【原创】锦瑟华年 - Another Mr. Gao
盖鸣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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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lycloudyFei 楼主
本来想想YY令狐公子的,结果高老板乱入鸟。。。。。
2017年02月27日 10点02分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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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lycloudyFei 楼主
第一章 求医
“啪啪!啪!啪啪啪!!”
八月末的北京,秋凉渐长。
狗楞儿窝在暖被里正“呼哧呼哧”的打着鼻鼾,忽听打远处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声音愈近愈响,一时间尘烟瘴天,不知从哪里漫来千军万马,向他迎面扑来。乱马飞蹄,眼前尽是明晃晃的马蹄铁照着脑门踏下……
“妈呀!”狗楞儿使出吃奶的劲儿大叫一声,周身抖起一个激灵——
醒了。
原来是有人叫门。
“啪啪!”“大夫!”“啪啪啪!”“救命啊!大夫!”一阵紧似一阵的拍门声中,夹杂着女人声嘶力竭的呼喊。
“哈欠!来了,来啦!”
狗楞儿伸起个大大的懒腰,一边抠眼屎,一边拿眼角耷了耷略略透白的窗纸。
天刚蒙蒙亮,下了一宿的暴雨还未停透,屋顶的积水顺着瓦隙滴落,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狗楞儿抹了一把嘴角的哈喇子,搭上小坎儿爬将起来。
狗楞儿是大栅栏同济堂医馆的学徒。昨个午后的炸雷一响,店里坐堂的老先生就捋着白胡子感叹,“啧啧,今年这天景太邪行,才八月底就冷成这个样子。这场雨一下,指不定要激出什么疫症。狗楞儿,今儿晚上守夜多打些精神,保不准要看急诊。”
“师父就是师父,这大清老早的,就有人上门了。”狗愣儿心里嘀咕了一句,拉开门拴。
门外立着的是个面色惨白的妇人,怀里横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小丫头模样儿倒是生得齐整,只是双眸紧闭,右边半侧脸肿起老高,印着几个清晰的指印。
看眉眼儿,狗楞儿想,这该是一对母女。
“进来吧。”狗楞儿一边让人进门,一边斜眼儿打量这对母女。
可见俩人是淋了一夜冷雨,女人烫了卷的长发湿嗒嗒的滚在胸前,滴滴答答的淌着水;一身上好的浅藕色绣金线锦罗绸裤褂吸饱了雨水呈出深赫色,重重的粘在身上,隐约现出胸脯丰腴的曲线;脚上一双绣鞋尽湿,大大小小的泥印溅满鞋面、裤脚;尽管女人把小丫头紧紧的裹在油毡里,孩子还是被打湿了,小嘴冻得紫黑,细细的软发打着绺粘在额前;
冷,女人止不住地抖,很快,脚下站的地方就汪上一小滩水。
‘有钱人家破落的小姐?’狗愣儿暗自嘀咕,‘瞧脖子上悬着的那块小玉片,中间有个洞的。这是啥?玉钱?看着像是好东西,按师父的话怎么形容来着?温润!
这还是翠的吧?有那个什么什么……噢,对,‘水肿’!师父说过,凡是长了‘肿’的玉,就叫翡翠,值钱!’
狗楞儿刚要下结论,可再往深里一寻思,不对。
‘不对,不是小姐,小姐不能有孩子。小妾!生了私生女,被大婆打跑的?再不?就是走了男人,被房东撵出来的。
一准是!’
狗愣儿撇撇嘴,这样的事情见得多了……
这年头军阀混战,今天这个“大帅”登了城,明天那个“都统”主了事,西直门外整日屯着大兵,前三门大街上半卷着裤脚子打家劫舍的散兵游勇更是随处可见。
市道不好,天桥上隔不上百十步就能撞见鬻男卖女等米下锅的穷汉。那些穿着绿呢军衣踩着大头军靴有些头脸儿的官儿阿长的,若是起了那个兴头,花不上几吊钱就能买个盘儿靓条儿顺的黄花闺女,再随便租个小宅,置上一床两椅,妥妥的弄个二室,尽想齐人之福。
日子过得逍遥了,出点小钱给屋里的女人做个头发,办身行头,换个两下里相欢,也不在话下。左不过三五年的事儿,哪天得令拔营,或是家里的婆娘闻着风声跑来捉奸,拍拍屁股走人就是。算算也无非是赔上几副桌凳,权当发付了房租。比起逛窑子,划算不说,还干净。
至于那些个女人,呵呵,兵连祸结的年月,女人只是供男人玩乐的物件儿罢了……
行伍中总有些喝过墨水的所谓“秀才兵”,于是这上不了台面的种勾当也得了个雅名儿,叫啥?——“金屋藏娇”。
现下的北京,“金屋藏娇”是个热词儿……
“小郎中?”狗楞儿寻思女人的时候,女人也在寻思狗楞儿,这个嘴头子上只稍微髭出些小软毛、粘着两眼赤模糊的小瘦猴子,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悬壶济世的救命华佗。
“咳、咳!”狗楞儿看出女人灵秀的丹凤眼里流露出一百二十分的不信任,赶紧清清喉咙,炸着膀子端出老先生日里坐堂的派头。
学了三年徒,狗楞儿觉得自己足该出师了。
“大嫂问什么症候?”狗楞儿努力仰着脖儿,尽量耷拉着眼皮往下看。
“这……”女人不安的朝四下看看,百年同济堂,满室的药典书香,竟然只有一个半大小子坐堂。
“凤儿”,女人下意识的托了托怀里的孩子,小丫头已经烧得人事不省,小脑袋软软的垂在女人胸前,额上的热度透过薄衫传到女人身上,女人心头一急,眼中便滚出泪来。
“哟!大嫂,别、别……师父,师父!有人问症!”
秀气的女人配上晶莹的泪,慌得狗楞儿连咽了好几口吐沫。他赶忙接过孩子放在自己用两张木凳搭成的“床板”上,抻长脖子朝里间喊……
“遇事莫慌,方为尊重。”应声而来的,是个道骨仙风的老人。
“先生,凤儿她,要紧么?”
