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睛，拿过手机。
早上九点三十七分。
似乎很长时间没有像今天一样睡到自然醒了——大学毕业之后，能睡到八点以后都感觉很奢侈呢。
我坐起身来，想让脑子清醒一下。
熟睡之后的惬意渐渐从身体里褪去，我下床去洗漱。
——今天，妈妈没有跟我吵架……
我机械地来回移动着嘴里的牙刷，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的样子，对，就是这副双眼无神、萎靡不振的样子。每天早晨我都被妈妈的咒骂声吵醒，泥胎一般穿衣、下床、洗漱、吃饭、发呆……不去工作，也不尝试去找些工作，也不想去工作，甚至不想去干些有意义的事。我总感觉自己的生活和之前相比，少了或多了些什么，但是我说不清楚究竟少了或多了什么东西——其实即便知道，我也对此无可奈何。
多了些什么还是少了些什么，反正没法改变，这些就变得不再重要了，只能接受了不是吗……
洗漱完毕，我深深吸了一口气。
格外幸福的今天早晨，总感觉有些不正常。难道是挨骂挨多了吗，听不到早晨七点钟妈妈准时的骂声便感觉少了些什么，不太像自己熟悉的日常了。
我走向餐厅。
——现在的我，除了吃，还能干什么呢……
被骂长了时间，甚至我自己也在不自觉地这样想。
想起妈妈厉声骂我时的样子——似乎那些在这方面有意无意影响了妈妈的人，都认为只要是骂人，不管你怎么想无论对方是你的什么人不管之后会怎样，，都应当摆出这样的姿态，骂人时要让对方受到最大的伤害而让自己感受到最大的宣泄，精神上的也好别的什么也好——妈妈在骂我的时候那种眼神、表情、语言都表现出一种深深的不屑，眼睛斜斜地看着我，嘴角摆出一副奇怪的弧度，朴素到甚至有些土气的骂人话在那些特定的语气下充满着在我听来恶毒到骨髓的色彩……
没有什么比被一个至亲之人从人格深处否定这样更为让人感到难受的事情了。
待业在家的我不知怎么成了妈妈的心病，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面子上的问题——有这样一个待业在家的儿子，那帮长舌的亲戚们嘴里肯定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吧。
每次妈妈下班回家看见我，就会换下在外交际时的面具，然后……我就再次像泥胎一样，在恶毒的咒骂声中等待妈妈再次上班的时刻。
但是今天，妈妈没有再骂我，甚至都没有在早上吵醒我……
我走到餐桌前，看着桌子上的食物，一瞬间，我在怀疑自己是不是不知不觉回到了过去。
桌子上摆着一小碗米饭，两小盘菜，还有一小碗鸡蛋羹。我看着那两小碟菜，一碟是青椒炒肉丝，一碟是清炒土豆丝。
仿佛……回到了初中的时候。那时候，偶尔聊天时聊到各自家早饭吃些什么，我说完了之后很惊奇地发现四周的同学都惊奇地看着我——直到那时我才知道自己家的早饭跟别人家的是多么不同，是多么丰盛。喜欢早起的妈妈总是这样跟我说，既然早起了又没什么事干，不如好好给我的小烨准备些吃的。
“好像日本人都喜欢这么吃早饭，准备点米饭弄点菜弄点鱼什么的……日本人似乎都寿命很长呢，这么迟一定有道理……好像电视上专家也这么说过……”
虽然原话记不清楚了，但是那时妈妈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那么温暖……只有嘴角好像有什么不协调的东西……父亲早逝，现在想想，妈妈嘴角的那一丝不协调，就是因为这个吧。
我回忆着，感觉那时的家和现在就像两个世界。这带着一个个错误、没什么依据的朴素的话，却让人感觉那么温馨。
我坐下，端起饭碗，发现底下压着一张纸条：“儿子，好好吃饭。中午妈妈回来给你做好吃的。”看到这个不知怎么我感觉有些虚幻。我把纸条揣进口袋里，不想就这么扔掉。
吃完饭刷完碗，我坐在沙发上，还像以前一样一直发呆直到中午十二点妈妈回来。
看着正在换鞋的妈妈，我绷紧了神经。我有点害怕，怕她会突然像往常一样卸下面具，然后……
“小烨，来帮我提一下东西。”
我一呆，总感觉脑子里什么东西撞在了一起。我走过去拎过妈妈手中的一大袋子菜，放到厨房里面。

