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寐罗完成那卷照片的冲洗工作后，他发觉桌上多了几本影集。疑惑地转头看看尼亚，那个男人正在朝他微笑着。“打开看看，”尼亚说，“要是你觉得还不错的话就给我个肯定。”“这是什么？”他奇怪地说着，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翻开——赫然发觉竟然是他拍的照片。他不免感到吃惊，迅速翻了几页，而后抬起眼睛看看尼亚，那个男人只是沉默地微笑着等待。对于尼亚竟然会这么耐心地处理他那些作品他感到惊讶万分，而后便继续翻下去。一页接着一页，一张连着一张，显然这些都已经过非常细致的筛选和整理，每一页每一张都被分门别类地放好，甚至还用笔认真地标注上那些景点的具体地点、城市和国家。他屏息凝神地翻完了那本影集，马上又去翻第二本第三本——当他意识到自己放在这里的那些照片都已经被尼亚这样仔细地收录起来之后，他几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又低头看看那几大本华丽的册子——质地优良，想必也是笔不小的开支。“……这些都是你做的？”他问到，终于强迫自己勉强将眼神从相册移到尼亚脸上。“你一个人为我做的这些？？”“要是这里还有第二个人的话。”尼亚问到，“那么，你喜欢吗？”他迅速用力点头，“喜欢，当然，”他说，“为什么不？这礼物真叫人吃惊！”“那就好。”尼亚欣慰地点点头，而后从寐罗手里拿过相册，自己翻了几页。“我在试着帮你整理它们，”他说，“当然，你不是在做什么无用功——如果这些作品是好的，它们就该拥有与之相应的价值回报。……不管那是什么。所以我正在努力于让它们拥有价值。”“拥有价值？”寐罗不解地问了一句，“什么意思？”“就是说，呃，它们应该有被用到的地方，”尼亚回答，“既然存在就必然有其意义——我在整理你的照片，然后打算给一些杂志社或图片公司投稿。这样你拍的作品就能够有它的用武之地，这也不错。我们为什么要拒绝让它们发挥作用呢？也许它们将被人们所喜爱。”“……投稿？”寐罗不免吃了一惊，“投到杂志社和图片公司？”“是的，不然它们就仅仅是停留在相册里——为什么呢？”尼亚反问，“它们当中不乏好的作品。我相信一些图片公司会采用你的图片，如果你的作品真的能够吸引它们。然后这就能为你赚取一些费用。……呃，当然，我知道你的目的不在于金钱。但至少这样可以让你有一笔更新器材或者去其他地方出游取景的经费——我想这对你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寐罗的表情变得惊喜，“这个主意不错！”他大叫起来，“你是怎么想到的？？”尼亚将相册放回桌上。“偶然，”他笑着说，“纯属偶然。要是你愿意，我就去做。”“我当然愿意，”寐罗喜悦地扬起眉毛，“这是个好主意。”于是他们一起动手开始整理那些底片。显然在这方面寐罗所懂得的远远不如尼亚——他感到不可思议。对于尼亚在这段期间里突然间懂得如此多的关于摄影作品如何投寄的信息。但他很高兴尼亚愿意为他做这些。正如尼亚所言，如果这些作品有其价值，为什么要让它们仅仅被收藏在相册里呢？？他很认真地跟着尼亚一起整理底片，告诉尼亚那些自然风景分别拍摄于何处，尼亚负责将底片装入透明文件袋，寐罗则为那些图片标上准确的注释。“手写可以吗？”他问到，“可能我的字稍微有点乱。”“我会用电脑打印出来，”尼亚说到，“他们更喜欢看工整的印刷体。”“你是怎么得到这些信息的？”寐罗仍然感到吃惊，“我以为你从不对这感兴趣。”“嗯哼，你一定要问的话——某种程度上是因为你，”尼亚笑笑，“我只是想要为你做点什么。这是最初的出发点。于是我去买相册准备将你这些照片做成你为我制作的精致影集，而摄影器材店的老板问我是否要用这些投稿。所以我就问了一些相关的信息……”“然后你就开始准备这些？”

