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时代】美容师
北京科技大学吧
全部回复
仅看楼主
level 13
作者白饭如霜
前几篇小说都是虐文,今天放一篇不虐的文章。
2013年08月25日 14点08分 1
level 13
前排

2013年08月25日 14点08分 3
啊嘞,这个看过,好有爱的文章,结果书丢了……超喜欢白饭如霜的~
2013年08月25日 14点08分
level 13

我上班的地方,是一家美容院。
我是一个男人。
通常一家正常规模的美容院,都只需要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通常都坐在门外一个桌子旁,面前挂着代客泊车的牌子和一个对讲机。
那些来做美容的女客,将车钥匙交给他,之后从容不迫地款款走入大门,有些人的腰肢,跟水桶有异曲同工之妙,扭起来好不虎虎生风。
他去泊车,然后坐回原位,如果有客人离去,里面会用对讲机提醒他,他就跑去把车开回来。晚上美容院全体人员下班,他负责巡逻一圈看有无门窗未闭,厕灯未关,落闸走人。
不算特别有挑战性的工作。最多有时候需要为车位和人挽起袖子打一架。打不过就跑去空车位上躺下,有种就压过来―――俗话说好人怕坏人,坏人怕流氓。
不知不觉也做了好几年。
这句话在老板口中,多了一个问号:“做了好几年了吧?”
折折手指。三年多了。
进行这个小小对话的时候,我坐在美容院唯一的办公室里,对面那个女人就是我的老板。
就算做足三年,我都只知道她名字叫一苇,其他欠奉。年华已然逝去,美丽却奇异地存留下来,无论谁看到她,都知道她年纪都不轻,却没有办法忽略那眉梢眼角的媚色,活脱脱一个巫婆。无论什么时候都穿轻薄雪白的丝绸长袍,将她密密包裹着。而这家美容院外面门脸那么小,办公室空间却异常大,简单的家具一色沉沉如墨,高挂的水晶灯照耀着雪白的墙壁,上上下下一个雪洞似的,黑白交映,使人觉得冷。
她优雅的双腿交迭,坐在一个问号状的椅子上,看着我愚蠢地折手指,懒洋洋叹口气:“这么久了啊。”
通常开始有人在你面前感叹时间如水流的时候,都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尤其这个人跟你的荷包或爱情很相关的时候。
我的智慧从来没有给我带来任何好处,唯一在这种折堕的时刻,焕发灵光,所料不爽。
因此,两分钟后我就可以泰山崩于前而不失禁地听到一苇说:“四宝,我要搬家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所以,你明天起就不用来上班了。”
2013年08月25日 14点08分 4
level 13

我就这样失业了。
站在美容院的门口,身后惯常由我负责最后锁的大门无声落下,所有招贴和广告都清除了,那张桌子被推倒在街边,门庭灰暗。今天没有任何其他人上班。看来昨天都已经得到消息。为什么今天才轮到我,大概是因为老板直接把我忘记了的缘故。
只要一个夜晚,你用来赖以安身立命的东西就可以全盘消失,跟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干净彻底。如果非要证据,我猜就是我口袋里那一点点微薄的遣散费了。
这样的情况下,你叫我怎么变成一个大无畏的唯物主义者?除了一如既往地恨十三号,人生还提供给了我什么选择?
叹着气我慢吞吞挪动脚步,准备搭下一班公车回家,埋头大睡,沮丧事,能躲一时是一时。这刻一阵风吹过来,我听到头上一阵轻微的嘎嘎声。
是美容院的招牌。黑色底,冷冷两个鲜红的字:三生。
听起来似算命的摊点多一些,但多少女人进得来,一掷千金,孜孜不倦,为的不就是掩盖此生已久的尘痕,换宛如新生的神迹,得再世为人的错觉?