老先生捻着胡须给小丫头把脉总有半柱香的时辰了,时而眉头紧锁,时而颔首微微,却始终一言未发。女人在一旁看得揪心,忍不住惴惴的问。
“看着不好,怕是烂喉痧。小嫂子,你来看。”老先生一边说,一边叫狗楞儿收了脉枕,一边起身解开孩子颈下的纽襻,把绸衫往下拉了拉。
“啊?!”女人一看惊了,孩子白净的皮肤上不知何时漫起一层密密的红疹,来的时候还不见。
“这是怎么了?!”女人立刻慌了神,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老先生面前,眼泪滚线珠子一样落下来。
“先生,救救这孩子,先生。”女人一边说,一边“咚咚”磕头。
“唉……”老先生叹着摇了摇头,“这个病是急症,办法倒也不是没有,只是孩子小,受不得猛药,总得慢慢料理,这诊金……”
“有啊,诊金我们有。”女人听一说,赶紧从怀里摸出几枚袁大头,双手奉给老先生说:“还劳先生费心。”
“唔。狗楞儿,带小姐去里间……”老先生微微点了点头,捋着白胡子,示意狗愣儿收诊。
“噢。”狗愣儿赶忙上来抱起小丫头。
“咳咳。”一声咳嗽。
“噢。”狗楞儿本已将小丫头抱进了二门,又退回来收去了女人手上的钱币。
2017年02月27日 11点02分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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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开新文, 绝对支持[哈哈]
2017年02月27日 12点02分 3
谢谢兔子支持[笑眼][笑眼]
2017年02月27日 12点02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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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更哦[吐舌][吐舌][吐舌]
2017年02月27日 13点02分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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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玫瑰][玫瑰][玫瑰][玫瑰]
2017年02月28日 06点02分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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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lycloudyFei 楼主
第二章问症
“收拾你的包袱,滚!”男人一声怒喝,扯着女人的头发把她搡到门口。
“娘!”小丫头哭着扑过来,被男人一把拎起,扔到女人身上。
“滚!一起滚!”怒不可遏的男人抬脚踹向小丫头,女人忙将小丫头拉过来藏在身后,男人的重脚不偏不倚,正踢在女人的小腹上。
“啊!”女人吃痛不住,跌坐在地。
“娘!不许你欺负娘!!”小丫头见女人呻吟倒地,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竟像爆起的小狼一样飞扑到男人身上,双手抓住男人的大掌,狠狠的咬下去。
“嘶~”男人吃痛,扬手一掌,“啪”一声掴在小丫头脸上。他怒声骂道:“你个小畜生!”小丫头人小体轻,身子一歪便被打翻在地,右脸登时紫胀起来。
“凤儿!”女人跪行两步,惊惶的捧起小丫头的小脸,只见一道细细的血丝渗出嘴角,“凤儿!!”。
“娘~”小丫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掌打懵了,团进女人怀里,一双眼睛怕怕的,却又倔倔的盯着面前这个她一直呼之为父亲,却俨然死神一般的男人。
“现在儿子没了,大夫又说你再不能生,你还赖在这里做什么?!实话告诉你,我马上要取晴儿过门,她会给我生儿子;她老子大把钱,将来能帮我竞选大总统。哈哈!”男人狞笑一声,凶神恶煞的走过来,抓起抖缩在一起的母女俩,硬生生地拖出大门。
“你少在我面前碍眼。带着这个畜生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
……
“咔嚓嚓!”
大帅府外,凌厉的闪电像一条巨龙张开利爪,将墨一般的夜撕裂;强光下,槐枝柳条扭动着厉鬼似的狰狞,稍纵即逝;一声巨雷在耳边炸响,漫天大水倾泻而下……
“娘!娘!”
怕,小丫头拼力呼喊,却——听不到声音……
……
“凤儿,凤儿?你醒了?!先生,凤儿醒啦!您快来看呐!”
耳边恍惚传来女人惊喜的呼叫,天地间的喧嚣倏忽间复归平静;男人的咆哮、女人的颤抖、铺天盖地的风雨,都不见了;朦朦胧胧的,似乎有脚步离开的声音。
是娘!娘要去哪里?小丫头心头一急,想伸手去抓,可是四肢沉甸甸的竟动弹不得。眼皮很重,她很用力很用力,才勉强张开眼……
眼前的一切,陌生的。
这是什么地方?小丫头转起小眼珠,不安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这显然是间老宅,高粱阔柱;红褐色的紫檀窗格,红褐色的紫檀桌凳,红褐色的紫檀书架和高低错落的隔断上,摆满了书,一套套整齐的装在藏蓝色封皮的书匣里;很好的天气,一柱阳光透过窗棂射在床边,无数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打着滚儿;空气中飘杂着药香、墨香、木香,还有一股,厄?臭屁的味道??
凤儿皱皱眉,远着臭屁味儿侧头看,原来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立在床边,正扬着手挥赶空气里的臭味儿。他身上的小褂没搭搭扣,衣服随着手臂挥舞而前后摆动,露出隐约可见的肋骨条。
搓衣板?小丫头想。不用问,这不明来历的“搓衣板”就是毒气发生器。
“小丫头?嘿嘿,你终于醒了,这几天可把你娘急坏了。”搓衣板完全不理会小丫头的一脸厌弃,大剌剌的笑道,“我知道你叫凤儿,我叫狗愣儿,你叫我狗先生……呃,不是,狗大夫……呃,也不是……什么地方怪怪的。”狗愣儿翻着白眼儿挠了挠腮帮子,索性摆摆手,“算了算了,你就叫我哥吧,师父说你的病重,且得住些日子呢。在这里你归我管,知道了么?”
凤儿皱皱眉,往被单里缩了缩。
……
“先生,您快给看看。凤儿醒了。”
狗愣儿正口沫横飞的跟凤儿说话,女人已经领了白胡子老先生进来。
“……咳、咳……”凤儿看见女人,挣扎着起来想喊声娘,可是喉咙里像着了火似的,热辣辣的疼,没有声音,她只是干咳了两声。
“快躺好。”女人几步赶过来把凤儿按回去,帮她盖好蹬乱的被子。
“……”凤儿蠕动着小身子偎近女人,小嘴干张了张。
“先生?”女人轻捋着凤儿被夜汗浸湿的额发,看着老先生。
“嗯,有起色。让她再睡一会儿吧,咱们出去说。”老先生在凤儿的脉上按了按,又拉开袖口查看了一番出疹的情况,捋着胡须点点头。
“好。”听老先生这样说,女人悬着的心略略放了放。她给凤儿掖好被角,嘱咐了两句,便随老先生去了外室。
“喂,凤——儿,你娘笑起来真好看。”
娘和老爷爷出去了,房里只剩下臭烘烘的“搓衣板”。“搓衣板”傻呵呵的盯着娘的背影,咧着嘴乐,凤儿撅起小嘴又往被子里藏了藏。
……
外室,老先生请女人坐,女人诚惶诚恐的落下半个屁股。
“小嫂子,这些天你也见了,烂喉痧症起凶险,小儿体质未熟,症结多变,不易下方;咱们探寻了几日,可喜今日总算找到解法。”
“嗯。”女人腼腆的点点头,站起来朝老先生深起一揖,道:“全仗先生妙手回春!”
“份本应当。”老先生捻须微笑道,“接下来,老夫拟用西瓜硝驱痧,外敷月石解表,内以虫草吊气,再加人参固本,只需旬天半月,方可大安。”
“旬天半月?”老先生慢悠悠的念着药方,女人满怀喜悦的心却随着他慢悠悠的语调一点点的黯淡下来,她有些失神,缓缓的落回凳子上。
‘还要旬天半月,这诊金?’女人紧锁黛眉,下意识的摸了摸怀里的钱囊。同济堂不愧是百年老店,诊金贵得吓人。凤儿在这里昏睡了三日,带出来的银钱已经用去大半,这还要旬天半月,人参、虫草,全是名贵药材,只怕……女人心中惴惴,不敢细想。
“小嫂子?小嫂子?”
