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锦劫 >>by桃恣妖妖
梅影莲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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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之繁锦 一 大雨瓢泼,哗哗啦啦地晶莹,竟也不绝于耳。 我正走在大马路上,没带雨伞没带雨披,随意把帽子往头上一罩感觉乱帅的。 然后一个惊天大雷下来,我被震撼了。 真的,我被震撼了,我不是说它的音量大还是和闪电配合得好,我是说它竟然那么准可以从我脑门三分之一处向下劈开直到脚底心,劈得我浑身发麻,我不得不被它震撼。 人死有很多种,有人喝水呛死,有人吃饭噎死,有人被枪子弹甭死,还有人走着走着就SBSB不知所谓地死了。 比如我。 我早就知道今天流年不利,首先是和从小玩到大的死党吵翻然后又突然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淋了雨,现在连雷都不放过我。 我对于自己都被雷劈了还能直立原地想那么多的往事感到钦佩,不过这些也都是转瞬即逝的几幕,闪过了也就落幕了,还有我的人生,也就该落幕了。 一点一点倒下去,用一个僵硬尸体该有的姿势。 
2008年10月05日 14点10分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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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的人似是被惊动,我只看见那帘子打外边一层层支开,便又低了头干呕着。 脖子后边似乎藏了条吐着红信的毒蛇,随时可能咬一口催人丧命。 “十三公子……”方才在耳边嘤嘤嗡嗡了好久的少年音色一下清润起来,近在咫尺:“怎么,又发了病……” 我什么时候得了病?又哪来的发病……还有什么十三公子的…… 正欲开口询问,喉头便被噎了个恰恰好好,一点不带含糊。 “我、我说……”一张口,只觉得声音稚嫩又嘶哑,由不得也是大吃一惊,可当下也管不了那么许多:“水……” “水!快些快些,十三公子要水……”少年回头急急切切冲仍在厅堂的少女嚷着,那边手忙脚乱,险些打翻了茶壶。 一只玉润瓷杯很有效率地出现在眼底,杯口流光细碎,一看就是好东西。 我伸手去接,宽大的雪绸袖子顺着手腕滑落下来,一豆摇红烛火晕蒙蒙地打上光亮,我差点再晕过去。 干脆别醒了。 这还叫人胳膊么。 多细,我就不形容了,单看那脉络分明的青青血管触目惊心地暴突着,还有瓷白肌肤上时不时错落出来的大红斑点,就能把我要到四十岁才享用的脑血栓心肌梗塞间歇性癫痫都给提前吓出来。 惊愕之余,竟没了心思喝水。只呈石雕状呆坐原地。 这是个梦吧。 苍天,我知道同性恋不对,但我已经被骂了,已经被雷劈了,我已经知错了。 我都知错了还这样吓我,浪子回头果然只是一个骗局啊…… 还不如再“眼前一黑”一下,也好逃避逃避现实。 我于是又眼前一黑…… 夏之繁锦 二 我做了个梦。 梦里我又回去了。回去那个我本不眷恋的世界。 窗外还是在下雨,很大很大的雨。 苏陌和我擦肩而过,那种宛如生人的神态,看得我心里一痛。 我本以为不会再痛了。 我问他:“你忘了信的事,我也忘了,回到过去的关系,难道不好?” 他冷冷地回头看我,目光彻骨如霜剑。 “我憎恨同性恋。我憎恨我父亲,所以我一样憎恨你。” 只这一句,我便彻彻底底万劫不复。 苏陌的父亲在政界原先倒很有作为的,可却秘密地有一个男性情人,后来不知被谁发现了,便因为不堪舆论而自杀,岂料他父亲也随之自杀了。这事情在媒体上轰轰烈烈沸沸腾腾了很久一阵子,导致他从小便生活在巨大的阴影与压力里,无法脱身。 这种事情能怪谁?谁也不怪。 缘分要落幕的时候,管你是天皇老子,王孙贵族,谁去挡它也不留个尾。 那就这么结束吧。干干净净的连丝灰儿都不带,最好。 眼睑忽然被阳光刺得有点儿疼,耳边爆炸开咋咋唬唬的声音,情不自禁就簇紧了眉。 “好了好了好了,戚大夫果然有一套的,在十三公子后颈上下的针灸起效了!公子身上的红斑已经消了……” 嚷嚷啥呢……不知道我有起床气吗…… 他进来见我坐在床头虚了眼儿,也知道是吵着我了,低头蹭过来:“十三公子,对不住,奴才太高兴了。” “……”其实我想问“你高兴个啥”的,想想,还是算了。 这种话问出来,伤人。 木门半掩,透过软烟罗的纱窗能看见院落里杂草疯长。 这地儿看上去相当冷清啊。 我定一定神,拍一拍床沿儿:“你坐过来吧。” “……嗯?”他看我突然严肃下脸来,以为我还在气他闹腾,吭吭哧哧地道:“十三公子,奴才下次再也不敢了。” “谁要跟你提这个了。”我到现在还不大适应这清澈略沙的音色,太过纯净:“你过来,我有事问你。” 他犹豫了片刻,终于在我的逼视下坐了过去。还真只沾了点儿床沿儿,都不敢实坐下。 “……”我拉他一下,他仍不肯坐实,也就作罢:“那什么,茗竹,是不是叫茗竹?” 如果我没记错,那少女临走时这么叫过他。 “十三公子……”他显然不知所措。看来叫对了。
2008年10月05日 15点10分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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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下坐起身来,散乱着头发在月华下一脸惶恐:“呃呃……您怎么来了?” 我微微一笑往他床沿一坐,感觉到他赶紧往里一缩,举起自己细长的指尖放到月色下端详:“想不到,想不到,这巴掌还有猪蹄儿这个名称。” 茗竹惊得失了颜色:“奴才不知是公子……奴才……” 我不耐地打断:“我又没说怪你。”见他还是惶恐,和蔼慈祥地冲他笑了笑:“我就是有点儿事儿问你。” “您问,您问。”他又往里缩了点,就要贴着墙根了。 我便再往里坐一些:“听说,咱家主子要过生辰了?” 他干脆贴到墙上:“嗯,没错。”表情却渐渐转为了疑惑,翻译出来便是您大半夜的跑来就为了跟我说这事儿? 对了,这是半夜啊,我还是主子的娈童,跑到茗竹房间里,他能不害怕么。 不过我这小身板也不能把他强 了啊。 我于是坐回去,不再逗他玩儿,正色问:“我是不是要做些什么?” 他听了赶忙道:“公子还是先把病养好再……” 我说:“我的病两日后就能好,师父他刚刚才来过。” 他不吭声,许久才说:“爷生辰时倒没什么事的,只是谁能在生辰时侍了寝,那便是天大的幸事。因为爷平时,是不怎么找男子侍寝的……”