多贴切。
不过这招牌真是挂得久了,前几天我锁门时已发现两侧侧的固定螺丝生锈,大约支撑不了多久,今天来,袋子里还带了工具和新螺丝,准备换一换的。
现在树倒猢狲散,还管不管。
沉吟了一下,摇摇头移步向前,走出几米,又是一阵风过,那嘎嘎声更刺耳了些。我停步回望,那招牌微微斜下来,寿命不永也,不知道那美容院旧址的下手什么时候来,倘若迟迟无人处理,这重几十斤的玩意儿当啷一声砸到某个路过的倒霉蛋头上,轻则骨折,重则断根,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将来我百年之后,谁知道爹妈会不会因此不见我?
怀着这点对未来的敬畏之心,我又走回来,扶起那张桌子,哼哼唧唧爬将上去,左手扳手右手钉锤,干起活来。
叮叮当当一阵,大功告成,前半辈子的劳动生涯还是没有虚度,木也木得,铁也铁得。
满意地看了看端端正正的招牌,新螺钉闪闪发亮,不要说风吹一吹,就是地震八级震垮了这破烂房子,三生这两字,也一定牢牢卯住,打都不散。
工具放回兜里,我正要跳下桌子,忽然看到一双熟悉的眼睛,正看住我。
我老板――不,前老板,一苇。
她推开招牌上头那扇窗,伸出头来,直勾勾地盯我。
“你干吗。”
2013年08月25日 14点08分 5
level 13

正撞到陈
太太
进门来。
她站在洗手间门口看着我。这女人穿一件街头十块钱一件的白上衣,腋下都已经被汗水润黄了,头发跟个鸡窝一样乱糟糟,整个人疲惫得跟条被打断腿的狗一样。
但从镜子里,只看她的五官,你就会深深觉得,上帝真是不公平,为什么要创造这样精致的脸,又这样毁灭它。
她嘶哑着声音开腔:“孙太太说你帮我交了房租。”
一边摸索自己的口袋,好久拿出一个弄得很湿,很皱的信封:“今天发了工资,还给你吧。”
谁说好人没好报的?我当即擦干手,踊跃地想接过那个信封,不过伸到一半就改了道,改成去扶陈太太。
她膝盖打弯,摇摇欲坠,要不是我扶一把,这下已经倒在了地上。
顺势就坐下来,不顾地上污水堆积。她对我苦笑:“这几天没睡,赶着加班想把房租赚回来。”
我蹲下来,她的手摊在一边,天,这哪里是双手,分明是两个棒槌,体积肿大三四倍,到处都是伤口,胡乱贴了几张创可贴。血迹都没擦干净。
我问:“你做什么啊。”
她犹豫了一下,没有力气掩饰,简短地说:“砸钢筋。”
从拆倒的建筑水泥里,把钢筋砸出来,换取微薄的报酬。
就算是男人,也撑不了多久的重体力工作。
我一时间无话可说。和她同在一个屋檐下那么久了,大家匆匆忙忙,来来去去,从没有机会这样静静的聊天。半天才又问:“波波他们呢?”
波波是她的大儿子,今年四岁。
她的头靠在门框上,简直要睡着的样子,勉强把眼皮睁一下,含糊地说:“我送他们去街口那个义务托儿所了,晚上去接回来。”
那,看样子你下午可以休息一下了。这时候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边,我莫名其妙冒出一句:“给你做个脸吧。”
说出这句话之后,我心里觉得怪怪的。
我为什么要提议给陈太太做脸呢?我是个男人,虽然在美容院工作,但是和美容本身一点边都不沾,就专业素养来说,我也绝对不是一块做美容的料。。。
最多,刚去三生美容院工作的时候,所有工作人员都要接受几天的岗位培训,由于男丁太少,实在不值得另外再开一堂课,所以我也听了不少有的没的,比如说美容师工作基本程序,肌肤分类粗略测评,清洁与护理手法。。。。
只不过,这样的一个女人,我真的很希望看到她过着正常的生活,即使只是偶尔,而以我的能力,却实在拿不出任何其他东西来实现这一点。
除了一苇最后丢给我的这袋古怪玩意以外。
人生亦此,权当尝试。
陈太太对我的提议大概没有什么兴趣应和,不过她实在太累了,累得连拒绝的力气都没有,跑到房间里躺下,勉强应我的要求把头伸出床头一点点,立刻就睡着了。
我打来一盘清水,找到一块棉花蘸了水,拨开陈太太的头发,笨手笨脚地开始擦拭她的脸。浮尘与积灰,一一沾染在棉花上,那白转瞬就成了黑。换了好多次水,好不容易那肌肤见了原色。黧黑,粗糙,处处见磨损。细纹结在眼角嘴角,一处处都是风尘。
我忍不住想起那些在美容院门口见过的女人,手里拎的一个包,陈太太一年不歇气砸钢筋都买不到半个提手。
为什么她们在那里,享受精油和美好音乐的抚慰,为一点点时间的印记搏斗得惊心动魄,而她在这里,睡得好像已经死掉,如果有奇迹,宁愿永远不醒来。
到底是谁摆布的,谁决定的。
为什么我一个大男人没有工作,要在这里手抖抖地帮人家洗脸?