“今天妈下班有点晚了，没时间再给你做别的了，就稍微炒两个菜将就一下吧。”
“噢……嗯。”我应声。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是这种感觉，很舒服，就像回到了以前一样。
“早饭吃着还好吗？”
“啊……很棒。”
“是吗。很长时间没准备这样的早饭了，刚开始还真有点忘了怎么做了呢。”
“妈，你今天早上做饭用的什么肉啊？”
“猪肉啊，怎么了？”
“我吃着感觉有些不习惯，似乎和以前味道不一样。”
“啊，那是因为这个吧。”妈妈回房间换完了衣服走进厨房穿上围裙，“可能是我做菜的时候稍稍放了点牛油的原因吧。不好吃？”
“不是不是，只是有点不习惯。味道还是很好的。”
“哦，那就好。”
妈妈在厨房里忙活着，随便答应了一下便不再做声。我坐在沙发上，用久违了心情等着妈妈开饭。用初中时那幸福的、温暖的心情，期待着。
半个小时后我和妈妈坐在餐桌旁，看着桌子上丰盛的菜。
大盘子里码放整齐的切片炖肉，还有一盘清炒苦瓜和芹菜炒肉，重新温过的肉汤……
“妈知道你喜欢吃肉，特意多做了点。还是和早上炒肉用的一个方法，猪肉配牛油。反正只是不习惯又不是不好吃，是吧？”妈妈一边给我盛饭一边说。
“啊……嗯。”我答应着，看着桌子上的菜肴。我像一个在外面玩累了的孩子一样大口吃着饭，而妈妈只是坐在对面看着我，随便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
我有些奇怪，看着妈妈。
“妈不饿，你先吃吧。下午还得上班，现在都快一点了。我得先赶快睡一觉去。吃完饭记得睡一觉，别老不把午休当回事，听见了没？”
我点点头，看着妈妈走进卧室。
吃完了饭，我回到卧室。
这是我这三年来睡过的最舒坦的午觉。
之后的每一天，都这样继续着。家里没有了咒骂声，没有了泥胎一样的我，可口的饭菜多了起来，笑声也多了起来，我也渐渐开朗了起来——总感觉我们离一个幸福的家越来越近，离以前那个地狱越来越远了。
真应该高兴啊。
后来妈妈说要给我一个惊喜，我被弄得一头雾水，问她，她只是笑着说这么快就说了岂不是很没意思。
惊喜果然是惊喜，当这无比丰盛的晚餐摆到我眼前的时候，我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这几天期待着的，就是这一桌啊。
“这……这都算家宴了吧……”在我家餐厅里可以坐下六个人的长餐桌前，我看着的摆满了桌面的菜说。
妈妈坐下笑嘻嘻地说：“不是说过了吗，给你一个惊喜。”
“真的……”我也坐下，拿起筷子。
如果是几天前幸福刚刚回来的那一天晚上就做这么一桌，估计我会被吓死吧。
——先吃什么好呢……
炒肝、炒腰花、清炒山药、溜肥肠、白菜炖豆腐、干炸里脊、蒜蓉荷兰豆、炖排骨……还有紫菜蛋花汤和妈妈亲手做的烙饼、手擀面……
几乎我从小到大在家里面吃的所有美味，都一下子聚集在这里了。
“妈，你不以前一直说晚上尽量少吃肉么，有害什么体健康什么的……”
“今天例外，偶尔破一下例也没什么嘛。来来，吃吧。这次什么都给你做了，随便想吃什么都有。”
在妈妈的催促下我夹了一筷子腰花放到嘴里。
“唔嗯……好吃！”
“那是，我可是尝到什么菜就能做出什么菜的人，哪会这么亏待了自己儿子的嘴呢……跟着老妈，绝对没有享不了口服的那一天。”看着我吃得开心，妈妈也很高兴，得意地说。
“是呢，从小就领教了，在饭店吃什么才回家立刻就能做出什么菜来。我就没你那本事。”
“你一个大男人家做什么菜啊！”
“不过总是只能看着你自己在厨房里忙活，感觉……”看着看着妈妈不怎么动筷子，我催促道，“妈，你也吃啊。”
“嗯嗯！你自己先吃就行，这么多菜，你还怕妈妈吃不饱？”
“不是，只是感觉就我一个在这吃……”
“要是你说上媳妇之后还能对你老妈这么上心的话……”
“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呢，现在说……”
“呦呦呦……男人家还害羞？”