2008年10月05日 15点10分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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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到那位“师父”走前意味深长的笑意,不禁大怒。 原来他在嘲笑我!嘲笑我这不堪的身份!既是如此清高,既是看不起我,为什么要帮我!还收我为徒?! 是了,受人之托。真是个无上的好借口。 我微微冷笑。 “公子?你怎么了?”茗竹见我脸色倏忽大变,颤颤问道。 我收不住冷笑:“没什么,只是叫人看轻了些,看j了些。” 其实本来也是下j,居然因为他身上曾经闻到过的药香就情不自禁地心跳。罢了罢了,谁叫这个身份令人尴尬。 “公子……”茗竹不知说什么好,斟酌着道:“这条路是公子自己选的……是公子要进这个府,别人怎么看,您也就别在乎了。” 这是什么意思?我自己要来?不,应是莫念堇吧。 我狐疑地看着他,问道:“我很喜欢咱们主子?” 茗竹磕磕巴巴地回:“您……确实挺喜欢的,而且……莫府被抄的时候,您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跟着老爷夫人一同车裂,要么就,就……” 我长叹一声:“不必说了。” 贪生怕死乃人之本性,莫念堇才十六的年岁,也曾是个锦衣玉食的少爷,也曾过过良辰无忧的生活,选了抛弃自尊地活下去,也断不能怪他。 既是这样,叫别人瞧不起,也是应该的。
2008年10月05日 15点10分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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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之繁锦 五 我站在原地顿了一会儿,还是过去了。没必要和自己命过不去,死过一次的人,总会更珍惜性命。 他在后面,滑腻腻的指尖掠过脖子,眼角余光有时能瞥到他搭在桌上的另一只手,玉雕似的,像个假的。 我情不自禁觉得有点好笑。 施针完毕,他站起身来,清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笑什么?” 我摇头:“没什么,师父,你觉得是人心假,还是人面假?” 他擦拭着银针的手顿了一顿,专注地看了我一眼:“什么意思?” “师父长得太好看,我怕您是个假人。”没轻没重地开了句玩笑,我转过头去呆呆看着跳动的火焰。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我注定被苏陌讨厌着,哪怕微不足道像着他的人。 “师父,”我用轻得几不可闻的声音抛出去一句:“你委屈不?” 他把银针收回袖子里:“委屈什么?”原来他听到了。我说的那么轻,他还是听到了。 “你讨厌我吧。”我仍盯着烛火看。 他转身时眼风扫过来,那样的眼神,顿时让我有点觉得,我太忘形了。 不想他竟淡淡扬起了嘴角。说了句:“原来你看出来了。” 我一阵胸闷,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承认,我还以为,他好歹给我留点面子。这么一看,他是真没在乎让我知道。 又或者在刻意地让我知道。 我忽然没了力气和他多说话,只摆摆手道:“天色晚了,师父请回吧。” 也许这就是命数,命数里我该被“苏陌”这种类型的人弄得狼狈不堪,那就逃也逃不开。 他挑眉看我一眼,银色发丝从鬓前滑落了两根,遮住了那稍稍惊讶的神情。 随后他走出去,还是那么优雅从容,白衣翩翩。 临出门时他丢下一句话,一下就击垮了我。 他说:“其实你不惹人厌烦,只是我不喜欢缠着男人的男人。” 多么相似。相似到让我害怕。因为类似的话,苏陌也曾说过。 同性恋?我最恨同性恋了。 他们都高雅,容不得一粒沙在眼睛里边。我偏偏就是那么一粒沙,还总不知死活地缠着他们不放,从前世缠到今生,一个雷下来也还没有醒悟。 想了也只是烦躁,我拍一拍桌子,把茶杯茶壶都惊得一跳一跳,转脸就喊茗竹。 不出一会儿他就进来了,一脸诚惶诚恐:“公子,怎么啦怎么啦?” 我撑着下巴看他,目光乜斜着:“有酒么?给我拿来几坛。” “……公子,厨子是不给咱们那些的……酒水蜜饯之类,那是五公子他们才……” 我重重地一拍桌子:“连酒都没有?!逼我去偷是不是?!” 他胆战心惊地跑过来,伸手就试我额头的温度 “十三公子啊,我看您已经醉了……” “……” 鸡啼了还没有三声,迷迷糊糊地就听到个熟悉的声音。有点像茗竹。 “各位……各位这是干嘛来了……我家公子……我家公子……” “妈的,给我让开,爷他一会就来,还有心思睡觉?” “上次五公子的事确是我家公子的不是,可念在他大病初愈……” “婆婆妈妈的,少废话,把莫念堇给我揪出来!” ……靠,谁他妈在看电视,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 蓦地,气氛不知怎的全部安静下来,再有人说话已是个冷冽却懒散悠闲的声音:“都堵在这儿干什么?沁霜,你把我叫这来做什么?” 少年娇媚如猫的声线刺耳不已:“爷……沁霜也是受了欺侮,咽不下这口气……” 有完没完了…… 我翻个身过去,仗着起床气,冲外头大吼了一声:“娘的,电视声音给老子关小点儿!顾不顾人睡觉了?!” 妈的……谁在看电视……古装武侠片不早在2005年就过时了…… 外头立刻陷入了一片沉默和寂静当中。