上帝制造一百个问题,然后跑去安息。
而我摇摇头,站起来换了盆水,而后打开一苇留给我的“遣散费”包包,看有什么东西可以用。
2013年08月25日 14点08分 7
level 13

我撒腿就往家跑。
跑了两步,我猛然看到陈太太抱着夹着背着三个小孩,最大的波波跟在后面,一家五口,正从巷口走进来,陈太太穿一件蓝布衬衣,黑色裤子,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容,似心情很愉快。
我转身走过去,一边跟她招呼,一边接过她夹在胳膊下的两岁儿子齐齐,她看到我,笑得更开心,像一朵玫瑰盛放,几乎看得我眼发直,接着说:“四宝先生,我刚才得到一份新工作。”
咿?发生了什么事?今天是全年特别红利日吗?天使莅临人间,到处派发工作?
她细细说起来刚才的遭遇,做完清洁,看已经快四点,换了衣服到那个志愿者幼儿园去接孩子,到门口还差两分钟,她等着等着,觉得幼儿园的那栋小楼房,外墙真是脏得要命,于是自己跑去找到刷子,水桶,站在那里兴高采烈刷起墙来,刷着刷着,忽然就有人走过来问她:“我们缺一个清洁阿姨,你有没有兴趣来上班?”
她当然有兴趣去上班。这份工比砸钢筋安全一百倍,待遇好十倍,轻松无数倍。
我听了为她高兴得很,乐呵呵又接过一个孩子,一起走回家去。这回我不用疑惑,已经彻底认定了,一苇给我的美容用品,一定是有魔力的。清洁,净化,去除污垢,原来不止针对皮肤,连生活习性也可以改掉,不过看看我自己的手指,怎么就光改了你呢?
晚上,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翻来覆去地看那几个瓶子,怎么也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之处。洗脸液效力是让人身心洁净,那磨砂呢?
