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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心结
公元前396年,一代雄主魏文侯去世,其子太子击继位,是为魏武侯。
这本是一次正常的权力交替,却间接造成了吴起的又一次改换门庭。
吴起守西河,战功辉煌,威名远震。他在魏国的地位本来无可取代,但是历史又跟他开了一个大玩笑,让他的命运之舟又一次在谗言的狂潮之中覆没。
这是历史的巧合吗?当然不是。究其原因,吴起独特的个性与价值取向决定了他的命运。
吴起是个天才,然而天才大多是不会拍马屁的,因为那没有任何必要,这个道理就连不学无术的小混混韦小宝都明白。
当然,也不是每个不会拍马屁的天才都会倒霉,前提是,必须要有一个能控制住这个天才的雄主。强主才能驭强臣,主不够强,压不住强臣,就算再舍不得,也必须忍痛割爱,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以上,归结起来依旧是那四个字,“功高震主”。
所以,晋文公用得了先轸,晋襄公用不了;阖闾用得了伍子胥,夫差用不了;同样,魏文侯用得了吴起,鲁穆公用不了,魏武侯虽然还算厉害,但比他老子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所以也用不了。
魏武侯内心,其实是很看重吴起的。在他继位的第二年,就跑到西河“南巡讲话”了。他志得意满,一心思想在吴起面前展示自己的雄才大略,让这个强臣拜服在自己的君威之下,俯首帖耳甘心效命。
那一天,他和吴起泛舟在黄河之上,欣赏着老爹和吴起打下的巍巍河山,大发阔论:“美哉乎!山河之固,此魏国之宝也!”
看来魏武侯也算是一个出色的兵家,对于地理因素在政治兴衰和军事成败中的作用,有着极其深刻的理解。一个庸君,可说不出这么有水准的话。
所以魏武侯说完之后,开始等待,等待吴起对他这番阔论表示认同。
老大发表重要讲话了,还不赶快上!一个叫王错的马屁精立马随声附和:“主君英明神武,晋国山川险要,称王称霸,指日可待!”
魏武侯颔首大笑,船上一片和乐融融,正此时,吴起却突然冲出来,大唱反调:“主君之言,乃危国之道。王错又附和主君,是危而又危。”
武侯脸色一变,什么,你说寡人之言危国?好,你厉害,那你又有啥高论?
吴起当然有高论,他开始层层驳斥武侯的“地理决定论”:“一个国家的霸王之业,在政治修明,不在山川险要。夏桀之国,东有济水,西有华山,南有伊阙,北有羊阳阪,结果为商所灭。商纣之国,东有泰山,西有孟门,南有黄河,北有恒山,结果为周所灭。由此观之,在德不在险。若君不修德,舟中之人尽为敌国也。”
吴起果然是个天才,此番见解比之武侯,高明不下百倍。决定政治兴衰和军事成败的根本性因素是政治、军事本身上的积极进取,而不是地理因素,因为,天下没有攻不破的险要。
潼关虽险,毕竟项羽曾入之,曹操曾入之,刘裕曾入之,安史叛军亦曾入之。
瞿塘虽险,毕竟岑彭曾入之,桓温曾入之,朱龄石曾入之,刘光义曾入之,汤和曾入之。
长江虽险,毕竟晋师曾渡之,隋师曾渡之,宋师曾渡之,元师曾渡之,解放军也曾渡之。
魏国虽然被山带河,到了战国晚期,也是处处被人欺负的命。勤修德政,自可怀敌附远,弥患于未萌。若不修德,即使吴起再世,魏无忌永生,魏一样必亡于秦人之手。
此番见解出自一个兵家之口,实在难能可贵。然而吴起道理讲的透彻,方式却十分不妥。
——主君如果不修德政,恐怕连这条船上的人都会变成您的敌人。
这是什么话!难道武侯不修德政,你吴起就要造反与他为敌吗?一个君主,最怕的就是臣下讲这种话。
看来吴起并不是一个善于揣摩君王心意的人,他是一个天才的实干家,却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政客,不懂得那些拐七拐八的花花肠子。
然而武侯也算是一个明君,他虽然心里气不顺,但表面上依然摆出一副欣然接受的样子,赞道:“善,大善!寡人今日乃闻圣人之言也!西河之政,专委先生矣!”
这句话表面是一句称赞,实际上透露了一个讯息:“你吴起既然如此厉害,那就给我守一辈子西河吧,别想再升官了!”
从此,吴起与魏武侯算是接上心结了,如此,便有了小人插入的空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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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泣魏
魏武侯果然言而有信,他要让魏国功劳才干都是第一的吴起,当一辈子西河守。
当时,魏相魏成子、翟璜、李悝等能人都已相继去世,武侯要立新相国,无论从哪一点看,吴起都是最佳人选。然而,武侯最终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田文为相,其理由滥透了:吴起才干没得说,但威望稍显不足,在此时国君新立,主少国疑,大臣未附,百姓不信,当要一个德高望重的老臣来稳定局势,你吴起怎么说也是个外来户,为相恐怕难以孚众啊。
这是什么鬼道理,吴起守西河二十余年,造福一方,士民爱戴,怎么就难以孚众了呢?关键之关键,还是在于他是个外来户,又功高震主,占尽风头。群臣不排挤他,排挤谁?魏武侯不猜忌他,猜忌谁?