“是的。不过在此期间我问了不少图片编辑，向他们探询各种可能获得的相关内容。”看到寐罗露出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他也觉得这事的确让人难以置信——他竟然会专心致志地做上这么久，除了他的正常工作之外，或许这是唯一让他能够耐心投入的『业余工作』。“我记录下他们所透露的有用信息，都在本子上，”他拉开抽屉拿出那本厚厚的硬皮记录本递给寐罗，那个男人接过去，看了他一眼然后才打开本子开始认真阅读里面的内容。寐罗的脸上再次流露出叹为观止的表情，“这些都是你记录的？”他的声音听起来就像面对着一个奇迹，“上帝……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谢谢？还是简直见鬼的了不起——你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你一定能知道现在我有多……呃，感动，”他抬起眼睛朝尼亚笑了笑，“这真棒。”“要是你觉得这有点用处的话，我们就把它好好完成，”尼亚说，“这需要足够耐心。”“我恐怕自己没有那么多耐心，”寐罗继续翻着那本笔记，“这看来真够麻烦的——我要随时处理这些底片，用文件袋剪刀胶带把它们整理成这种看起来就像艺术品的东西，我还要积极关注那些图片公司和杂志社出版商之类的消息，另外，瞧着市场需要什么来投其所好。也许还要跟他们去谈话和商议——如果我的作品有幸被选用。这实在是份浪费时间的工作。我很可能没有那么多时间放在这上面——相比之下我更想用那些时间来多拍两张照片。”“要是你不喜欢做，我可以帮你做这些，”尼亚回答，“对我来说这不成什么问题。”寐罗看着他，“你帮我做？？”他问，表情愕然，“可这些要浪费你很多时间和精力——你每天还要工作，下班后可能会没有时间休息。并且很可能周末都要做这些。那……”“那也没关系，”尼亚说到，“只要它是有意义的，我们就应该做。”“……哦。”寐罗放下笔记本，有点呆地看着尼亚。好一会儿他才叹了口气，“我希望这不是我给你带来的奇怪改变——看起来现在你的想法在努力朝我靠拢。但很可能这种想法并不太适合这个社会。……我知道是这样。我已经没法改变，可你原本是属于这个社会的。”“是这样没错——但这并不矛盾。你知道，呃……”尼亚想了片刻，“理想与现实并非总是对立的。也许我们不能用一个彻底的方式来解决它们之间因为冲突而产生的矛盾——但却可以找到一个折中的办法。你仍然可以去拍你的照片，然后由我来为它们做个好的规划。我们可以用它做什么——并通过它取得何种价值。如果我们做得好，这就是最大的收获。”“我真吃惊你这么说，”寐罗看着他，“我从不觉得你会说出这种话。”“你是否曾经认为我的思想僵化得无药可救？”“没有那么严重——但也差不多。某些时候我想也许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想法总会改变的。何况对于我来说，最容易影响到我的人是你。”尼亚顿了顿，继而摇着头微笑，“但说实话我很高兴被你影响。我也很高兴你能跟我说你的想法——不在意我的看法如何，真实坦白地跟我说出你心里的所有想法。我要承认那是好的。并且对于现在的这个时代而言……往往人们都高兴追求物质利益，很少有人再愿意为了理想做些什么。”“我不知道这些想法是怎么产生的，”寐罗耸耸肩，“但是很自然地——从某天开始它就在我的脑海里盘旋。我很想跟谁说说这些，但没有人能懂我在说什么。那时甚至连你也不懂。我很失望。我觉得这些是该与其他人一起交流并能够产生更多好想法的东西——只是我不能很好地发挥它们。那是一种……呃，非常孤独的感觉。没有人理解我。我感到难过。”“但为什么你在大学时期不做这些呢？”尼亚问，“如果在那时你就非常喜欢？”“那时我只是在做些练习……你知道练习并不能算什么，它只是一个过程而已。”寐罗想了一会儿，继续说到，“那时我只喜欢看那些书。我很高兴自己能懂得学习和欣赏。当我没有能力去创作，我要学会感受；当我有能力去创作，我要用自己的努力将这些做到我所能做的最好——不过当然，现在我还差得远。我也不知道自己将要发展成什么样子……”

“若不给自己设限，”尼亚说到，“就不存在能够限制你的藩篱。”寐罗歪着头思考片刻，用力点头。“说得不错。”他笑起来。“何况你有这方面的天分，”尼亚低头看着那张已经被整理好的底片硬纸——他只要再为它们添上印刷体的注视文字就可以算是一张成品，并且是看起来很完美的成品。“有天分就一定要好好利用。这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即使每个人都有，他们也不一定能够发现自身的这种优势。有时候人的一生就这样过去，他们从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却知道自己没有什么。”“也许我在这方面的确有点天分，”寐罗回答，“但它是微不足道的。我必须要为这一点天分付出更成千上万倍的辛苦努力与之匹配——就像……呃，就像一粒种子。它在土壤里，这可能是个奇迹，但它要成长还需要更多东西。阳光，雨露，肥料以及适宜的温度——那些都是必不可少的，并且要持久地存在。