我决定去找个人来试验一下。方圆十米内的女性朋友,陈太太在哄孩子睡觉,咪咪小姐还没有回家,唯一的选择,就只有房东太太了。
房东两口子就住隔壁的一套公寓,多少年了,也不见添丁进口,也不见访客来门,静悄悄守着彼此过日子,房东先生还有份工作,早出晚归,似乎是坐办公室的小职员,房东太太的主要消遣,则是逮人吵架。老公在就吵老公,老公不在就吵邻里,千刁万恶,吵死一个算一个,为社区的无用人口清理工作做出了很大贡献。
这会过去找她,我还

了一把汗,不过个个月的房租交得及时,我都算良民一口,因此她开门时候,脸色还不算太难看。
我带笑开口,跟卖唱似的:“孙太太,我帮你做个脸吧。”
她以为自己失聪幻听:“啥?别消遣老娘,要死自己去死。”
是是是,要死我绝不会劳动你的,住七楼也不是第一天了。我是说,我给你做个脸吧。
为了取得她的信任,我详细地交待了一下自己虽为男身,但对美容技术的专业程度,以及失业的惨痛,控诉了一下前任老板的无良,居然拿产品抵工资,实在应该被工商局拿去查办,罚个倾家荡产,一边说我一边在心里对一苇念叨:“童言无忌,大风吹去,吹去。。。”
大概刻薄人当得久,房东太太深信不疑有人会干出这么缺德的事,疑虑打消,占便宜的念头就习惯性地水涨船高,一面叫我进去,一面警告我:“是你自己送上门的啊,我不会减免或宽限你任何房租的啊。”
我苦笑着点头,喃喃说:“没事没事,我是不想把这些东西浪费了,不如造福街坊。”
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磨砂膏,心里不由得咚咚乱跳。
下午拿陈太太练了一下,我觉得自己瞬间变成熟手技工,三下五除二,开练。
躺下以前,房东太太还很警惕地换了一身式样很特别的家居服,密实程度跟精神病院里的禁制服好有一比,而目的只是防止我偷窥―――我一辈子大男人,没见过哪只色狼折堕到这个程度的。
2013年08月25日 14点08分 10
level 13

在一家面店上班,我认为最直截了当的福利是食欲被抑制,因此可以节省不少伙食费。相信我,无论一碗牛肉面多么好吃,你都不愿意整天看着它在你面前出现的,何况是以无比枯燥的方式出现―――首先是一堆生面,牛肉,葱花,肉汤,后来,上述东西凑在一起,变成了牛肉面。。。。人生真是有够无聊啊。
我来这里上班,也不觉得有什么委屈,稍微有点意见的是,明明我的岗位责任是打苍蝇和保持店堂干净,结果一上班,立刻身兼跑堂一职,吆喝着四处乱窜,端了一天碗下来,胳膊酸得跟只柠檬似的,我对老板KANG议,他只是白我一眼,转身乐滋滋数钱:“今天生意可真好。”
顺手递一张二十yuan钞票给我:“小费给你。”
我很有骨气:“干吗给我小费。”其实是怕他用以代替工资。多少亏一点。
这个死胖子老板心里跟明镜似的:“奖励一下嘛,今天客人从面里吃出青虫你都摆平了,简直是天生的跑堂。”
我妈在天有灵,可能不大乐意听到这话。
不过今天这件事是有点蹊跷,首先,客人比平常多两倍,老板兼厨师就忙得没时间洗菜,而跑堂兼大内苍蝇杀手的我,就完全没有意识到菜需要洗这回事。于是顺理成章,在客人埋头猛吃的时刻,忽然一条菜青虫哀怨地从面碗中浮出来,和人面面相觑,相对无言。
这位吃面的,孔武有力,粗汉一条,今天绝无善罢之理,在客人把整碗面以泰山压顶之势砸到我脑袋上之前,我已经一个箭步冲上去,先把致命武器控制住,然后好言相劝,动之以情:“对不起对不起,怕你饿着我们做得有点快。。”
人家想砸的冲动和行动都更强烈,我继续晓之以理:“,我们今天买的青菜太新鲜了,没农药,虫都爱吃。。。”
脑袋很快就完蛋了,我举起双手乱舞保护重点部位,诱之以利:“不收钱,不收钱还不行吗。”
双手碰到了对方的手,我顺势紧紧捉住,对方强力挣扎了两下,差不多要把我整个人从东摔到西了,忽然软下来,叹口气说:“算了,大家都不容易。”
拂开我,起身走了。我迷惑地张望他虎背熊腰,以及桌上那碗青虫汤,下意识地去看自己的左手食指,那只手指呈现温柔的粉红之色,细嫩得似满月婴儿,在其他四指之间,显得分外特立独行,卓尔不群,哎呀,杀蝇未必真豪杰,劝架如何不丈夫,食指兄,你有种。
不管怎么说,有小费都是好的。我拿了钱,屁颠屁颠跑去不远处的杂货店,买了两斤苹果,想了想,再称了半斤水果糖。拿回家去,进门刚想叫陈太太出来吃水果,先看到房东太太的背影,大马金刀地坐在客厅里。
我的雀跃心情顿时往下暴跌了十几二十个百分点,几乎跌破今天的历史最低线,小心翼翼打招呼:“孙太太,吃饭没。。。”她转过来,意外的神色安祥,看看我,说:“还没吃,四宝,我和你说句话。”
我走过去坐在她旁边,从口袋里拿了一个苹果递给她,心里惴惴不安,根据我的经验,这种小杂货店里买的蔫巴便宜苹果,被她拿来作为借口羞辱我的可能性非常之大。。。
但是她没有如往常一样说出:“什么鬼东西,这是人吃的吗?你爱吃自己吃去,别拿来惹我生气。”这种深具威慑效果的话,而是温和的拿过去,半天,问我:“你昨天在走廊上遇到孙先生了?”