“哦,小女子不懂医理,药方——药方先生定夺便是。”女人正在焦心,忽听老先生叫她,忙回过神来虚声酬应。不管怎么说,孩子的病不能耽误,钱,总会有办法的,总会有!女人暗暗咬着唇。
“如此甚好。狗愣儿!”
“唉,师父什么吩咐?”狗愣儿听唤,欢欢喜喜的跑出来。几日阴雨,今儿可算大晴了,心里觉得特别敞亮。
“按这个方子,先配三剂药给凤儿姑娘。”
“好嘞!”狗愣儿接过药方,转身要去配药,“咳、咳”,老先生又是一声咳嗽,“哎哟”,狗愣儿一拍脑门,讪讪的朝女人笑笑,“大嫂,您看,今天的诊金……”
“这剂药贵些,要五枚大洋。”老先生在一旁解释道。
“是。”女人倒出钱囊里的袁大头,数出五枚递给狗愣儿,老先生在一旁看着,暗暗皱了皱眉。
“西瓜硝,清热消炎的;月石,解毒祛腐,可治翳瘴胬肉……”狗愣儿一边美滋滋的抓药,一边默背医书。药堂里三百余种药材,刚来的时候,狗愣儿一听抓药就脑瓜仁疼。可现在,什么东西在什么位置,全印在他的脑子里,伸手一抓,不多不少,斤两刚好。
“人参……嗯?人参?”狗愣儿以为看错了,把手里的药方拿近来定睛一看,不由皱起眉头搔了搔后脑勺,‘人参性温内补,对烂喉痧这样的热证么?……还有虫草!虫草是属燥性的呀。’
“师父!”狗愣儿大喊着从药档间跑出来。
“出言莫要高声,没品行!何事?”老先生沉下脸阴声问道。估计狗愣儿方才冷不丁一嗓子,吓老先生够呛,女人看见老先生的白胡子抖了一下。
“呃——没什么……”老先生脸色阴沉得怕人,狗愣儿见了,很有些气短的摸了摸后脖梗子,把嘴边的话又吞了下去。
‘咳,有什么大惊小怪?许是怕月石的寒性太大,凤儿小小年纪受不住吧……师父行医问药这么多年,还能错了不成?……谁要你自作聪明?’狗愣儿狠狠的敲了敲自己的头。
“狗愣儿。”
“啊?”狗愣儿正一边琢磨,一边往回走,那边老先生却又叫他。
“前儿岳老板订下的丹参丸早制得了,怎么还不送去?”
“噢,我抓了这剂药就去。”
“岳老板是前街开典当行的。小嫂子莫怪,我这小徒儿性情太燥,吩咐他的事儿总是到三不着两的,免不了三令五申。凤儿姑娘的病已有起色,小嫂子不必太悬心,只要药石得法,当无大碍。”老先生半挑慈眉,朝女人笑笑,悠然的捻着胡须。
“是,有赖先生。”女人有些心不在焉。
‘典当行?’她下意识的摸了摸挂在胸前的玉璧……
2017年02月28日 10点02分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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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没人写新文了[乖]
2017年03月01日 05点03分 13
不知道丢出来的这两块烂石头能不能招来美玉呢?问你呢!
2017年03月01日 13点03分
回复 FlycloudyFei :我是谁,我在哪[疑问]
2017年03月01日 15点03分
@轻风龙剑 好久没有看到你的文了……
2017年03月01日 23点03分
回复 FlycloudyFei :我的那种小白文就不拿出来丢人现眼了,再说我是腐党[小乖]
2017年03月02日 02点03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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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lycloudyFei 楼主
第三章典当
“璧倒是好璧,水头看着也好,只不知是什么来路?”
高台里,架着金丝眼镜的老伙计

着放大镜把女人递上来的玉璧对着日头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照。女人觉得足有一个世纪那么久,才有两道怀疑的目光越过镜架上沿儿递出来。
“老人家放心,这东西自家的,干净。”女人贴近柜台,扯扯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
这不是她第一次进“岳兴典当”了;自从没了现钱,她就成了“岳兴典当”的常客。身上的衣衫细软早当了,前日当掉的那副胡琴儿,没想到只够付两日的诊金;若是——
唉!若是今日无钱,凤儿就要断药了。老先生说,凤儿的病怕反复,这药,是万万断不得的……
‘凤儿~’,想到孩子,女人只觉得心口上被人剜了一刀,绞着疼。孩子的病看了这许多时候,三日好,两日坏,总不断根。昨夜里又烧起来,还流了鼻血,这样下去,银钱维继不上不说,孩子小小的身体又禁得起多少折腾?
眼见才小半个月的功夫,孩子原本胖乎乎的小脸儿已经瘦出了尖下颌儿,女人看着心疼。更可况,唉,女人心头还团着一桩隐隐的不安。这一晃多少日子了,孩子一声娘也没叫过,跟她说话,她小眼睛眨呀眨的透着机灵,可就是一声不吭。老先生说烂喉痧是急症,会声嘶喑哑。凤儿不会就此落下残疾,再不能讲话了吧?!
想到这儿,女人不由得一阵哆嗦。凤儿的声音多好听,百灵鸟一样;才三岁上就能满宫满调的唱整段的大登殿,若是就此哑了……
女人不由得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臂上锐利的痛让她把精神重又收回到老伙计手里的玉璧上。
只剩下这块玉璧。
当天被赶出来的时候,她拼死抢了这块玉璧,且不说这是祖传的东西不能便宜了那个混蛋,只为凤儿,她也要留下这块璧。她原想着好歹要把凤儿拉扯大,她是当娘的,总要送上一副像样的嫁妆。
可现如今……
只求这块璧能换来孩子的平安。
“……”老伙计咂嚒着嘴,摇摇头,“大嫂莫要怪小老儿啰嗦,这样的东西?您说自家的?”
