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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武侠,可或许只是借了武侠的壳子。希望每一段话都可以顺利地发上来...
2017年01月02日 09点01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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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春,日悬云中,大放光华,搅得雾端山云雾迷离,缭绕不止,暖风阵阵,不过轻拂几缕苍青,便消弭于一片茫茫中。蝉鸣渐起,鸟语未歇,零落数片朱红淡紫,点缀山顶之间,花香粘连着水气,靡靡而不失清新。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树下,素白软绸铺张,于花红草绿之隙,可见两只幼嫩赤足,五趾微蜷,细草偶然撩动下,便微微一颤。薄纱因侧坐而上褪,露出一对粉莹小腿,前后交叠,膝上抚一只纤纤玉手,另一只却伸掌置于白绸上,娇躯微倾,螓首轻探,一双星月般的明眸望向左侧,眼波凝注,红唇翘起,嘴角含春,双颊染霞,有所追思。青天古树,鸟语花香,二九佳人,卧盼情郎,正是此晚春图景。
春风吹拂,足音随风而来,沙沙作响。听得脚步声由远及近,少女美目发亮,身子稍挺,见那男子身影,矜持之下,悄悄将头转回。
“师妹!”左侧传来呼唤,稍有气喘,待少女再侧首时,男子已经“噗通”坐在地上,咧着嘴,从身后拿出一朵花来。“看!”男子笑道。少女瞪大眼睛,红唇微张,一手朝那花儿伸去,一边道:“师兄!你真把四月流丹……”
未及少女把话说完,男子又将手中红花藏到身后,狡黠道:“先给你看一眼。你若香我一个,我才将这花儿交给你!”少女见男子不怀好意,心中羞喜,不依道:“师兄,你欺负人!”身子一扑,两只小手直往他身后追。
男子见少女扑到自己身上,软玉温香满怀,自觉大占便宜,暗喜道:“就欺负你,怎么着?”少女止了身形,俏鼻翕动,“哼”一声,缩回双手,抱胸转身,娇嗔道:“师兄你出了一身汗,臭呢!”
男子闻言茫然,抬起双臂左右嗅了嗅,疑道:“汗是出了,倒是不臭呀。”等他看向自家师妹时,少女咬唇一笑,小手瞬发而至,早夺走了师兄手中的花儿。“嘻嘻”一笑,少女捧着手中鲜花,往右一躺,端详起那朵红花来。
男子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双手,再看师妹一脸惬意,方才醒悟过来,懊恼道:“臭丫头,你骗我!”说罢“嗷”的一声,反扑到少女身上,右手伸出,却是轻轻把少女额前的几缕乱发拨开,又摸了摸她白嫩的俏脸。
“师妹……”男子款款而道,温言软语中自蕴情意。少女对上师兄的双眸,身子微微挣了挣,男子这才双手一撑,复又坐直。少女随之而起,倚在男子胸前。
“师妹,这朵花儿,喜欢么?”男子问道。
“师兄费了那么大功夫,方才摘来这朵花儿,醒儿如何会不喜欢?”这名叫做醒儿的少女抬起手,那朵花在日光之下,花瓣几如透明,纯粹的赤红里,多了几丝炽白,在这寸许之间,交错缠绵,更添其绝艳。少女喃喃道:“师兄……这朵花儿,一定比姐姐那朵更美吧……”
“嗯。”男子凝视着醒儿,也不知是在说花,还是在说人。
这样倚坐半晌,男子忽然道:“师妹啊,佳人在怀,我却甚都不做,是否太不解风情了些?”
“嗯?”醒儿闻言,抬起头,大眼睛忽闪,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更是楚楚动人。
男子
捏
了捏醒儿的脸,轻笑道:“你若是不香我,那……我亲你一口如何?”
醒儿缩了缩脑袋,撅嘴道:“你这坏人,就知道占人家便宜。”
男子一手搂上醒儿纤腰,一边道:“我名号上田下南,何曾改名为柳下惠了?”
醒儿“噗嗤”一笑,刮了刮田南的脸颊,撇嘴道:“你这师兄,好不要脸!”说罢,搓搓手指,秀眉微颦,接着便从怀里掏出一面丝帕,在田南脸上擦了擦。
“莫非师妹是拿这笑我脸皮太厚了?”田南心里一乐,却发觉脸上印上了两片温润,又听师妹“嘻”地一笑,不禁柔情大动,搂着纤腰的手臂紧了紧,双眼瞧准了方才那淘气的嫣红,凑上脸去,一啄一吸,只让醒儿避无可避,不得不从了身边这“恶人”。
两人习武有成,气息悠长,这一吻无休无止,也不知要持续到何时。直到田南开始不安分,对着醒儿上下其手时,醒儿如梦方醒,才红着脸把人推开,羞道:“不准!”
田南哀叹一声,自怜道:“这许多
年下
来,每次都是这般浅尝辄止,真叫师兄我难受!”见醒儿一副娇憨模样,田南再道:“师父师娘何时才能将你许配给我呢……”
言及此处,醒儿轻车熟路地安慰道:“爹娘自有安排,你心急什么呀!我终归、终归要嫁给你的!”见田南仍是郁郁,醒儿强忍笑意,举起右手,握起小拳头,又伸出食中两指,一张一合,威胁道:“你若敢不娶我,哼,我拿蟾宫双剑剪了你!”
思及那双剑的锋锐,田南觉得腹下一凉,连忙挤出笑脸,又在醒儿双颊吻了两记。见醒儿绽开笑颜,田南在她耳边轻声道:“苍天在上,终此一生,我田南非赵醒儿不娶,若违此誓,天地共殛之。”
这般情话,醒儿也不知听了几百遍,但心中仍是感动,不觉间伸臂,搂住田南脖颈,也在其耳边说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俩一生一世,永不相负!”
话音一落,两人自然又是一番柔情蜜意,如胶似漆。
眨眼间,时近申酉之交,两人竟不知不觉在雾端山顶上卿卿我我了两个时辰。发觉天色渐暗,醒儿从田南怀中脱出,皱眉道:“咦,怎就到了这时辰了?”她转头对田南说道:“放在以往,姐姐早上山寻我们了。”
田南不以为意,猜测道:“或许师姐一时忙碌,便没有上山,何必大惊小怪。”说罢,复又展臂,要将醒儿搂进怀中。醒儿摇摇身子,站起身,说道:“她能忙什么呀?还不就是些读书弹琴的无聊事!反正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
下山
吧。”
田南失望道:“难得一日师姐不来寻……”
醒儿俏鼻一皱,将田南拉了起来,嗔道:“瞧你,色中饿鬼!”说罢,一手捏着四月流丹的花茎,一手拽着田南衣袖,“细水长流都不知道!”说罢,便朝山下走去。田南无奈,可惜佳人之言,不敢不听,便亦步亦趋,脑中还在想着山顶那壮阔惊艳的晚霞。
山端雾隐月中门,田南与赵醒儿所师从的月中门,正隐于雾端山中。雾端山钟灵毓秀,月中门自然也人才辈出,传到如今,已是第五代了。赵醒儿之父赵诠,身为月中门掌门,以一手盈缺剑法扬名江湖,其母李笙希也是闻名一时的美人剑客。两人育有二女,长女赵眠儿,生来喜静,不好习武,不过是在门中记个大师姐的名头;次女赵醒儿倒是颇有使剑天赋,便得赵诠传下的蟾宫双剑一对,同样是修习盈缺剑诀。门内五代弟子共有十七人,田南行二,精熟潮汐剑法,论武功,是稳坐五代弟子首席,仅在赵诠之下。
雾端山不敢称多高,但山路曲折盘绕,从山顶行到月中门山门,倒也颇耗时间。山中林密,加上天色已晦,若非两人熟稔山中小路,怕是早已不知身处何方了。醒儿回头,得意道:“要不是本姑娘高瞻远瞩,要早些下山,我们呀,说不准要迷路呢!”
田南苦笑道:“这条路我俩都不知走过多少回了,要真迷路,可不让人笑掉大牙?”
醒儿睨了他一眼。田南乖觉,急忙道:“当然当然,既然师妹说迷路,那定是要迷路的!”
两人连纵带跃,好歹在天色完全昏暗之前,远远望见自家的山门。田南蹲在一只粗壮的树枝上,远眺道:“家里今天好热闹,亮堂堂的。今日是有什么节吗?”
赵醒儿站在树下,思索道:“今天是六月初七……没什么特别的呀。”
田南挠挠头:“那是为什么……”说着,他向往道:“瞧这阵势,大概是趁我俩不在,正操办宴席呢。今晚想必有许多好吃的!”
醒儿小嘴一撅,嘲笑道:“你以为你是谁呀?办宴席还得趁你不在!快下来,我们回去看看就明白了。”
田南轻身一跃,便立在醒儿面前,迫不及待道:“那我们就快走吧!回去晚了,就只剩下残羹剩菜了!”
“瞧你那样儿!”醒儿秀眉一竖,“还有,以后别蹲在树上,丑死了!像只猴儿一样!”
田南哈哈道:“我的小姐啊!平日在外头,自然要摆一副少侠模样,可在家里,总要让我放松放松吧!”