只有这样它才有可能破土而出并生长起来，否则不管它是颗什么种子——即使是日后能够开出最漂亮的花朵的高贵种子，也没有用。它需要更多好的东西来培育。需要耐心。这样它就能持续成长，直到长成它该是的样子。……而我现在所作的不过是没有让它死在土壤里。仅仅是这样。”他笑了笑，看着尼亚，“它只长了一点点——非常少的一点点。但我很高兴它有着生长起来的希望。而不是永远在土壤里沉睡。”“它不会沉睡的，”尼亚说到，“我也很高兴能和你一起培育这粒种子。并且……我真的很惊讶你头脑里的这些想法。它们听起来可能有点古怪，但却是好的。你让我感到我过去的人生几乎是一片模糊——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并且很可能就这样随波逐流下去。”“所以我相信你不会，”寐罗眨着眼睛，“因为你是尼亚。你不是其他的人。”“为什么我是尼亚所以我就不会成为那些人当中的一个？”“因为你是我爱的人，”寐罗得意地说，“被我爱的人必然不会平凡。”“……真是狂妄的言论，”尼亚扬起下巴，“狂妄的人总是口出狂言。”“这是真理。难道你不承认我所说的句句真理吗？？”“我只承认在你努力思考和挖掘那些真理的同时是我在给你解决最基本的生活问题，”尼亚叹了口气，“不过我还是要感到幸运——这样可爱的狂妄者并非每个人都能遇到。”“你真好运。”“有人真是越来越大言不惭。”“不过你喜欢我这样，是吧？”尼亚看了他一会儿，起身凑过去隔着桌子给了对方一个温柔的吻，“当然喜欢，”他说，“因为你是我爱的人——所以你也必然不平凡。我一向能给自己挑到极品。”“啊哈，极品……什么极品？”寐罗一副傲然自恃的表情。“生活能力一级差，然后理想主义得无药可救。”“嘿，你说什么？！”寐罗瞪起眼睛，“这是什么？？”“然后他需要有个人来关照他的生活，并且需要有现实主义来中和他脑袋里的想法，”尼亚说到，“所以我的存在意义就是这些——现在还要加上帮你实现你的价值。”寐罗回了他一个热情的吻，“听起来棒极了，”他说，“你肩负重任。”“长久的重任，”他回答，“并且并非每个人都有运气背上这种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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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最好不过，”尼亚在那边笑着说，“然后我们可以去吃个晚餐，在黄昏时分。”“我们不能浪费那么美妙的时光吃晚餐！”他马上表示kang'yi（按拼音念，百度不喜欢这个词），“那是摄影的最佳时间！”“好吧，好吧——虽然夕阳每天都有，但看来今天的尤为重要，”尼亚妥协地退了一步，“那么晚餐的时间推迟到夜幕降临。我们可以去那个同样名为巧克力王国的餐厅去吃饭。”寐罗想了一会儿。“……还是黄昏时分吧，”他说，“我想和你看今天的夕阳。”

最终他们非常郁闷地接到了图片公司的退稿。面对这个结果，即使寐罗已经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还是有点难以承受——他失魂落魄整整一周，几乎绝食。尼亚不得不每天用逼迫的手段要求对方吃饭，否则寐罗就可以全然忘记吃饭。何况寐罗原本就经常废寝忘食。他认真地分析一番寐罗投稿失败的原因。图片公司非常负责地写了退稿信，看来是因为寐罗的选题不够新颖——尼亚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个有力的拒绝理由。显然所有编辑们总是在极力寻找着新鲜有趣与众不同的作品，寐罗在此之前没有什么经验，难免会拍摄一些已被人们熟知的内容，同时又不具备足以令人刮目相看的高超技术，这样的确很容易遭到退稿。况且寐罗拍摄作品的主题也不够鲜明，那个男人只是在随心所欲地拍他想拍的照片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定的想法或者中心，这就很容易造成他的那些作品看起来混乱而无次序。既然找到理由就没什么再可值得为之伤心的。罗伯特曾说过很多摄影师都不会在第一次投稿就一举成功——最初他们可能都会拿到一大堆退单，并且被退稿的理由五花八门。他们唯一能做的不是改变这些退单，而是改变自己。改进缺点不懈努力，最终才能收获成果。终于在一周后寐罗主动爬起来去吃饭，尼亚便抓紧时机和寐罗谈了一次。