“这……”女人面上一窘。也难怪,拿得出这种东西的人家,怎么会为了几个大洋三天两头跑当铺,女人低眉嗫嚅道:“这的确是家里的。这块翡翠是早年间老父亲得的醇王福晋的赏,是上好的帝王绿,少说也值千两银元。”
话音未落,女人眼中一湿,已有一串泪滚下来。
“嗯。”老伙计探过头,转着眼珠将女人好一阵打量,半晌才托了托镜框说:“市道不好,这样的东西卖不了现钱。大嫂虽说看着是个体面人,可如今这年月——”
老伙计讪讪的笑笑,“不怕大嫂见怪,小老儿要说句不中听的话。这年月实在是神鬼难辨,东西若是脏道上来的,小老儿少不了吃上官非。这样吧,当您二十两银子,也是小老儿担着风险,为解大嫂的燃眉。”
“什么?!”女人大吃一惊。
“嗬嗬,”老伙计笑笑,“您要是觉着不上算,再上别家转转也使得。不是小老儿为难大嫂,现而今兵荒马乱的,玉石一类的东西只怕没几家敢做。”说着,玉璧又从当口递了出来。
女人紧咬薄唇,攥紧衣角……
“大嫂?”老伙计在柜里催促。
“二十两……二十两就二十两!”女人终于和着眼泪吐出这样一句话。看看窗外,日头已经挂西。别家?老伙计相玉璧相到这个时辰,就是赶到别家,也都打烊了。药堂里,凤儿还等着钱买药呢……
“好嘞,收硝石璧一枚,纹银二十两……”老伙计“嗖”的把玉璧收回去,抑扬顿挫的唱喏道。
“大嫂,这是您的当金,这是当票,您收好。当期……”
女人接过银子当票,魂不守舍的往门口走。她没心思听老伙计絮絮叨叨的念规矩,她还得赶回去给凤儿买药呢。
“哼。”老伙计看女人游魂儿似的荡出门口,嘴角钩起一抹笑。
这样的破落户——厚厚的镜片后面,老伙计泛黄的瞳仁里浮上一层轻蔑——从来只会递东西进来,何曾见过赎东西回去?作了大半辈子典当头柜,老伙计自诩这点眼力总不会差。更何况……
老伙计禁不住咧开嘴角,随手撷过台面上的帐本,提笔记道:“收硝石璧一枚,纹银二百两”。
……
女人踉踉跄跄的回到同济堂,老先生没在。
狗愣儿说,师父头晌午就出去了,跟她前后脚。女人默然的点点头,抬脚进门,一屁股摔在外堂供病人候诊的长凳上,凤儿小心翼翼的端来一杯热茶。
“呦,小哑巴,你跑出来干吗?不是跟你说了吗?你的热还没退,当不得风。回头沉重了,又连累我落埋怨。”
女人面上挂着霜,闷坐在长凳上一声不吭。狗愣儿蹙着眉走过来,伸手去接凤儿手里的茶。这个凤儿很不服管,他说的话,她总当耳旁风。狗愣儿心里暗恨,‘真是个麻烦的小哑巴。’
凤儿果然又没鸟他。
“呃!”这让狗愣儿很下面子。
“……”凤儿拽拽女人的衣袖,奉上茶。女人脸色难看,汗珠子裹着灰粘在肤上,身上那件不知从哪里淘换来的粗布衫溻湿了老大一片。凤儿知道,为了自己的病,娘当了衣服,连外公留下的胡琴儿也当了;娘今儿个奔波了大半日,又是为给自己筹钱;午后的日头这么大,娘一定口渴了。
“凤儿。”袖口处微微传来的抖动提醒了女人,她木然的转过头,“……”一双稚嫩的小手捧着茶往前凑了凑,女人呆呆的看着,伸手去摸凤儿的小脸……
凤儿还在发热,小脸摸上去烫乎乎的。
多好的孩子呀,水嫩白皙的肌肤,柳叶眉,丹凤眼,高鼻小嘴,圆脸秀颀,谁见了都夸是一等一的美人胚子。当年如果不是因为有了这孩子,她早就……怎么也想不到……女人抖着唇,心头泛起一阵一阵的酸涩。
“凤儿”,女人突然拉过孩子,双目热辣辣地盯着她:“凤儿,叫娘,叫声娘!凤儿,叫一声娘!!”
女人好像迷了心性一样,猛地上前箍住孩子的双臂,茶杯在骤力的冲击下丁丁当当一阵乱响,茶还是热的,水溢出来,正漫在嫩白的小手上……
“……”凤儿手一抖,茶杯“啪”一声跌落在地。凤儿挣扎着向后退了几步,小嘴连着张了几张,然而,并没有声音。
“凤儿!”女人把凤儿紧紧拥在身前,眼里的热望渐渐熄灭,变成死一样的灰,大滴的泪滚成串淌下来。凤儿眼里闪着惊恐和不安,瑟瑟的伸出小手去拭女人的泪,手背上烫起的老大一片赤红显得格外刺目。
“啊~凤儿,对不起,凤儿。”女人这才灵魂归窍,惊惶的捧过凤儿的小手。“疼么?”女人颤抖着问。
“……”凤儿无声的摇摇头,眼泪却不住地涌出来。
“瞧瞧,烫伤了吧,我说什么来着,真是麻烦!我去拿烫伤膏。”
狗愣儿也被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愣在原地,这会儿回过神来,一溜烟儿似的蹿进药档间拿药。
“小哑巴,碎瓷片子别动啊,划了手!”狗愣儿在药档间大声喊。
外堂,女人紧紧的搂着凤儿。
……
“得了么?”当铺后室,鹤发童颜的白胡子老人捻着胡须急切切的问穿长衫的中年男人。
“得了。我的人办事您放心。”对面,穿长衫的中年男人用手指点了点账册,递过来,一抖长衫,得意洋洋的抖起二郎腿。
“吴爷,我这可是出二百两银子得来的。这么着,我吃点亏,本钱算我的,咱老哥俩五五分帐,五百两,让给您!这样上好的翡翠,按古玉斋的行价也要过千两,黑市价还远不止这个数,您一倒手就是进项,怎么样?小弟够局气吧。”
“呵呵,”吴良颔首一笑,“岳老板真会做买卖。谁不知道盛世古董败世金。这年月,除了我这食古不化的老顽固爱这几块石头,还有人会在玉石上下本钱么?”
“……”岳老板闻言,不动声色的转了转眼珠。半刻,他笑着将跷起的二郎腿换了个边儿,爽快的伸出五根手指,探身向前道:“得!吴爷一句话,我再让五十两!”
吴良捻须不语。
“您老吃肉,也饶我口汤不是?”岳老板追了一句。
吴良脸上终于现出一丝阴笑,将盛玉的小匣子揣进怀里,笑道:“倒是个好物件。”
“那是,论这相金鉴玉的眼力,还得数您吴老爷子不是?”
吴良得意的笑笑,这马屁拍得舒服。
“银票——岳老板看是随我回去拿?还是让狗愣儿回头送过来。”
“哟,咱不敢劳狗愣儿兄弟跑二回。您老头前儿走着。”岳老板听吴良这么一说,抖抖长衫,先站起来。吴良也不含糊,抬脚便往外走。
“下回再有这样的买卖,还得劳您提携着小弟。”岳老板随步跟上。
“好说。”
……
2017年03月03日 10点03分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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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玫瑰][玫瑰][玫瑰][玫瑰][玫瑰]
2017年03月03日 11点03分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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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lycloudyFei 楼主
第四章遇旧
入夜,同济堂内室。
“先生,您就行行好救救这孩子吧!孩子这么小,不能做一世的哑巴呀!呜呜……”
女人死死扒住吴良的长衫,泪如雨下。
“小嫂子,不是老夫心肠硬,只是一家有一家的难处。”吴良弯腰去搀女人。女人只是死命摇头:“药金求您再赊我一日,我……我一定想办法。”
“唉,常言道医者父母心。凤儿这孩子聪明懂事,老夫若有办法,又怎会不救?可是你也见了,老夫这里现剩的人参也只勉强能煎今晚这一剂药,到了明日……”
“这个……”女人虚了声,只剩淌泪。她无话可说。吴良言而未尽的意思,她明白。凤儿的病要用大量人参,店里已无存货,她付不出诊金,让老大夫到哪里去入药?纵使老先生还肯继续赊她,难道那卖药的商家也肯赊老先生么?现在就是扁鹊再生,又有什么办法?说到底还是自己无能,连女儿的病都治不起!