啊,你知道了?这个,不够刑居十五天,或者驱逐出境吧?
她对我的嘀咕一无所知,轻轻叹口气,出了半天神,老实说我对她如此漠漠轻愁的神态相当不适应,前途不晓得是吉是凶
2013年08月25日 14点08分 12
level 13

然后说:“我老公,二十年前追求我。他很爱我,经常往我家跑,和我的亲人都相处得很好
我屏息听。
一个故事慢慢在我面前展开画卷,一个普通的男孩子,爱上一个普通的女孩子,用一种很普通的方式爱―――去讨她的欢心,她父母兄弟姐妹的欢心,把自己己从一个陌生敲门人,变成家庭的一分子,有一天,他悄悄买了机票,定了酒店,想给心爱的女孩一个惊喜,带她和她全家的人,一起去一个美丽的地方度假,在开车赶去机场的路上,一场意外猛然降临,除了女孩和他,其他人都葬身在车祸里。
他得到他所梦想过的,和女孩子结婚,在萧条的婚礼上,他说,我永远都爱你,我会照顾你直到我死,你所失去的我都要给你补偿。
而新娘的誓言是,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我永远都恨你,就算你为我做牛做马,做到死我也不会多说你一句好话。
当一个人的心灵被仇恨和哀伤蒙上,就如她永远生活在彻底的黑暗中,眼睛对于光明毫无感知,久而久之失去分辨是非的能力。
一过二十年。甚至连理由都忘记了,甚至那痛彻心肺的记忆也在淡化,只有强大的惯性还在推动恨的前行,心上的厚壳那么硬,多么温柔细腻的爱情都无法潜入感应。
她糟蹋自己,以折磨丈夫。很成功,也很失败。
这么简单,但是惊心动魄的故事。两个人整整一生的时间,用在没有目的和结果的死掐里。
讲完的时候,窗外已经暮蔼沉沉,我无言地看着房东太太,她眼里有泪光,闪烁闪烁,忽然惊动梦境似的一擦脸,说:“我今天这是怎么了。”
急忙站起来,当我不存在一样,大步流星走了,在走廊里听到她大嗓门吼:“死鬼,开门。”
不知为什么,我分明听到那吼声中有一丝爱恋,只不过,连当事人自己,也从来没有分辨出来过。
发完呆,我伸了个懒腰准备进房,这时候才发现陈太太还没有回来,咿,这都七点了,不会那家幼儿园的活这么多,多到要加班吧。
放下东西我跑出去,不过几分钟就到巷口的幼儿园,远远看到门口停了一辆好不豪华的车,有钱人就是没意思,这里是慈善幼儿园好不好,名额是留给穷人的呀,你凑什么热闹。
围着那辆车绕了两圈,羡慕了一下,走进去,我喊:“陈太太,陈太太。”
幼儿园所有教室都锁了,只有走廊尽头一个小房间开着灯,我向那个小房间走过去,一边走一边喊:“陈太太,你在吗。”
一条人影忽然从那个小房间里窜出来,一下到了我的身后,我吓了一跳,立刻摆出虎鹤双形手,怪叫一声:“谁。”
结果就是陈太太,她穿的是幼儿园里做清洁的蓝色工装,头发绑起来了,脸相清秀得要命,不过表情就难看一点―――其实不是一点,是非常,就象今天中午那个吃面的客人,吃出来的不是一条青虫,而是半条那样。
你遇到蟑螂还是老鼠了?那么厌恶的样子,别怕,我去帮你打。
结果从小房间里慢慢走出来一个人。
就算是背对灯光,昏暗中看得不清楚,我也可以担保,这个人绝对不像蟑螂或老鼠。
倘若非要类比,一句俗到极点的话可以成功满足我的要求―――人中龙凤。
老龙凤。。。
这个男人显然年纪不轻了,头发花白,但身形挺直,形容清朗,一点疲态都没有,双眼炯炯,向我一眼看过来,简直把我五脏六腑都照了个通透。
我顿时感觉自己气泄了一半有多,不过陈太太的手紧紧抓住我的衣角,似乎也知道我随时可能拔脚开溜的念头,说不得,我只好强出头,喝问:“你是谁。”
那人缓缓说话,不怒自威:“你又是谁?”