沮丧失落是显然的，寐罗在吃早餐的过程中持续着悲伤表情；尼亚坚持和他谈话，他也只能勉为其难地听着尼亚的劝解，直到尼亚的言辞起了作用，他看起来不那么难过了。“我们能够分析出的主要原因就是这些，”尼亚说，“不过当然——也许还有其他原因，可能你要改进一些拍摄技术之类的。关于这方面我不太懂，我想你一定有办法做到。”“也许，”寐罗无精打采地说，“没关系，我很快就会好起来。这实在没什么。”“一上来就取得成功的例子永远都是少数。”“就是。”“我们每个人都知道失败是成功之母——”“没错。”“所以失败没什么糟糕的。关键在于你怎么面对它。”“正确。”“……寐罗，”尼亚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在听我说话吗？？”“当然。”“我想也是。而且你听得相当专心——否则你不会把盐当作糖撒进咖啡里。”

那个男人已经喝了两口咖啡。听到尼亚这么说顿时喷出了第三口。继而寐罗使劲咂了下嘴巴才惊恐地睁大眼睛，“我怎么没感觉到？”他迅速弹起身体跑到洗手池旁拧开水龙头并接了半杯水漱口。当他觉得自己差不多已经把口中那股糟糕的咸味咖啡全部冲掉后，才吐着舌头回到餐桌旁坐下，拿起桌上的纸巾随便抹了抹嘴巴。“简直要命。”他咕哝着。“一个好的目标决不会因为慢慢来而落空，”尼亚伸过手臂握住寐罗的手，“慢慢来。”“慢慢来，”寐罗再次沮丧地叹气，“是的，慢慢来——人生还长着呢。”“你可以用整个人生来从事于摄影，这是值得感激的事。”“我当然感激，”寐罗说着拿过尼亚的咖啡喝了一口，皱紧眉头。“你总是喝黑咖啡。”“这只是习惯。”尼亚回答，“曾经尝过苦的东西，吃到糖的时候才会觉得分外甜蜜。”寐罗沉默了他一会儿。“我想我现在好多了。”他咕哝着，“你不必担心。”“……我并不担心你怎么样，”尼亚耸耸肩，终于能够放松点倚在椅子上，“我只是不希望你将这个缓解的过程延续太久——伤感一类的情绪，完全只是对于生命的一种浪费，实在没有必要。比起那样我们不如早点爬起来继续前进，那样就能距离目标更近点。”“我会的，”寐罗点着头，一边用叉子胡乱叉着盘子里的蛋饼，“我好多了。”尼亚起身绕过餐桌，停在他身边给了他一个有力的吻，在额头上。“我希望你总是能够精神百倍地面对每一天，”他说，凝视着寐罗的眼睛，“我相信你不会被任何困难打倒。”“当然。”寐罗回吻了他一下。“晚上见，尼亚。”尼亚一整天都在思考着该如何让寐罗更快摆脱这个状态——或者现在的这种情况。也许寐罗并不想留在美国。他知道摄影师都喜欢到处走走，但去什么地方呢？寐罗已经很长时间没跟他提起过想要离开的事情了。然而想到寐罗每次离开都不能照顾好自己，他又不免有些担忧。……整整一天在他的左思右想中过去，直到下班时间他仍然坐在那里发呆。当最后一名同事提醒他已经过了下班的钟点，他才恍然回过神来。于是他慌忙起身收拾好办公桌，拿起他的文件夹和外套跑出办公室——刚刚走下公司大楼的台阶，他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街道对面。杰弗拉站在身后大楼的台阶上，显然同样刚刚走出公司。他们互相看到彼此，一时没有人再走一步，隔着街道遥遥相望。好一会儿时间过去，尼亚才主动迈起步子，过了街道停在女孩面前，“……杰弗拉，”他有些不安地叫了声她的名字，即刻便看到女孩伤心地撅了噘嘴。他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你从不打电话给我，”杰弗拉轻声说，“为什么你这么冷漠？？”尼亚为难地轻皱着眉头。“我——我只是不想打扰你。”杰弗拉看着他，而后轻声叹了口气。“算了，”她问，“可以一起吃个晚餐吗？”尼亚踌躇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可以，”他说，“你想去哪里？”“去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吧，”杰弗拉说，“我很久没去过那个地方了。”于是他们再一次去了那家餐厅，仍然坐在上次的位置，并且点了与之前一样的晚餐。当尼亚坐在那里认真地打量着女孩是否有什么改变时，杰弗拉也在打量着他。他想要主动说些什么，但却不知从何开口。他想他永远无法表达内心深处的歉意，对于他曾经做过的一切。他们甚至粉刷了房子，他却在那之后不负责任地反悔——对于杰弗拉而言，这些实在糟糕。“那么……最近你好吗？”杰弗拉先他开口问到。“呃……还好，”他勉强答应着，“那么……你呢？？”杰弗拉无奈地笑了一笑。“也许比不上你。”尼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终他只能再次道歉，“我很抱歉……”“好了，尼亚，别再道歉了。”杰弗拉打断他，“你无须说这些。你已经说过很多次并且再说多少次也仅仅是歉意而不能改变事实——尼亚，也许我不能理解你或者寐罗的想法，但至少我懂得……爱和不爱之间的分别。我想你从没有真正地爱过我，不是吗？？”