女人扒住吴良的手渐渐松脱,俯伏在地,泣不成声。
“小嫂子”,吴良还是来搀女人,并叹声道,“唉,小嫂子也想开些,虽说凤儿姑娘落下遗症,口不能言;可好在时疾已愈,于性命无忧,这也是老天见怜。”
“是。”女人勉强点点头,手扶着膝头慢慢站起身。身边的大床上,凤儿睡得正香,是不是作了好梦呢,小嘴一抿一抿的。
女人缓缓走过去帮她掖了掖被角,哽咽着对吴良说:“先生,小女子并非不明事理。若非先生妙手,凤儿只怕已经……”女人说着,止不住泪哽难言,只得再向吴良深起一揖,让过。
吴良忙摆摆手。
女人稳了稳情绪,缓声说:“小女子方才一时情急,有失言少礼的地方,还望先生海涵。”
“小嫂子言重了。”
“先生,咱们讨饶了这些时候,多有劳烦;明日我就带凤儿走了,先生的大恩,容小女子日后再谢。”
女人扭头看着凤儿,一串晶莹的泪滑落,滴在凤儿粉扑扑的小脸上,凤儿在睡梦中扁扁嘴,抬起小手挠了挠,一翻身,小屁股从被子里漏出来,女人给她重新盖好。
“不提这些。时候不早,小嫂子也早些休息吧。这包点心,”吴良说着,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给凤儿带着路上吃。”他说着随手将点心放在凤儿床边的小桌上,也不等女人答话,便悄声退出内室。
帘子放下,吴良勾起嘴角弯腰掸了掸被女人扒过的长衫,昏黄的浊目中闪出一丝得意。
……
“唉哟嗬,糊啦!”
药档间,狗愣儿一边熬制膏药,一边抻长了脖儿,竖起耳朵听里间的动静。一走神,水熬干了,屋里登时漫开一股臭烘烘的糊皮子味儿。
“嗬……嗬……”狗愣儿赶忙移了药锅,抓过蒲扇一阵猛扇,糟糕,要是让师父知道糟践了一剂药,准得吃罚。
一边扇,狗愣儿一边四处找方子。师傅说药是小椿树胡同教戏的凌班主一早定下的,说好了入夜来拿。这帖制糊了,他得赶紧另制一帖。可是一转眼,药方子不见了。
‘怪事儿?刚明明放这儿了,怎么没了?’狗愣儿急得抓耳挠腮,这两日也不知怎么搞的,干什么都不顺。
“妈蛋。”狗愣儿骂了句脏,寻思着是不是刚才洗完药锅,把药方落后厨了,正要去找,一扭身,撞见女人面带泪痕,从房里出来,赶忙迎上去。
“大嫂,凤儿妹子睡了?”狗愣儿问。
“嗯。”女人点点头。
“我听说,您明个要走啊?”
女人抬起头,朝他浅浅的笑笑,又点点头。
“那,您等等……”狗愣儿略一踌躇,扭脸儿避过女人的目光,跑到药台前。这两日,他特别怕看女人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总是蒙着一层水雾,好像两泓凝了冰碴的深潭,看一眼,冷得心颤。
“狗愣儿兄弟?”女人见他从台板下抻出两个大药袋儿,不明白这葫芦里装的什么药,便出言问道。
“凤儿妹子的嗓子还没好,我给您包点胖大海和番泻叶带着,每天放几颗在水碗里,下火通肠,清咽利喉的。别多放,尤其是番泻叶,放多了寒大,容易蹿稀。”屋角堆着几大包麻袋,狗愣儿一边说,一边解开两个,大把大把的往袋子里装药。
“快别,狗愣儿兄弟。”女人听是这话,赶忙上去拦。
这如何使得?坐堂先生仁义,已经赊了她几日药材,如今这一去,还不知何时能付上药金,人家开堂行医,也为养家糊口,先生若不是见她母女可怜,怎肯赠医施药?她怎能这样不明事理,再拿人家的东西呢?
“没事儿。”女人话说一半,被狗愣儿打断了。
“这些药不值银子,当我送凤儿妹子的。师父要是问起来,我就说进药的时候查错了分量,大不了领一顿板子,不碍事。”狗愣儿憨憨一笑,递过来满满两大包药。
“狗愣儿兄弟……”
两大包药就这样递在面前,女人两手攥着衣角,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拿着。”狗愣儿把药包塞到女人怀里,一抬头,又见那双蒙着水雾的眼睛,赶忙再低下去。
“大嫂别焦心,照我看,凤儿妹子总做噩梦,许是因为病中身子虚,给不干净的东西罩住了,才发不出声。如今病都去了,过阵子复了元气走了邪,保不准就好了。我总觉得,凤儿妹子是有福气的。”狗愣儿目光定定地说。
他真是这样想的,打开门设医馆,奇奇怪怪的症候多了。有治的好的,就有治不好的。这天底下什么地方阴气最重?除了坟头,就数医馆。
“阿弥陀佛。”想到这里,狗愣儿默默念了句菩萨。
“嗯……”女人想说声谢谢,可喉头像被棉花堵死了,说不出话来。
“吱。”两人正在说话,忽然门帘子一响,从外面走进一个人来。
是个眉目清秀的男人。
“小伙计,庆元戏班定下的祛痛膏,制好了么?”
男人脸上挂着笑,进门来自然是问买卖。
“呦!”狗愣儿一拍脑门。坏菜!膏药方还没找着呢,方才只顾着说话,把正事忘了。
狗愣儿一缩脖,讪讪的朝来人笑笑:“嘿嘿,您必是凌老板吧?还得劳您多坐会儿,药还得些时候(得,音:dei三声,北京土话,意指“需要”)。”说着,三蹿两跳的跑去后厨。
“不急,小伙计你……”凌老板看狗愣儿毛手毛脚的,怕他做事不稳贴,想嘱咐慢点,一转头,正见女人僵立在柜台边,凤目圆睁,薄唇微启,怔怔的看着他。
他脸上的笑一下子顿住了。
“笑媚?是不是笑媚?!”凌老板紧走两步赶到女人面前,盯着她上下一番打量,这个……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凌、凌师兄……”未语泪先流。
来人竟然是多年不见的大师兄,凌枫。
“笑媚!”凌枫一把握住女人的手,激动的说,“笑媚,真的是你!这些年不见,你过得好么?”
