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vel 2
suizhou
楼主
声音的盛宴 邂逅编钟,是在古老的岳麓书院。 那时我正和一位远道而来的朋友在书院清池边小坐。清池如一匹软缎,软缎的对称两角,赫然绣着数片碧玉和几盏荷花。当一种沉着而又清脆、厚实而又短促有力的音乐从容不迫、张弛有度地传来的时候,我正在用目光捕捉不时从我眼前翩然而过的白色蝴蝶。不过,那一刻翩然而来的,不是一只蝴蝶,而是一群,一大群的白色蝴蝶。软缎般的清池是我富丽堂皇的宫殿,白色的蝶群在悠闲雍容地为我表演一场声势浩大的蝶舞。 那绝不是钢琴的力道能传递出来的震撼,也绝不是弦乐齐奏能释放出来的热情,不是小号,不是鼓点……不是西洋器乐,一切的西洋器乐都不可避免地夹带着一种金属质的冷漠或疯狂。他们不可能在这个早秋的庭院中,为我呈现出这样一场声音的盛宴,给我一种宾至如归的温暖……能够是谁呢?是谁在这个千年庭院为我演绎出华夏古国的雍容与繁富? 循声而去,声音出自书院的新开辟的编钟陈列室。我是真的遇上奇迹了——这是编钟与编磬在演绎千古不朽的金石之声。虽然眼前的编钟只是1978年湖北随县出土的曾侯乙编钟的仿制品。但站在列阵森严、气势磅礴、精美绝伦的三层编钟之前时,我依旧感受到了那庞大的钟架钟群,铮亮的钟身,在室内五彩灯光的映照下自然流溢出的那一种来自远古的辉煌和典丽。演奏这种神奇的音乐的是几个与我年龄相仿的年轻人。宽阔的舞台上,他们各司其职,古筝的声音如行云流水、长笛或排箫的声音轻叩心弦,而一直令我满怀期待的,则是明黄的背景中,一个高个女孩手持木槲撞击出的张弛有度的编钟乐音,以及敲击编磬发出的清脆的金石之声。 我得承认,在这之前,我对音乐的理解是多么的粗浅与媚俗,和同龄朋友聚会时,我们大谈街头摇滚或者垃圾朋克,即使并不很懂、也并不都喜欢。独自一人时我爱把自己埋藏在萨克斯中,在干净的萨克斯风中流浪和游荡,一种剑走偏锋的忧郁充满心间,我就像一个永远无家可归的孩子。直到今天,我才第一次在音乐中结束了一种心灵的流浪,似乎是回到了家中,四周包围的全是一种被慰藉、被注视的馨香。记得第一次听到的曲子有《春江花月夜》《梅花三弄》以及屈原的《涉江》,后者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音乐中有着荆楚文明中最核心的本质,即或是悲伤,也是一种胸襟广阔的哀叹。 对每一个初次来到湖南的人,我都会对他说,到岳麓书院去走走吧!对每一个终年生活在长沙的朋友,我都会对他说,你应该经常去岳麓书院消磨一点儿午后时光。说出这话的理由似乎不用解释,很多人来过岳麓书院并为之写出了无数篇锦绣文章。所以一般的人都宁愿相信我这样说是一句纯粹的客套,笑一笑,算是心领了。 而我的秘密则是:回到岳麓书院,就像是回到自己的家。被一种书香包围,奔赴一场声音的盛宴。 我总是一再地一再地感恩,感谢2400多年前的曾国国君曾侯乙,感谢他在踏上黄泉不归路的时候,没有忘记捎带上那一套65件的青铜编钟,他也许只是想在地宫延续他阳世的威严和高贵以至不朽。却给了我们一个最慷慨的馈赠——那套青铜金声的编钟,越过两千余年的蔼蔼寂寞,收留了一颗颗孤寂的灵魂。
2007年07月30日 13点07分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