这让尼亚不免有点羡慕起寐罗。如果他像寐罗一样有件让他为之专注的事情该有多好。他很想体会一下那将是什么感觉。那一定非常美妙。任何一种狂热的沉醉其中都是令人享受的——而他似乎从没对什么事情如此地沉醉过。他与艺术之类也完全搭不上边。“你在想什么？”寐罗突然问到，“干吗一直这样盯着我不说话？？”“……没什么，”他回答，“我只是——呃，只是在想能让我一直为之付出的有什么。”寐罗咀嚼着的动作顿了顿，那个男人有点困惑地看着他，“……什么？”他摇摇头，然后笑了，“我只是想要找到一件事，”他说，“就像你这样——能够让我为它不惜付出全部并且毫无怨言，始终对它怀有热情，始终不会放弃希望。并且……”“哦，”寐罗咬了一口三明治，戏谑地眯起眼睛朝他笑着，“你是指『我』吗？”尼亚愣住了。好一会儿他才明白过来寐罗所指——继而他忍不住大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脸皮厚的家伙，”他实在难以想象寐罗会说出这样的话，但这又的确像是寐罗说出的话。“好吧……我在这里就能碰到你的脸皮了——它至少有一英尺厚。或者更厚。”寐罗得意地吞下最后一口，端起杯子，“现在你见到了这样的家伙，不是吗？”“堪称奇迹，”尼亚不免感叹，“大概只有我这么幸运地碰上这样一个奇迹。”“就是说。”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寐罗吃过东西后，他们再次回到工作室开始继续装剩下的那些照片，将这项工作完成后已经是深夜十一点钟。何况尼亚回来的时候就已经不早了。“我们早点睡觉吧。”他说。“我等一会儿再睡。”寐罗回答，“你先去吧。明天还要工作。”“你要做什么？”“整理东西，”寐罗说到，“你能借我钱吗？？”尼亚刚要朝浴室走去的脚步停下了。他站在那里有点惊讶又有点茫然地看着寐罗，似乎没有听清楚刚才那个男人说的什么——但寐罗已经说得足够清楚，并且他也能明白那意味着什么。“你要走？”他问，心里不由得泛起一股异样情绪，“你打算去什么地方？？”“不知道，走到哪里算哪里——我想去拍摄一些更好的照片，”寐罗回答，“然后，带着那些图片公司给我的否定，就像你说的，改进缺点不懈努力，除此之外别无其他。”“……是这样但是——”尼亚忍不住问，“你尚且没有决定好去什么地方？”寐罗耸耸肩，“大概——先去欧洲，”他说，“毕竟那些地方有更多的可取之景。像希腊，土耳其，西班牙之类的地方大概是首选。我想去长些时间，如果你能借我足够的钱……”“钱并不是问题，”尼亚说，“长些时间又是多久？一年？或者两年？”“呃……我不知道，”寐罗困扰地摇摇头，看着他，“看我能够走多远吧——当然我想要拍出更多我想要的照片，要是钱不会成为什么问题的话，我会一直拍遍整个欧洲。不过那不可能。所以我……只能慢慢来。我想要一直拍到我觉得满意为止。而那将会有多长时间，我不能确定。”他顿了顿，“你不用担心我什么。我一个人能好好照顾自己。完全能够——”“等等，”尼亚打断他，“今晚不要收拾东西，你让我想想。”“想想？你？？……想什么？”他不解地问，“你是指要考虑借我多少钱吗？？”“不，不是——呃，你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尼亚摇头，“我不是说钱的问题。但至少你要规划一下……我是说你应该在出行之前规划好你将要去哪些地方，做个大概预算之类。当然它可能也包括钱。但除了钱之外你总要有一条预定的路线——以及你打算要拍些什么的问题。比如……呃，确定一些主题。你打算在什么地方拍摄当地哪些风景这样的问题。”寐罗站在那里想了一会儿，不由得点点头，“有道理，”他说，“不过我……”“我可以帮你计划一下，要是你不介意的话，”尼亚说，“当然，在我的计划之中你可以再添加其他内容。我想——我们最好有个具体的目标再去做，那样远远好过你这样茫然地去做。并且它实现起来也容易些。我们用一周的时间确定这些怎么样？那并不长。”“……当然好，”寐罗说到，“那么你就帮我做个计划。”他们分别洗过澡后，寐罗坚持要把工作室收拾一下，他则倚在床上暗自思考着寐罗的这一趟出行。