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vel 13
1.
说起来,杰基尔和海德本来是没可能住在同个一屋檐底下的,毕竟他就是他,他也是他,这是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然而,在那个了不得的房东不知道通过什么歪门邪道途径打探到杰基尔的老底之后,第二天就笑嘻嘻地请来了一个扛着竹刀,同样也是笑嘻嘻的女人,站在杰基尔家的篱笆门口。
当房东指着自己对扛竹刀女人轻描淡写道:“没事,你尽管去,要打死了算我的。”时,杰基尔一方面后悔给房东开门的愚蠢行径,一方面冷汗涔涔地寻思这房东是不是搞黑社会营生,自己还有几成活路。
果不其然,几乎没遇到什么抵抗的两三回合完事,房东大喇喇地向地上一坐,下面隔着地板有个一脸生无可恋的杰基尔垫着。
房东还是笑嘻嘻的,笑脸史无前例的毛骨悚然,对扛竹刀的女人扬了扬下巴。
之后,那人称“冬木之虎”的女人作了几句无关痛痒的教科书式安慰,竹刀就带着呼呼风声劈了下来。
还是冲着脑袋。
2.
实话,杰基尔现在不太能回忆起来当时是什么情况,他从心理角度分析了下或许是惊吓过度的精神自我保护机制原因,还有另一个不太愿意承认的方面——大概是自己被敲脑震荡了之类。
只记得“轰”一声响,眼前好似几千只金苍蝇飞来飞去,倒不是多痛——或者他还没来得及仔细品味一下延迟的痛觉——自己的意识就“呼”一下飘远了。
杰基尔醒来时已是下午,太阳有点西斜,透过窗棂在客厅照出一圈暖融融的光斑,正好是他躺的地方。还是熟悉的天花板,身下还是地板冰凉凉的触感,脑袋下面倒是没什么冰冷坚硬的感觉,没被拖到荒郊野岭,更没被撕票,这让杰基尔稍微安下了心,后脑勺传来一跳一跳的木钝钝痛感,家里静的出奇,房东和“冬木之虎”都早已作鸟兽散。杰基尔慢吞吞坐起身,揉着脑壳从还略微有点模糊的视野里慢慢回神。
他自清醒后第一次往自己身边扫了一眼。
随即他就觉得自己脑子又瞬间爆炸了。
3.
杰基尔刚刚是以“摔成一堆”的姿势躺着,合作他完成“一堆”的某个毛蓬蓬的脑袋正压在他小腿上,脑子正上演轰轰连环爆炸的杰基尔不由惊叫,整个人浑身一激灵,下意识把那金毛脑袋像对付一条大型毛虫一般从腿上抖落,之后完全是出于无意识的本能行动,大概是因为那玩意离他脚边特别近,同时又是个大型异物的原因——
他顺带着冲那大金毛毛虫一脚踢了过去。
一声惨叫。
4.
海德也不太愿意提起他和杰基尔的那次历史性午后会晤。
在外人面前自是撒谎不打草稿,洋洋洒洒唾沫星子乱飞进行“老子如何一看见杰基尔小白脸就狠狠欺负了他一顿把他弄哭了”的诸如小学生发言一般添油加醋夸张之事。然而,大概只有天知道,海德(被踹醒之后)的第一行为仅仅是一句混杂着懵逼的咆哮:
“我靠你他妈非洲野驴吗怎么上来就撩蹄子?!”
对面站着紧张地绞着手进行左右手互搏的杰基尔,面色白如墙粉。
“我……我很抱歉,对不……”
按杰基尔的人生经验,但凡遇到这种情况,首先下意识低头道歉,话说一半又反应过来,这货似乎不是应该进行道歉的对象:
“……对不……你,你活该。”话头一转,杰基尔一附大义凛然不畏强暴的伸张正义平民起义者派头,有那么一丢丢瞬间,他觉得自己有点为民除害的帅气感,在海德视角却不过是“反了你小子嘿欠揍是吧”的嗲着毛小白兔。他当时不会想到,以后这般既视感的场景多了去了。
“我活该?我活该?!”海德跳起来扯嗓子怒嚎,好像受到天大委屈的该是他,一张纸条儿慢悠悠从他衣领上飘落,白纸黑字躺在深色地板上,无比惹眼,并成功吸引两人目光。
内容倒也简略,就七个字。
——“今天起房租双倍”。
杰基尔看看纸条子望望海德的脸,表情似魔似幻。对方倒是没施行疯狂嘲笑,脸色只稍扭曲了一瞬间(大概拼命把笑憋回去了),顿时变脸为一丝不苟的肃穆神色,虽然他接下来对杰基尔的这句原话奉还一点也不严肃:
“你活该。”
“…………”
5.
藤村的神奇竹刀基于怎样的原理,发挥了何等奇特的功效,亦或是房东搞了什么诡异的手脚,亨利·杰基尔完全不想了解,对于这一点,爱德华·海德难得的持完全赞成态度。同时脑子里都在描绘着大同小异的“一棍子把海德从杰基尔里分(打)出来”的奇妙场景。
对于细思恐极的事情,两人都不乐意细想,这是杰基尔和海德少有的几个共性之一。
需要面对的疾风和现实已经摆在面前不容置疑:同居的大幕即将自此拉开。没有掌声,没有喝彩庆祝,只有杰基尔沉默地摸出手机,登进银行数账户上还有几个零,末了向海德正色道:
“从今天开始,请不要给我找麻烦,不要乱买东西,我很穷。”
海德熟练地翻起大白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搞事,不如直说让他去死。
2017年01月03日 16点01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