2008年10月05日 15点10分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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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翻一个身,却猛地睁开了眼,一个打挺坐起身来。 不对!不是看电视呢,我居然忘了我现在不在21世纪了…… 这么说外面来的人应该很了不得……我抚着欲裂的脑袋,回忆着方才门外的对话。 不好,我还给人家吼回去了,还加了个“老子”。这下不麻烦的事也麻烦了。 外面还是寂静的一片,悄无声息让我差点以为刚刚是幻觉。 半晌,才响起一声慵懒的轻笑,声线沉浮着,很是暧昧:“这起床气还挺大的。” 顿了片刻,又冷冷地扬起了一个调子:“这不,连‘老子’都加上了。” 我顾不得多想,赶紧披衣服下床,拉开门,刺眼的光线瞬间全部涌入。 门口迷迷朦朦的光晕里,站着大片呆若木鸡却凶神恶煞的仆从,茗竹背对我跪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这么劳师动众?! 眼光再往前推,看到两个出挑的身影。 其中一个是那日的五公子,原来他叫沁霜。名字倒是不错。 还有一个,我不认得。 穿着件堇色的家常服,绣着的却是蟠龙的花纹,那底线是极精细的手工,一圈一圈被匝上去的,说不得也华美十分。腰间的宽边金带与袖口一色。乌发只简单束了一把,目光却如两潭深泓,正似笑非笑地将薄唇抿紧成了一线,只盯着我看。 我被他看得发憷,稍稍往后一退,正欲跪了再说,却听他又轻笑一声。 “不必了。看来我是受不起的。” 我低了头不再说什么,是我冒犯在先。再说,就算我辩解,他也未必饶我,干脆不费口舌。 沁霜的声音传入耳中,得意非凡夹着些撒娇的成分:“爷,他那日在竹林里对沁霜推推搡搡的,还口出狂言,害得人家憋了好几天闷气,您一定得用家法治治他,不然这些新来的,一点儿规矩也不懂。” 我只感觉他沉了视线看我,却不敢抬头,任由沁霜在那里搬弄是非,这当口我要是说话,情况只怕更糟。 “你有什么说的?”那位应是皇子的大人扬声问我。 我摇摇头:“不敢不敢。方才已经冒犯了。” 他似乎笑了笑:“那件事,自然是要罚的。可我被这么大张旗鼓地弄过来,确是另一码事。” 我明白了他在说沁霜的事,听他的口气也有些不耐烦的。也对,他想必很忙,沁霜仗着他的宠为这么点婆婆妈妈的事就把他弄来,他不烦才怪。 是个聪明人,同聪明人说话,不必浪费时间。 于是我偏过左脸,露出那片显赫的红肿:“您心里有个数就好,这么点芝麻绿豆的小事,就交给五公子吧,他怎么消气就怎么处置,小的我绝对不说您半句不公道的话。” 言下之意,即我自己找抽,我理解,您要忙忙您的去,我知道您讨厌这码子事。 不光是他,我想是个男人都很反感自己的妾啊宠啊的仗着点宠幸就把后宫之乱带去他的生活里叫他拿主意,要么说这沁霜还是孩子,远远不懂这些。 他没移开眼神,仍旧那么看着我,我于是也抬头,丝毫不避地反视着他,这么仔细看去,他倒是称得上漂亮的,甚至比身边的沁霜还好看几分。也许是那双凤眼,有意无意地都是流露了些艳的。 “莫家的人……”我听见他若有所思地自语:“有趣。有趣。” 再注视过来,他眼里已多了些捉弄和玩味的意思:“既是这样,就交给沁霜好了。想要怎么处置都随便。” 我心里一惊,暗暗叫苦,本以为他会放了我,没想到他这么是非不分。 他还是那么笑吟吟的,眼睛里却分明是“就看你怎么逃出去”的神情。敢情,他把我当消遣了。 既是这样,我逃给他看也无妨。反正我现在的身份本就是要哄他开心的。 于是我上前,在茗竹旁边跪倒,缓缓道:“念堇没有意见,只是恳请爷宽限几日。” “哦?”他轻咳一声:“为什么?” 我娓娓道来:“其一,几日后是爷的生辰,闹些不愉快的事想必不吉利;其二,念堇身子尚未痊愈,待得再恢复几日,自当前来领罪。” “呸,你以为你是谁?居然还谈条件……”沁霜气哼哼的怒斥还没完,便被他打断。 “准了。” “爷……”沁霜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
2008年10月05日 15点10分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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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干笑:“您说笑了。借小的一百个胆也不敢啊。”您哪儿比的上原来我家那条大黄狗贴心。 他不知道我心里附加的旁白,有气无力地懒懒闭眼,似是懒得理我了。我于是三口两口喝干杯中的茶水,转身往外走。 只听身后有人来了句:“你去哪儿?”我折回头解释:“去船头看看,不打搅您休息。” 他闲散地开口:“哪儿也不许去,给我坐过来。” 我不知道他又想干吗,原地停了一会儿,还是坐过去了,不过和茗竹上回一样只坐着点床沿,还不敢实坐,我怕他大少爷嫌脏。 他一动不动,我也一动不动,这么郁闷了好一会儿,终于我手间一紧,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夺过去牢牢握住了。手指头还在手心里摸索着,好像要证明什么一般。 良久,他忽然沉下脸来,把我的手狠狠往外一甩。 “怎么是你。”他把脸别到里面去。 这也太准了,我还以为我的猜测有误呢。 “出去,我不想看见你。”又摔过来硬邦邦的一句,砸在心里头咣的一声,很有重量。这句我没想到,他比我想的还要绝。 既然这样他叫我回来干吗?我于是干干脆脆地起身,抬脚就走。我觉得我真是犯j到了极致,天底下找不到第二个我这样的二百五。明明知道会被这种混帐话气到,居然还低声下气地去帮他。 跨出门槛的那一瞬我感觉他的视线似乎一直锁着我的后背,不过也许只是我的错觉罢了。他不是旺财,我才是,在他们这些人眼中,我永远是条狗,高兴了就逗两下玩玩,不高兴了一脚踹出去,两秒一个转折,连心理准备时间都不给你。 夏之繁锦 十四 走出去的时候月上了西梢,船头水痕里几点星光,依稀看得见那个小丫鬟埋着头在哭。 我走过去拍她:“你在哭什么?”她抬起含了泪的眼看我一番,似乎有话不敢说。 看这样我也不方便逼问,无奈地起身准备上岸瞎转转,忽听身后的人“哇”地哭出声来:“十三公子……您别走……我,我害怕……” 我走回去蹲下身:“你怕什么?”她抽抽噎噎语不成句:“有,有鬼……” 有鬼?我皱紧了眉继续问:“怎么会有那种东西?你究竟看到了什么?”她沉默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一般低低地说道:“有个白衣白发的影子,只闪了那么一下,又不见了……” 我心里头一紧:“白衣白发的影子?你什么时候看见的?”她哆哆嗦嗦地回答:“就是刚刚……刷的一下就没了……”
