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来。”我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声音：“这一次，我自己来。”
　　叶展不说话了，他看到了我的决心。
　　“在哪单挑？”我看着邹阳。
　　“就在这，就在这间宿舍。”邹阳说：“所有人都看着咱俩，谁也捣不了鬼。”
　　“可以。”我点了点头。
　　“王浩，你确定了么？”叶展皱着眉。他还是不想让我和邹阳单挑。
　　“嗯。”我笑着看他。
　　他用一种无法言说的表情看着我，不知是无奈还是苦笑。叶展最后说道：“好吧。单挑可以，但是要说一下规矩。第一，不许抓头发。第二，不许抓脸。第三，不许踢下体。清楚没有？”
　　我和邹阳都点点头。我的表情凝重，而邹阳渐渐有了笑意。李杰一看这个场面，直接坐到旁边的床上去了，美滋滋地抽着烟，一点都不担心邹阳会打输。
　　“开始吧。”叶展摇了摇头，担心地看着我。
　　我吸了一口气，然后挥拳而上。邹阳自然早有防范，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然后抬脚朝着胸口踹了过来。我被他抓着无法动弹，胸口自然结结实实挨了一脚，痛的我差点呼吸不上来。但我也借此抓住了邹阳的脚，大喝一声使劲往后面拖着。我的被子在我们的脚下，蹂躏的更不像个样子了。
　　邹阳的力气显然要大得多，他的另一只手猛地挥过来，重重地击打在我的脑袋上。他的拳头像是铁锤一般沉重，我的脑袋猛然黑了一下，眼前还冒出许多金星来。
　　“让你牛X，让你牛X！”邹阳一边打一边骂，转眼间已经打了我十几下。
　　而我始终咬着牙，死死拖着他的脚，一直往后拖着，拖着。
　　“来到城南高中长骨气了是吧，我X你妈的。”邹阳依旧不停地打着，被我抱着的这只脚也挣扎着，但我将所有的力气都聚集在两只胳膊上，所以他的脚也一时不能挣脱。
　　“王浩，别抱他脚了，赶紧朝丫的鼻子打！”叶展在旁边很是着急，教我如何打架。
　　宿舍里已经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大概他们也觉得我抱着邹阳的脚很滑稽。
　　“笑你妈啊笑！”叶展冲着那些人吼着，他们终于有所收敛。
　　而李杰却笑着说：“叶展，你别生气嘛。这是俩人单挑，你也帮不上忙啊。”
　　我死死抱着邹阳的脚，同时忍受着头部的重击。邹阳的脚很大，最少有45码，跟一搜大船似的。我突然大喝一声，身子猛地往后一仰，邹阳的身体失去重心，被我彻底拽倒在地。
　　“啊……”我大吼着，扑倒在邹阳的身上，双拳朝着他的脸狠狠砸了下去。
　　这个时刻，我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虽说在教室里也拳打脚踢过邹阳，但那毕竟是趁他不备，现在不一样，我是真的将他压在身下，狠狠地用拳头打着他的脸。我不知道自己的胜绩还能保持多久，我知道邹阳的力气很大，一会儿就能把我推开，说不定会反压在我的身上，用他铁锤一般的拳头砸向我的脸。
　　但是没关系，有这一刻，已经够了。
　　我吼叫着，使尽全身的力气，双拳像是捣蒜一样砸在他的脸上。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眼睛都朦胧起来。我隐约看到李杰站了起来，宿舍其他人也站了起来；隐约听到宿舍外的走廊上响起脚步声，似乎有很多学生都想来看看热闹；隐约看到邹阳被我砸的出了鼻血，鲜血顺着他的嘴巴流了下来，沾的我一手都是；隐约听到叶展兴奋的大叫声：“好样的王浩！”
　　我不知打出了多少拳，邹阳突然一脚把我踹翻在地。他的一脚力道真的很大，我重重摔倒在地上，脑袋接触着冰凉的地面。眼睛上方是白色的天花板，但是很快，邹阳就站了起来，向我冲了过来。
　　我长长地呼了口气，终于要到此为止了，然后闭上了眼睛。
　　“砰”地一拳，脸颊火辣辣的疼，邹阳的拳头也是那样的霸道！