他其实根本不想知道我是谁,转头看住陈太太:“丫丫,跟爸爸回家吧。”
爸爸?我眼珠子立刻就想离家出走,去和脚丫子回合,我瞪着身边穿蓝色工装的陈太太,姐妹,你要不要啊,你老爹开几百万的车,你在这里赚一千块一个月?够你买轮胎印吗?
陈太太理都不理我,倔强地站在我身后,好久,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我没什么爸爸。”一把拉住我:“走。”
说走就走,她砸钢筋也不是白砸的,那力气可真大,一拽就把我拽出去了,我向后张望,隐约感觉那男人在陈太太说话的时候,就好像给谁抽掉脊梁骨一样,顿时老得一塌糊涂,靠在门上,动也不能动。
我跟着陈太太疾行,一直行到公寓楼门口,她忽然放开我,整个人扑倒在楼梯上,猝死了一样。我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半天才上去把她轻轻扶起来:“你还好吧。”
她满脸是泪,犹自哽咽,几乎气都喘不过来,抓住我胳膊的手跟扳手一样硬,我说,你要掐死我的话部位选错了,往上移十几公分,我保证马上就挂,绝无虚言。
她给我逗得忍不住一笑,慢慢静下来,坐在台阶上长出一口气,说:“那是我爸。”
我猜也是,世上的怪事多了,也没见过谁无缘无故去当人家爸的。
“干吗不跟他回去。”这个疑问全世界的人都会有。
她摇摇头,不说话,低头不知道想什么,猛地跳起来大惊失色:“我把波波他们放幼儿园教室里了,糟糕。”撒腿就冲回去。
等我们回到幼儿园的时候,原本波波他们呆的教室门大开,不要说四个活生生的小孩子,就是四条影子都没看到。在显眼的地方放了一张纸条,钢笔写着:“丫丫,孩子我接回家住几天,你随时来找他们都可以。”
老头,这叫绑架好不好。绑架判很重的啊。你懂不懂法的?
陈太太反而比我冷静得多,看我一眼:“他法学博士出身。”
说完转身就走了,我追上去:“你不去找孩子?”
她一声不吭,其委顿程度,和昨天砸完钢筋回来的样子差不多,沉默地,一步一步地挪,挪回了家,开了门,坚持到了床边,当啷一声倒下去,床架子一声哀号,眼看就要散架。
我过去也不是,不过去也不是,关键是饿得要死,实在有点撑不住了,就有菜青虫的面我都要吃一碗,结果悄悄溜到门口,床架子在背后又哐当一声,莫非终于塌了?回头一看,陈太太目露凶光,爬起来四处摸索,不晓得找什么,从嘴里喃喃自语的内容看,我的命运今天极为叵测,不是被害人就是从犯,两者都非我人生第一志愿,纯属调配所得,她说:“我不会放过你,我不会放过你。。”终于摸索的行为有了结果――一把水果刀。
在她没有办法和我直接卯上斗力以前,我狠下心从陈太太脖子上给了她一掌,多年保安生涯我也算是专业,要让一个人失去知觉又不至于受伤,多少还是有点经验的。
把她放平,我心里祈祷现在千万不要有人进来,否则不要说跳进黄河,就是把黄河背在身上,我一辈子的清白名声也毁了。
其实,我不过想给她做个脸而已。
2013年08月25日 14点08分 13
level 13

手术在进行中,说大约需要四个小时。等到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我饿得快要死了,实在坚持不住,趁房东太太冷静了一点儿,悄悄溜出去,准备在附近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结果在医院门口,迎面撞到一个人。
看样子还不是撞到的,因为那个人对着我冲过来,一把扭住我:“小子,我给你的东西呢?”