2008年10月05日 15点10分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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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吭哧了半天,终于还是在我杀人的目光下唯唯诺诺走了,我对着暗蓝天边一轮冷月叹气。原来危机从这时候就开始了。
2008年10月05日 15点10分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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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长的时间里,他一直在假装!假装成一个美好的模子而已!我太过于愤怒,理智荡然无存,更没有什么两情相悦的喜悦之情,我只是被打击得不能动弹,曾经支撑我那么多年的梦想和意境,一刹那全部没有了。 他看到我手上握着的那些信纸的时候,明显不可置信地张大了眼,还有一些恐惧和瑟缩,这让我更加愤怒为什么不辩解,只要他辩解,我就可以相信,再烂的理由我都相信他,我再也不刺探他的隐私,我可以和他平平淡淡地做一辈子死党!他不能是这一类人!因为我是!我们若都互相知道,就没有可能再在一起! 我冲他狠狠地怒吼:“同性恋?!我最恨同性恋了!我居然让你这么恶心的人和我一块儿过了这么多年!你居然骗了我这么多年!”他呆呆地看着我,眼里的光芒如此陌生,好像第一次认识我一般。 他似乎又单薄了一些,左耳上一颗银色的耳钉闪闪发亮,那颗耳钉是我陪他去买的,当时没有什么钱,攒了好久只为了他的喜欢。我忽然间就后悔了,我很想从背后抱住他,对他说我们好好坐下来谈谈,这么多年的交情,就算再谈不妥,等过个一两年平了淡了也就好了,再再不行,等我们成熟了,老了,总有一天也能坦然面对的。可是那个时候他已经跑了出去,连伞都没有带。 而那时窗外,是雷鸣大雨。
2008年10月05日 15点10分 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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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之繁锦 十六 自称爹的死罪事件被旺财一句话解决“今晚上住客栈,你睡地下。”其实我想抗义的,为什么我俩就不能分房睡?又不能睡一块又要腻一个房间里,何必。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对了,他现在可在专宠我,在外人眼前自然粘得越紧越好。 扬州是个好地方,酒肆多,茶馆多,连青楼也是一等一的多。路过倚红楼的时候我惊叹了一下,原来真的有叫这个名儿的青楼!于是探脖子朝里多瞧了两眼,一转脸过来就发现身边的人鄙视地瞪我,我也回瞪他。怎么着,没见过不能多看两眼?这你也管着? “你就这么缺女人?”我听见他小声质问我,语调有些狠狠的。 我不急不徐地说:“谈不上缺,碰都没碰过。要么您晚上带我来玩儿?”他又瞪我一眼:“我带着你去青楼?别人看见了怎么想?”我又忍不住玩心大起,随口就来:“有些事情要大家伙一块儿参与才好玩出新鲜花样。” 他猛地在路中央呛咳起来,好不容易止住却闹了个大红脸:“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没规矩!”我微微笑道:“小的说什么了?应该说三爷您想到哪儿去了?”他被噎没了话,牙齿咬得格格响,满脸悔意:“我不该搭理你。”早该这样了,现在醒悟未免太迟,噎都被噎了才幡然悔悟多不值得。 我问他:“您来扬州是干什么的?”他瞥我一眼,冷冷地说:“你以为自个儿是谁,这我也要告诉你?”得,又不知道哪儿开罪了他,瞧瞧,这话里头又带上刺了。 我仔细回想刚才说过了什么,总结出来就是:我告诉他我这辈子没来过青楼,然后我就狠狠地把他得罪了。我脑筋转了半天没转过弯来,靠,这是什么狗屁逻辑? 旁边飘过来糯米粽子清香的味道,我立刻垂涎瀑布挂三尺,飞奔过去就盯着粽子冒青光眼。我以前胃总是不好,就是因为太喜欢吃粽子,在水上颠簸了那么久没好好吃过东西,怎么说也得犒劳自己一下。 光顾着盯着粽子,丝毫没有注意自己的形象实在不雅。直到身后有人问了句:“这位公子,您究竟买还是不买?”我这才回过神来,回头一看,顿时愣住。 白衣如水,很像戚回风;白发若雪,很像戚回风;桃花眼里虽然有些不衬他的狡黠,但还是很像戚回风;加上那阴魂不散突然出现的行为,他简直就是戚回风。 问题是,他臂弯里还挽着个花枝招展的女子,红纱轻薄的衣衫,一看就是对门倚红楼的。戚回风泡妞?我张口结舌。 不知道他是真的还是装的,总之那眼神是不认识我的,我只看到他原本温文尔雅的唇那么一张,吐出几个天打雷劈都显得不适合的字眼:“公子,您究竟是不是要买粽子?” 我点点点…… 再定神一看,他身边那个女的也一脸不耐地看着我:“买就买,不买就不买,盯着我们看什么看!”我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往旁边一让,眼睛依然盯着戚回风不放,他搞什么飞机?还是人格分裂了? 似乎察觉到我在看他,他回头慢慢弯起嘴角冲我一笑,笑得很是轻浮。我就不明白了,两天前我碰到他的时候他一派君子风范,风致儒雅连酒都不沾,只不过短短四十八小时竟然连窑子都去逛了。甚至还这样冲我笑?!不是我说,那种笑容配着双桃花眼,还真有勾引的意味,给它个名字,就叫做淫笑,淫贼的笑。 我还没回过神来,只见他把身边那女的一放,走过来就挑我下巴,顺带抛一抛挺俊俏的眉梢:“这么瞧着我干什么?莫不是~~”他还没说“莫不是”什么,我就慌慌张张大叫了一声:“停!”当场打断他接下来的台词。 他轻佻地弯着嘴角:“我还没说莫不是看上本公子了,你就叫停,心虚?”靠,还是给他说出来了,我真想自己是个聋子。不过这句话似乎能听出什么端倪,戚回风的声音比他要略低沉一些,不过差别还是很细微。 我冷笑:“心虚的该是你才对,装别人很有意思?”原来COSPLAY的兴起地是扬州,又长知识了。 他不是戚回风,这么一靠近我才发现。先不说二者的性格音色有差,光说他身上的气息就不对。戚回风是个医者,身上是有股淡淡的草药味的,而眼前这位COSER,满身都是脂粉堆里打滚的气息,闻上去就像百花在他身上齐放。