　　“去死吧！”邹阳愤怒的吼声中，我却听的十分畅快。
　　我等着邹阳的拳头继续落下来，但是时间仿佛凝固一样，许久都没有动静。
　　我闭着眼睛，可以听到我的呼吸声，邹阳的呼吸声，但是拳头却再也没落下来。

　　我奇怪地睁开眼睛，看到叶展正抓着邹阳的手腕。邹阳的力气当然要比叶展大，但是他却不敢挣开。
　　李杰站了起来，不满道：“叶展，不是说好了让他俩单挑吗？刚才王浩打邹阳的时候，我也没拦着吧？现在邹阳好不容易打回来了，你却要出手拦着？是不是不太公平。”
　　我也站了起来，摸了摸刚才被邹阳打过的脸颊。再要打下去的话，我就躺这起不来了。邹阳的样子有点惨，鼻子嘴巴全是血，刚才被我十几拳砸的还真是不轻。
　　“邹阳不能打王浩。”叶展一字一句地说。
　　“为什么？！”李杰十分不悦。
　　宿舍的人都奇怪地看着叶展，邹阳也露出不服气的表情。
　　“如果要打，和我打。”叶展说：“你们所有人都上也行，正好我也带了人。”和叶展一起来的几个小兄弟立刻围在了叶展的身边，虎视眈眈地看着李杰他们一拨人。如果真打起来，李杰他们出手的也就四五个。宿舍里虽然人多，但都是我们班看热闹的学生。
　　“给我个理由，为什么不能打王浩。”李杰咬着牙，咯吱咯吱地响，看得出十分生气。
　　“因为你们打不起。”叶展悠悠地说道：“他是孟亮的兄弟。”
　　当叶展说出“孟亮”这个名字的时候，我感觉李杰的脸色瞬间就变了。跟着李杰的几个兄弟都是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而邹阳却是一脸的迷茫和疑惑——他和我一样是东关镇出来的，自然不知道什么孟亮。
　　“他……他……”李杰连说了两个“他”字，同时诧异地看着我，显然还是不太相信。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过来？”叶展的脸上带着戏谑：“有谁能支使的动我？”
　　宿舍里其他学生很是安静，这些来自各县镇的学生也不知道孟亮的名字，但从李杰等人的反应来看，这应该是个惹不得的人物。我的心中感到很是好笑，孟亮也不过是元少随手指派出的一个兄弟，那被他们还要称作一声“宇哥”的宇城飞，岂不更是……我怎么都想不到，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宇城飞，竟有如此的能量。
　　“李杰，孟亮是谁？”邹阳皱着眉问道。大概在他看来，李杰在北园已经是了不起的混混了。
　　“是一个我们绝对惹不起的人物。”李杰苦笑着：“邹阳，你认栽吧。王浩不是咱们能欺负的，今天来到这的幸亏是叶展，如果是孟亮的话……”他的脸一沉：“恐怕咱们都得躺着出去。”
　　邹阳沉默了。他低着头，像是一只斗败的公鸡。
　　叶展放开了邹阳的手腕，默默地走到了一边，“接下来该怎么办，你们自己决定吧。”
　　李杰松了口气：“叶展，谢谢你。”
　　叶展摆了摆手：“不用谢。咱们好歹也是一起玩大的，我也不会看着你跌进坑里的。”
　　李杰点点头：“邹阳，跟王浩认个错吧。”
　　邹阳诧异地抬起头，像是以为自己听错了。李杰的表情却很认真：“你道个歉，这事就过去了。”
　　邹阳看出了李杰的坚定，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看向了我。我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不甘，但他还是轻轻地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迅速将头扭向了一边，大概他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今天。
　　“这被子……”叶展指了指地面。我的被子已经肮脏不堪，上面踩满了黑脚印。
　　李杰随便一摆手，旁边的一个兄弟立刻冲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就抱过来一床新的被子。