“臭猴儿!”赵醒儿下巴微抬,小手稍举,一副“快来牵本姑娘”的娇态。田南忍俊不禁,青衫一抖,扶起柔荑,谦然道:“田夫人请。”
醒儿一愣,接着便在笑骂声中,两人重新向山门赶去。
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山门即在眼前,耳中便传来一阵喧哗,夹着大笑与话语声,在夜色里显得缥缈不清,听得两人相顾愕然。
醒儿两眼圆圆,说道:“还真是热闹,家里似乎来了许多客人呢。”
田南点点头,开始整理仪容,边道:“既然如此,还是将自己打理一番,免教师父师娘丢了颜面。”醒儿自无不允,两人相互对照几眼,自觉周身洁净之后,方才拾阶而上。
不过须臾功夫,“月中门”三个大大的篆字映入眼帘。大门虚掩着,门外空无一人,想来是都赴宴去了。此时,人声却收敛了许多,耳中惟余一阵阵虚幻。田南先行一步,要将门推开,却发觉门内被什么事物阻拦了。
“嗯?”田南疑了一声,醒儿也跟上来,偏着头看向师兄。
田南双手发力,使劲一推,却听门内“沙沙”几声,大门终于敞开。与方才远远看到的情景不同,正厅之外,并无甚火光,昏昏暗暗的,教人心中一阵失落。
“咦?”醒儿心里奇怪,便问道:“师兄,这里蜡烛也没点一根,更别说什么宴席了吧?”说罢往前一步,四处张望道:“好黑呀!爹娘和其他人呢?”
田南好歹走过几年江湖,见此情形,心中疑念大起,此时一呼一吸间,只觉得空气中也充塞了不明不白的味道。他无意与醒儿知会,只是伸手将她拦下,随后进门绕行,去查看方才门内的阻拦之物。
月光朦胧,田南只看到一团六尺许长的灰色物体,贴在大门之后。他伸手入怀,想要掏出火折,一边俯下身子,眯眼细看。
醒儿只发觉师兄浑身一抖,紧接着退后几步,呼吸急促得犹如垂死之人。她连忙伸手一扶,问道:“师兄,怎么了?”
“十……十……师……”田南心里震惧,双唇颤抖,连几个字都吐得不清不楚。
醒儿心里有些惧怕,揪着田南的衣角,朝着门后探头。
“别!”田南如梦方醒,一把将醒儿拉进怀里,颤抖的身子渐渐平复,也不知是为了保护醒儿,还是借这柔软躯体来安抚自己。
醒儿已经隐隐带上一丝哭腔,匆忙问道:“师兄!那是什么?”
田南好似不知要如何开口,沉默半晌,才答道:“那是十师弟。”
醒儿身子一僵,随后将头深深埋进田南怀里,慌乱道:“十师弟,他……他怎么了?”
虽然心中隐隐有了答案,但听到田南的话语声,醒儿的心里还是生出一阵绝望与恐惧。
“他死了……”
怀中的少女先是一紧,又是一松,田南发觉她已经晕了过去。现下却不是能无知无觉的时候。田南狠了狠心,将拇指朝着醒儿人中按下。随着醒儿悠悠转醒,田南的手掌已经满是泪水。田南心里的凉意泉涌而出,再见师妹的木楞模样,心中苦道:“醒儿,我又何尝不害怕呢……”
是就这样逃离,还是进去一探究竟?师父师娘武艺惊人,可为何门中全无打斗之声?夜空如洗,却教田南分不清自己的双眼是睁是闭。长辈恩情,侠心壮志,佳人情意……他终究下定决心,双手握着醒儿双肩,沉声道:“师妹,你快离开,到山顶上去,我进后院打探一番。若是无事,我自会去寻你。”
醒儿早已说不出话,心中不祥的预感折磨得她快要发疯,只能流着泪摇头,将田南抱得更紧。田南无奈,便叮嘱道:“你若要跟着也行,但绝不要发出声音!若真有不谐……那你就自行逃命吧。”
说罢,田南转身,强忍着心中不适,在师弟的尸体上摸索一番,果然摸到了一柄长剑。看着昏黑的厅堂,田南心里茫然,但思及醒儿正在自己身后,他还是转头道:“别怕,师兄绝不会让你出事的!”
2017年01月02日 10点01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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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儿……”
“谁在叫我?”田南呻吟一声,脑袋还是有些发麻。
“南儿,快醒醒。”微弱的女子声音传入耳中,让田南蓦然惊醒。是师娘,李笙希。
“师娘!”田南悲号一声,大哭起来。他抹了抹脸,翻身而起,朝那长桌看去。李笙希已不在那张桌上,而是伏在地面。田南这才省得,是师娘及时出手,救了田南一命。
李笙希此时一丝不挂,满身污秽,田南哭声为止,在自己身上摸索一番,却发现自己的外衫已给了赵眠儿,而这一伙贼人全是身着短打,环视一圈,竟无可供李笙希得以蔽体之物。他一时手足无措,视线也不知要朝向哪里,只得跪下,双手擦着眼中泪水。
“扶我起来。”李笙希说道。
田南闻言一愣,畏缩道:“师娘,我……你……”
“抬头!”李笙希的话语声中带上了少许严厉。
“是!师娘。”田南不敢不从,便抬起头,涨红了脸,注视着身下的地面。
“我李笙希自出生以来,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一身清清白白,敢言无有一丝罪业。我这身子,自是干干净净,无不可示于人。南儿,你若有风骨,那便不要畏畏缩缩,白叫师娘看不起你!”
“是!徒儿遵命!”
“好孩子,扶我坐起来。”李笙希颇为欣慰道。
田南闻言,伸出双手,将李笙希轻轻搀起。挨擦之间,不觉触到那对软玉,尽管田南一再克制,但脑中还是阵阵发木。
李笙希无力地倚靠长桌,双眼凝视田南发红的面孔,换道:“南儿……”田南抬眼,对上李笙希的双眸,却见师娘虽经大难,但一双眸子依然光华不消,自有坚毅之气,心里不禁好生佩服,连着心中邪火,也渐渐熄灭。
李笙希无力道:“你若有什么要问的,便赶紧问……师娘如今很累,还有些事想要嘱咐你。”
“是……”田南应道:“徒儿想问,今晚……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笙希目光凄然,答道:“今晚……不是仇杀,也不是正邪之战,只是一伙流民强盗,看上了这雾端山,便要将山上之人赶尽杀绝,好占山为王。他们呀,连月中门都从未听说过呢。”
田南只觉得荒唐。月中门门破人亡,就因为这般无稽的事端?
他眼角抽搐,伸手捂住了脸,一时失言。一只冰冷的手覆上田南的手背,李笙希苦笑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杀人灭门,哪需要什么名正言顺呢……你是聪明的孩子,以后总会明白。”
“可他们!他们对师娘你……呃啊!”田南忍不住一声悲吼。
“傻孩子,他们这般对我,和一群疯狗咬了我几口,又有何异?”见田南仍旧神色郁郁,李笙希也无意再开导他,她心里清楚,时间毕竟不多了。
山风生冷,李笙希忍不住咳了几声,见田南神色惶急,她示意无妨,开口道:“现在到我嘱咐你了。”
田南连忙点头道:“师娘请说!”
“我命不久矣……”听见李笙希开头便是这一句,田南又悲又痛,插口道:“怎会如此!师娘你不过受了些皮外伤,找来郎中,一定能治好的!除非……师娘你要自寻短见……”
李笙希眉心微皱,有气无力道:“师娘在你眼里,原来和那些傻女子一般?”
“不!一点都不是!我只是……”
“好了。”李笙希打断道:“我的性命我最清楚。你的师父,也已经死了……”她的声音带上一丝悲色,“却不知眠儿与醒儿?”
“她俩都还安好,我让她们去山顶藏起来了!”
听到这里,李笙希大惊,连连咳了几声,苦道:“那伙强盗屠了山门,便自分散搜山去了,若是寻到她们两人,可如何是好呀!”
田南也呆住了。他不敢想象,两姐妹如果落入贼人手里,会是怎样的惨状。
“我长话短说!强盗头子正在门中密库内,你绝斗不过他。还有一个淫贼……他轻功高强,不知何处去了。南儿,我只求你去寻我的一对女儿!你若寻到她们,求你保她们一生平安,凡事多担待些。若是……若是她们也遭不幸,我……门中的孩子就剩下你们三个,我只希望你们一生平安,无需为我们报仇。”
“岂能如此!”田南几欲脱口而出,但见李笙希神情恳切,便将此言藏入心里。
李笙希摇头道:“我不知你听进了多少,你长大了,我也管不了你了。去找她们吧,快去!”
田南急切道:“师娘,我们一起走!”
李笙希的双手捧上田南的双颊,冰冷的触感让田南打了个寒颤。李笙希绽出一丝笑容:“好孩子,好傻的孩子……”双眼微阖,鲜血自她的唇角流出,一双手也从田南的脸颊滑下。
“呜……师娘……”田南已经不敢回忆曾经李笙希对他的种种关爱。他握紧双拳,拭去眼泪,将李笙希的尸体抱起,在储物的屋子里轻轻放下。四处搜索一番,总算找到一匹粗布,可以将李笙希包裹起来。
他将李笙希的尸身藏好,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自语道:“徒儿不孝,待我来日杀尽仇寇,再将师父师娘与师弟们的尸身好好殓葬!天上地下,我田南若不能杀尽仇敌,便教我被乱剑砍死,粉身碎骨、挫骨扬灰!”