“我……”陈笑媚支吾着,点点头。
“我也好!还以为再见不到你,没想到……”凌枫说着,眼中已是泛出泪花,他朝四下看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久别重逢,定要找个有茶有水的地方一诉乡情,可凌枫朝外一看,夜色正浓,月影横窗,一时又想不出约会的地方。
“呦,凌老板、大嫂,您二位认识的?”可巧狗愣儿从后厨出来,看见凌枫泪眼婆娑,却又笑不拢嘴的拉着女人。
凌枫激动得只顾点头。
“那就别在这儿站着了,快,里屋坐。你们好好聊聊,反正药也得会儿子呢,等着也是等着不是?”狗愣儿一见乐了,忙把俩人往里屋让。
看他们的神情,必是熟识的相知,那定要好好叙旧了。左右这个时候师父已经睡下,也不用惊动他老人家。
对于狗愣儿的提议,凌枫当然说好,陈笑媚也无异议,于是狗愣儿便给凌枫搬了张小凳到后室,识趣的退出来放了帘子。
‘哈哈,这下这个凌老板肯定顾不上埋怨他误工啦,啦啦啦!而且——’帘子外面,狗愣儿捂着嘴偷乐,‘凌老板既然是大嫂的旧相识,总要帮帮她吧。小哑巴如果有了药钱,还会走么?’
……
“凤儿?好名字。人如其名,这孩子长得真像你,长大了肯定是只彩凤凰。”
后室,凌枫走到床边,看着凤儿睡得恬静的小脸,忍不住伸手捏了捏。
“……”身后,陈笑媚苦着脸笑笑,斟了杯茶给凌枫,“凌师兄,喝茶。”
“笑媚。”凌枫接过茶放在一边,拉着陈笑媚坐下,“快跟我说说,这些年怎么过的?段直——”凌枫顿了顿,“他对你好么?”
“……”陈笑媚咬紧了牙。
“笑媚?”
“没什么。师兄,不提他。”陈笑媚强忍着心头的痛,长出一口气。段直?哼!这个不是男人的男人,她这辈子,只恨不能剥了他的皮,碎了他的骨!
“笑媚……”凌枫看陈笑媚色转沉重,便气短的没再说什么。哎,当年陈笑媚走的时候,他都没说什么,现在,他还能说什么呢?
“凌师兄,且不说这些,我眼下有件难事,想求师兄。”他乡遇故知是件美事,可陈笑媚没心情叙旧;段直这个人面兽心的混蛋,更不值得她分半分心思;她如今一心念着的,是凤儿。
“你说。”
“凤儿病了,需要钱,师兄?”陈笑媚满怀期待的看着凌枫。
“这个……”
2017年03月06日 10点03分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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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03月18日 03点03分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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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lycloudyFei 楼主
第五章祭父
陈笑媚没能从凌枫那里借到钱,对于家有‘贤’妻的‘气管炎’来说,身上是断不能有多余的银钱的。不过,陈笑媚带着凤儿,跟凌枫回了戏班。
狗愣儿很失望,但,陈笑媚是欣慰的。
原本生计无着的她,思来想去也只有回苏州投奔老父亲这一条路。
跟段直之前,陈笑媚是庆元戏班挂头牌的大青衣。
尽管时过境迁,她已经打定主意不再唱戏,可只要回去戏班,哪怕是跟着老父亲跑跑码头,料理些鸡零狗碎的杂活儿呢,总能寻到法子给凤儿凑钱治病。虽说在当下的梨园行里,男女同台的戏班还登不上北京上海这样的大舞台,可由素有“江南第一短打武生”之称的陈楚九掌班的庆元戏班,在苏杭一带还是颇有些名号的。
她只知道,无论如何,她的凤儿不能成了哑子。
她本来愁的,是盘缠。
求神拜佛也没想到,竟然让她在千里之外的北京遇到凌枫,与她青梅竹马,秉承了父亲衣钵的大师兄凌枫。对于这个小小的惊喜,陈笑媚悄悄的谢了老天爷。谁说天无绝人之路来着?
可是,如今的庆元戏班,已经不是当年的庆元戏班了。
现在的班主,是凌枫。
“凤儿,给外公磕头。”
一张小案,三柱清香,陈笑媚扶着案几,缓缓站起身来。
凤儿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看了看母亲,毕恭毕敬的跪在蒲团上,双手扶地,“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墙上挂着一幅墨边大相,相里那张陌生的脸钩不起她半点伤感,可母亲深藏在眉心里的哀痛却让她心里发酸。凤儿用小手撑着地爬起来,走到娘身边抻了抻她的衣角。
陈笑媚低头看了眼女儿,伸手抚过她的小脑袋,目光转回到挂像上,静静的淌下两行泪……
就在昨晚,凌枫跟她说,当年她走后不久,陈老班主便作了古。临去的时候把戏班子托付给他。可是班子里一下子少了陈笑媚和老板住两大台柱,戏约日减。他又是个戏痴,只懂唱戏,哪懂经营?戏班很快便沦落到难以为继的地步。师兄弟们为了填饱肚子,只好四处搭班混饭吃,一来二去的,人气也散了,庆元戏班只剩下空架子。
凌枫说陈老班主是他的授业恩师,他不能看着老人家的心血毁于一旦,于是东奔西走,终于求到个在灶王庙唱神功戏的机会。戏码是热热闹闹的“大闹天宫”,武生挑台,他的拿手好戏。
凌枫本想大显身手,怎知天有不测风云。乡间的草台搭得粗糙,戏演到一半,戏台塌了,他跌下来,伤了腰骨,一躺大半年。
虽说伤好之后幸得没落下残疾,却也再做不成大戏,彻底绝了戏路。
凌枫说:“若不是梨华脑子活,想出开馆授徒的门路,只怕庆元戏班现在连名号也失了。”
梨华是凌枫后来娶进门的女人,叫殷梨华,说起这个的时候,凌枫的口气里透出多少无奈。
凌枫说,庆元戏班现而今虽然还称为戏班,其实不过是教小孩子们学学戏,也有大户人家的娃娃愿意玩票的,就问人家要些“学费”;也有穷苦人家的娃娃愿意签卖契的,就花几两银子把娃娃留下,等日后调教出来再送到大班子里,赚些身价。这些进进出出的事情也都是梨华在操持,他只管教戏。
凌枫说:“你梨华嫂子虽说为人苛细些,倒有这个算计。有她帮衬的这几年,收入颇为妥贴。托她的福,我们这些年的日子也算过得绰余。”
半年前,凌枫举家迁来北京。
这件事的起因,是殷梨华有个远房表亲在北京开了间茶楼,可惜生意不兴,知道凌枫是挑班唱戏的,便邀他们北上,想让他们搭台,帮忙暖暖场子。
起初,凌枫对于这个提议并不感冒,他有他的耿直。虽说唱戏的伶人在世人眼里不过是下九流的角色,凌枫却独独认定了京剧是门艺术。
艺术,该有艺术的样子。
进不了戏院;他宁可跑草台班子,跑不了草台班子,他宁可不唱。把戏唱到茶馆里去供客人们调笑玩乐?不行,不入流,这和青楼里弹曲卖笑的姑娘有什么分别?