　　叶展摇了摇头：“我本来计划自己搞定这件事的，但最后还是爆出了‘孟亮’的名字。李杰啊李杰，你太不给我面子了。”说完又看着我：“王浩，你看这样行不行？”
　　我看得出来，叶展和李杰私下里的关系其实很不错。邹阳道过了歉，被子也换了新的，按理来说这事情确实该告一段落了。叶展和李杰二人心有灵犀，一起准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是，我却鬼使神差地摇了摇头。
　　这一次，李杰和叶展的脸色都变了。

　　李杰看向叶展，而叶展则看向了我：“王浩，得饶人处且饶人，邹阳以后再也不敢这样了……”
　　我仍是摇了摇头。叶展只知道邹阳往我头上丢了鸡骨头，却不知道他在初中欺负了我整整三年。
　　无数的回忆在我脑海中涌现出来，那一桩桩、一件件都鲜活无比，从未忘却。尤其是那次在小广场上，邹阳拿着通知书让我跪下的场景，更是让我永生都铭记在心！
　　有谁能忘记这样的耻辱，有谁能甘心就这样算了！
　　“王浩，如果你还想打邹阳一顿，现在可以继续动手，我帮你看着。”叶展轻轻说道。
　　我却没有说话，走到了邹阳的面前。
　　然后，我从口袋里掏出了一袋速食包装的鸡脖子。宿舍楼下就有个小卖铺，在和叶展上来之前，我鬼使神差地进去买了这个。当时我也不知自己想要做什么，不过现在应该很明白它的用处了。
　　不只是我明白了，宿舍里所有的人都明白了。
　　邹阳涨红了脸，呼吸还是浓重起来。
　　“别紧张。”我说：“我只是想让你也尝试一下被人当众凌辱的滋味。”
　　“呲啦”一声，我将速食包装的鸡脖拉开了口子。
　　我把那根油腻腻的鸡脖拿了出来，在手心里揉的稀巴烂，举到邹阳的头顶。
　　这已经很好了，我并没有像他一样嚼碎了再扔，那样实在是太恶心了，只有他才做得出来。
　　零碎的鸡肉、鸡骨头顺着邹阳的头发滑落下来，沾的脸上、肩上、身上都是。
　　邹阳的眼睛红的可怕，始终恨恨地盯着我，却根本不敢有丝毫的反抗之心。
　　我把嘴巴靠近了他的耳朵，轻声说道：“你以为这样就完了吗？你还欠我一个‘跪’呢……”
　　听完这句话，邹阳的脸就像是被老鼠咬了一口，充满了惊悚和恐怖！
　　“别紧张，不是现在。”我微笑着：“咱们之间的帐可以慢慢算。”
　　说着，我退后两步，从口袋里掏出张纸巾来擦了擦手上的油，然后将纸巾揉成一团，丢在了邹阳的鼻子上。
　　“滚。”我冷冷地说道。
　　邹阳低着头，快步走出了宿舍。李杰等人和叶展打了个招呼，也跟在邹阳身后离开了宿舍。
　　我们班上的其他同学，此时都静悄悄地站了起来，准备一并跟着出去。
　　“都站住。”我冷冷地说道。
　　所有人都站住了，连口大气也不敢出。
　　在他们眼里，我已经成了魔王一般的人物。
　　真是好笑啊，明明就在上午，我还遭受着他们的白眼和讥笑。
　　我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任由清冽的风拂过我的面颊。
　　我深呼吸了两口，平复了一下心情，回过头来，对他们说道：“真是抱歉，没能让你们看到想看的戏码。”
　　他们来到这里，就是想看看我是如何挨打的。
　　十几个学生谁也没有说话，不是低着头就是把头扭向一边，没有一个人敢正视我的目光。
　　我一步步地走到了宿舍的中间。叶展有些担心地看着我，他似乎以为我还要对同学做些什么。
　　“不是这样的。”有一个同学突然说道：“我们过来这里，是想拉着点李杰他们不要打你。”
　　“哈哈哈……”我笑了起来，笑声却是那么的悲凉：“你以为我是傻X么？”
　　那个同学不再说话了，知趣地低下了头。不过我也很佩服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到这样绝佳的谎言，大概这样的人才能混得开吧。
　　“我之所以不让你们走。”我慢吞吞说道：“是因为你们不用走，因为我要走。”
　　说完，我看了看叶展，大步跨出门去。叶展他们跟在我的身后，一声不响地走了出来。