他站起身,又喃喃道:“师姐,醒儿……”田南心乱如麻,心力交瘁,却又不能堕落颓唐。他捂着脸又哭泣几声,强打精神,快步冲出屋子,寻回佩剑,沿路上山去了。
夜色蔓延,田南不敢打起火把,也无法大声喊叫,这般头昏脑涨之下,那平日浑然不觉的淡淡月光,竟成了唯一的倚靠。田南跌跌撞撞地跑出山门,上山的小路就在脚下,一个十丈的下坡,右转往上径走约莫三十七步,三岔路口,选中间一道……这些他早已烂熟于心,但此情此景,实在让他踯躅不敢前。
“醒儿若是出了何事……”田南脊背一股寒气横冲直撞,方抬起的右脚竟似不敢放下。山中木叶相互擦撞,风中即便是夹杂着人语,也因此而稀疏不明。十师弟的尸身就在自己脚下,目之所及,仅剩他一个活人了。
醒儿到山顶了吗?她如今在做什么呢?干脆就此逃离?田南的指节“格格”作响,将那些胡乱的念头狠狠压下。他几番纵跃,往山顶飞奔,偶然间能听到话语声,那必然是搜山的盗匪。田南的双耳“嗡嗡”地发振,那不知是真是幻的女子的哭喊与呻吟、男人的狂笑与气喘,都被他抛到脑后。他口中默念:“山顶,山顶……”
只要到了山顶,一切便都结束了。
这里是田南搜寻长辈踪影,那里的醒儿与眠儿慌不择路,闷头往山顶上逃命。一个受了惊吓,未曾稍缓,一个懵然无知,心中惴惴,两人凑作一路,便是凄风苦雨,花容惨淡,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山风颇为凌厉,那些百年的苍天古木掺杂道旁,枝叶摇动,搅得月光破碎一地,波光粼粼。姐妹俩的脚底下时明时暗,映入眼中,便成了不知自己是正前行还是后退的错觉。
“姐姐,我、我走不动了。”
天色昏暗,也不知走了多久,醒儿懵懵懂懂,武功近乎全失。她吃不住苦,往后一跌,靠在了赵眠儿身上,小手刚一搓眼,泪水就止不住放闸而出。
赵眠儿不曾习武,此时更为疲累,被醒儿一靠,险些摔倒在地。见妹妹哭得惨烈,她也只得咽下怨气,扶着醒儿安慰道:“别哭了,你忘了阿南说的话了吗?他可是要你照看我的。”
姐姐的手臂单薄无力,远不如师兄的强健厚实。醒儿悲从中来,哪还记得师兄说过什么,两腿一软,便坐到地上,大哭道:“这到底是怎么了!我不要!爹!娘!快来救救我呀!”
赵眠儿听醒儿的哭声嘹亮,心中先怕后怒,急忙伸手掩住她的嘴,急道:“醒儿,你好不晓事!不怕贼人循着声音找到我们吗?”说着就要将她拉起来。“听话,快走!到了山顶,阿南便会来寻我们了!”
醒儿嘤嘤啜泣,全仗眠儿一手拉扯着,方才得以挪动步子。山顶遥遥无际,眠儿累得一阵阵发晕,本以为醒儿身手伶俐,此时却全不似练过武的人,反倒要她来牵扶。愁肠百转,她不免又气又苦,忍不住哽咽道:“你伤心,我就不难过么?爹娘如今凶多吉少,你又这般无用,阿南也孤身犯险……呜,却叫我怎生是好!”
醒儿的哭声忽然大起来:“你终于说老实话了!你嫌我无用!我不要跟你,我要爹娘!我要师兄!”
眠儿银牙狠咬,手上加了把力,方才没让醒儿将步子落下。“傻瓜,我岂是要和你说这些……你若是有用,就打起精神!几年武功可是白学的么?有这哭的气力,你倒是赶紧走呀!”见醒儿仍是有气无力的模样,她不禁哭诉道:“姐姐快被你累死了!醒儿!”
醒儿闻言,猛地扭起身子,赵眠儿抓她不住,手被甩开。山路倾斜,醒儿不管不顾,直接坐到地上,蹬腿道:“那便让他们杀了我吧!爹娘死了,师兄死了,你又累死了,那我也不要活了!我不活了!”
赵眠儿捂着嘴,胸口浊气翻涌,让她一时失语。她往前一步,盯着醒儿,手掌高高扬起,在半空中颤了几颤,终究无力地垂下。醒儿也不闹了,见姐姐披头散发,衣衫不整,面色苍白,双目无神,在月光垂照下,形如恶鬼。她浑身一抖,匆匆将头偏开,挣扎了几下,勉强起身,两眼看着脚尖。
“走吧。”赵眠儿声音沙哑,全无昔日之清越。她独自转身,继续上山,醒儿默默跟随。两人步履渐疾,一路无话。
“姐姐,前面就是山顶了。”正赶路间,醒儿悄悄往前递了一句。赵眠儿仰头而观,身子一晃。醒儿见状,上前扶住,侧首探目,只见赵眠儿泪水涟涟,其口中喃喃道:“爹娘若是知道我们逃出一劫,他们是喜,还是忧呢……”
忽闻身后有步履挨擦之声,姐妹俩一个激灵,身子僵住,脑中一片空白。两人不敢回头,赵眠儿伸手将醒儿往前一推,自己也不免往后倒退。醒儿一个趔趄,只听见姐姐喊道:“快跑!”
可醒儿的双腿早已软了,哪还跑得起来呢?她往地上一扑,便大声尖叫,绝境之下,抓了一把黄土,回过身来,猛然往前抛。内劲自行附着,尘土激射,打在来人身上,连眠儿也受了池鱼之殃。
“噗拉拉”一阵乱响,来人一手扶着赵眠儿,一手挥舞着挡下土粒。他敛声道:“醒儿,是我!”
“师兄!”醒儿似是难以置信,但瞬间后,力气便尽数回到身上。她匆忙起身,绽开笑颜,几步便奔向田南怀中。转头一看,田南的臂弯里,赵眠儿脸颊抽动,扯出一个笑容,轻叫一声“阿南”,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山顶,依然是那棵大树,树下的白绸忘了收拾,此时做了赵眠儿的裹体之物。田南三言两语道了今晚之事,其中真实惨况,却只得一一略过。
听闻爹娘死讯,赵眠儿靠着树干,双手捂脸,将哭声死死压抑。醒儿整个人缩进田南怀抱,瑟瑟发抖,如临寒冬。
今日,故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月中门便这样烟消云散了。
“师兄,你一定会为爹娘报仇,对吗?”醒儿问道。
师娘的遗言在心中掠过,田南眼光变幻,终是应道:“当然。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此时,醒儿勇气燃起。她紧揪住田南外衫,坚定道:“我也是!”
赵眠儿的手掌滑下,她沉默半晌,涩然开口道:“我……”
田南闻声忙道:“师姐本就不习武艺,何须为难?报仇之事,交给我便是了。”
醒儿叫道:“还有我!”
泪水重又滑下,沿着方才干涸的地方,刺得眠儿双颊隐隐作痛。她一双美目一眨不眨,只是盯着田南,直到她说:“阿南,若是少了你,我和醒儿该怎么办……”说罢,眠儿双颊渐红,视线垂下,眼神却更为凝定。
“如今爹娘皆去,长姐为母,今晚我便做个主,你们……在此成亲吧。”
田南与醒儿吃了一惊,手足无措,不知赵眠儿此言何意。
“今晚家破人亡,仇敌在侧,本不该有喜事,但……”赵眠儿看了妹妹一眼,剩下一句话缥缈难闻:“你总会明白……”
田南心中五味杂陈,醒儿更是愕然无语,但大姐神情严肃,使人不敢不听。两人半推半就,也就答应了。
月上中天,晚星璀璨,银河似存而隐,横接天地。夜空澄澈,连着山雾都仿佛被洗炼一般,与之融为一体。天穹笼罩,三人的身边除了那棵大树,与脚下的野草,似乎便再无其他。
“一拜天地。”
赵眠儿挺直腰身,站立树下。田南执着醒儿的手,先是背对师姐,面朝天地,一拜而下。醒儿面色迟疑,但事已至此,不容退缩,便也随之而拜。
“二拜……高堂。”
两人转身,朝着赵眠儿顿首。赵眠儿唇角翘起,面颊鲜红欲滴,泪痕映照月色,赤白相杂,仿若闺房里的那朵四月流丹。
“夫妻对拜。”
没有红盖头,田南与醒儿四目相对,空气中情绪交缠,最多的,却是如梦似幻。
礼成。两人便这般做了夫妻。
“醒儿……”田南想挤出一丝笑容,眉心却透出一丝苦意。醒儿低头喃喃,谁也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赵眠儿上前一步,分别握住两人的手,咬唇道:“情势危急,难以大肆操办,委屈你们了。但……恭喜你们,得如愿以偿。自今日起,你们不再是孤身一人,要相互扶持,不离不弃。眠儿祈求上天,祝你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醒儿“嘤嘤”几声,忍不住开始啜泣。田南搂着醒儿肩部,心头沉重,远甚师娘临死之时。所有的一切,都不再是它该有的模样了。
赵眠儿偏开头,低语道:“好,我们快下山吧。贼人就在这山上,不可再停留。”
2017年01月02日 10点01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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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之路,同样艰难。赵眠儿毕竟是平常女子,少出闺房,本来柔弱,即便是强打精神,仍不免拖慢三人行程。醒儿搀着姐姐,颇觉困扰。田南走在最前,细细分辨风中人声,躲过好几拨贼人。
逃亡之事,果然自始便叫人痛苦。田南可以听到贼人的话语,他知道了,师父死于被围攻,师娘为救师父,再入重围,被贼首生擒,断了脚骨,更被人称“沈公子”的恶徒下了媚药,以供人淫乐。没人知道他们三人的存在,这是唯一的幸运。
“‘沈公子’。”田南在心中重复了一边,将它深深刻在记忆里。
树影重重,山风在其中穿插来回,奏出忽高忽低、时扬时抑的乐曲。醒儿听得心头郁闷,脚步不觉一乱。山路崎岖,她被自己绊了一跤,本不会倒地,却被随之而来的赵眠儿扑倒了。
“怎么了?”田南急忙转身,将两人扶起来。醒儿大发脾气,使劲拍打身上的尘土,但一身衣服在今晚饱经磨难,是再也弄不干净的了。她哼了一声,却让赵眠儿不由垂下头。
“我、我太没用了!”
田南颇为不豫道:“醒儿,你要小心些。”
醒儿自行往前走,想到自己浑身脏乱,又被师兄责怪,便气道:“那又不怪我!明明是……哼!”