中国的历史,不论古今,官场的规则只有一条——人缘比才具重要。吴起虽有经天纬地之才,却从不懂得左右逢源、八面玲珑,结果,也就只能四处受气了!
吴起没当上魏相,心里虽然委屈,但也没太过介意。毕竟西河这个舞台也是够大了,再给他十年的时间,他可以把秦国片片蚕食下来。
然而,历史没能给吴起足够的时间,魏国的小人们开始蜂拥而出,要让他连一辈子西河守也当不成。
吴起在鲁国所遭受的不公,再次重演。
吴起最终被谗害出了魏国,那是肯定的,然而关于谗害他的人,史书上有两个版本。
第一个版本出自《史记孙子吴起列传》,似乎可信性更高些,然而其中却有个巨大的纰漏,让人不得不怀疑它的真实性。
公元前383年,吴起58岁,田文死后,魏武侯仍然没有提拔吴起,继续任人唯亲,任命他的女婿公叔痤为相。
在这一篇史传中,公叔痤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他害怕吴起抢班夺权,而想了个十分下作的毒计,决定发挥自己的出色演技,演一场好戏,给魏武侯和吴起看。
他先找到魏武侯,说:“吴起为人节廉而自喜名也,今我魏国小,又与强秦壤界,臣窃恐起之无留心也?”
武侯忙道:“奈何?君且为寡人谋之。”
公叔痤说:“此易也,主君不如延之公主,以固其留心。”
武侯大喜,吴起与公叔痤一样做了寡人的女婿,他自然就不会跑了,遂点头道:“妙哉,此计大善!”
公叔痤欣然领命,请吴起来家里喝酒,并交待自己的公主夫人,配合自己演一场好戏。
吴起不疑有它,欣然赴宴,却不知等待他的,是一场荒诞到傻瓜也不会信的闹剧。
这一场宴席,公叔痤的公主夫人自然也是要作陪的,然而这个公主夫人却不知吃错了啥药,鼻孔朝天,在席间动不动就发火,把自己的亲亲老公像牛马一样喝来叱去,百般凌辱,仿似一泼妇。
吴起看的目瞪口呆。
公叔痤于是不失时机的提起魏武侯欲嫁一公主为吴起续弦之事。
吴起一听,大急,我堂堂一个大男人,大将军,怎能如公叔痤一般为一女子所制?不行,坚决不行,即便那个公主比褒姒西施还漂亮,我也坚决不要!
于是吴起找到魏武侯,坚持要辞婚,理由无非是一些西河未定何以家为之类的场面话。
公叔痤便趁机偷偷向魏武侯进谗言说,娶公主是一般人做梦都梦不到的荣耀,吴起竟然拒绝,恐怕他的志向高于公主,我们必须提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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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里说,就因为这件事儿,武侯开始猜忌吴起,而不再信任他,结果吴起害怕惹祸上身,就离开了魏国。
这个故事荒诞不经,实在令人难以置信,真不知太史公怎么会将其写到本传里去。
首先,公叔痤这个计策实在有够拙劣的,公主是个野蛮女友,这样的情节通常只有三流言情写手会拿来做文章,吴起聪明绝顶,怎会相信这等蠢事儿,何况吴起还是个杀妻魔人,五十万大军他都不怕,怎会怕一个凶悍的公主。
其次,就算吴起是个比我等还傻的傻子,公叔痤也不大可能做这种笑死人的事情。从史书上看,作为道家隐士段干木的得意弟子,西河学派的顶尖人物,公叔痤的所作所为一向是坦坦荡荡,实在无法令人相信这等龌龊的事情竟是他干的。
《战国策》记载,吴起离魏22年后,公叔痤有一次率军大败韩赵,魏惠王(武侯之子)大喜,要赏他田百万。公叔痤倒退好几步,说:“我士卒英勇善战,一往无前,此吴起余教也。若以臣之有功,臣何力之有乎?”惠王听后对其大加赞赏,于是找来吴起的儿子吴旗,赐给他良田二十万,作为奖赏。
这样看,公叔痤非但不像个小人,简直厚道的似个圣人了。
所以,《史记》中记载的这个有点恶搞性质的阴谋,恐怕应是莫须有的传言,不可信。
其实,司马迁的这篇《孙子吴起列传》是他所有史传中最像小说的一篇,如果说吴起在鲁国的时候曾经杀妻求将,那么魏武侯怎么可能放心把自己的亲女儿嫁给他?这简直前后矛盾,根本无法自圆其说嘛!
这样看,吴起“杀妻求将”和“尚公主”的事情必有一件是假的,甚或两件都是假的。想吴起作为战国前期最杰出的一位历史人物,一代豪杰,留给后人最著名的却都是些关于女人的流言(在卫出妻明法,在鲁不奔母丧、杀妻求将,在魏不尚公主),岂不悲哉?
