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妖刀村雨三月的长安，乍暖还寒，还能看到屋檐上年前的残雪.人来人往的灞桥上，开化的雪水混着泥泞，一片狼籍。天灰蒙蒙的，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氲氤，看来要下雨。这样的天气实在是压抑，所以我决定去喝酒，祛一祛料峭的春寒。不醉楼的竹叶青最为出名，酒色略带翠绿,澄清透明而且醇香扑鼻，确是上好。不知不觉半斤下腹，我已经略微有些醉意。倘若小枫还在，一定会嗔怪我又喝如此多的酒吧，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神情黯淡了下来。这时酒保颠颠跑过来告诉我，我的酒钱有人付了，另外还给我加了半斤酒和一盘牛肉。我自然会觉得很奇怪，却也懒得去想会是谁，既然有人愿意请，不若受之不恭。自斟自饮，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半个时辰。果不其然，天空飘起了细雨。好酒当前，观赏楼外如丝如愁的春雨和涟漪泛起的灞河水，应该颇为惬意，不过对面有双眼睛一直盯着我看，扫了我喝酒的兴致。“阁下若不嫌，请过来一叙。”我不喜欢这样被人盯着看，有点不耐烦了。对面那人微微一笑，也不言语，径直坐了过来。 我的心一颤。 这人有很亮的一双眼睛，很好看的一双手。 桌子突然间剧烈晃动，酒杯也不停摇晃，还好，没有一滴酒洒出来。 我摇了摇头，他有点狂妄，不过还不至于让人讨厌。“我请你喝了酒，能不能让我
看看你的
刀呢？”我不禁莞尔，是个挺有意思的家伙，反问道：“请我喝酒就是为了看我的刀么？”“是啊，不然你以为是什么？”他到是理直气壮。我笑着把佩刀拔了出来，递给他看。这把刀是三年前一个被我从劫匪手里救下的倭国商人所赠。刀身细长弯曲，形状怪异，难怪他会好奇。刀做工精美，风格古朴，锋刃寒利，我一直挺喜欢。看情形他也喜欢上这把刀了。 他眼睛一亮：“真是好刀，不知兄台是否肯割爱？”“呵呵，那要看阁下肯出多少了。”我饶有兴趣。“我愿意出三千两，不，我愿意出五千两。”我暗自吃了一惊，尽管知道这把刀很不错，没想到会这么值钱，五千两银子？ “这么值钱？五千两银子？” “不是的，我说的是五千两金子。”我差点昏厥。“既然这样，那就不能卖了。”他眼里划过一丝失落，一瞬而过。“想必如此，好刀配英雄，兄台还请别辱没了此刀。”我淡淡一笑：“阁下好象很了解此刀，愿闻其详。” “真想听吗？” “是啊。”“这把刀拔出杀人的时侯，带着杀气的刀锋会沾有露水。斩杀之后，刀锋会有水流出清洗血迹。好象乡村里春雨清洗叶子一样，所以得名‘村雨’。其实它本名是村正，由倭国伊势州的工匠村正打造而成，由于太过锋利，拔出必然见红，所以有‘妖刀’之说。村正刀在斩杀千人之后积累怨恨，会变成村雨，兄台已经成为了村雨，当真是好刀。”“原来如此，我也一直很奇怪刀身上从不沾血。”他低头抚摩村雨，良久。“今日见此奇刀，真是三生有幸，只是此刀切不可落入奸人之手。”言罢，就要起身告辞。我一把拦住，笑道：“阁下稍等，再请我喝一坛竹叶青如何？”他用一种非常奇异的眼光看了我几秒，大概是在想我是不是有毛病。我哈哈一笑：“一坛酒都肯不请，阁下未免有点小气。”他也笑了，微微一笑，“既然如此，我请兄台喝十坛吧。”“那样最好，我扛回家去，这几天都不愁没酒喝了，阁下美意感激不尽。”他举起杯来一饮而尽，一脸笑意：“那就这么说定了，在下请，不过酒钱还是兄台自己掏吧。”我的笑容僵住了，好象突然被人从嘴里塞进一只苍蝇，这个家伙还真刁猾，敢捉弄我。“可惜啊可惜，如果你请我喝酒，这把刀就是你的了，我说过不能卖，并没说不能送。”现在这只苍蝇飞到他嘴里去了，他嘴巴张得半天没合拢。这下轮到我开心的笑了。“阁下既然对此刀如此了解，想必是有缘人，看来也非心术不正之人，理当赠之，方能物尽其用，于我不过明珠暗投耳。”“兄台当真送么？”“当然，不知阁下如何称呼？”“小弟姓方， 单名枫，不知兄台尊姓大名？”我心中一凛，手微微发颤，酒杯差点把握不住。 “草名风行怒。”“风行怒，风行怒….”他反复低吟，若有所思。突然长叹一声，不再言语，起身而去一袭白衣，飘然带风，背影似曾相识。