田南还要再说,却被眠儿制止。她勉强一笑,低声道:“她还小,会有些不懂事。我也确实拖累了你们。”
“何出此言!”田南好像在师姐身上看到了师娘的影子,便不禁大声反驳。“师姐,我扶着你,可行么?”
赵眠儿微微点头,不再说什么。醒儿回头,怒火往上撞,眉头皱着跑回,将姐姐夺过,提声叫道:“用不着你!我来!”
话音刚落,风中的“呜呜”声戛然而止,惟余树叶碰撞而生的沙沙作响。此景甚是诡异,三人腰身一紧,仰首顾盼。什么都没发生。
不敢再拖延,三人迅速出发,继续往山下赶。“呜呜”声又响起,此时,这在三人耳中,便不免多了一丝鬼哭之感。他们靠在一起,互相壮胆,脚步加快,似乎这样就能甩脱身边的一切。
赵眠儿被夹在两人中间,身不由己,便多了一些气力听这风声。过了良久,她忽然道:“这似乎是箫声。”
“什么?”田南诧异道。
醒儿瘪着嘴,慌道:“……真的?是鬼在吹箫吗?”
“呵呵,不是鬼,是人。”话音忽现,却非出自三人之口。田南汗毛竖起,拔出长剑,回首四顾,八方除了树木便是天空与黄土,哪来的人呢?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田南知道遇上了强敌,半悬的心终于坠下。该来的总会来,他紧握长剑,仇恨冒出了一个头,便喷涌而出。他的浑身都充满了力气,只觉得自己从未如此强大过。
“在下姓沈……”
“沈公子?”田南打断道。
“嗯?哈哈,你若要这样唤我,倒也合适。”
田南咧开嘴,无声而笑。他将姐妹俩护在身后,举剑而道:“贼人,遮遮掩掩,叫人不齿。有种便现出身来,我们一决胜负!”
沈公子沉默片刻,才应道:“我自小便喜欢装腔作势,若不让我在人前做作一番,我可会很不快活呢。”
田南怒极反笑:“你这般言语,倒也算是光明磊落?”
“哈哈哈哈,这位少侠说得不错。我家世显赫,姿容俊美,博览群书,六艺精熟。似我这般风流人物,岂不光明?岂不磊落?”说到这里,沈公子话音自低沉而至清越,真如钟磬之声,超然出尘。
醒儿听他这样说,讥笑道:“好不要脸!你会的那么多,怎么就不会知耻呢!”
“啊!”听到醒儿的娇声,沈公子发出一声赞叹,“这位姑娘一定是位美人。敢问是月中门赵夫人的千金么?”
田南仍是找不到其人何处,只得怒喝道:“无耻之徒!有胆的就现身一战!”
沈公子自顾自说道:“赵夫人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可惜年华逝去,不复青春,非我所爱之美,但却为无根寨的一些弟兄所好。韶华不再之美人,能得男子爱慕,何尝不是一件幸事?赵夫人过于矜持,我便自作主张,全了他们这美事。男欢女爱,无人不乐见其成。赵姑娘,你可得好好感谢我呢。”
醒儿懵懂,只隐约猜出其意。赵眠儿却非无知女子,此时面色铁似的苍白,死死咬着嘴唇,连流出了鲜血都浑然不知。
师娘临死前受辱的情景又撞进脑海,而元凶之一正在眼前。田南怒发冲冠,却徒然无力。他甚至不知道敌人在哪。
“天幸,赵夫人将你留了下来。你是上苍赐予我的礼物。跟我走吧,你会成为世上最快活的女子。”
“淫贼!”醒儿羞怒交加,可惜蟾宫双剑不在手中,她也只能大声喝骂,做不了什么。
“喔……另一位姑娘是你的长姐?好一对并蒂莲!无心插柳柳成荫,今日无聊之举,竟让我碰上这样一双玉璧!上天真是……”
田南忽闻有破风之声。他剑随意动,直刺姐妹身后。果不其然,一道身影飘然而来,倏忽而至,落在她们身后。
“……眷顾我呀。”
“锵啷”一声剑震,田南顶开姐妹二人,直冲向沈公子。对方袍袖甩动,身形摇晃,虚空中便有几道尖锐之意袭来。
“潮落!”田南敛步凝身,长剑顺着暗器后收,再往回弹。空中噼啪几声,金铁之物散落,还未及地面,剑芒便已注向沈公子胸前。
“嗬!”沈公子惊了一跳,想不到田南剑法竟有如此造诣。只见他手臂微动,一把黑柄折扇便从袖中飞出,哧剌一声展开,正好挡住田南的剑锋。扇面贴着沈公子的前胸,田南甚至能感觉到他加快的心跳。
“你也不过如此。”田南暗道。他瞅准那扇骨,剑锋滑落,可是沈公子如影随形,折扇随着长剑而动,反把田南往后逼退。
沈公子面露微笑,持扇的右手猛然一抓,扇面收起,此时彷如一根黑铁杖。剑身被折扇夹着,让田南好生被动。他刚要发力抽出,沈公子却将握力稍松,田南抽出剑,猝不及防之下,不由得后仰。折扇如跗骨之蛆,紧随而来,沈公子手腕一反,立而不动的身子仿若生出重影,于腰脊带动之下,劲力贯注折扇,往田南的剑身上狠狠一敲。
不仅仅是持剑之手,田南觉得自己的脑浆都要被震散了。他不敢撒手,握着剑匆匆后退,眼前的景物还在摇摇晃晃,叫他分不清是自己在动,还是天地在动。
“噗!”他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顿时虚弱了许多。
沈公子却没有趁机进攻,只是抖开扇面,玉树临风般站着,边说道:“兄台的剑法相当不错,只可惜……我猜你是第一次与持扇之人比斗,可你如此莽撞,想来并非聪颖之人。”
“唰”!他收起折扇,敲击掌心,轻笑道:“我最讨厌傻子了。”
沈公子身长七尺,确实如他所言,俊美得不似凡人。细长秀眉下,一双眼犹如桃花深潭,清冽见底。面上敷了粉,让他的红唇更为夺目。鼻梁挺起,端正守中,让人不敢相信他就是那个满心邪念的淫恶之徒。田南端详片刻,便是他自认英俊潇洒,但在此人面前,还是不免自惭形秽。
田南咬牙道:“沈公子,你是女扮男装来的吗?”
沈公子并不恼怒,反而哈哈大笑,开口道:“当然不是。”他转头看向眠儿醒儿,毫无征兆地撩起下摆,腰往前挺,隔着绸裤,让人看到他胯下撑起的一座小山。“自我看到这两位姑娘时,我便如此这般了。在下爱美之心,可算诚挚吧?”
“你……”赵眠儿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一时竟说不出话来。醒儿满脸羞红,呸了一声,握起拳头便冲了过去。
“无耻!我杀了你!”
“夫子,你可害苦了我呀!”沈公子似在叹息,轻轻巧巧地闪过身子,反将醒儿的粉拳捏在掌中,伸鼻过去,深深嗅了一口。
醒儿觉得自己快气晕过去了,田南更是怒火攻心,焚得他几乎神志不清。他大喝一声,便杀了过来。
沈公子摇了摇头,松开手,避让锋芒,施展轻功,飘到一边去了。他说道:“可容在下先把话说完?”
“说你妈的狗屁!”田南大骂一声,执剑而来。
“粗鄙。”沈公子嗤了一声,身形又动,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田南正寻找间,只听沈公子说道:“赵姑娘,你是个万里挑一的美人,可惜,一身土腥味,臭不可闻。这实在与你的美貌很不相配,更败坏了我的兴致。让我来矫正你的命运,你说如何呢?”
田南的唇角流出一丝鲜血,神色癫狂,眼中神光却渐渐敛藏。而醒儿跌坐在地,嗅了嗅自己的手,浑身发颤,忽然放声尖叫,接着大哭起来,喊道:“卑鄙无耻!小人!你快去死!”
赵眠儿知道妹妹生性好洁,这时被沈公子直言侮辱,定要崩溃。她跑到妹妹身边,低声安慰,醒儿却见她一身泥土,扭头躲开了。
那边,田南和赵公子已经斗在一起。田南沉下心气,终于和沈公子打了个旗鼓相当。他不敢再让姐妹俩留在此地,便觑了个空子,叫道:“跑!”