这样想,我心中不禁又要大发感慨了,历史上有多少伟大的人物,他们不怕天,不怕地,甚至不怕死,独独就是怕那销骨蚀金的人言,他们往往为了那所谓的虚名而辗转反侧、夜不成寐、朝山独奔、向隅而泣,甚或血脉贲张、怒火填膺、不惜以命相博。只有一个吴起,身被“不孝”、“贪淫”、“刻暴”多重恶名,却仍带着一股可爱的悍气与赖气,横眉冷对着千夫所指,独我独行的走着自己的路。
这才是强者,天底下真正的强者。
恶者拨弄谣言,愚者享受谣言,勇者击退谣言,智者阻止谣言,仁者消解谣言,只有强者,视谣言如蔽履,潇洒的将其抛在脑后,连正眼都不去瞧他一眼。
那么,如若谗害吴起的不是公叔痤,这个人又会是谁呢?《吕氏春秋》给了我们另外一个答案——王错,那个先前在西河游艇上对魏武侯大献谀词的马屁精。
这个答案看起来还比较靠谱,虽然《吕传》不属于正史之列。
据《吕氏春秋仲冬》记载,当时,王错在魏武侯面前大说吴起坏话,武侯因而怀疑吴起,派“钦差大臣”解除吴起的兵权,召他回魏都。
王错说的是些什么坏话,《吕传》里没有说,不过猜也可以猜到,无非就是说吴起手握兵权有异心,想拥兵独立,或是想带着西河投降敌国什么的。这个谗言杀伤力的确很大,一个坐拥七万精兵的军政天才,一个能轻轻松松打败五十万秦军的无敌战神,万一造起反来,恐怕谁也制他不住。
武侯当然知道自己也是制不住吴起的,所以即使没有王错,他总有一天也要对付吴起,这与后世的岳飞袁崇焕如出一辙。
然而,吴起并不是岳飞袁崇焕,他不会傻傻得跑回去送死。
还是那句话,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既然如此不被你待见,那我走好了。
不过一走了之,说起来轻松,做起来可难,人是有感情的动物,吴起在西河奋斗了大半辈子,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河,无不渗透着他辛勤的汗水,点点滴滴,历历在目。
秋风瑟瑟,离愁别绪,吴起走到黄河岸边,停车驻足,回首西河,一向心肠刚硬的他第一次淌下了男儿之泪。
吴起的一个家臣不解,问:“窃观公之意,视释天下如蔽履,昔去鲁国亦未如此,今去西河而泣,何也?”
吴起擦干眼泪,说:“子不识。主君知我而使我毕能,十年之内,吾可西灭秦而使魏王。今君听谗人之议而不知我,西河之为秦取不久,魏从此削矣。”
这正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吴起的这两行清泪,并非因为委屈,也非英雄气短儿女情长,而是魏失长城,境失屏障,自己近三十年辛苦经营化作泡影,这叫做出师未捷身先去,怎能不让英雄泪沾襟。
吴起的预言果然一语成谶,五十年后,经过了商鞅变法后的升级版秦国,从魏国手中夺过了西河,从此三晋彻底暴露在了秦军的兵锋之下,再无宁日。
最后一个问题,王错为什么要谗害吴起?
这一点,史书没有记载,然而很多年后发生的一件事,让我们从中似乎猜出了一些端倪。
那是吴起离魏25年后,在魏与韩赵有一次交战的关键时刻,王错却突然莫名其妙逃到了韩国,看来此人乃是韩国的间谍,谗害吴起应是个反间计,早有预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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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短命的变法1
吴起为楚悼王立法,卑减大臣之威重,罢无能,废无用,损不急之官,塞私门之请,一楚国之俗,禁游客之民,精耕战之士,南收杨越,北并陈、蔡,破横散从,使驰说之士无所开其口,禁朋党以励百姓,定楚国之政,兵震天下,威服诸侯。——秦丞相蔡泽
吴起之事悼王也,使私不得害公,谗不得蔽忠,言不取苟合,行不取苟容,不为危易行,行义不辟难,然为霸主强国,不辞祸凶。——秦丞相范雎
带着万般的不舍,吴起最终离开了魏国,又一次开始思索前程。
这一次又去哪好呢?战国七雄,魏韩赵秦齐燕楚,韩赵是魏国的盟国,他们即使再重视吴起的才能,也不敢用他;秦齐都和吴起交过手,不少人死在吴起的手下,当然也不能去;燕国则当时还未发迹,地远国弱,吴起看不上;数来数去,只剩下一个楚国。
那就去楚国好了,楚雄踞江南,地大物博,是个航空母舰级的超级大公司,去那里打工好似也不错。
这里有人说了,你前面不是说楚国是“蛮夷”吗?吴起投靠“蛮夷”,岂不成了个“汉奸”。
这一点你就想错了。对,楚早年间确实属于蛮夷,然而,经过历代楚君特别是南霸天楚庄王的努力,楚国已经逐渐朝中原看齐,慢慢转化成了华夏的一分子。
事实上,到了战国时期,华夏的圈子已经扩大了不止一轮,很多从前的蛮夷已悄然蜕变,一个接一个的加入了华夏的大家庭之中。