他叫做田伯光,我倒还容易信些。 我那句话声音说的不大,只有我们两人听见,我看到他眼里闪过淡淡的一瞬光,具体是什么,我说不上。 他回头冲着方才的红衣女子微笑:“依依,你先回去。我一会儿来找你。”女子小嘴一噘,妩媚地挑眼睛:“公子得快点儿~咱姐妹们都等得心焦呢。”还“姐妹们”,刚拿NP噎过旺财就见着了现场版。这就叫报应不爽啊。 戚回风一世英名就这么毁了。可怜的人,他知道了会不会喷血?看在他是我“师父”的份上我决定每天给他烧一炷香。 身边那位适时发声,打断我的胡思乱想,此时他声音已不随便,冷冷淡淡地带些危险:“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朝后退了一步,街上的喧嚣突然间离我远了一般,隔绝在听力之外。我回头搜寻三皇子的身影,只见他衣袂一角闪过,刹那又在人群中湮没。 我张口叫道:“三……”他顿了一顿,肯定是听见了。只不过理也没理我,一径地往前走。 靠,刚才不和他斗嘴就好了。 我转身往人多处走开几步,大街上他应该不会把我怎么样,刚刚挪了一步,就见那位仁兄快速走过来,一把钳住我的手腕。 “你还是乖乖跟着我走的好,”他轻轻咬我的耳垂,我满身登时起了鸡皮疙瘩,白色头发垂在颈子里,凉滑得很不舒服:“你的脉门

在我手上。” 脉门?还真有这种东西?不过这当口,信了总比不信强,免得白白丢一条命。 我于是偏头避开,也冲他假笑:“您还是放我走的好,我上头的主子,您想必惹不起。”他不屑地轻笑:“既是这样又不见你跟着他?”我无奈地朝远处又看了一眼:“走散了而已。” 他显然是不信,在我耳廓里吹一口热气低声道:“那你就等着他来黄泉路救你吧。”说罢大力一扯,那劲瘦修长的指尖在我小腕处些微使了力,双腿便立刻麻软了,喉咙间似堵塞了什么似的,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来。 他一把打横把我抱起来,弄得街边人纷纷瞩目,他居然还有心情冲他们一一微笑:“谁看上了本公子,排好了队一个个来。”我在他胸前险些抽筋,这人是真不要脸还是天生没脸?对了,他顶着别人的脸,当然肆无忌惮。
2008年10月05日 15点10分 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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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里仍然是莫测:“我干吗非要知道?说不说由你。”我还是冲他笑:“我可没说光告诉您为什么知道,扬州这地方有财源,只不过要您拿条件来换。”我和他之间,从来不存在谁欠谁人情,交易而已,。 他冷冷地看着我:“你就从来不觉得你太过放肆?”我说:“交易过一次,就不怕有第二次。您自己看着办吧。”他沉吟了片刻,方才开口:“你说,你要什么。” 我伸出两根手指来:“我为什么知道您来的目的,交换跟您平起平坐用膳的地位;我想出来的法子,交换再不睡地板。两条都不苛刻,您觉得如何?”他看着我有些不信:“就这些?” 我笑眯眯地点头:“就这些。”这些还不够?起码有了这些,我才能活得像个人。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好长一会儿,脸上的神情奇异,估计是觉得我脑子被门夹了,这么卑微的条件也愿意拿出来。好半天才吐出一个“好”字。 他们这些天生富贵的人哪里知道,无法活得像个正常人的难堪。
2008年10月05日 15点10分 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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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这声音…… 我的表情瞬间僵硬,万紫千红地转瞬千变一定很好看:“您……那个什么……是真身?”他波澜不惊地看着我,我忍不住伸手揪那张扑克脸:“喂,这是人皮面具吧……还是……你别吓我……你是真身?!我绝对不相信……”我不接受这事实啊…… 捏上去手感倒是不错,很有质感……难道真的是本人?! 哟……本人啊……这下可糟了…… 我迅速抽回手背到身后,三分钟重组所有面部表情:“师父大驾光临,徒儿有礼了。”他淡淡地扫我一眼,毫不客气地往旁边的长凳一坐:“不必了。我不过是个‘长相一般,没风度还老爱装纯情’的人罢了。” 我干笑:“哪里话,哪里话。您谦虚个什么啊,我都不好意思了。”他的微笑有点人:“哦?那就是我‘得理不饶人’了,对不住。” 气氛有点僵,我边低头咬空碗的碗沿儿边在心里边筹划着怎么解释。蓦地听到远远传来一声:“呜……公子……终于找到您了……奴家、奴家……”我大惊失色,不好的预感涌上。站起身来踮脚一瞅,一名绿裙女子正抽抽噎噎直奔此摊点而来,戚回风这模样果真好认。围观人众络绎不绝聚集中。大众真八卦。 我一把抓起戚回风放在桌上的手:“师父,咱们先避一避……”他不紧不慢地一抽,皱眉道:“谁允许你拉我了?慌慌张张的做什么?”不是我慌张,再不走麻烦就真上身了。
2008年10月05日 15点10分 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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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苦笑着求他:“您先跟我躲一躲行不?您……”还没说完,那女子已然冲进馄饨摊,猝不及防拦腰把戚回风抱了个满怀,差点撞翻了桌子:“呜……你说今日就来娶我的……你这个骗子……” 纵使戚回风再怎么清淡如水,这一来也乱了阵脚,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话语情不自禁结巴起来:“姑姑姑姑姑娘……你……你干什么?!”说他纯情还真对了,不过被女的齐腰给抱了,刷的一下瞧那小脸儿红的叫个赏心悦目。 “你说的话都是骗我的么~你这个死人~七日前鸳鸯帐里发的誓全忘了么~你,你,你……你说我的守宫砂就算我的嫁妆,一定会来娶我……呜,我的清白……我不活了~~”女子把戚回风的白衣服当纸巾,抓住了还擤一把鼻涕。路边所有人议论纷纷。 这采花贼的效率也太高了……我同情地看一眼大汗淋漓的戚回风,此时正一个劲地摇手:“姑娘、姑娘,这里面怕是有什么误会……在下、在下今日才到扬……” 话没说完,女子又大声擤了一下鼻涕:“呜!你们男人就会这样说,想要推托责任……”唉,采花贼说的话她也信了,还有采花贼扮的这位也很不走运,可是…… 他都那么惨了,问题是我为什么还这么想笑呢……