赵眠儿犹豫片刻,终究拉起了妹妹,两人对沈公子的哀求声充耳不闻,寻着了路,便快速离去。田南心中稍定,终于放开束缚,拼力与沈公子厮杀。若能将此人杀死,也算是报了门中大仇之一部了。想到这里,田南竟奇怪地变得欢愉,一双星目睁大,让沈公子都有些发憷……
月满中天,掩星穿云。当田南失去沈公子的踪迹时,已逼近子夜了。沈公子要去的方向和他相同,但沈公子一定不知道,雾隐山的道路不止一条。田南还剑入鞘,借着月色辨认了一番。他找到了一处散乱的草丛,若非有心观察,绝对发现不了它的异状。田南拨开草丛,往下一看,山势极为陡峭,人若从此处摔下,除非轻功高绝,否则绝无幸理。田南找到了一根木楔,这是一条小路的开端。
这条路直通山下,是月中门弟子小时候玩耍时开辟的。那还是十年前,师父不许大家出山,师兄弟几人躲开大路,找了这个地方。此处近乎垂直,他们只能小心翼翼地摸索,循着一个个凹凸之处,慎重下行,一直到了山脚。那时,恰逢师娘进城归来,见着这些衣衫褴褛的小混蛋,气得她连刚买的胭脂盒都散了一地。但师兄弟们经历了好一番惊险,都是精疲力竭,那可怜兮兮的惨样,实在让李笙希舍不得责打。师娘心一软,便带着几人又进了城,吃了顿大鱼大肉,买了几身漂亮衣服,方才回山。那一日,大家都开心极了。
几年后,那条小路已经被众人嵌入了许多支撑物,远比最初容易走。今晚,田南站在入口处,唇角不经意地露出一丝微笑,不过片刻,便成了饮泣的垂弯。
木楔颇为光滑,没有尘土,田南知道姐妹俩定是往这里离开了。他放宽了心,沿途而下,料想今日大难不死,必是上天要给他报仇的机会。
专注着下山时,真不知时光是匆匆还是迟缓。双脚重新踏上地面,平视周遭,可以看到一条宽阔的道路,贯穿视线,不知会延伸到何方。这就是进城的官道。田南离开了雾隐山,却不知何时能再回来。
田南脑袋一晕,急忙用长剑拄地,慢慢向后,直到靠着山体,才微微喘息。两姐妹往哪个方向去了?田南略作猜想,便抬步朝着城镇方向走去。
2017年01月02日 10点01分
7
level 8
田南从未在夜晚走上官道,因此眼前的一切都是如此陌生。虫儿的叫声隐藏在身边,时不时就要昂然一次,尖锐得如同三尺青锋,刺穿田南的耳朵和胆气。风却悄然无踪了,田南有些热,但他绝不会脱下衣衫。唯有身上还在的事物,才能让他感到安全。
他依然处在危险中。月中门的田少侠,成了丧家之犬田南,他成了江湖的客人,而他还没做好准备。未知要杀死一个毫无准备的人,总是轻而易举。
田南忍不住又哭了。原来这就是成为浮萍的滋味。
田南迈开步子,将一切念头都埋了起来。他现在最紧要的事,是找到那姐妹俩。今晚过后,那就是他的家……
“嚓”。田南的脚步顿住了。漆黑的官道上,一抹素白似被天地所排斥一般,侵袭而来。田南张大了嘴,喘息声如同破了的风箱。
“铛”地拔出长剑,田南持剑胸前,稳扎稳打地步步前行,走到那素白的边上。田南说服自己,蹲身下来,凝神一看,赵眠儿空洞的双眼沿着道路,已不知朝向何方。
“师姐?”田南颤颤地唤了一声,空着的双手怯怯地伸到赵眠儿鼻下。没有呼吸。
“呃……呃……”田南打了几个嗝,再也支撑不住,俯下身子,呕出一地酸水。液体溅上赵眠儿的脸,掺着上面的尘土和血迹,滑了一小段,终是凝结不动了。
田南疯了似的伸出手掌,拭去他的呕出之物。触感冰凉,凹下去的皮肤缓缓地升了回来。师姐是每个男孩子的梦中情人。少年时的绮梦里,田南曾抚摸师姐的脸庞,吻过她的樱唇。他在夜色里红着脸去打水,碰见了打水归来的六师弟。洗好的内衣被他们藏了起来,再找回时,已经发霉了。后来他爱上了醒儿师妹,但少年的青涩记忆,谁都不可能忘得了。
现在师姐就在眼前。田南胆怯地伸出双手,将赵眠儿搂进怀里。方才的热意消散,赵眠儿用白绸裹着的的躯体,似乎更像一块寒玉。田南打量了一下怀中玉人,没有割伤砍伤,鲜血多从五窍而出,可见赵眠儿是从山上滚落而死的。
好恨。他作如是想。
田南用脸颊贴上赵眠儿的胸口,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鼻翼缭绕着淡淡的女子芬芳,还有尘土与血的味道。女子的胸脯是这样柔软,好像能包容田南所有的恐惧和悲哀。他陷在里面,发出低沉的哭声。
“娘……”田南呓语一句,离开了那处满是冷意的温柔。
现在该去寻醒儿了。田南用尽全身力气,合上眠儿的双眼,将其背起。被这般挤压,凉透了的鲜血又从眠儿的口鼻中涌出。他全不在乎,只是往前走去。
“醒儿,当我再见到你时,你会是冷的,还是热的?”
刚问完自己,他便看见了醒儿,她倒在路边,于黑暗中微微发颤。
“醒儿。”田南开口。
(太简,改。醒儿昏睡)赵醒儿“呼”地坐起,大喊了一声:“师兄!”手背往脸上一擦,便朝着田南跑来。
田南呆呆地站着,醒儿也看清了他背上的人。她退了一步,抱着脑袋,哭喊道:“我也想救姐姐的!可是我们被贼人分开了……姐姐是自己跳下去的,这不怪我!这不怪我!”
田南没有疑惑了,而他本也不在乎。田南喃喃道:“是啊,那当然不怪你。谁也不会怪你。”
他朝前一步,吓得醒儿连连后退,哭叫道:“别过来!”
醒儿热腾腾地站在自己面前,鲜活的面容,让田南的内心被幸福感所充斥。他问道:“你害怕吗?”
赵醒儿急忙点头,低声道:“我害怕……”
“噗通”,眠儿的尸体摔落在地,田南除了手中的长剑,孑然一身。
“现在呢?”
赵醒儿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田南露出笑容,奔向醒儿,将她搂在怀里。此时他一身血污,但醒儿也似乎忘了自己的洁癖,和他紧紧相拥。田南在醒儿的耳边温柔道:“我们将师姐葬了吧。”
醒儿点头,轻声道:“嗯。”
离官道半里的地方,堆起了一个小土包。田南盖上了最后一抔土,醒儿也刻好了手中木牌,上有端端正正的五个字:赵眠儿之墓。
待一切结束,田南站起身,深情地看了醒儿一眼,说道:“醒儿,你已是我的妻子了。我带你离开。”
“是,师……夫、夫君。”
夫妻两人,执手而去。
雾端山的云气蔓延不到这里,他们三人,终究成了异乡之客。
2017年01月02日 10点01分
8
level 8
自十八岁起,田南进入江湖,仗着师门名声,倒也见识了几场人间起落。他追杀过武林凶徒,参与过正邪大战,虽不至陷入险境,却仍算是经历过风雨的了。但他从未想到过,有朝一日,他会站在饭馆门前,却肚中囊里,皆是空空。
跑堂的面孔已非往昔,掌柜的还是十年前那个糟老头子,老板娘风韵犹存,偶尔还向门外的田南投来一眼。
“莫非今日真要吃顿霸王餐?”田南暗道,心里踌躇不定,终不愿做这丢脸之事。他看向醒儿,见其虽神情冷硬,却精神尚佳,似乎并不为饥饿所困。想来也是,醒儿胃口一向不大,或许吃几条鱼儿便饱了。
田南饿得难受,料想这般下去终是无法,自己除了一身武艺,就别无所长,更不会什么可赚钱的营生。便是想投奔其他门派,做那寄人篱下之事,囊中无钱也是不行。思忖少时,他不愿再立于饭馆门前徒惹尴尬,便唤了醒儿离开,不知不觉地走到当铺之外。
“行走江湖,若无手中长剑,实在不可。难道真要将师娘留下的玉佩当了……”田南隔着衣衫,摸了摸胸前的暖玉,心中矛盾至极。当下若是去做那低贱营生,也是力有不逮,更别说师妹正跟随附近,自己无论如何拉不下脸来。可这钱,乃是要救命的,迟缓不得。
“师娘亦言,只愿我们好好活着。我……”田南长叹一声,下定了决心,便走进当铺。
店内有两人,一个是朝奉,站在栅栏后边,眯着眼,对手里拿的事物反复翻看。另一人应是那物的主人,穿着颇类士子,纶巾长衫,腰挺背直,约莫二十一二岁,只因站在这逼仄当铺内,损了其三分风流。
田南见两人正忙,便寻了一边的两个凳子,和醒儿一道坐了。醒儿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进当铺,却全无好奇之意。她在凳子上挪来挪去,很是不安。田南见了,低声道:“别怕,我在这当点东西,咱们便有钱可用了……等会再带你去捏糖人儿。”
醒儿小嘴一瘪,偏头看向田南,一双大眼睛含着泪,却不曾流出来。田南正在发愣,醒儿侧了侧身子,慢慢将脑袋靠在田南肩头。
“师兄……”醒儿轻唤一声,勾得田南心肝颤动。“对不起,我太任性了……”
自认识到现在,田南第一回听见师妹道歉,此刻哪里还会怪罪她,只恨不得将醒儿整个搂进怀里,好好疼爱一番。这时,朝奉那半老的面目便显得可憎,士子一般的青年更是碍眼。醒儿伸手挽住田南手臂,再探了探头,将脸埋进他的肩窝。田南的脖颈顿时湿了一片。
两人正互相舔舐,那边,只听见朝奉说了句什么,让青年愤然叫道:“十两银子?!你可是做强盗出身的吗!”
朝奉语气也硬起来:“你这块玉也就是十两银子。老儿与你说了,这玉原本是很值钱的,只是这雕工手艺太差,硬是做了这不三不四的东西出来。我给你十两银,那是抬举了!”
“我不信!岂有此理!此玉乃是我家传之物,被你这朝奉三言两语,倒是贬成一文不值了!若非我于某人一时困窘,你当我会来典当此物么?”
朝奉嘴角一撇,将玉佩置于桌上,冷淡道:“爱当不当,小店缺你这一块玉吗?”
