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vel 12
(五)
从不二房间的窗户向下望去,整个后院的景色一览无余。
只不过跟充满阳光气息与活力的前院相比,后院便显得有些阴暗衰败。
手冢伸手推开后院的门,便看见不二仰躺在一架早已枯掉的藤罗前,睁着湖蓝的双眼看天。
躺椅的旁边,是那两个土丘。
听见开门声的不二稍稍侧头看见手冢,眯起眼睛露出了微笑:“Tezuka早啊。”
手冢朝他点了点头,迈步走到他身边,站定。
不二已经重新躺了回去。他闭着双眼,脸上带着难得惬意的表情。
“这里以前,是个晒太阳的好地方呢。”
手冢沉默着点了点头。
“嗯。”
一阵风轻轻地吹过,拂上面颊时有种轻柔舒适的感觉。
“Tezuka你听,树叶的声音。”
手冢低下头看向依然闭着双眼的人,他的耳边静寂的连微风流驻的痕迹都没有。
——“手冢。”
——“嗯?”
——“你会离开吗?”
——“Fuji,我是人,早晚都会死。”
——“那我呢?”
——“……我不知道。”
不二看上去好像睡着了一般。
手冢轻轻脱下外衣,替他披在了身上。
似是感受到温暖,不二的身体蹭了蹭,然后将鼻尖埋进了手冢的衣服里。
手冢心里一暖,伸出手想揉一揉他蜜色的头发。然而指尖在碰到不二之前,手冢犹豫了一下,转而替他掖了掖衣角。
不二闭着眼睛,突然笑出了声音。
“Tezuka,我不会生病的呐。”
手冢一愣,看着不二平和安静的脸,又想到刚刚在脑海浮出的对话,下意识地问出了口:
“Fuji,你会离开吗?”
良久,都没有听到不二的回答。
手冢看见不二的胸膛正有规律地起伏着,并伴随均匀的呼吸声。
他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后院。
直到后院的门被小心地关上,不二才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看着身上熟悉的外衣,低低地开口:“我也不知道。”
手冢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打开衣柜,摸遍了所有衣服的口袋。
最后他坐在床上有些愣怔地出神。脑子里如幻觉一般的“咔咔”声又再次响起,手冢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心脏……
没有温度的身体,没有脉动的胸膛。
——“Fuji……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安分。”
——“呐,手冢很狡猾呢。居然把钥匙放到这里……正常人怎么也不会去翻自己的东西找别人的钥匙。”
手冢定了定神,然后将目光锁定到书架上。
最上面的一层摆满了厚厚的原文书,而在那些原文书中间,夹着一本英文字典。
他走过去将那本字典轻轻抽了出来。字典已经很旧了,但是可以看出来是被小心翼翼地保存着的。
手冢对着那本字典,突然涌上一股复杂的感情。沉甸甸的字典捧在手里,好像在触摸着他回不去的旧年代。
——“Fuji,你没有心,用什么来爱?”石青色头发的主人将手放在字典上轻轻地摩娑,难得的温柔神色中又带着几分忧伤。
……不是这样的,我们没有心,但是我们为什么不可以爱?
——“Fuji……我不是对你没有感觉的。可是每次接触你的时候,我都能听到你身体里代表生命迹象的咔咔声……它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你不是他。”
——“不二已经死了,永远离开我了。”
——“没有什么可以替代他。”
他是这个世界的唯一,谁也无法替代。
——“那么手冢,我又是什么?”
手冢看见不二站在一片孤寂的黑暗里,抱着双臂,无助地睁着冰蓝的眸子看着远方,嘴里不停地呢喃着:“他是唯一,那我又是什么……”
我是什么,我又是什么……
“Fuji……”熟悉的音节不由自主地自唇齿间流泻而出,手冢握紧了手中的字典,用力到可以清晰看到突出的指关节。
Fuji,你也是唯一的。
2013年03月17日 05点03分
6
level 12
(六)上
手冢最终还是站在了那个实验室的门口。
他抬手将钥匙插进锁孔,轻轻转动,在听到“嗒”的一声之后,稍稍使力,慢慢地将门打开。
入眼是一片冰凉的白色,但是已经没有了仪表运作发出的滴答声。
手冢环视了一下四周,最后发现在他醒来的实验台旁,放着一些图纸。
他走过去,伸手将那些图纸拿了起来。
——那是高智能人形机器的设计图。上面详细地画出了它们的身体构造和功能。
镂空的骨架和被人造材料填充的肌体。
手冢觉得自己拿着那些图纸的手有些发抖。他看着图纸上那一块块用机械材料替代的器官,突然觉得脑子里那个本已快被他遗忘的“咔咔”声越发变得清晰起来。
而这次,他不再认为那是幻觉。
他将目光移到图纸上标示着心脏的位置,那里是一个小型计时仪表。
人类的模拟工程已经接近完美,他们可以创造出独立思考,独立行动,有自主意识的、几乎与真人无异的机器人,却给不了他们一个完美的心脏。
——“Fuji,那不是心脏。”
——“Fuji,你没有心,用什么来爱?”