“都说了没有了！真是……”
“哈哈……”
就这样我们吃着只属于我们母子两个人的家宴。现在她一边看着我像小孩子一样大口大口地吃着饭，一边慢慢说着之前家里的往事，就好像妈妈面前那满桌子的菜就像我们家的相册一样，看着我吃，就像看着我在翻着相册。往事随着妈妈的讲述一点一点在回忆中清晰起来。原来我忘了那么多曾经的幸福的事情……
就这样讲着，直到饭吃到一半，妈妈突然安静下来。
“儿子，那个……”
“怎么了？”
“几天之前我也一直在想，这两年几乎天天那么对你，是妈妈的不好。只是暂时没找工作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可能也是听了那些亲戚们嘴里不怎么好的话才……我也是，那么好面子，只顾着发泄自己的情绪，只想着……只想着……这几天，妈妈也是……”
我听着，不是滋味。现在听妈妈说着这样的话，我的心里……真的是……
“妈，别说了……”我握筷子的手有些发抖，“我……三年来，我……我也是……这样任性……”
我感觉喉咙哽住了，站起来向厕所走去。
我想稍稍静一下。
打开厕所的门，一阵浓重的血腥味涌了出来。
我看着浴缸里的妈妈，就那么安静地躺在那里——因为被锯掉了肋骨，根本看不出曾经的胸腔；因为被拿出了内脏，腹部里面早已空空如也；因为被割掉了皮肉，四肢现在只剩下骨头上沾附着的没刮干净的肉丝——妈妈就躺在那里，全身上下唯一完好的部位只剩下了头……
妈妈就那样躺在浴缸里面，就像饭店里面那些躺在盘子里被吃剩下的鱼。
一小股水流从浴缸上面永远拧不紧的水龙头中往下流着，混合着黏着的血浆在浴缸里面慢慢沉积着。似乎过多的破碎的肌体堵住了浴缸的排水管，以前流出的血并没有就那么简单地漏下去，由于有水的缘故也没有干，依然在那里散发着血的味道。
我慢慢转身，回头看了看浴缸边缘和地上瓷砖上面已经干了的大片黑红色血迹，关上门，走回餐厅。
妈妈依然坐在那里，看见我回来了，说：“小烨你怎么啦？”
我没有再次入座，而是站在原地闭上眼睛，深呼吸。等我再次睁开眼，看着眼前空荡荡的餐厅和餐桌上满满的一桌子饭菜，想着以前和这几天的生活——那种幸福的生活——突然想哭。
我解下身上沾满了血的围裙扔在地上，走近厨房，扫视着周围，看着砧板、洗碗槽里的血迹，看着锅里剩下的肉汤，看着冰箱里依旧坚硬的肉块，看着生鲜垃圾桶里面散发着臭味的烂乎乎的鱼内脏一样的东西，看着我手中那天没舍得扔的便条——纸上我自己的字迹格外刺眼。
我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妈……我……我对不起你……”
我好像听到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在说话……
“小烨……妈妈……从来没怪过你……”
透过失焦的视野，我模模糊糊看见什么东西滴在地板上。
“可是……我……”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我感觉自己像是决定下了什么，便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站起来，走进客厅。
——我现在，只想做一件事。
我看着沙发旁边的玻璃小桌上摆着的东西。
——我现在……
我走过去，拿起听筒……
——我现在……只想……
我慢慢按下上面的数字键……
——我现在……只想……打个电话……

哦买噶，，，自首去了？

周刊小故事看多了，这个都能想出来~

你怎么了，吓人来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工工整整的
十五字

这就是传说中的工工整整的十五字

继续么，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