“你!”青年喜怒全形于色,显然是没有什么江湖经验的,这般单纯,要不被骗才有鬼了。田南看不过去,起身走到案前,拿起那玉佩看了几眼,才说道:“这般美玉,这般雕工,竟只十两银子,店家好不厚道。蒸云城并非只你一家当铺,我看这位兄台大可以去他处问问,看看人家报价几何。”
醒儿大是惊奇,想不到师兄何时有了这种本事,见他在那侃侃而谈,美目中不禁异彩连连。田南却清楚,自己对玉之一物,乃是一窍不通,只是清楚朝奉十中有九,是看人出价的。身边的青年直接过头,免不了要被骗。他过来装作一副懂行的模样,吓唬吓唬朝奉,省得叫那青年白吃一亏。
朝奉听他说话,面色迟疑,却仍不松口,哼了一声,倒坐了下去。田南见朝奉眼神闪烁,心中冷笑,拉了一把青年,便作势要离开此处。青年见田南仗义执言,料想他也不会坑骗自己,便任他施为。
朝奉有些坐不住了,咳咳两句,抬价道:“二十两,再多没有了。”
“老不修的。”田南扔下一句,又往店门口迈了一步。
“三十两!我直说了吧,这玉最多价值五十两白银,你到哪里去问也都是一样的。可我也不能值多少便给你多少吧?老儿只是个朝奉,哪能替掌柜的做主呢?你来这典当,应也知道这行里的规矩吧!就三十两,你若不当,那……那也随你了。”
青年脚步一顿,内心挣扎了几番,对田南感激地点了点头,便转身过去,打算做这笔生意了。却听醒儿忽然道:“老头骗人!这玉肯定不止五十两!”青年听少女发言,脚步再顿,往那看去,不禁双眼一亮。
醒儿却也不是无的放矢。她瞅见朝奉待青年转身之时,神情里的得意一闪而过,便猜测他定是有事得逞了,这才出言道破。
青年从犹豫渐渐变为忿恚,咬牙道:“好个无信无义的恶朝奉,商人逐利,真是全无底限!今日若非两位出言提醒,我就要被你骗了!如此这般,于家岂不因我而丢脸……在下不奉陪了!”
朝奉这才有些着急,看三人就要离开,手指在桌案上“梆梆”直敲,口中大呼:“别走呀!一切好商量!”三人正不屑间,却听身后忽传人声道:“老查,出何事了?”
“这……掌柜的……”朝奉见掌柜的出现,声音马上就低了下去。
田南本不欲再理会,可姓于的青年却是满腹委屈,直转回身,冲着掌柜的嚷道:“你这朝奉毫无信用,实在是小人一个!见我好欺,便拿我这家传宝玉只值十两银的话大加挤兑,真不把天理王法放在眼中!再容此人做你店里的朝奉,我看你这铺子也开不了多久了!”
田南想不到此人是这种愣头青,那掌柜的和朝奉更是面色尴尬。醒儿噗嗤一笑,却惹得场上诸人齐齐看来。她黑漆漆的眼珠儿骨碌碌一转,又轻笑了一声。
掌柜的拳堵口唇,沉吟道:“这位客人,你既然这般说了,鄙人若不当下你的宝玉,那这店也不敢再开了。客人之物,可否容鄙人看看?这番必不敢出言诓骗,定会给客人一个合理的价格。”
“好!我便给你看看。”青年大步走过去,将玉佩放在桌上。掌柜的将其拿起,先是触摸了一番,又对着门外亮光探照几次,反反复复几道程序,看得几人不明就里。过了片刻,掌柜的方才停下,神情甚是喜悦。只听他说道:“此玉质地上佳,而雕工似有曾经玉匠陈大师的手笔,叫鄙人看来,此物当值……”他伸出三只手指,“三千两!”
“嗬!”此物的价值与先前所说的实在相差太大,田南和醒儿都被惊了一跳,那青年却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这还差不多,我的家传玉佩,若只有十两银,说出来岂不是贻笑大方!”说到此处,思及方才自己险些三十两便将玉佩给当了,不由地面色羞红,惭愧不已。那恶朝奉也悄悄离开,此时不懂藏在何处去了。
掌柜的返回后屋,片刻后点了三十张一百两的银票出来,交于青年手里。青年捏着手里的一叠薄纸,脸色酡红,欢喜无限,倒有些不同寻常。田南摩挲着胸口的暖玉,对那青年羡慕不已。拥有值三千两的玉佩,此人家世必然不凡。想到这里,他不免又为师娘赠予的玉佩价值几何而忐忑不安。
青年神游了片刻,忽然发觉他们三人还在店里,又看田南手抚胸前,面色为难,便爽朗道:“兄台可是也遇到了什么困难?”还不等田南回答,他便从银票里抽出五张,拍在田南胸前,笑道:“若非今日有你们路见不平,我恐怕真要被那小人给坑骗了!我本用不了这许多,便此一点谢礼,感念兄台相助之恩!”也不管田南是否退拒,他自顾自说道:“你若不收,便是不认我这朋友!”
田南可没有这般有钱又大方的朋友,这还是第一次。他又是难堪,又感轻松,手中的五张银票乃是他平生所得的最大财富,可自己不过说了几句话,便得了这飞来横财,却也真真叫他难过。他瞥了醒儿一眼,醒儿没有注意到,只是睁圆了眼睛看那青年,檀口微张,好似掺杂着一丝欣赏和艳羡。
田南心中百味杂陈,思来想去,还是不愿因此而低了人家一头,更要在醒儿面前彰显气节,便将手一推,正顶在青年小腹上。他未开口,青年也浑然不觉,直揽过田南手臂,将他往门外拖。田南一身武艺仿佛一瞬间便被废了个干净,任他拉扯,脚步虚浮无力。那捏着银票的手,却是越攥越紧了。
自己既卑猥,复贫穷,与那街边觅食的野狗又有何异?思及此处,田南眼鼻忽生酸意,那一夜消散的月中门,严厉的师父与慈爱的师娘,还有那些调皮的师弟们,此时此地,全都让他深深想念。若不是被逼无奈,谁又会真的乐意闯荡江湖呢?自己和醒儿,其实都是不懂事的小孩子啊……他看向醒儿,不知道她似展还收的眉心,究竟藏着多少思绪,其中有多少是他所喜欢的,又有多少是他抵死不愿见到的呢。
“醒儿……”田南默念一声,心中一暖,却又一寒。
2017年01月02日 10点01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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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于的青年不懂两人所经历的惨事,此时正在大街上喋喋不休。田南听见他说道:“在下姓于,名义纯,字往之,延舟人氏,游历到此处,因……呃……散尽钱财,总算是遇见你们,实在幸运!却不知你们二人?”
田南回了神,正要答话,醒儿已经开口道:“我和师兄就是本地人,家住雾端山……”说到此处,醒儿双眼一红。
便是于义纯天性迟钝,此时也看出不对来,正待询问,却被田南打断道:“我名为田南,这是在下的师妹,亦是我的妻子。于兄,此事说来话长,我们找个地方先坐下吧。”
于义纯自然无不同意。三人寻了个饭馆,点几样菜品,捡了个无人的地方坐下。田南迟疑了少时,开口问道:“于兄自言是延舟人氏,不知你与延舟于家是……”
“我便是那个于家的人,于仁远乃是家叔,我父亲在家中行三,沿袭至我,亦是习武。”于义纯应道,神色很有些自矜。
“探花散手于家……”田南恍然大悟,原来眼前这于义纯真的是大门大户之子。
延舟于家,在官场与武林都是极有威望的。文者,历经百年,有进士十七人,钦点探花一名,为官后各居高位,根基深厚;武者,以探花散手闻名江湖,是武林人士公认的五类拳掌绝学之一,当代家主之四弟于仁远更是拳殴魔门长老,掌劈邪道圣女,便对上江湖第二陆人,也可全身而退的大高手。
田南惊叹一声,立刻对于义纯另眼相看。醒儿揪着衣角,对着于少爷频频探视,又查看自己,只怕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会教他取笑。
月中门也非无名无姓的,田南本可以自信满满地介绍自己。可到底本门一夜尽丧,只余下师兄妹俩,实在让田南苦不堪言。
于义纯见田南目中神光内敛,手中又持长剑,走路时如风云涌动,绝非凡庸。赵醒儿腰脊活动间如松实紧,步履轻盈,也是习练高深武学之人。他又记起师兄妹俩居于雾端山,此时便猜测道:“贤伉俪莫非是月中门弟子?”
醒儿紧咬嘴唇,将头垂下。田南将掌心覆在醒儿的小手上,开口道:“正是。家师赵诠,拙荆是师尊幼女,也随他习武。”
于义纯闻言,连连拱手,说道:“原来真是赵大侠高足,失敬失敬!赵大侠侠名远播,为人正派,我是仰慕已久的。此番来这蒸云城,也存了拜访赵大侠的心思。不知赵大侠可在山门内?还是云游天下去了?”
田南嘴角一苦,险些说不出话来。醒儿更是忍不住低声啜泣,断断续续道:“爹娘他们……昨晚被贼人杀死了……”
于义纯以为自己没有听清,再问道:“赵大侠夫妻怎么了?”
田南道:“昨晚,一伙贼人强占我月中门,大肆杀戮,只余我和醒儿活着逃出……”
于义纯听得呆住了,突然间猛地往桌上一拍,吓得上菜的小二险些将酒菜打翻在地。只听他难以置信道:“月中门被灭了?何方贼人,这般胆大?这是将武林正道不放在眼里吗!”
田南见他义愤填膺,心里压抑许久的悲愤也随之共鸣。他夺过酒壶,对着嘴就是一阵猛灌。
“田兄,你且说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月中门如何便……在下虽不值一提,但也绝不会坐视恶人横行!”
田南摇了摇头,呵呵惨笑道:“无根寨……无根寨!灭门夺山,杀父淫母,此仇、此仇不共戴天!”