看来寐罗将它预期得不短，尽管那个男人没有打算好到底需要多久，但显然这次比起过去将是不同以往的。一年？或者两年？？只要资金充足的话也许寐罗不在乎走多远。就像那个可以整整两年拍上一座桥的家伙，摄影师们一旦沉入其中就会全然忽略时间。……他可不想整整一两年见不到寐罗。他绝对不想再这样——直到寐罗感到疲倦才回来的时候，他才能再次看到寐罗。然后糟糕地发现寐罗又瘦了。或许途中发生某些可怕的意外。他从不相信寐罗说些能够自己照顾自己之类的话。没可能。他想。寐罗不会有心思照顾自己的——那个男人的全部心思都在摄影上面，可能会两三天不吃饭或者在雨里站上整整几个小时。难道……他只能选择陪着寐罗一起去？可他的工作怎么办？？他想不到这么快就遇到这个问题——它的突然到来让他措手不及。但他知道他必须尽快解决它，寐罗不会用很长时间等他做出一个困难的决定，而他最好保证他们能够各得其所。这真是困难。他皱紧眉头，耳边却响起杰弗拉的话，『我真怀疑你会陪他走遍世界呢。』……陪在寐罗身边，跟那个男人一起走遍世界？？也许这也是个不错的想法但是——呃，上帝。真是见鬼的困难。他不想再让寐罗一个人独自闯荡。他害怕寐罗会遇到任何不测，即使不会发生意外，他也不会喜欢寐罗再瘦上一圈。好吧。要是他必须从寐罗和工作当中选择一个的话……他抬起眼睛，看着寐罗便伸着懒腰边走进卧室，继而爬上床挤在他的身边吻了吻他下巴。“螺丝先生，”寐罗坏笑着将手探入他的衬衫，“你在想些什么问题？”“想一些……”他抓住寐罗不断下移的手，“一些重要的问题。”“哦？什么问题是重要的问题？？”寐罗转而开始解他的衬衫扣子。“你等等——等等，寐罗，”他再次打断那个男人，“我们能不能先谈些实际问题？”“……呃，好，好吧，见鬼的实际问题。”寐罗无奈地停下动作，“那是什么问题？”“关于你的这趟出行，”尼亚回答，“我在想——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去。”

“什么？”寐罗愕然睁大眼睛，“你说什么？”“……没什么。”尼亚忽然又有点懊恼自己居然这样快就脱口而出——他几乎不知道是怎么就说出刚才那句话，但说出去的话似乎已经无法再收回。看到寐罗仍然盈满惊讶不解的眼睛，他突然急中生智扯了个理由。“我刚好有两周左右的年假，所以想要和你……”寐罗哦了一声，表情恢复正常。“两周，”他嗤之以鼻，“最多只能去一个地方。”尼亚无奈地笑笑，看着寐罗，“那么你想好要拍些什么没有？”寐罗摇摇头，“还没想好——不过还有一周时间呢。你不是要为我打算吗？”“仍然主要是拍风景图片吧？”尼亚问到，“还有城市？”“是这样。只是他们要求的主题新颖……呃，我得承认这有点难度。我尚且没有想出来什么别开生面的题材。摄影师有这么多，能拍的差不多都已经拍遍了，不是么？”寐罗很是困扰地叹了口气。“所以我可能会将时间延长一些——我需要为灵感积蓄足够的力量。”尼亚想了一会儿，“你先好好考虑一下，”他说，“我们各自思考几天再谈这件事。”寐罗表示赞同——之后便迫不及待地继续下去他们之前被打断数次的『工作』。这几天时间他们都在思考问题。只是思考的问题完全不同。暂且不去关心寐罗将会怎样设计他的摄影安排，尼亚一直在跟自己做斗争。到底是留在这里还是跟着寐罗一起走。脱离这里的一切自然在此之前都不会被他列入日程。他从没想过自己有天要离开这里，离开他的工作，离开他的房子，离开这个城市以及离开他现在的生活——『离开』，这个词对他而言异常陌生。而若是没有寐罗的话，说不定他会一辈子都留在这里。像其他大多数人一样，在这里过上一生。不过当然，他会去其他地方旅游或是度假，那不包括在内。而现在的离开，则意味着他要脱离这些全部——而选择另外一种人生。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人生。没有这份至少能够让他衣食无忧的工作，没有这种朝九晚五周末休假的生活，没有定期购物定期打扫不论什么都按部就班的稳定秩序，也没有总会因为寐罗而引起的一切的动荡。他能够做到顺其自然地接受这一切吗？？……他知道一切改变都是以困难开头的。已经习惯的事物就很难再改变——何况他的性格也不会喜欢改变。即使他已经被寐罗改变了不少。但终究那些只是思想观念和意识形态的改变而已，那与将要发生的真实可感的改变完全不同。好吧……如果他决定要改变，他不会畏惧将要改变什么。他不会认为从这种生活突然跳到另一种生活将是难以忍受的——在做出任何选择之前犹豫一番是必不可少的，而一旦做出决定就应该坚持做到。即使他要和寐罗一起去过那种四处行走的辛苦日子也没什么。