从前的东夷,被齐国变成了华夏;从前的北狄,被晋国变成了华夏;从前的西戎,被秦国变成了华夏;从前的南蛮楚国,被自己变成了华夏;之后的吴越,又被楚国变成了华夏。
再之后的匈奴,被秦汉变成了华夏;再之后的五胡,被隋唐变成了华夏;再之后的女真蒙古,又被明清变成了华夏。
通读史书,我们发现,中国的历史,其实就是华夏不断同化蛮夷的历史。
所以我认为,我们的史观,或者说史心,绝对不能太狭隘了。昔顾亭林曾云:“易姓改号,谓之亡国。仁义充塞而至于率兽食人,人将相食,谓之亡天下。”又说:“知保天下然后知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所谓天下,指的乃是我大中华民族的文化绝续,而非一国或一朝的时运兴衰。所以,我们学习历史,要放眼天下,而不要拘泥于一国或一朝。由此可见,吴起接连投靠敌国,并非不忠,其志之大,意不在保一国,而在保天下,当时天下之乱,在于七雄并起,征战不休,苟使一国最强,而统一天下,此乃百姓之福,民族之福,天下之福也。
楚国是个超级大国,然而也是个积弱之国。自从上上世纪伍子胥破郢鞭尸后,楚一蹶不振,虽然楚昭、惠王在任期间励精图治,恢复了一些元气,然而到了楚简、声王两代,又变的腐化堕落起来。一个巨人一旦生起病来,更加可怕,久病疲弱的体力负荷着庞大的身躯,爬起来都困难,遑论跟其他六雄赛跑。
到了吴起所处的时代,楚国的情况已经糟糕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公元前402年,楚声王竟至为“盗”所杀。一个国王为“盗”所杀,这在楚国历史上是唯一的一例,显然是一起严重事件。然而由于史料缺乏,楚声王为何被“盗”杀死,无从获知,但既为“盗”杀,证明其时楚国社会动乱,民不聊生,只得挺而走险,起来当“盗”,犯上作乱。
接手过这个混乱不堪的烂摊子的楚国新任老板,是楚声王的儿子楚悼王芈疑,战国时代楚国最伟大的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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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的天下,列国争相变法图强,只有病怏怏的大楚,还拖着疲惫的步伐,停滞不前,处处被人欺负。
楚悼王二年(前400年),三晋伐楚,至乘丘(今山东巨野西南)乃还。至十一年(前391年),三晋又连败楚军于大梁(今河南开封市)、榆关。其后魏又夺楚襄陵(今河南睢县),这一带春秋时原属郑、宋二国,是当时晋、楚争夺的焦点。襄陵的失守,标志着楚国在中原伸出去的魔爪被彻底砍断,其对中原诸国,再无争雄之力。
在这种情况下,楚国再不变法,不出数十年,必亡。
我们都知道,王朝初期的改革往往易于成功,因为它没有什么历史的包袱,而像楚国这样死气沉沉的旧王国要进行变法是最难的,因为它有太多的包袱,太多的陈见,太多的老顽固。楚悼王想要变法,若是没有一个行事铁腕的好帮手,谈何容易!
所以当西河战神吴起驾临楚国,楚悼王就像打了一根强心针一般,开心的一蹦三尺高——吴起的大名在战国初年的天空,可以称得上是如雷贯耳,这样的大贤,魏国居然不要,魏侯的脑袋真是秀逗了。
于是悼王先任吴起为宛(今河南南阳市)守,宛地是楚对付三晋的前沿阵地,其作用类似西河于之魏秦,是楚悼王的命根子。
吴起守宛地一年,属于下放锻炼性质,先实习一下,摸清楚国的现状,为接下来的变法作准备。
一年之后,楚悼王擢升吴起为今尹,正式主持变法。
吴起在魏西河辛辛苦苦二十八年没有升官,他在楚国一年,就坐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令尹高位,这几乎让所有人都跌破了眼镜。事实上,在楚国八百年的漫长历史中,基本上所有的高层官员都是楚国亲贵出身,只有吴起一人是出身平民士族,而楚悼王却一举打破了这数百年的陈规,这需要多大的政治勇气!由此,更显见悼王用人不拘一格,强上魏武侯不知百倍。
这就叫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楚悼王对吴起的信任是空前的,他让吴起放手去干,不要顾任何人的面子。
然而要掌舵这个庞大古老、内部已腐烂不堪的超级航空母舰,还要将它从烂泥坑中拔出,调整
正确的
航向,驶向成功的彼岸,可并非一件易事。吴起手中的筹码,只有楚悼王的信任,然而这个信任的期限到底能有几年,谁也说不准,他从前所遭受到的不公正待遇,随时有可能重演,然而吴起并没有一丁点儿退缩,而是勇敢的逆风而上,大刀阔斧,斩断一切退路,一往无前!