2008年10月05日 15点10分 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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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你、你恐怕认错人了……”这位还想解释,殊不知天下还有一种叫做易容术的东西,他这是越抹越黑。 果然,女子止泪倒竖了柳眉,一把揪起他的衣襟:“你,你想不认帐么!就算眉眼我会认错,这一头白发,天底下又有几人生得?!你,你说过,是为了我才变白的,呜……” 我边听边在一旁笑得绞肠子,哎哟妈呀,原来头发还可以这么白,今儿算长见识了。这个主儿难缠,难怪今日没怎么见到那个COSER,我要是他我也躲起来了。谁知道这么巧正主儿也追来了,这就叫命运弄人,歪打正着呀。
2008年10月05日 15点10分 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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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咪咪地完全陷入看好戏的心态,眼光一斜却发现戚回风无奈地扬着桃花眼冲我打眼色,大概就是要我救他的意思。刚才叫他跑他不跑,现在尝到苦头了吧,我淡淡盯了他一会儿,走上前两步,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句:“你欠我个人情。”随后直起身来,冲他怀里不解打量我的女子微微一笑。
2008年10月06日 13点10分 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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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姑娘,您哭够了么?可以下来说话不?” 她闻言搂得更紧:“不行!我一撒手,保不准他又跑了!”我叹息摇头:“您又是何必,现在我告诉您,您确实认错人了。” 她瞪着我不放:“我才不信!天底下……哪儿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我故作惊异:“难道您不知道有一种叫做双胞兄弟的东西?!” 东西这个词让某银发男微微蹙了蹙眉,想必没人这么形容过他。 她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我赶紧加上一句:“您仔细想想,抱了您的人声音是不是比这位要扬高一些?还有,周身是浅淡花香,而不是药味。”她迟疑地想想:“这……你这么一说好像也……” 不过随刻,她便收敛了迟疑,大声道:“我为什么要信你!你……你又没有证据说他们不是一个人!”还真难缠,看来是逼我出绝招的时候了。若非无路可走,我也不想用这一招。 我摸着下巴,从鼻腔里“嗯”了一声:“说得也是啊,好吧,就算他们是一个人,姑娘觉得缠着不喜欢女人的男人很有趣么?”她一怔:“什……什么意思?”人群也纷纷寂静了下来。 一片沉寂里,我走上前两步,友好地冲着那八爪鱼状的女子一笑,随后伏下身把戚回风的下巴一挑。 “什么意思么……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我也不顾戚回风一脸惊愕到似乎立马就会海啸的表情,狠狠就给他吻了下去。
2008年10月06日 13点10分 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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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柔软温暖的触感,湿润的呼吸里似乎还带点熟悉的中草药香,我只蜻蜓点水地触到了便停住,并不敢真的弄多么剧烈。医者似乎一般都有洁癖?保险点还是做个样子就好。总之我不亏。只不过有点奇怪因为这种理由吻一个讨厌我的人?若不是有求于他我还真是秀逗了。 周围也狠狠地给我沉默了,包括刚才还在聒噪的女人。无所谓,反正我本来就没什么名誉,再冠上个不要脸的封号也没事。再说了,扬州我本来就没来过,还是这么偏的地儿,谁认识我啊。 我抬起头,戚回风已经完全僵直在原地石化了,难道从刚才到现在他就一直这么大睁着眼睛?还真是没常识。我也不理他,一根手指头还挑着他呆呆侧着的下巴,转脸对着吓傻了的女子说了句:“如何?”她维持着抓紧戚回风衣襟的姿势,只不过半晌之后,蓦地惊声尖叫。撒开了手。 我放了戚回风,惋惜地弯下腰对她说:“现在知道了吧,他们不是一个人。有谁会在七日之内猛地就由喜欢女人变成喜欢男人了?当然是要从早培养。”还有,难道没有人告诉过她,只会哭和缠着人的人真的很烦,自己犯下的错自己承担,乞求的感情实在没有必要。 逢场作戏也只是这么简单而已。不是么。 我淡淡笑着转身,拽过戚回风的袖子拉他起来,这一次他居然很难得的没有甩开或者毫不留情地抽回去,真是叫我意外。这就算谢幕了,为了避免大众浪费宝贵的时间,我还特意回头打招呼:“大伙儿散了吧,没什么可看的了。我们走了,再见了啊。”我可是特别有礼貌懂规矩的人。临走还不忘在馄饨摊桌子上放上几文钱。 闪身拐进偏僻的巷道里,身后的人似乎还没从震撼里缓过劲来,任我拉着默默地走。我镇定地拉着他走入上次采花贼把我带来过的巷道里,这才回身看他。 他已经多少恢复了沉静,飘飘然往那一站还是有点惊魂未定的样子,声音倒是不慌乱了:“这是怎么回事。”我不在乎地笑笑,松了他的手:“还猜不到么?您被人伪冒了。” 他有些尴尬地掩唇轻咳了一下:“那怎么会有姑娘?”我垂头有些好笑:“冒充的不巧是个采花贼吧。” 此话果然非同凡响,一道冷冽的视线刷地袭来:“采花贼?!”我随口敷衍:“……我也是来了扬州才发现的。对了,您为什么在扬州?”他沉吟了一会儿道:“我须得跟着你,才不至于出什么事导致你毒发。” 既是如此替我解开不就好了?我不解地看着他,他眼光闪烁了一下闪避开去:“你不必这样看我,毒我决不会替你解。”我就很想不通了,一个人就可以固执到这种地步?他到底为了什么?有什么目的?找我试药么?可又不替我解,他是要看八毒齐发时的反应? 我冷笑地看他:“您别忘了还欠我个人情。解不解可不是您一句话就完事。”他仍然不看我:“除此之外,别的任何事都好说。你的毒不能解,可你也不能死。”我继续冷笑:“别的任何事?行,那请您原路回去,把方才那位姑娘娶了吧。”既然我要的东西得不到手,你也休想这么痛快。