他不会觉得自己连那一点苦也吃不了。寐罗能够做到的，他必然也能做到。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而现在只是一个他是否愿意接受的问题。只是这样一个问题。解决这个问题只需要一些理由，能够说服他愿意接受的理由。他们又平静地过了几天，寐罗一直都在认认真真地做着他的摄影计划——那个男人认真起来的样子让他觉得好奇，尤其在他经常推门便看到寐罗趴在桌上写着什么的时候，他很少看到寐罗这样写东西，像个刚学会写字的孩子对写字充满了热情和兴趣，甚至寐罗都很少再 摆弄他的摄影工具。他猜寐罗一定会给他拿出一份计划书之类的东西，好让他心服口服地为他支付这次出行的大笔金额——事实上这与钱无关。他知道。也许寐罗开始能够规划生活，也许寐罗只是想要证明给他看自己能够做到这些，也许寐罗……算了。随便是什么吧。一晃时间便过去了四天。第五天早餐餐桌上，寐罗理直气壮地递给他一份计划表。“这是我的打算，”他说，“另外我也想看看你是怎么给我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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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显示不出来？再试一遍，吧主拜托把上面的删掉。

“一份我喜欢的工作，”尼亚回答，“能让我觉得是在生活而非生存的工作。”“……哦？”寐罗不由得好奇地挑起眉毛，“那是什么工作？？”“跟你一起进行这趟旅行。”尼亚坦然回答，“明天我们去订机票。”寐罗的表情僵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尼亚，继而怀疑地皱紧眉头，“你说什么？？”他顿了顿，又接着问到，“你的意思是想要跟我一起出行——虽然两周的时间并不能……”“不是两周，”尼亚打断他，“你去多久，我就去多久。一年或者两年都无所谓。”寐罗这次完完全全呆住了。好一会儿他才又出声，“你在开玩笑？？”“我很像习惯跟你开玩笑的人吗？”尼亚反问。寐罗摇摇头，“不，当然不，”他说，“但你要跟我一起走？？”“正是此意。”“……别开这种玩笑，”寐罗马上又说，“这可一点都不好笑！”“我说了我不是开玩笑的人——”尼亚叹了口气，“为什么你不相信？”“可为什么？”寐罗惊讶地问，“我不觉得你对摄影或者旅行感兴趣——相比之下大概你更乐于工作。在工作中能得到你想要的乐趣。你存在的意义。那些其他不能给你的……”“过去是这样，”尼亚回答，“在我找到自己真正的渴望所在之前——我要承认工作应该就是我生活的全部。或者我所在的目的。但那是……呃，我很少考虑过关于生活之类的问题时所有的想法。然而当你启发我开始考虑其他的问题，我发觉它似乎并不适合我。或者说它并不是我想要的——我同样有自己想做并且乐于去做的事，而那刚好与你有关。”“与我有关？”寐罗一脸茫然，“为什么那与我有关？——那天我在跟你开玩笑，你知道的……呃，”他耸耸肩，似乎有点好笑地看着尼亚，“那当然不会是『我』本人。”“也许不是，虽然你本人也占了一部分比重，”尼亚回答，“我想说的是——我想要跟你一起出行并不意味着我对摄影兴趣浓厚，而是我发觉这当中有着能让我乐于探索的领域。我想要知道你是怎么进行这个过程的，以及你在这个过程中得到的一些东西。我相信那都会是非常有用的东西。我们可以假设这样一个过程——你进行拍摄，而我负责记录。你可以将这当作一名摄影师的成长经历。你按照自己的风格和兴趣去拍摄你想要的照片，我们可以记录下来你所有的拍摄过程及经历，拍摄方法，拍摄目的和拍摄主题——我们将作品分门别类地整理好，经过分析市场所需进行稿件投寄。在此过程中我们又能得到很多新的有用的信息。关于那些需要大量图片的行业市场的不同需求——图书，杂志，报纸，明信片，样本，宣传册，传单，广告促销，海报，贺卡，商品包装以及商业会议等等——图片有着非常广阔的需求市场，而一名真正懂得将其作品体现出价值的摄影师应该掌握这些信息。这会非常有用。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你要为创造商业价值而拍摄——而是如果让你的作品获得商业价值。”寐罗沉思着，慢慢消化尼亚这番让他吃惊的话。“你的意思是，”他迟疑地开口，“我们可以将这趟出行形成一个可以提供给其他自由摄影师以实用经验的真实记录？？”