“无根寨?”于义纯一怔,随后道:“我知道这个!这伙贼人从北方打向南,一路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官府中人都是酒囊饭袋,毫无作为;正道武林早有意剿灭它,却一盘散沙,抵不过贼人狼狈为奸之能!可恼!可恼!若这伙贼人早先被铲除,月中门便无此惨事了……”
田南愤怒已极,沈公子斜飞的眉眼又划过面前,让他更是仇恨。“还有一个自称‘沈公子’的淫贼,手段下作,人品猥琐,我恨不得生啖其肉,渴饮其血,以报……以报师娘大仇……”
说到此处,田南终于再忍不住,趴在桌面上,呜呜大哭。醒儿也是悲苦,倚在田南身上,泪如雨下。
若说到同仇敌忾,于义纯很是个好伙伴,但面前两人哭得哀恸,却叫他手足无措。他口中“啊啊”连声,实在想不出该做些什么,等了片刻,两人也全无恢复迹象。他只得拿起筷子,夹起菜肴,边吃边思索着如何帮两人报仇之事。
他吃了几口,田南才抬起头,抹去眼泪,安慰了醒儿几句,再对着于义纯说道:“在下失态了……真不好意思……”
于义纯连忙道:“哪里!身受这般惨事,贤伉俪还能如此坚强,这才让我钦佩!我想好了,在下不日便返家,向长辈告知此事。无根寨的贼人与那什么‘沈公子’,都是罪大恶极!我若不使这群贼徒尽亡,还乾坤一片朗朗,‘义纯’二字,于某再不敢当!”
听于义纯这般言语,田南与醒儿大是感动。观于义纯其人,处事虽憨,却是直率之辈,想来不好大言。报仇之事,若有延舟于家之人帮忙,那便不再是茫茫不可求的了。
田南手臂颤抖,给三个杯子各自斟满了酒,举了其中一杯,一口饮尽,哽咽道:“于兄大恩,田南无以为报,若真能使师门大仇得雪,在下……在下……”
于义纯不等田南说完,便也将杯中酒一口喝了,再抬起田南的双臂,坚定道:“这已非田兄之私仇了,而是武林正道的大事。我不为田兄,乃是为因无根寨而惨死的冤魂!”
醒儿从未喝过酒,此时也端起酒杯,含泪道:“谢谢你……醒儿也……也敬你一杯。”说罢,一仰头,将酒喝了个干净,却被呛得连连咳嗽。
周围的食客耳朵也是尖的,寥寥几句“月中门”“报仇”之语,立马便被他们听见。过不多时,众人窃窃声四起,月中门惨案,也因此而为人所知。
2017年01月02日 10点01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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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vel 8
“少爷。”……“少爷?”
“沈公子?”……“那两人的新消息已有啦!”
“……嗯。”沈琮支起身子,屈指叩了两次车壁。马车缓缓停下,厚重的门帷被车夫掀开,日光侵掠而入,黑暗中,赵醒儿的身躯面容猛然破碎,刹那间便成了车内飘浮无措的烟尘。
马车外边,是喧哗的蒸云城。街上人说多不多,可街边摊贩彼此的呼喝声似乎离奇地大,你方说罢我登场,只想着让自家多赚点银钱。自然也有车马与脚步声,杂糅一块,搅得这个中午难得安宁。嘈杂的叫声灌将进来,剥夺了那世界的最后一点静谧。沈琮骨头一软,瘫倒回软垫里,不堪烈日般地闭上了眼。
车夫是个弱冠年岁的英俊青年,见主人这个模样,便将门帷放下。他看了一眼前来报信的人,眉头一皱,问道:“少爷知道了。你且将那三人的行踪说来。”
报信之人又朝着马车探了探,才开口道:“寨里的兄弟们前去问了,说是在窑子门口看到了那个男的。女的不在身边,却跟着一个男的,便是昨儿他俩遇到的。乐家的人说,他们是要给个婊子赎身来着,俺来寻你们的时候,那乐家公子正准备着出门抢女人呢。”说罢,他咧嘴一乐,露出满口黄牙。“到底是啥样的婊子,惹得这么多人抢她……”
车夫喉头嫌恶地一动,再道:“赵姑娘可是在那个客栈?”
“是,是!俺这就带你们去。”
见车夫抬头示意,来人调转马头,当先一步走了。车夫扬起马鞭,噼啪一响,车轮骨碌碌转起来,恢复了前进。只听车内传来一声:“这位兄弟,辛苦了。”
声音不大,前面引路的那人却听得分明,当即应道:“不辛苦,不辛苦!若沈公子能替俺在大当家面前说上几句好的,那……”
车里传来一声轻笑,在这道上嘈切的车马人声中,显得渺渺难闻。
晦暗是沈琮最自如的天地。他摸出珍爱的折扇,触着其表冰凉乌铁,轻轻吁了口气。身下的垫子极尽柔软之能,他却仍不满于路途的颠簸,再闻着方才逼入的尘世浊气,真叫人心生不满。
“一切都是为了她呀……”沈琮难过地呻吟一声,下身肿胀难耐,每一次挨蹭都让他浮想联翩。他不觉间将手掌伸了下去,朝那儿抚了一抚,而不过片刻,便将手移开。他看着面前消融于虚空的指掌,摇了摇头,自语道:“无聊的东西。”
他开始有些烦躁了,便忽地坐起,瞪时前方,双拳紧握,耳中那来自车外的喧闹声一阵大过一阵,却全是男子肮脏的污言秽语,每一个字,每一个腔调,都仿佛在搅动他的胃肠。沈琮打了一个嗝,痛苦地张大嘴,最终也不过哈了口气。
不可大声呼喝,不可仪容不整,不可行止无端……沈琮想起前天不意间在赵醒儿姐妹面前撩起下摆的荒唐举动,心中的麻痒越发难以抑制。他慎重地将双手按在发鬓上,慢慢地揉动着,眼珠子里似乎有着许多白花花的物事,千变万化,让他觉得自己在玩万花筒。沈琮很是想笑个几声,但喉头滑动后,挤出的却是一句话:“还没到吗?”
“少爷,前方就是了。”随着车外恭敬的应答声,沈琮感觉到马车的速度慢了,他的心跳却越来越快。趁着这点路程,他在车内将自己好一番整理,直到觉得尽善尽美了,方才轻叩车壁。待车夫撩开门帷,沈琮勾出一点笑意,迈步而出。
日光刺眼,泼洒在沈琮身上,暗了他脚下的一方土地。沈琮双眼微暝,对身边满脸讨好的无根寨人视若未见,一步步走进了旅店的门。
他一进门,便渐渐夺来众人的视线。楼上楼下,在外头的有寥寥十数人,打第一个望向沈琮的人起,纷纷地便有一道道目光袭来。沈琮早已习惯了,环视六方罢,便走到了掌柜案处。掌柜是个半老的中年人,此时有些结巴地问道:“呃……这个,公、公子光临小店,是住店还是打尖呀?”
“都不是。”沈琮腰身稍倾,温声道:“我是来寻人的。”
“啊……啊……”掌柜连连点头,却也不知自己在点个什么。眼前男子有若天人临凡,随意说些什么,好像都是难以违抗的。他料想这般俊逸人物,绝非恶徒,便拱手道:“公子还请自便。”
沈琮满意一笑,侧身欲离,而留话道:“还要麻烦掌柜的给我这两个伴当准备些吃食。”
掌柜连忙招呼二人坐下,沈琮看也不看,只拾阶上楼去了。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周围才响起一阵阵艳羡或嫉妒的咂嘴声。
二楼的客房不少,沈琮每经过一处,都要停留少时,至于是否惊扰到走廊上的人,那自然不在他的考虑之处。这般走走停停,一直到他听见几句恶狠狠的低语。
下身又滚烫起来。沈琮双眸发亮,悄悄地靠近那房间,手掌举在胸前,虚按房门,将推未推。他这时有意去听,则少女的自言自语声当然清晰多了。
只听见,房内的少女压着嗓子,嘀咕道:“好个二郎真君,快给姑奶奶报上名来……”
沈琮听得一呆,疑惑之下,将右耳靠上了屋门。
房内的声音变得低沉了,哼声道:“泼猴,本尊之名讳,是你可以知道的吗?”
声音又高:“哈哈哈,无胆小人!我赵悟空如意棒下,不打无名
小丑
!”
“哇呀呀,教你知道又如何?我二郎真君,名讳田南,今日特来擒你这无法无天之逆贼!”
(可添加沈的幻想)便听见“扑通”的落地声,屋内少女来回踱步,急而复缓,口中“锵啷锵啷”地念个不停,“哼哼哈哈”之间,时不时夹杂几句“潮起潮落,月盈月缺”的剑诀,十分不伦不类。沈琮耳贴房门,听得如痴如醉,时而无声捧腹,时而口中“嗬嗬”,直到听见少女喝了一声:
“呔!田南小儿,今日可知道本姑娘的厉害了吧!”
沈琮的心中疯一般呼喊道:“知道了!知道了!”当下再按捺不住,双臂一伸,屋门应之而开。赵醒儿慌忙地转过眼来,双手各持着一个糖人,左是孙悟空,右是二郎神。
沈琮闪身而入,背过手,将房门紧紧关上。他眉目间蕴积的笑意犹如洪水决堤,霎时间倾泻而出,冲击到赵醒儿的眉眼口鼻胸腹手脚,无一处不被包围。
赵醒儿急忙转过身,走到窗边,将糖人藏着,不安道:“你是谁?为何进我房间?”