突听老者暴喝一声“贤侄住手！”几乎同时，青衣人一声闷哼，他的右眼被年轻剑客一剑刺入。我不禁变色，看来并没深仇大恨，怎么下如此重的手！方公子一张俊脸更是变的惨白。年轻剑客狞笑一声，“看来方兄手下不过耳耳，还是来领教方兄本人的家传绝学吧！”方公子怒目相向，更不答话，剑芒一盛，挽出一朵剑花往年轻剑客刺去。身法当真是曼妙无比。我叹了口气，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起身去帮青衣人包扎。青衣人受伤颇重，却也不至致命，虽不说话，脸上满是感激之色。年轻剑客手中剑招快且准，武功还在方公子之上。方公子仗着身法好，一时倒不至落败。这身法好奇怪，可我又说不出来哪里有问题。年轻剑客的剑已经是很好的一把剑了。方公子的剑较之要细很多，剑气却出奇的明亮，舞出漫天的光华煞是好看。光靠身法躲闪，只是权宜之计，时间一长，方公子难免不支。时间没过多长，我才喝了两杯酒。年轻剑客的手中的剑越来越快，快得让我心惊。方公子怕是要输了，头发散乱，曼妙身法也只能左支右拙，。果然，年轻剑客疾呼一声“破！”手中剑卷起一道凌厉的雷光，直刺方公子咽喉。这一招看来是全力而为的绝杀，方公子避无可避。寒光乍现！所有人不约而同一声惊呼。长剑疾射而出，刺入方公子身后的一棵大树，余力未竭，直没入柄。年轻剑客呆若木鸡，右手小指已断，伤口处鲜血汩汩而出。不醉楼那人说的不错，村雨的刀刃上的确逐渐有水气凝结，接着血迹被水珠冲洗干净，我对村雨轻轻吹了口气，把它缓缓入鞘，回到了座位上，又倒了一杯酒。一片愕然。年轻剑客此刻已经说不出话了，颓然坐地。我没空等他们回过神来，眉头一皱，酒杯一掷，直往老者前胸，杯中酒飞洒而出，带出一道晶莹的美妙弧线。老者顾及自己长者风范，不躲不避，平推一掌，掌力雄浑。我暗笑不已，正中我下怀。果然，酒杯被掌力震得粉碎，不过杯中残留的美酒却化成一条水线，犹如长了眼睛般直中他的脸。花白的胡子头发沾满了水珠，虽然没受伤，也够他狼狈一阵的了。没想到老者还挺有风度，“想不到有高人隐藏在此，我等多有得罪，敢问阁下尊姓大名。”年轻剑客出手太重，我对他们颇为反感，冷言道： “乡野鄙夫，问之何益。”老者还想要多说。村雨二度出鞘，刀气凛冽，弧光一闪，年轻剑客手中剑断为三截，头顶发髻也被刀光所削去。我勃然大怒，刀华再涨，接着凌厉的雷霆一击，冲着年轻剑客面门直劈而去。这等小人，杀之无妨！手下绝不留情。年轻剑客看来神智已失，居然不躲不避。一声娇呼，红影一晃。一年轻女子护在了他面前。我这下吃惊不小，只好硬生生地将刀势收回，一股逆流直冲丹田。罢了，还有此等痴情女子。我刀锋一指，冲着年轻剑客，一声怒骂：“滚！”年轻剑客眼神涣散，披头散发，状若疯癫，粗暴地把红衣女子推开，上马，向西而去。老者长叹一声，对我做了个揖，“少侠，告辞。”红衣女子走到我面前，幽怨地看了我一眼，“谢阁下不杀之恩。”两人上马，追年轻人而去。来的快，也去的快。我长长出了一口气，这时方有空闲来打量方公子和青衣人。青衣人从我手里拣回一条命，此时就要下跪而谢。我赶紧扶住。刚才年轻剑客受伤后急怒攻心，迁怒于他，趁青衣人不防，居然想重手偷袭。我恨他出手狠毒，削掉他一根小指，只是略加惩戒而已。倘若我不留情，他的右手大概已经齐腕而断。“风兄，别来无恙？是否还记得小弟？”我大笑，没错，此人正是方枫。“方兄，快带这位朋友前往前面市镇去看大夫吧，这顿酒你是欠我了，下记得要还。”方枫也微笑，“还请风兄一同前往，此事因我而起，这酒喝得太不顺心，我补偿你。”“可有好酒？”“我随身带有埋藏了二十年的上好女儿红，风兄可别错过。”“哈哈，既如此，岂有推辞之理。”我掏出十两银子，朝小二一扔，小二还畏畏缩缩地不敢接。我眉头一皱，“难道你也想看看我的刀快不快吗？”这一下他魂飞魄散，拣了银子飞奔而入。我刚想转身，突然只觉眼前一黑，胸中气血翻腾，喉头一甜，一口血激涌而出。我大骇，这是酒喝多了，还是？来不及多想，天旋地转，我昏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