因为这是他的理想,也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因为他全身上下,从头脑、肌肉到骨骼,都是为政治、军事斗争而生。吴起这个人,真是一个天大的怪胎,一个充满了叛逆和革命色彩而永远不能为世人所认同的大怪胎。他宁愿轰轰烈烈的死,而不愿稍作一丁点儿妥协。
因此,吴起对楚国的变法,是一场扎扎实实彻彻底底空前绝后的大变革,魏国的李悝变法,跟它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温柔的小姑娘。这种变法与其说是变法,不如说是革命。
他要革的,就是楚国那些大贵族的命。楚国弱后的症结所在,就在于楚昭王复国之后,为了收拾人心所实施的“封君制”,这与当年晋文公复国后所实施的“六卿制”如出一辙。
封君制的特点,一是封地赐田,二是被封的贵族大吏,又给予以“君”的尊号,世袭罔替。这种制度比晋国的六卿制更可怕,因为六卿只是六个,而楚国推恩极滥,封君之众,如过江之鲫。这些个世袭大家族,掌握了楚国大量的经济特权与政治特权,上威胁君权,下盘剥百姓,如同一群疯狂的白蚁,在步步蚕食着楚国肌体的同时,越养越肥,越养越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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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一切古老王国因岁月而积累起来的通病、沉疴。在楚国这个失却了光明的牢笼中,黑暗往往以太阳的名义,公开地掠夺;而人民,往往在这种令人窒息的黑暗中,默默地偷生,默默地死去,永无出头之日。
吴起要做的,就是举起变法这把锋利屠刀,朝这些该死的蛀虫们一刀砍下去,撕开这个黑暗王国腐烂的沉重外衣,为它迎来一股自由的新鲜空气。
所以,对于大批的政治垃圾——只会吃饭拉屎享乐就是不会做事的庸官,以及尸居余气的花花公子型旧贵族——吴起削他们的爵禄,免他们的职务,将他们统统逐出政府;对于那些有才干有功劳的人员,吴起提高他们的爵禄,提升他们的官职;而把节省下来的政府经费全部用到楚国的常备军,“练选之士”上。养兵,可比养蛀虫划算。
然而,对于那些被升了官封了爵的政治新人,谁也难保他们的后代不会***堕落。所以吴起又想了个釜底抽薪的狠招,那就是废除贵族世卿世禄制。吴起规定,所有贵族的封地和爵位,有效期只有三代,三代之后,土地收归国有,爵位也不算数,一切成空,从头再来。
我猜,我们常讲的“富不过三代”这个俗语,大概就是这么来的。
这些招看起来已经够狠了吧,然而吴起还不罢休,他要接着整,整死他们。
吴起与楚悼王商量:楚有所余者,地也;所不足者,民也。如今君王把本来就很少的人民集中在有限的土地上,而让南方大片的土地没人管,这是不对的。不如令贵族往迁南疆,以实广虚之地。
好一个狠招,好一条妙计,如此一来,吴起不但在政治、经济上彻底扒光了蛀虫们的特权,另一方面还改变了楚国人口集中在地少人多地区的局面,且有助于对荒蛮的边境地区的开发,促进楚国社会经济的发展,可谓一石三鸟。
面对吴起的提议,悼王表示了最大程度的支持,他在朝堂上宣布:“令尹之行,乃用王命,有不服者,杀无赦!”
吴起要的就是这句话,于是他一声令下,所有蛀虫们统统跑去开发大南部,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以免留在首都不干事光捣乱。
这下子可苦了那些养尊处优惯了的大老爷们了,从此发配边疆,开荒种地,花花世界,再与他们无关。
他们恨哪,这个不奔母丧杀妻求将冷血无情的卫国佬,这个满脸高傲不知通融不识时务的老顽固,这个没有爱情没有亲情没有朋友的大变态,我咒你出门被车撞死,吃饭被饭噎死,喝汤被汤呛死,洗澡被水淹死,走路掉进坑里摔死,所有亲人不得好死——!!
看来,这次同吴起在鲁国魏国的情况不同,吴起的变法已经触动到了楚国旧贵族的根本利益了,他们心心念念,可不只是要赶走吴起而已,他们要的是吴起的命,他们要吴起死无葬身之地!
有人要说了,哎呀,吴起太不知变通了,他不会慢点来吗,何必要得罪那么多权贵,自寻死路呢?作为一个好领导,应该化解矛盾,团结同僚,始终把创建和谐社会放在第一位才对。要知道政治的第一要务,乃是稳定二字,更何况他是以一个外国人的身份去对抗整个楚国的旧势力,那能有好吗?
我要说,你们太不了解吴起了,吴起不是不会变通,而是不屑变通,也不能变通,他已经是个六十岁的老人家了,支持他的楚悼王身体也不是很好,慢慢来,说的轻巧,历史可不会给他那么多的时间!