差不多吧,就和当今那些知识分子所谓的“不为五斗米折腰”的穷清高差不多,可笑,迂腐。
然而怪的是,竟然真有人看得上他这份迂腐,比如,陈老班主。为着这份迂腐,陈老班主最终把戏班子交给了他,一个只会唱戏的——“傻角”。
凌枫说,“梨华自然是愿意北上的。她骂我不开通。”
她说,分什么戏院茶楼?还不是一样吃开口饭!还不是一样要唱得客人高兴才有更多的银子落袋!北京是京都王府,有的是达官显贵,人家袖管子里随随便便掉出两个金瓜子,就比你在小地方混着强。不去北京,那你去上海跑码头阿!去天津跑码头阿!只窝在城隍庙里哄孩子算个什么玩意儿?能赚几个子儿?
伤过腰骨的凌枫,跑不了码头。
他最终来了北京,他要养家,他得生活。人如果饿死了,还谈什么骨气?
凌枫说,“后来我也想开了。一来,茶楼虽说比不上戏院,可到底是个场面,能让学戏的娃娃多些登台的机会,我这辈子是没指望了,可若是能调教出个把有出息的后生,那也算对得起庆元戏班的名号;再者,在北京,说不定能碰上你。”
巧的是,真的碰到了陈笑媚,在她被人扫地出门之后。
凌枫当夜就抱起熟睡中的凤儿,说:“不说别的,家去。大侄女的病你别悬心,容我和你嫂子商量商量,这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
陈笑媚就是这样跟凌枫回家的。
一路上,凌枫一直忏悔,把戏班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对不住老班主,对不住她。陈笑媚不怪他,她听得出他心底的煎熬。对于痴迷于舞台,却再没机会唱戏的他来说,陈笑媚觉得,看着庆元戏班没落,他或许比死去的爹爹还要难过。
这就是命。
她不能要求命,她只能要求,拜一拜爹爹。
……
凤儿抬头盯着娘淌满泪的脸,紧紧抱着她。
外公就是娘的爹爹,她懂。外公被挂在墙上,表示他以后再也不会来看娘了,娘没有了爹爹,一定很伤心。就像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凤儿知道,那个夜晚以后,凤儿也没有爹爹了,凤儿就很伤心,尽管凤儿的爹爹并没有被挂在墙上。
是娘,是娘紧紧地搂着她,她才觉得好了些;如今,她也要紧紧地搂着娘。
……
2017年03月20日 10点03分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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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凤儿重新开口。。。
2017年03月21日 13点03分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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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lycloudyFei 楼主
第六章留宿
“砰砰嗙嗙!”
一阵碗碟落地的声音吓了凤儿一跳。
北屋传来女人尖厉的骂声。
“扯屁!
凌枫你给我听好了,如今在这屋里,是姑奶奶我撑的场面。你以为就你调教几个小崽子,能供着姑奶奶吃喝?实话告诉你,全仗着姑奶奶另有门路!原不过可怜你一张老皮,两把朽骨,看在几年夫妻情份的份儿上,留你顿饱饭。
你倒涨行市了,敢把不相干的人往屋里带!看病?看病不要银子的?!你以为姑奶奶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没用的倒贴乞丐!”
“砰砰嗙嗙!”又是一阵陶瓷落地的脆响。
凤儿有些怕,下意识的往娘身上靠了靠,小眉头拧的紧紧的。这个女人真正要骂的,是娘和她吧。
“你小点儿声。”一个压低嗓门的男声,是凌师伯,凤儿听得出。
娘说,这个声音好似铜铃般悦耳的男人,是凌师伯。凤儿记下了,她爱听凌师伯讲话,凌师伯讲话的声音让人听了心旷神怡。
凤儿想,这一说来,方才那个声音尖厉的女人必是殷伯母。
“小什么小?这是姑奶奶的宅子,姑奶奶爱出多大声出多大声,爱说啥说啥,不爱听的,滚呐!”殷梨华非但没有低声,反而又将音调抬高了八度。
破音了。
凤儿周身麻起一层鸡皮疙瘩,她又扯了扯娘的衣角。陈笑媚低头看了看凤儿葡萄珠一样的黑亮黑亮的眼睛,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声,拉着凤儿步出门来。
“凌师兄。”
陈笑媚一声唤,效果好比拍剧时导演突然喊了声“卡”。凤儿看见北屋窗纸上正在扭扯的两个影子瞬间住了手,皮影画一样定住。
“凌师兄,家里既有不方便,我便带凤儿走了。嫂子,我们改日再来见礼。”陈笑媚拉凤儿往前走了两步,隔门说道。
门“吱扭”一声开了,凌枫掀了帘子出来。
“笑媚,你看我……这……”凌枫疾步走到陈笑媚面前,喉咙里一阵咕哝,却没说出一句整话。只见他目光闪烁,神情尴尬,太阳上的青筋一下一下的跳。
“师兄……”
眼下的情形明摆着,凌枫心有余而力不足,陈笑媚明白。她微微笑笑,正待说些宽慰的话帮凌枫遮过面子,忽然一声酸腻的尖呼透入耳膜,酸得两人俱是一颤,竟是殷梨华。
“哎呀,妹子这么说就外道了不是?”殷梨华一掀帘子,忽然变了人似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满脸堆笑的叫道。
她人胖,摆起肥胯扭过来,搅得周遭空气一阵翻腾,腻人的香水味儿裹着酸溜溜的肉汗味儿扑面而来,熏得凤儿一个劲儿的皱鼻子。
“去,边去!不会说个人话。”殷梨华朝凌枫一甩手,翻起个大大的白眼,凌枫悻悻的退了半步。
“哎呀妹子,都家来了还到哪去?就在家住下。”殷梨华挤上来,二话不说拉起陈笑媚的手。肉包子脸上堆出一圈褶子,把一双小眼睛挤成两道缝。
陈笑媚下意识的往后让了让。
“哟,这就是大侄女吧,长得真俊!”殷梨华细缝儿似的眼睛里透出两道精光,先就陈笑媚上上下下一番打量,又绕在凤儿身上滴溜溜的打转。殷梨华一边说,一边伸手过来要摸凤儿的小脸,凤儿不由打了个寒颤,一扭脸,避过了殷梨华的“熊掌”。
“听说,大侄女哑了?”殷梨华也不恼,嘿嘿笑着又进一步,几乎要把脸贴在陈笑媚脸上。一开口,牙缝子里龇出一条韭菜屑。
陈笑媚有点反胃。
“嗯。”陈笑媚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默然的点点头。
殷梨华忽的脸色一沉。
“咳,不碍事,小丫头长得俊就不愁将来没婆家。”只一瞬,殷梨华又重拾满脸堆笑,“瞧瞧,尽顾着说话,也没请妹子屋里坐。”说着,拖起陈笑媚就往北屋走。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烧茶!”一甩脸子,又是给凌枫的。
“哦。”凌枫喏喏的去了。
凤儿跟在陈笑媚身后,一边走一直扭着头看凌枫的背影。
不知为什么,她有点心疼这个声音悦耳的凌师伯,对于那位能在包子脸上瞬间堆出一圈褶子的殷伯母,她总觉得怪怪的。她的笑好像大花脸唱戏时涂在脸上的油彩,可以随时涂上,也可以随时擦掉。
也不知这油彩被擦掉之后会剩下什么?