一苇?你怎么跑这里来的?
我前任老板还是那么风情万种,白衣飘飘,不过脸色就难看一点儿:“我追着你的味道来的,你在医院做什么?”
追着我的味道来?你干哪行的?而且东西是你自愿给的啊,不要做出这样追债的表情好不好,旁边有警察,我胆子好小的。
她可能觉得我言之有理,因此把手从我领子上拿下来,顺便拍拍我肩膀上的灰,然后说:“我给你的那些东西里,有两样我要拿回来。”
我说:“洗脸液和磨砂膏对吧?”
她大惊:“你怎么知道?”又一把扭住我,喂,阁下是淑女啊,斯文一点儿会死吗?我拉开她的手,没好气:“我知道那两瓶东西有魔力,其他没有吗?”
一苇一点儿创意都没有,气急败坏起来,恶狠狠地盯住我:“你拿去干什么了?”
我耸耸肩:“就给人家洗了洗脸。”
她表情古怪:“有魔力?”
我回头望了望医院里面,咦,是不是房东先生的手术做完了啊,一片喧哗,还传来房东太太发自内心的呼喊:“老公,老公你怎么样……”房东先生听到一
我笑起来,对一苇点点头:“很有魔力,谢谢你。”
她松了口气:“幸好,你给谁用了,对方心地特别好吧。”
心地好?陈太太心地倒不错,就是神经一点儿,房东太太今天以前?我觉得叫她魔鬼之母也没什么大错。看我表情犹疑,一苇特别说明了一下:“那两瓶洗脸液和磨砂膏,都能针对人心的阴暗面作用,但使用者必须本性非常纯良,那样阴暗力量才容易控制,或是拥有特别力量的美容师代替作用,免得黑暗能量发噬。”
特别力量?你觉得我的样子像有特别力量吗?莫非深藏不露的意思是连自
她打量我一下:“什么意思?你帮人用的?”
没错,有问题吗?她嘴巴张开,张了半天合不回去,后来用两只手扳了一下才成功,然后镇定地摇摇头:“没事。”
然后她掉头就走了,我追在她屁股后面喊:“你不是要拿东西回去吗,你等下跟我回去拿吧,我要看看房东太太怎么样了。”
她在医院门口的马路上停下来,回头向我笑,仿佛要说什么,这时候一辆车以极快的速度驶来,我来不及叫,只能奋勇地冲上去,一把将一苇推开,那辆车的车灯已经亮进了我的脑髓,那瞬间我看到了父母温柔的笑脸,爸,妈,我终于可以和你们在一起了……
但是我没有。那强烈的灯光又暗淡下来,然后逝去了,我发现自己被一个人提在手里,脚下空空荡荡,最少要下降一百米,才有土地这种东西存在。
向上看,一苇微笑的脸容在高处。不会错的,那样懒洋洋的笑容,妩媚而淡然
“你的确是个好孩子。”
她是在夸我:“不折不扣的好孩子。”
下降,再下降,这回轮到我的下巴有了一点儿开合上的问题:“你是不是人啊?”