窗是开着的,日照奔流,带起道道烟尘,在赵醒儿身周翻涌。沈琮的目光与之交杂,却失去了赵醒儿原本的模样。昨日刚换上的翠裙仿若披上淡金,她的娇俏眉目,也因之而显得朦胧难测。
沈琮用力眨了眨眼,刚要有所动作,赵醒儿却因为他的毫无回应而越发警惕。只听她斥道:“贼子!快快答话!别以为你长得俊些,本姑娘就不敢打你了!”说罢,她放下糖人,操起地上的凳子,如炸了毛的猫儿一般,死盯着沈琮不放。
沈琮此刻是十分受用的,然而局面紧张,他总不能真的一言不发。他开口道:“赵姑娘,你忘了在下么?看来那一夜,在下看清了你,姑娘却不曾注意我呢……”
五分清越,四分浓腻,一分癫狂,赵醒儿刚听他说完第一句话,身子就开始颤抖。
“你认出我了?你认出我了!”笑意不可抑止地从沈琮脸上溢出。他喜不自胜,不禁朝前走了几步。却听赵醒儿一声尖叫,手中的凳子便飞砸过来。
“砰”!凳子结结实实地砸在沈琮脸上,他的脚步仍在往前,而头部却是后仰,来回摇晃几番,终究仰躺着倒下了。
赵醒儿大口地喘着气,失神般连连后退,直到背抵屋墙,身子有了依靠,才似摔似滑地降下身来。她腰身偏斜,不意间把支撑半面窗子的木棍撞松了,待她坐倒在地时,那棒子也随之落下,正好敲中了她的天灵盖。
一半窗户缓缓合上,屋内自然也比原先昏晦了少许。赵醒儿摸了摸自己被敲到的地方,猛地惊醒,拾起身边一尺来长的木棒,双手紧握,便爬起来,一步步朝着沈琮走近。
隔着几步看,沈琮脸上完好无损,但瞧着又是真被砸晕了。赵醒儿六神无主,茫然失措,脑中转了几转,才咬咬牙,一只手捡起那立了大功的凳子,再高举过头,看准了地上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就要发力砸去。
2017年01月02日 10点01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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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独在异乡为异客
2017年01月02日 10点01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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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沈琮的双眼便在此时睁开。“啊呀!”他仿佛强忍笑意,腾身而起,下一刻就已凝在赵醒儿眼前。左右手臂齐出,穿过少女腋下,又往上顶,一恍神间,男子滚烫的躯体便死死贴上赵醒儿玲珑的前胸。他的双臂如金箍儿般,扣住少女的上半身,这让她还如何使劲,将那凳子砸下呢?
沈琮的脑袋急急下探,凑到赵醒儿的脖颈处,却撞上她的手臂。凳子自空中落下,砸在沈琮的后背。男子“嘶”了一声,在少女的耳中尤为刺耳。那之后,灼热的气息侵掠如火,扫过她长发与衣裳间赤裸的肌肤,那不知是清是浓的香风,几乎要吹走少女的灵魂。
怀中佳人止不住地颤抖,沈琮便将嘴唇覆上黑发下的那抹雪白,舔舐着此方逐渐嫣红的天地。青丝散乱,挠动男子的面孔,那身躯柔软温热,更是蕴含着无限的生命与诱惑。沈琮的脑子已然空荡无物,紧闭的双眼中无边无际的黑暗,在此刻被瞬间生发的光明侵占,纯粹得不似人间。
“啊——!”赵醒儿后知后觉,总算感受到脖子一侧的湿热。她一声惨叫,双臂压在男子肩上,不得自由,但双腿总是可堪一用的。她将尖叫的力气尽数收回,贯注腿上,决然地朝着沈琮顶去。她也无从得知这一顶能取得怎样的成效,只不过是本能下的绝地挣扎罢了。可谁知沈琮受了这一击,竟发出垂死的哀嚎,捂着下体,双脚散乱地往后退,一直到踉踉跄跄地失去平衡,摔倒在地。赵醒儿这才回溯了一番,膝部那刹那间柔软的触感。
“阳根……”她默念了一遍,对师兄所说的两个字忽觉恍然。
沈琮蜷缩在地,只觉得腹部一下全都没了,消失了。他想起了所谓腰斩之刑,但双腿分明还在,扭动的屁股也明显在摩擦身下的地面。然而他的上下两排牙齿还是止不住地打战,双手死死捂着那已经全软下来的东西,身体似乎在以疼痛昭示着自己二十多年的存在,更可怖的却是心中的惶恐。
“没有事吧……没有事吧……”沈琮在自家祭祖之时,也未曾这般诚恳。
他看到赵醒儿抹去自己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又见她拿下了窗上的另一支木棍。屋里更暗了,四周漫着的是暖融融的黄光,赵醒儿将目光移向地面,其中火一般的羞恼与冰一般的恨意,让他近乎麻木的阳物忽然剧烈地抽搐起来。
“淫贼!恶贼!奸贼……我杀了你……我杀了你!”赵醒儿先是喃喃,随后一声大喝,手中双棍如双剑并出,劈头盖脸而下。
沈琮却想要放声大笑。那东西还会疼,那就没事了,没事了……疼痛一阵又一阵,灰扑扑的木棒也即将刺来。他看着少女鲜红欲滴的脸,笑着抹去方才疼出的泪水,另一只手往地上一撑,施施然躲开了这次进攻。
“决不饶你!”赵醒儿再次来袭。沈琮勉强起身,步伐还是不大稳当,这下无法再躲,他便抽出铁扇,格开明劈,再引暗刺,又将之消弭于无形。
“噫!”少女两番攻势,全都无效,着实让她气急败坏。但盈缺剑诀之所重者,乃是续而不断、充盈自如,因此赵醒儿不敢停下,只是一次又一次,凭着手中粗钝的木棒,将所有恨火与怒意宣泄在眼前的男子身上。
房内狭窄,教沈琮开始便失了地利。他平生所傲者为轻功,可是区区方寸之所,如何让他施展得开。他也只能以一柄铁扇左拨右挡,既不忍伤了少女,又要忍着胯下的疼痛,这样一来,两人竟然斗了个旗鼓相当。
几十个回合过去,赵醒儿已是体力不支,沈琮也被打得手忙脚乱,硬是挨了好几棍。他见少女香汗淋漓,知道她是强弩之末,便开口道:“盈缺剑诀如此精妙,真让在下始料未及。”
赵醒儿没有多余的气力说话,只是咬着牙,一刺连着一刺,但那即便打中了,也伤不了人。沈琮渐渐停下手,任由那木棍一下一下打在自己身上,目中闪着疼爱与怜惜的波光。
少女的双手垂下了,发出人生中第一次苦笑。沈琮伸出手,想要去扶她,赵醒儿却匆匆后退,靠上了床沿。
“赵姑娘,累了么?”沈琮关切道。
赵醒儿两眼一空,唇角抽了几抽,发出几声不知是哭是笑的怪声。她捏紧拳头,恨声道:“恶贼,别做那假惺惺的恶心样子!你杀了我吧!就像你杀我月中门的其他人一样!”
听闻此言,沈琮郑重道:“赵姑娘,在下对天发誓,我从未杀过你月中门的人。其实……”沈琮看了看自己的手,再道:“我从未杀过人。”
“那你对我娘做的那些又是什么!”赵醒儿悲愤已极,忍不住一声嘶吼。
沈琮半张着嘴,两眼全是茫然。他慌忙道:“在下真的只是……只是想让李夫人愉快而已!我岂是辣手摧花之人?赵姑娘,在下……在下……”
赵醒儿呆住了,过了许久才喃喃道:“疯子……疯子……”说着,眼泪就止不住地垂流而下。
沈琮释然一笑,说道:“在下不是疯子,只是爱煞了女子罢了。赵姑娘,醒儿……随我去吧……沈琮此生,从未如此爱过一个女子。我绝不会辜负你。”
赵醒儿恍如未闻,只有低语道:“师兄……娘……姐姐……”随后,她嘴里一动,整个面容便扭曲起来。沈琮慌忙走近,见到一丝血线自少女的唇角流下,低落在素雅的青裙间。
沈琮大叫一声,疯虎般扑去,一下掰开少女的嘴,那丁香小舌已有了齿许深的裂痕,却还未一分为二。沈琮连道天幸,将赵醒儿搂入怀中。少女挣扎了几下,却在之后呜呜哭了出来。
沈琮苦道:“痴儿、痴儿,你可知你险些就死了?”
赵醒儿泪流满面,糊声道:“好疼……”
沈琮的下体又是一阵隐隐作痛。他压抑难耐,便将嘴唇凑过去,吮住赵醒儿的唇瓣。少女惊了一跳,一把将他推开,随后就在其脸上结结实实扇了个耳光。
沈琮捂着脸,满眼都是闪烁着的迷离之色。他又似绝望,又似痴迷,一字一字地说道:“醒儿,我是真的爱你。”
赵醒儿神色复杂,手指拂过唇角快要干涸的血迹,恨恨说道:“痴心妄……”话音戛然而止,少女的嘴还未合上,便目光慌乱地低了低下巴。展开的铁扇,冰冷的利锋,就贴在她的两片肌肤里。
她噤若寒蝉,泪水又开始在眼珠外流连。沈琮空出的手挽过少女纤细的腰身,薄薄的嘴唇再一次凑上去,从她的下颌开始,沿着那丝血迹一直往上,然后吻住她血染的红唇。
赵醒儿颤抖着将头偏开,粗重的喘息带着她的全身都不得安宁。沈琮对着她的耳畔,低语道:“我绝不会杀你的,醒儿。”
赵醒儿轻轻地将手指按在扇面处,呜咽道:“无耻……无耻之徒……”
“忘了你的师兄吧,他不过是个自私怯懦的小人罢了。”
沈琮扶着赵醒儿的腰,站了起来。柔弱的身躯紧紧贴着那男子,如同从一棵树上被拽下的藤蔓,依靠着它新的伴侣。
屋内昏黄,幽光溶溶,沈琮阳物的痛感已然消淡了。
2017年01月02日 10点01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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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vel 5
楼主你好,有没有兴趣把文发表在网站上让更多的人看见?这里是17K网编一只,你可以随便百度去查,我们网站信誉还是很好的,有青训营帮助新人磨练文笔,q:1714 0524 13 ,期待你的加入。
2017年01月03日 08点01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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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vel 6
你是女生吗?小说情感描写细腻,但同时带来的缺点是情节进展缓慢,不够大器。各有优劣,每种风格都有喜爱的受众,不必在意
2017年01月03日 13点01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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