凤儿冷不丁抖了一下。
……
2017年04月01日 03点04分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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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lycloudyFei 楼主
第七章探底
殷梨华十分热情地留下了陈笑媚母女,这不仅让陈笑媚感到诧异,也让凌枫不可思议。最初与她商量收留陈笑媚和凤儿的时候,她明明是强烈反对的。
不过很快,事情似乎就有了答案。
陈笑媚留下来的第二天,殷梨华来看她了。
“妹子,忙着呐?”一大早,殷梨华带着挤出一堆儿褶子的包子脸,掀了帘子进来。
陈笑媚正在打扫。
凌枫的小院子不大,在小椿树胡同6号,离大栅栏同济堂医馆只隔两条街。院子是方方正正的四合院,除去凌枫两口子住的北屋,还有东西两间厢房,南边的门房并一个小厨间。院子里散落着一些刀枪器械,都是平常练功用的。北屋檐下有一架紫藤,时下枝叶正茂。藤下立着一张小茶几并两张圈椅,想来是闲话待客的所在。
跟凌枫学戏的孩子总共八九个,其中两个男孩子是来玩票的,不上宿;几个签了卖契的都是小姑娘,还有两个做散工的婆子,一同挤在东厢房住了;西厢房原先只堆杂物,并供着陈老班主的牌位,陈笑媚母女一来,凌枫便搭了张床板,将母女俩暂做安置。
殷梨华掀帘子进来的时候,陈笑媚正在擦拭桌椅,凤儿乖巧的在一旁帮忙,西厢房久无人住,家具物什积下厚厚一层灰,母女俩得拾掇拾掇。
“嫂子,快来坐。”陈笑媚见是殷梨华,赶忙就床边的一张小凳上擦掉灰,让殷梨华坐。
“妹子,看我这房小屋陋的,委屈妹子了。听说我凤儿大侄女是睡惯软床的,也不知昨晚睡得习惯不?”殷梨华一屁股坐下,翘起兰花指自腰间抻出一条手帕子,一边扬手掸着飞舞在阳光下的尘埃,一边笑眯眯的朝凤儿说话。
凤儿立刻站得远了些,受不了这女人身上的香水混人肉味。
“嫂子说哪里话,小孩子家有什么惯不惯的?我们这一来,给嫂子添麻烦了。”陈笑媚嫌凤儿不懂事,暗暗瞪了她一眼,凤儿只好蹙着眉头,不情愿的蹑着脚又往殷梨华身前凑了凑。
‘母臭虫’?
哎呦,脑子里冷不丁蹦出这么个龌龊的词儿,凤儿赶紧捂起小嘴,不安的瞟了瞟母亲和殷梨华,好像一不小心,心里暗搓搓的小想法就被人瞧去了似的。
“咳,都是自家亲戚,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不过妹子既然住下来,嫂子有件事儿总要问一问。”殷梨华拿起手帕子擦了擦嘴头儿上的细汗。
“嫂子有话,但说无妨。”没有茶,陈笑媚给殷梨华倒了杯热水。她垂手立在一边,文静的笑笑。
殷梨华笑矝矝的问:“听我家那口子说,妹夫是扛枪的?是军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自留下陈笑媚母女,殷梨华心头一直挂着这件事。之前听凌枫说,陈笑媚是举目无亲才来投奔的,昨天乍一见两人的俏模样,她当即认定是桩便宜买卖,一转心思就把她们留了下来。可回去细一寻思,不对,这俩人的来龙去脉总是不托底,如果弄不爽利,搞不好吃不着羊肉白惹一身骚。
那怎么行?她殷梨华是什么人?断不能做赔本赚吆喝的买卖。于是一大早跑来,只为寻根究底。
“……”听殷梨华这一问,陈笑媚脸色一暗,默默低下头没吭声。凤儿则警惕的竖起小耳朵,躲到母亲身后。
“呵呵。”殷梨华见了,眼光一闪,笑着试探道:“妹子腼腆人,瞧瞧,说不上两句话就脸红。是俩口子吵架了吧?”
陈笑媚默不作声。
“咳!”殷梨华一拍大腿,“我当多大的事儿。俗话说床头打架床尾和。像妹子这么个俊人儿,妹夫必是捧在掌里怕掉了,含在口里怕化了。妹子带着侄女这么跑出来,妹夫指不定急得怎样,怕是赶日子就来接妹妹的,是不是?”边问,边斜楞着眼睛觑陈笑媚。
“……”陈笑媚把凤儿往身前搂了搂,暗锁眉头,还是没说话。
“你看,嫂子把妹子当自家人,妹子可也得跟嫂子说句实话。妹子这样不言不语的,嫂子只当妹子在外面受了委屈,便好心留在家里。若哪天妹夫寻了来,不明就里的,倒埋怨嫂子窝了藏了,误着小两口的恩爱。到时候,妹子岂不是要嫂子猪八戒照镜子,两面难做人?”
“嫂子……”陈笑媚闻说,欲言又止。
“妹子?”殷梨华只勾着她往外说,“妹子心善,总该心疼着嫂子不是?”
“不瞒嫂子……”陈笑媚搂起凤儿,凤儿贴在母亲身上眨着大眼睛看殷梨华。陈笑媚想了想,深吸了一口气,挑扼摘要的说了原委。当然,对殷梨华,她只说凤儿的生父是行伍军人,瞒过了段直便是当今在北京城作威作福的段大帅一节,不为别的,若是让人知道她是大帅扔出去的女人,还有谁敢收留她呢?
“妹子这样说,当真与妹夫一刀两断了?”殷梨华追问道。
陈笑媚点了点头。
“断无来往?”殷梨华还不放心。
“……”陈笑媚又点点头。
“咳!妹子不用往心里去。男人嘛!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殷梨华这下满意了,看这神情,陈笑媚必定话里无假。那接下来嘛……嘿嘿……
殷梨华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定住神,演戏一样又换上一副为难的表情,“只不过这样一来,妹子总要带着侄女在这里长住了,那这衣食用度……”殷梨华故意拖起长声,把话抻住不说,只留心看陈笑媚的神色。
“……”陈笑媚心头一紧。怎么?兜来转去的,是为要钱么?她没钱。
殷梨华乐见陈笑媚面窘词穷,面上一松,倒先干笑了两声:“呵呵,瞧我这张嘴,让妹子多心了不是?妹子现下有难处,我做嫂子的哪有看不见,又哪有不帮衬的理儿?妹子放心,嫂子断不能为几个小钱跟妹子计较。”
殷梨华盯着陈笑媚看了一阵,突然高起一声,“得!嫂子也不是那磨唧的人,干脆和妹子实说了吧。妹子既然在这里长久落脚,那嫂子有件事想求着妹子,又怕妹子委屈。”
“嫂子直说便好。”陈笑媚心下惴惴。到底什么事呢?只希望不是钱的事儿。
只要不是钱的事儿,别的都好说。
2017年07月02日 03点07分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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