手冢将胸前的衣服紧紧地揪成了一团。他闭着眼睛,颤抖的双唇泛着些微苍白。
——手冢国光,他没有心,但是你能肯定,他不会爱么?
你又能肯定,我不会爱么。
——“Fuji,抱歉。”
抱歉不是否定你的爱,是很抱歉无法回应你。
手冢回到客厅的时候不二正跪坐在茶几前,腰背挺得笔直。他的眼前摆着一个瓶子,手里攥着一把玻璃球。
手冢看见他的时候他正松了手让那些玻璃球自由落下,客厅里顿时响起了噼哩啪啦玻璃珠滚落的声音。
有几颗落进了瓶子里,发出了清晰的“叮铃”声,而更多的却是砸到了地板上,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之后又向前滚了很远。
不二的双眼一直没有离开眼前的玻璃瓶。直到房间里变得静寂无声,才机械般地偏了偏头,然后自嘴角轻轻勾起了一个苦涩的微笑。
“呐,Tezuka,有两颗碎掉了。”
他看见他逆着光对他微笑,脆弱的像一颗一击即碎的玻璃球。
“Tezuka,他对我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抱歉。”不二慢慢地伏下挺直的身子,弓着背伸手开始捡拾掉到地上的玻璃球,“但是我从来没有怪过他。”
“他只是太思念不二,所以才制造了我。”细长的手指灵巧地将玻璃珠一个一个捡到掌心里,圆润的珠子反射着太阳的光芒,微微有些刺眼,“而且我也做了同样的事,Tezuka,你怪我么?”
他抬起头,冲着他轻柔地笑。
手冢沉默着摇了摇头。
不二又将目光移到了散落在地上的玻璃球上。
“我有的时候,其实很后悔制造了你。”玻璃珠被一颗一颗地捡进掌心里,很快地在不二手心里堆成了一个小堆,“你和我以前一样,刚来到这个世上的时候对一切懵懂无知,而脑海里又时不时地涌现出被移植的记忆,你几乎下意识地以为那就是你的过去。”
“然后又在这些记忆的不断完善中,慢慢发现出破绽。这种记忆本身最大的缺点,就是没有身临其境的感觉。”不二将一颗玻璃球放进手心里,偏过头,向手冢露出了一个询问的表情。
手冢怔怔地点了点头。
得到手冢的肯定,不二嘴角的弧度又向上翘了翘:“或许是因为经历过吧,所以最后会被Tezuka知道一切,其实我早就想到了。只不过没有想到会这么快而已……呐,Tezuka,其实你也是个不安分的人呢。”
“……抱歉。”
“Tezuka,你没有错。”不二微笑着将目光从手冢身上移开,又继续起手上的动作,“我们虽然是制造者与被制造者的关系,但是你有自己独立的意识,所以你拥有知道这一切的权利。该说抱歉的人……是我。”
“Fuji……我很庆幸能够来到这个世界,能够睁开眼睛,能够遇见你。”手冢向前迈了一步,太阳的光芒反射到他的镜片上,一晃。不二在他的眼里看见了熟悉的、坚定的神色。
就像手冢还活着的时候,提到不二时的表情那样。
他微微一怔,然后眯起了眼睛,微笑。
2013年03月17日 05点03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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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vel 12
(七)
“躺在那里面的人,是手冢和不二吧。”
“是呢。”
他们站在后院的那两个土丘前面,静静地看着眼前没有墓碑的坟冢。
“人类的生命真的很短暂,并且充满着意外。不二的离开就是因为一场意外,而手冢去世的时候,鬓发已经花白。”说到这里,不二长长地叹出一口气,然后侧过头冲着手冢微笑:“不过Tezuka不用担心呐,你还很年轻,并且会一直年轻下去。”
手冢静静地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
“Fuji,你会离开吗?”
听到手冢的问题,不二转过身直视着他的双眼,认真地开口:“食物都有保质期,机器也是。所以Tezuka,我会离开。”
“……你以前不是这样说的。”
话落,手冢看见不二的脸上露出了玩味的表情:“Tezuka,原来你偷听吗?”