2008年10月06日 13点10分 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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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我倒是想到了我能有机会见他娘,但怎么突然就这样心血来潮了?他些许不耐地皱眉头:“有什么好问的,你乖乖去不就行了?”也对,我问什么问啊我。他把我当回事么?真是脑子进水。 于是我绕过他下床穿鞋,只听他在背后闷闷地道:“母妃在我生辰时就说了,要为我纳妾。可我暂时还不想招惹这个。”我“哦”了一声蹲下身帮他把鞋排好到床边,他显然对我的反应很不满意:“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 我?说什么?我莫名其妙地抬眼看他,又“嗯”了一声,想了想加了一句:“是个好机会,小的会在她面前跟您腻得亲热些。”顿了顿,继续补充:“不过您得配合。” 他不着痕迹地起身下地,淡淡瞥了我一眼。他还有什么不满意么?也是,人还没长大呢就被逼着纳妾他也不容易,我该为他掬一把泪。 事情办完了回去时也打点得利索,没有什么意外就又回到了旺财的府上,竟然还提前了几个时辰。穿过那片竹林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出去了太久,只是短短一个月这里便陌生了起来。也不知道茗竹怎么样了,我不在的时候他想必清闲。还有那个唯一对我笑过的宇文谦,做皇子不对我拿架子他也真不容易。我极力回想着返却的道路,却不期然听见低低交谈声。 “父皇也是这么说的,须得再将他再看紧一些。”那温凉无害的谦和声音有些耳熟,我茫然地测眼只看到竹林一层层。 “属下明白。他今日便回府。一路上有戚神医跟着,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事……”这个声音又是怎么回事?像茗竹,又不那么像,茗竹那般拙手拙脚,这一丝丝的精明干练是从何而来? “玄初年末之前,绝不能让他毒性失衡而死。怎么胡闹,都随他的意……”顿了顿,那声音又道:“只要不太过火,坏了大事。我只觉得他这次醒来,不似先前那样听话了。虽说他没见过我,但是那日湖边遇见他,却能看出他身上疑点重重。”酷似茗竹的声音附和道:“四爷不是说等他醒来让他信服于您,不让属下插手么……罢了,属下知道了。” 我再往前走了两步,原先清冷院落隐隐约约透入了眼帘。脑袋有点昏沉地涨开感,那……站在院子中央的真的是茗竹?还有一个人,温润的星目,秀美已极的精致模样,竟然是宇文谦? 直觉告诉我不能再往前走去,让他们发现就是危险之至,心里面却难忍一番震惊和酸痛。傻瓜都能看出来是被监视着暗算着的,虽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但茗竹……茗竹他对我好都是假的?看到我醒来后那种不加掩饰的喜悦都是在做戏?还有宇文谦,他曾经那样温和地对一个身份卑微的男宠笑过,难道是别有用心? 那样冰凉的对话和语气,好像在谈论一件没了利用价值就可以弃之敝履的东西。 我捂着脑袋蹲下身去,是了。那时候茗竹丝毫不避讳地嚷嚷“好了好了好了,戚大夫果然有一套的,在十三公子后颈上下的针灸起效了!公子身上的红斑已经消了……”问题就在这儿,我太相信他的单纯,竟然忘了怀疑。 既然戚回风是夜里悄悄潜进来的,为什么茗竹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惊讶,也从未向我问起过此事。解释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事先认识。他们装的太好,好得像真的一样。 我的脊背一下子生了寒意,原来这么些天来,我是这般被别人监视着的。我怎么会当真有人能对我笑对我好,真的是傻了我了。 若不是今天提早到了,隔着这些谎言他们是不是还要制造幻象。让我误以为他们是我最亲近、最能信任依赖的人。谎言往往都是这样的,蒙着美丽的纱就以为可以忽略真实的痛,但其实真相还是确确切切地存在着,横陈在面前无法跨越,那就是,我是一个棋子。被人玩弄在股掌间的懵懂棋子。 和我体内的八种奇毒有关,和莫家有关,自然也和皇室有关。 到底是什么?我轻轻坐下靠上一根翠竹,风吹过去飒拉拉地响动。我想起我问茗竹莫家之事的时候,他总是支支吾吾不肯说清。他不是不知道,许是……不想让我知道。
2008年10月06日 14点10分 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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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理正了衣襟,顺带问他:“既没有扮我,你刚刚干什么去了?”他倒是很乐呵:“饿了,去御膳房转了一圈。”我手一伸就揪住他的领子,却并不看他:“那你就白白封了小爷我一个时辰的穴?”他一脸委屈状:“我开始不是没想到扮不了你么,结果刚想起来肚子就开始饿了。”这也叫借口?我宁可相信他是心血来潮故意耍我来着。 我用眼角瞥他一眼,手一撒松了他的领子,他趴过来笑眯眯地问我:“动气了?”唇边还沾着些细点的粉末,看来没有说谎。我收回眼神站起身:“那倒不至于,但平白无故被封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滋味也不大好受。”