又有人说了,吴起还是傻。既然明知不可为,为何还要为之?既然明知楚国的旧势力盘根错节根深蒂固,快刀斩乱麻怕伤及筋骨,文火慢慢炖又怕时不我待,为何不急流勇退,学孙武子那样归隐山林?在中国历史上像吴起这样通晓儒、兵、法、史四大学说的全才、奇才,可以说是凤毛麟角,如果他肯抛开一切静下心来继续钻研他的学问,或许会成为超越先秦各派的最牛思想家也说不定。再说纵观古今,一个人只要能将“立德”、“立功”、“立言”其中一项做到极致就能名垂青史,吴起的“立德”已是失败中的失败,“立功”亦是屡屡受挫,如此就该一门心思将“立言”一项做到最好最成功,这才是达人所为嘛!
另外,孔圣人不也教导我们吗?“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楚国的政坛暗无天日,就算换作夫子,也是绝不会来的,你吴起何德何能,竟敢自不量力的去趟那滩浑水?
我要说,中国就是被这样的想法给弄坏了。中国从来就是说话的人多,做事的人少;叽叽喳喳的人多,真行实干的人少;随波逐流的人多,敢挽狂澜的人少!是,“坐而论道”的确很重要,但殊不知论完道后最关键的还是要去实践。路是人走出来的,而不是说出来的,说了半天头头是道,不挪步子最后不还是停滞不前?社会要发展要进步,就要找准一条道儿放胆子去走,不能因为道黑就不去,走错了不要紧,至少证明了这条路是行不通的,后来人可以以此为鉴去找新的路子。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人就是那些“知其不可而不为的、独善其身的聪明人!”他们经常把一条路说得天花乱坠,自己却从来不敢去冒险,只是互相推搡着说:“你去吧,你去吧!”等到别人真去了,成功了,他就在那儿得意洋洋的说:“对吧,我说走这条路没错吧,我可真是个天才!”可是别人真去了,失败了,他却又在那儿幸灾乐祸的说:“唉,我叫他明早再去,他非要趁夜摸黑走,瞧,掉坑里了吧,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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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最奸诈最震撼人心的死亡
有时候,人生的***常常以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到来,而又以另一种更出人意料的方式结束。吴起方触摸到其事业的天花板,竟然就失去重心,头下脚上的倒载下来,跌的粉身碎骨。
一切的一切,就在于的他的重心并不稳固,当无比信任他的楚悼王一死,他的政治生命自然也将无可挽回的宣告终结。
楚悼王当真死了,还没来得及享受片刻成功的喜悦,就暴毙了。
唉,死的真不是时候!
此时此刻,楚国的上空弥漫的不是悲哀的愁云,而是仇恨的飓风,以阳城君和屈宜臼为首的保守派旧贵族以奔丧为名冲进楚都,声称要取走那个害他们不能享福的瘟神,吴起的小命。
据郭沫若先生分析,这些保守派旧贵族们应该属于儒家与法家的大敌人墨家,而墨家的思想,在百家之中其实是最墨守陈规的。
所以这些墨家们对于自己的行为,自有他们的奇怪逻辑——吴起道德低下,好用凶器,这是为君所不齿的行为,是大逆不道!
然而事实上,他们这么做,并非为了口中的公义,而是为了内心的私利。他们宁愿国家衰亡,也不愿自己的既得利益丧失,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们可以编出一万个杀死吴起的理由。
其实照我看,他们根本不是什么墨家,墨家讲究“兼爱”,讲究“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他们哪一点做到了?我看他们应是正宗的杨朱信徒,是为“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
其实照我看,中国人说自己的思想源自先秦百家,那不过是大家冠冕堂皇的话儿罢了。什么“外儒内法”,什么“无为之道”,通通都是在做表面功夫。自汉唐以降,中国外患汹汹,信仰缺失,儒道法的优秀思想,早就被大多数人自觉或不自觉的当成了说的到却做不到的“大道理”,到最后,中国还是杨朱的利己思想在大行其道!
扯远了,我们回过头来说吴起。吴起当然明白,他在楚国已是众矢之的,没有悼王这把巨大的保护伞,众矢穿身的那一天只是迟早问题。
木秀于林,风必催之,何况这颗大木,挡住了无数小草的阳光。
那么吴起该怎么办,继续喊着“此处不留爷”的口号潇洒离去吗?这似乎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然而,吴起并没有这么做,因为他累了,他一生三起三落,六十岁的老人,历经沧桑,他还能去哪里重新爬起来,继续奋斗呢?
——齐国、秦国、三晋?别说笑了,他们巴不得我死。死就死吧,也没啥大不了的,我这一生,该做的都做了,该得的都得了,努力了,尽力了,一切都没有遗憾了!
可是,他真的没有遗憾吗?其实,他好恨,上天没有多给他十年,不,只要五年就够!只要再给他五年的时间,他就能让这个古老而庞大的楚国重焕生机,将六雄尽数踏在脚底,一统天下,也未必就是梦想。
不过……遗憾是遗憾,但这是他生的遗憾,不是死的遗憾;遗憾是遗憾,但这是他个人的遗憾,而不是所有变法者的遗憾;遗憾是遗憾,但这是他这个先行者的遗憾,而不是所有变法后来人的遗憾。吴起生前没有把想做的事情做完,没有关系,他死后将有无数变法者踏着他的血肉勇敢前行……所谓朝布道,夕死可矣!做为中国第一个为变法而死者,他已经求仁得仁,死而无憾了!