她深深凝视我:“我是不是人不重要。”
一苇的手搭在我肩上,轻轻拍一下:“能够使用来自魔界的美容品,必须心地无私无畏,否则那些从别人身上的黑色力量,会转嫁到你身上,把你变成恶魔。”
她转了一个身,最后凝望过来一眼,然后如烟雾一般消散在空气中:“那两瓶东西给你吧,你用,我很放心。”这个说对我放心的人,而且还伴随着一个那么神奇的秘密。我呆呆看着湛蓝的夜空,惊喜的心情比见鬼的心情来得稍微强烈一点点……
2013年08月25日 14点08分 15
level 13

那天,八月十四号晚上,房东先生手术成功,在医院病房安静地休养,我陪房东太太回到家,她精神比任何时候都要好,当我说罢晚安准备离开的时候,她忽然对我说:“四宝,谢谢你。”
我不解地看着她,在客厅温暖的黄色灯光下,第一次觉得房东太太年轻时候一定是个美人,而现在也是个很慈和的太太。
她对我微笑:“谢谢你今天晚上陪我度过那么艰难的时刻。”
走出来送我出门,她其实不是单纯在对我讲话:“我想通了,明天起,我要把那些耽误了的幸福都找回来。” 我抱她一下:“你一定会的。”
怀着洋溢着温暖幸福的心情回到我住的那边房子,进门发现到处黑洞洞,我心里就那么一沉,天哪,陈太太还没有回来,她到底干吗去了?
赶紧回身,走到门那里,猛然一双手臂从我后面绕过来,简直有千钧之力,一下把我卡得跟上了绞刑架一样,我“呜呜啊啊”大叫,挣扎了半天,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让我一颗心顿时放下:“陈太太,你赶紧给我下来。”
果然是她,从我背上爬下来,打开灯仔细一看,我赶紧去揉自己眼睛,没睡好,这是幻视,再看,还是一样,这个小姑娘是谁,公主裙,马尾辫,身材修长,笑嘻嘻,也跟公主一样。天哪,陈太太你什么时候变成了梦幻美少女?
她无所谓地耸耸肩:“我本来就这样啊。”
走进客厅里一屁股坐倒在沙发上.大眼睛瞪着我,我没来由地觉得心虚,走过去低三下四地说:“孩子呢。”
她指指门外:“在家里。”
家里?噢,你爸爸家里。你原谅他了吗?
陈太太点点头——天哪,这个称呼跟她现在的形象,简直不配到了极点。叫丫丫就靠谱多了,这个新生的丫丫漫不经心地告诉我:“我以前和一个人恋爱,我爸爸不同意,后来把那个人送去外国了。我一气之下就跑出来。因为他说我和那个人在一起是糟蹋我自己,我就彻彻底底开始糟蹋我自己了。”
难怪你养孩子那么不讲究质量,还有,尿布都不洗。害我四
年下
来,嗅觉已经差不多丧失一半了。
她对我歉意地笑笑:“不过我现在想通了,爸爸是为我好。”
没拿水果刀的好处就在这里,大家有时间去想想,不然上去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想通也没用,最后一口气不如谈谈下辈子遇到怎么个接头法。
她点头表示同意我这个观点,然后又出其不意跳到我背上:“四宝你真好,四宝你以后都陪我吧,陪我养宝宝。”
妈呀,磨砂膏的效果发挥得太过分了,救命啊……
2013年08月25日 14点08分 16
level 9
木有了?![啊]
2013年08月25日 14点08分 17
应该是没有了……
2013年08月25日 14点08分
回复 任云舒 :。。。就这样。。。。愉快的结束了?!
2013年08月26日 03点08分
回复 great深海的猫 :这……不然还想怎样?
2013年08月26日 03点08分
level 13
感觉比杂志上的多了些东西,以我把这故事看到要背下来的程度而论,有些话我从来没有见过……
2013年08月25日 14点08分 18
level 9
。。。直播?!
2013年08月25日 14点08分 19
level 11
好有爱~好梦~
2013年08月25日 17点08分 20
好梦
2013年08月25日 17点08分
level 13
魔力o(╯□╰)o
2013年08月25日 22点08分 21
level 14
我居然看完了[啊]很暖的故事。。。
2013年08月25日 23点08分 22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