他大声叹气:“拐弯抹角的,明明就是动了气。” 我不去和他纠缠这个问题,把他揪起来叫他赶紧走:“戚回风应是隔三差五就跟来找我的,你还是快些走别叫他发现的好。”他笑出一肚子坏水:“哟,他又是你哪个相好的,隔三差五跟来被窝里找你。”靠,听听这说的叫什么犬话。白封我穴不说,来宫里头瞎闹腾不说,我被人监视被人利用到头来那人在他眼里还变成我相好的了,还跟来被窝里了,他脑子里只有这些不成? 我终于是忍不住了,太阳穴青筋暴突,沉默半晌,又平静下脸色,眯眼睛冲他笑:“柳昭云,你信口胡说什么呢,有你这么跟你老子说话的么?”说罢不顾他刷地铁青的脸色,飞起一脚把他踹去五米开外。一般来说这些打着“XX世家”旗号的人都特别在意认祖归宗的事儿,果然采花世家也不例外。 他忿忿不平地咬牙:“你就至于这么损?”我不在意地以微笑示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就你那小身板还当我老子,告诉你~我妈那档子功夫可厉害着呢。”又给扯到这码子事儿上去了,这人什么时候能不这么? 见我脸色真的开始不善,他小步后退了一下,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以自言自语的音量道:“好么好么,走就走。过几天我再来找你玩。”我差点没背过气去,还来?!但见他笑眯眯伸出小指和拇指道:“我在宫里起码看上了六个目标。”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懒得理他。 他闪身从墙头走了,那轻盈劲儿哪怕行外人都比得出高下。不得不说他是有真功夫的,而且很厉害。
2008年10月06日 14点10分 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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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毫不客气地往那一坐,明显脸色不善。我揪一揪腮,保证微笑表情的到位程度,继续解释:“娘娘想着法儿不让我见您,您应该也知道。其实我巴不得快点回去。在宫里忙活来忙活去的还不如跟您那儿吃闲饭。”这句话是我的心里话,好歹原来在他府上我没这么多粗活干,他面色一缓,果然怒气消了很多,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你……”他抬眼看我一下,又很快地别开:“你这几个月……过的还好?母妃她没有太为难你吧?”我苦笑着拎起鸡毛掸子比划一下:“您看我这叫过的还好?”岂止不好,天天提心吊胆地揣摩别人心思,还不如在旺财身边过的安心。起码他心眼相对少多了。 他沉吟着仍然不看我:“我……我这次来,就是……就是接你回去的。没想到母妃扣了你那么久,这里面……也有我的不是。”我狐疑地看他,他这算是在道歉?我没听错吧我?道歉他结巴个什么?对着我他也紧张不至于吧。不过我这么惨确实是他一手造成的,道歉也应该。 他自我反省一般地继续往下说:“这些天我回去好好想了想,以前我老以为你身份卑微贪图富贵,对你过分了些你不必放在心上。”我耳根子出毛病了吧?奇迹中的奇迹啊,他居然真的在道歉?!还没等反应过来又听他来了句:“那天你不顾危险,当着母妃的面说……对我……对我……是……”这孩子结巴结上瘾了,弄半天我也没听明白我那天说了些什么。仔细一想,顿时五雷轰顶,是那句“没有三爷,小的也许会死吧”?难怪他一脸震惊地看我,该不会当真了?怪我怪我,演得太过逼真了一些。他本来就一根筋,哪有怀疑的份? 我张口结舌地上前解释:“三爷,那,那天小的说的话其实……”靠,我怎么也结巴上了,敢情这结巴还传染?话还没解释清楚便听屏风后头一声轻咳,绫罗绮缎的慧妃被银如搀扶着细步走出,裙裾一圈圈漾开,想来是听到了我俩在这正厅聊上了,适时前来干扰了。 真是……您至少等我把那句话说完啊。 慧妃缓缓地踱去桌边坐下,气度雍容,脸上尽是慈母的笑容:“忧儿,年末忙了些吧?我看你最近也不怎么来了。”宇文忧上前行礼道:“儿臣来给母妃拜个早年。”慧妃显然很高兴,一挥碧玺帕子:“免了。关卡的事儿可顺利?上了路子没有?”我偷看宇文忧一眼,原来这些日子他在忙这个。 他点一点头,精致的下颌压低了下来:“嗯,已经入了轨道……母妃呢?最近身体可好?”慧妃笑道:“我有什么好不好的,都这年岁了有点病痛也是正常。”虽这么说,她还是轻叹了一声:“就是这皱纹是越来越多了,消也消不掉,真是愁人。” 宇文忧看我一眼,躬身对慧妃说:“母妃。父皇已经准许儿臣暂不纳妾了……儿臣是不是可以……”他瞥我一眼,我瞥慧妃一眼,果然她脸上立刻寒冰冻结,掀起茶碗盖儿啜一口茶,这才淡淡地道:“怎么?想讨他回去了?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容易过来看我。” ……这慧妃不会在吃我的醋吧。 宇文忧上前,蹲在她身侧拉住她的手:“母亲说的哪里话,儿子就是这些日子寂寞。又没心力顾着别的,纳妾的事往后放放也不是不可。至于他,儿子是顺带一提,母亲不愿意的话再多留他几天也可以。”看来他对对付中年女性很有一套,连“母妃儿臣”都省了,直接上最套近乎的话语,他果然有资质当中老年妇女的偶像。 慧妃表面上嗔怪,眼底的笑意还是一丝一丝绽开了:“耍贫嘴你最行!其实我留着他又有什么用,只不过怕你被迷的忘了正经事,说到头还不是为你好。”宇文忧晃着她的手道:“儿臣明白。儿臣已经成人了,这些事情自己自有分寸。纳妃纳妾之事只是早晚,这些儿臣都知道得很。”听他这么说我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个见不得光的泄欲工具了,虽说没有点明了说,站在旁边听着也多少有些挂不住。 慧妃被哄的开心,另一手上去回拍儿子的手:“你心里头清明就好,行了,既然你父皇发了话,我也没理由找不痛快,今儿你留在这好好陪陪我,一起去殿上晚宴。宴礼结束了,就把这劳什子领走吧。”听听,劳什子,多没人情的比喻,我算是看透这群人了。
2008年10月06日 14点10分 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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