“Fuji……”
“呐,Tezuka。”不二轻轻抻了抻手冢的衣角,然后将笑脸放大到他的眼前,“我们来种花吧!在院子里。”
手冢看着眼前充满期待的笑脸,无奈地叹出一口气,点头:“好。”
然后他们就在那个荒凉的后院里,种了满庭的鲜花。
不二很认真地替手冢和不二的坟墓添了新土,然后他蹲在那两个土丘前,睁着湖蓝的双眼看着手冢,问:“呐,Tezuka,知道了这一切你没有怨过吗?”
手冢看着他的眼睛,坚定地摇头:“没有。”
“为什么呐?”
“你怨过手冢带你来到这个世界吗,Fuji?”
于是不二眯起了眼睛,不再说话。
那天晚上,他们从屋子里又搬出了一个椅子,放在不二的躺椅旁边。
不二躺在他的躺椅上,手冢就坐在他的身边,他们一起仰着头看天。
“我曾经在书上看到说,人死了之后会变成星星。呐,Tezuka,你说我死了之后,会不会变成星星?”
“会。”
“不会,我死了之后,只会变成一堆废铁。”不二说完,又自顾自地笑出了声音。
手冢轻轻地将手臂伸到不二脑后,不二微抬起后脑,然后枕在了上面。
于是在静夜流动的风声里,又夹杂了一种熟悉而有规律的“咔咔”声。
“呐,Tezuka,如果你看到流星,会许什么愿望?”
“希望Fuji能够快乐。”
不二觉得他的眼睛有些湿润。他闭上双眼,往靠近手冢的地方又动了动。
在对方看不见的角落里,轻轻地动了动嘴唇。
Tezuka,对不起。
2013年03月17日 05点03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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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vel 12
(九)
手冢一直静静地注视着不二,直到他的呼吸声彻底地消散在空气里。
他的侧脸柔和而安详,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手冢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他的面颊,然后又长长地叹气。
“Fuji,你不仅任性,还很没良心。”
“你就这样走了,我怎么办?”
“你说说看,我该怎么办。”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不二的头,将手臂伸到他的脑后,让他能够枕在他的手臂上,然后另一只手从衣袋里摸出了一只螺丝钉。
“我不知道你拆的哪里,所以我就随便拆了一颗。不知道会等多久。”
他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不二的脸,慢慢地,自嘴角露出了一个细微的弧度。
“但是我会一直陪着你。”
—End—
2013年03月17日 05点03分
11
level 13
第二个是啥?怎么没有看到啊。。以及我突然想起来哪里虐到了
“我不知道你拆的哪里,所以我就随便拆了一颗。不知道会等多久。”
2013年03月17日 15点03分
14
什么第二个是啥?
2013年03月17日 16点03分
level 14
不会被嫌弃的啦,是很欢心~
虽然这不是什么三角爱恋似的死局,四个人两种爱情都不够圆满,可我总能觉得有种暖意在他们之间流淌,爱情啊,生死不息~
2013年03月17日 16点03分
15
他们都找到了自己的唯一。死亡不是失去生命,而是走出了时间。
2013年03月18日 00点03分
回复 天城光希 :瞧,也有死亡和时间都带不走的东西~
2013年03月18日 02点03分
level 11
希子,喜欢短篇,喜欢你的文 一口气读完,感觉真好 读完感觉有些压抑 期待你另外的文哟
2013年03月18日 07点03分
17
level 13
刚刚将这文看完。。。希子的心理描写真的很细腻,看到虐的地方就想算了吧不看了,可是欲罢不能,就像当初看殇夏那样,我不会说每次看都要撰紧拳头。这文让我找到了当时的感觉。虽然又被虐到了,但是,真的写的好棒。希子下次开坑(长坑就算了→_→)记得艾特下
2013年03月19日 02点03分
20
嗷嗷下次写短篇一定at乃!!谢谢咩咩啊啊啊好激动!我一直觉得我心理描写苦手来的!=3=
2013年03月19日 03点03分
level 13
刚刚将这文看完。。。希子的心理描写真的很细腻,看到虐的地方就想算了吧不看了,可是欲罢不能,就像当初看殇夏那样,我不会说每次看都要撰紧拳头。这文让我找到了当时的感觉。虽然又被虐到了,但是,真的写的好棒。希子下次开坑(长坑就算了→_→)记得艾特下
2013年03月19日 02点03分
21
level 13
小希~\(≥▽≤)/~坛子那边顶过了,我滚过来接着顶~
2013年03月19日 03点03分
22
小影!!我看到了抱住猛亲~~~>3<
2013年03月19日 03点03分
回复 天城光希 :反扑>3<
2013年03月19日 03点03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