——所以那好吧,我吴起一生杀人无数,这次就让你们杀了又何妨!庄子曰:“死者,人生至乐之大者也。”我吴起生已得志,一死又如何?然而,我要死也决不能白白的死,阳城君、屈宜臼,你们这些寄生虫等着瞧,我会让你们为你们的错误付出代价!
2017年01月09日 17点01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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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起一生光明正大,从来不耍阴谋诡计,但是这一次,他要使一个大大的阴谋诡计,让天下人都知道,他从前不是不会耍诈,只是不屑而已!
巨变如期而至,这一天,无数寄生虫们冲进城来,睁着血红的大眼,流窜在郢都的大街小巷,四处追杀吴起。
“冲啊,杀啊,砍死他!砍死他!”
吴起架着车在长街上狂奔,带着不屑的冷笑,头也不回。
——哼,我要让你们这些无知的蠢货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用兵之道。
此时此刻,吴起赫然发现,自己并没有老,在他的心中,永远燃烧着无法泯灭的斗志!!
吴起冲进了楚悼王的灵堂,跳下车,猛一转身,冷眼注视着面前这群狂徒。
那种眼神,冷如冰,利如刃,仿似地狱的阴风,死神的凝视。
所有人都害怕得停住脚步,向后退,满脸恐惧,噤若寒蝉。
这个人,就是这个人,即使他年过花甲手无寸铁,身上仍有着一股难以撼动的可怕气场,因为他不是别人,他是西河的郡守、他是大楚的令尹、他是不败的名将,他就是傲视群雄震怖天下的——战神吴起。
阳成君率先回过神来,他摸了摸尿湿的裤子,歇斯底里的嘶吼:“不要怕,放箭,射死他!”
上百支箭,疯狂的射向吴起,吴起顿时被射成了刺猬。
然而,吴起并没有倒下,他带着满身的箭伤,飞身伏在老东家楚悼王的尸体上,纵声狂笑。
——哈哈哈哈哈,射的好,射的好!!
阳成君大急,强压住不断发抖的双手,大喊:“接着射,接着射,他还没死!”
无数之箭,穿过楚悼王的尸体,其中一支,正射在吴起的面颊,那是致命的一箭。
吴起停住笑声,一把拔出脸上的利箭,插在楚悼王的胸口,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一字一句,仿似恶鬼的怒号:
敢以兵器触王尸者,夷族!——
吴起终于死了,满身的鲜血,流淌在楚悼王的尸身上,一个诡谲的冷笑,静止在他苍老的面庞。
这时候,贵族们才醒悟到自己中计了——这个狡猾的老狐狸,死到临头居然想到利用一具尸体来为自己报仇,太奸诈太可恶了!他们狂怒的冲上去,将插满利箭的吴起尸身拖出门外,五马分尸!!
然而,一生纵横天下未尝一败的吴起怎么会那么轻易地死去呢?一个伟大的战神,应该是无敌的,就算死,也要与他的敌人同归于尽;就算死,也要为变法尽最后一份力,这些寄生虫没了,即使他的法最终被废,楚国的富强还能坚持上一阵子。
果然,悼王的儿子楚肃王芈臧继位后,按照楚国之法章“丽兵于王尸者,夷三族”,挨个追查当初参与箭射“楚悼王”尸体的叛逆者们,得七十余家,全部满门抄斩。他们选择与当今天下第一战神为敌,果真是不智,最后落得如此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吴起不愧为一个不败的战神,在为他的人生划上句号的同时,也用无敌的谋略给自己画上巨大的感叹号!举凡世间的兵法大家,在生前算无遗策没什么了不起,能在自己身死之后还稳控局势,这才是智者的最高境界呢!在中国历史上,吴起可算的上是其中一个,其他的人嘛,我提名诸葛亮和郭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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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论吴起
接着上面的话头,一个伟大的人物,往往拥有伟大的死亡。这句话在吴起那里得到了最好的诠释。
你想想,有七十余家大贵族给他陪葬,又被万箭穿身五马分尸,这样的死亡,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中国历史上超过吴起的名将肯定是有的,然而在这一方面,恐怕谁也比不过他。
归结吴起的一生,就是不断奋斗与抗争的一生。与强权抗争,与世俗抗争,与常规抗争,与旧法抗争,他天生就是一个叛逆者与破坏者,他叛逆于一切看似合理的常规,破坏于一切陈腐不堪的旧法,在他的眼里,高尚是卑鄙者的通行证,卑鄙是高尚者的墓志铭,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他宁愿放弃那张高尚的通行证,去选择一篇卑鄙的墓志铭。
对此,他无怨无悔。
因为,他表面上是个儒家,内心却是彻彻底底的一个法家,法家注定孤独。
因为,虽然天下人都明白中国的法家的确有益世道,但是它却选择在天下礼崩乐坏整个社会需要团结与凝固的时候展开,因此不免在历史上留下了极坏的印象,而吴起就是其中最大的受害者。
于是,吴起被塑造成了一个为了名利不择手段的丑恶小人,用儒家的说法就是,不仁。
然而吴起真的不仁吗?