“大概你可以这么认为，”尼亚点头，“而你现在一定也能想到一些图片的用途，譬如在旅游杂志上可以刊登很多关于此刻正在成为旅游胜地的图片——这是非常普遍的。我们必须挖掘更多这样的信息，关于其他图片可以用于何处，如何发挥它们的最大作用。又比如，我看到一些促销养老金计划、投资、银行借贷和保险计划的宣传手册里经常会看到田园诗般的海滩风光。就像你计划里写到的——摇曳的棕榈树，原生的白沙映着蓝天，水晶般的大海。”寐罗很快明白了尼亚的意思。“比如山区风光，”他说，“具有清新纯净的象征意义——所以我们可以用于推广那些有着这样意义的商品。空气清新剂，矿泉水包装等等。”尼亚愉快地再次点头，“正是这样，”他说，“我们可以想出很多关于这样的点子。并且质量良好富有特点的风景拍摄都能够用于杂志封面、书籍内页和挂历等等。或者拍一些不同国家特有的花卉和树木特写，投稿给那些关于植物介绍和养殖的杂志社、出版商。”

“我们还能拍摄一些旅游胜地的特有景致——用多种不同的手法拍出不同的效果，寄给旅游计划手册一类的地方，”寐罗接着说，“或者拍摄一些当地正在举办的有趣活动寄给那些搜集此类信息的杂志，特殊的节日，现场体育赛事，甚至一辆非常别致的跑车。”“当然，最重要的，我们需要将这些经验之谈记录下来，”尼亚总结到，“这就需要由你来告诉我更多关于设备和技术的信息——你在拍摄这幅照片时使用的相机和胶卷类型，多少毫米的镜头，有无使用滤镜、三脚架一类的设备以及使用的型号，曝光速度和用光等等。”“还可以加上运用不同焦长、采取不同视角、在一天中的不同时间段、或以横构图还是直构图来拍摄场景分别得到的不同效果。……这些记录都可以随图寄给摄影杂志。”寐罗的脸上露出近乎茫然的惊讶表情，“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上帝。这真叫人惊讶。”“……不知道，”尼亚说，“也许这是本能。就像你爱好摄影一样，我对于分析这些情况同样兴趣浓厚。一旦我们获得成功，你的作品正如我们之前预想和打算的一样打开了市场，我们就可以依据这些写一本有着实际经验和价值的手册——相信这会被很多就像你一样的自由摄影师欢迎。在他们尚未意识到自己的爱好能够为他们赢来什么时，它具有指导意义，这就不会让很多年轻人像你一样进行过两次目的茫然的闯荡，从而节省他们的时间和精力。总之一句话——让你的教训和经验被他人吸取及分享。这是最有意义的事。”“这听起来简直棒极了，”寐罗眼睛发亮地说，“我喜欢这个目标——它真『伟大』！”“一个『伟大』的目标有着其他小目标难以比拟的令人热血沸腾的魅力。”“那么……呃，我想这或许会需要一笔很大的开支，”寐罗不免有些踌躇，“我恐怕——你工作以来的积蓄全部都要扔在这趟旅行中。而且我们将要离开很长时间。你的工作……”“我在回来之前，”尼亚平静地说，“已经跟公司递交了辞呈。”寐罗立刻睁大眼睛。尼亚点点头，再次告诉他，“我辞职了。”他说，“当我发觉事实上我原本可以拥有一种远远要好过这种按部就班波澜不惊的生活方式之后——我不再觉得稳妥是唯一的生存之道。当然，或许这对于其他人来说仍然重要，但对于我它不再有吸引力。我不想成为一具被生活啃食掉灵魂的行尸走肉——就像我们说过很多次的那样，『我想要生活，而非生存。』我相信没有什么能够比用自己的眼睛和头脑去认识和了解这个世界更重要，并且更有意义。”寐罗激动地爬上桌子冲过去抱住尼亚的脖子，“我爱你，我真爱你！”他大声接连不断地说到，像个孩子一样起劲地狂吻尼亚的脸，“我想我所作的最成功的一件事就是——”“坚持用你的摄影理念击碎了我原本麻木的生活态度？”尼亚笑着问。寐罗坚定地摇头，然后趴在尼亚耳边低声说，“在那天晚上爬上你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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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了，话说为啥就我不知道~- -~我先发完它--------------------------------------

隔了一天时间，我终于发完了（话说昨天百度抽风我的电脑也抽风= =+）SF自己占~

先顶。。。再看

k大有时候爱谈论这些。他对这么特别的会写呢

那些东西我很不客气地空过去了。。。如果以后需要再来看也可以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