中国人常言“志士仁人”,真正的仁人,必要有“志”,如若无“志”,其“仁”不过是“小仁”,或言“匹夫之仁”。
所以,我说吴起伟大,就在于他的“仁”,乃是有“志”之“仁”。吴起拥有的,乃是“天下之志”、“天下之仁”,而非“匹夫之仁”。
换句话说,吴起拥有的乃是“天下之爱”,而非“匹夫之爱”。他的爱乃是对天下之爱,而非对某个人的爱,他或许不爱妻子,甚或不爱自己,但他爱天下,爱苍生,他用事实证明,儒家所谓“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论是错误的,为了“治国平天下”,“齐家” 有时不得不被放弃。
这,就是基督所谓的“大爱”。
再换句话说,吴起发为天下谋新路的大愿,虽千夫所指,却我行我素,独往独行,终以无我相却救众生而家破名裂,而万箭穿身,而五马分尸,而万劫不复。他用事实证明,“消极出世坐而论道”根本无补于世道,只有“积极入世身体力行”才能有益天下有益苍生,即使为之流尽男儿之血,那也是值得的。
这就是佛所谓的“乘本愿而出舍身证道”。
中国的名将之殇有好几种:一种是为君所赐死,这是下下之死;一种是马革裹尸战死疆场,这是上上之死;然而还有一种死,死的最伟大,那就是类似于吴起的死。
吴起明明可以不死,可以逃,他却毅然决然的选择了一死,以感召后人。所以他虽死犹生,他虽失败犹成功。这就叫做殉道,这就叫做血荐,血荐轩辕!
总之,吴起的确是中国历史无法磨灭的一个天才人物,他不但仗打的好,学问做的好,治国也是一流,更难能可贵的是他那种一往无前敢于挑战一切固有樊篱的独特气质,这在古今名将里面也算得上是绝无仅有。他以自己的鲜血献祭对政治信念的追求,永不停息地努力去探索并创造一个全新的时代;他以自己的一生证明了旧的东西是可以丢弃的,新的活法是存在的、可以获得的;他更以自己的一死为商鞅、秦始皇、王安石、张居正等后世变法者开了路,给他们的了好些好经验好教训好起点好凭借,让他们可以少走弯道。这,就是名将吴起对中国历史最伟大的贡献。
有人或许会反驳我,吴起并没有那么伟大,他所做的一切,其实只是为了名利。那我要问你,吴起的名在哪里?利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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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爱名,为何他最终获得的确是“恶名”,我想任何人都不想要这样的“名”吧!
如果他爱名,他一生绝大多数时间都掌握兵权,又战无不胜,又极得士心,他大可以“黄袍加身”,起兵造反,如此“国君”之名,岂非比“卿相”之名要大的多?
如果他爱利,他为何要和士兵们一起吃苦,这样的“利”未免也太得不偿失了吧!
如果他爱利,他大可以在变法过程中大捞一笔,接受旧贵族们的贿赂,而不去剥夺他们的既得利益,如此之“利”,岂非比他那点“死工资”要多的多?
我有的时候真不明白,怎么在儒家的眼里,孔圣人周游列国四处求官就是兼济天下,而吴起浪迹诸侯急于从政就是追求名利呢?儒家的理论是否存在双重标准?
抛却了吴起的“爱名利”说,最后他们能说的,无非也只有一句吴起“杀妻求将”了,孔子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夫子也认为君子爱名利没错,关键是要用正道,不能为了名利不择手段,但是“杀妻求将”这个故事很有可能是儒家对法家的诬蔑,可信度实在有限,大家想想,如果 “杀妻求将”这件事果真证据确凿,吴起在魏国与楚国的政敌怎么可能不抓住他这个小辫子死命打击他呢?他们又何必费劲心思去想别的招儿呢?可见其中必有蹊跷。
所以那些穷追着吴起道德品质问题不放的人,思想其实非常肤浅,他们属于纯粹的腐儒,最喜欢用道德二字居高临下来看人,却不知自己比别人矮上不知多少。
这样的人,居然也包括太史公司马迁在内,这真是中国史家的悲哀。(当然,我们现在看到的《史记》可能有相当的一部分并不是太史公的原文,事实上历来对司马迁《史记》可靠性的评价,就有很多,在《后汉书杨终传》中就记载,《史记》已被后人大量篡改,认为《史记》每句话都对的观点,显然是有问题的。)
最后,用一首诗带着一缕希望来结束本章吧!
也许有一天
太阳变成了萎缩的花环
垂放在每一个不屈的战士
森林般生长的墓碑前
乌鸦,这夜的碎片
纷纷扬扬
——北岛诗歌《结局或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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