　　走廊里其他宿舍走探着脑袋，看到我出来都缩了回去。
　　走到邹阳他们宿舍的时候，我不由自主地往里面瞟了瞟，看到邹阳、李杰他们正围在一起，说着什么。是在商量着下一步如何对付我么？我没有再看他们，而是快步出了宿舍楼。
　　刚才狠狠羞辱了邹阳一把，心中的郁结自然解开不少，但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具体是因为什么，却也说不上个所以然来。不过看到邹阳那样吃瘪，心里还是少不了痛快的。
　　一只手掌探上了我的肩膀，叶展笑着说：“怎么样，解气了没有？”
　　我点点头，有些苦笑着说；“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些小心眼，睚眦必报？”刚才我掏出速食鸡脖，往邹阳头上洒的情景，一定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不会啊。”叶展笑着说：“有仇必报，无毒不丈夫，出来混就是要这样！”
　　出来混？！我一下愣住。“混”这个字眼从未出现在我的身上过，突然间和它扯上关系还真有些不适应。
　　叶展却还是喋喋不休地说着，大意是说他以前如何如何的狠毒威风，并且盛赞我刚才的行为都是正常的云云。在他眼里看来，我既然是孟亮的兄弟，当然也是出来混的。

　　一路聊着天，又回到了网吧。元少、孟亮他们还在玩着游戏，一个个大呼小叫的，没人把我的事放在心上——或许在他们眼里看来，我那点事根本就不叫事。
　　叶展走到孟亮面前，笑着说：“亮哥，搞定了。”我也走到孟亮面前，表示了一番谢意。
　　孟亮好像正在打一个BOSS，眼睛直直盯着屏幕，嘴里“嗯嗯哼哼”的，好半天才搞定了BOSS，这才松了口气，一抬头，看着我惊愕地说：“我**挨打了？！”
　　我摸了摸脸颊，先前被邹阳揍了一拳，他那一拳的威力着实不小，让我的半张脸肿了起来。
　　“那个那个。”叶展连忙解释道：“邹阳要和王浩单挑，我没同意，但是王浩一定要和人家单挑……”
　　“我艹。”孟亮一下子站了起来：“叶展，我交给你办件事，怎么这么不靠谱，还让我兄弟挨了打？！”声音很大，引得网吧不少人都看了过来。
　　元少也听到了这番话，也不打游戏了，立刻窜过来：“什么，王浩挨打了？！”
　　叶展的神情变得窘迫无比：“他们俩单挑了一下，不过王浩占了上风……”
　　元少和孟亮都瞪着叶展，我连忙说道：“是我执意要单挑的，和叶展没什么关系，他很护着我了。”
　　叶展感激地看了我一眼，看得出他很害怕这些人。
　　我并不了解元少、孟亮他们这帮人，真是担心叶展有什么三长两短，连忙伸手搂住了他的肩膀，一是表示亲昵，二是以防他们突然动手。
　　“行了，你先走吧。”元少不太满意地看着叶展。
　　叶展耸拉着一张脸，道了个别，领着他的几个小兄弟出门去了。
　　我心里满是内疚，想着随后找叶展好好聊聊天，刚才那件事他还是很上心的。
　　“孟亮，你玩游戏吧，我和王浩谈谈。”元少说着，便勾着我肩膀去了网吧的角落。
　　网吧里恢复了嘈杂，没人在注意我们这边。元少掏出根烟来递给我，我连忙摆了摆手，窘迫地说：“我不抽烟的。”我确实从来不碰这些东西，上午只是给元少他们买了两盒，我也没有抽。
　　“抽一根吧。”元少大咧咧说道。
　　我只好接过来，元少又给我点上了。我抽了一口，却没过肺，直接吐了出来。
　　“不是你那样抽的。”元少教了我方法。
　　其实我知道怎么抽，以前也因为好奇偷偷吸过父亲的烟，还被他狠狠打了一顿。我深深吸了一口，脑袋便有些蒙起来。
　　“我给宇哥打过电话了。”元少说：“他让我们好好照顾你，说你是个老实的孩子，容易吃亏。”
　　我心里感激无比，想着从上午到现在的经历，要不是元少他们这帮人，我这会儿恐怕还在宿舍挨打。而我和宇城飞其实也不怎么熟，不过是因为两家相邻，没事常常瞎扯两句，人家却这么帮着我。不过话说回来，对我来说是天大的事，对人家来说不过是件鸡毛蒜皮的小事，随随便便一句话就搞定了。
　　“这么一闹，应该就没人欺负你了。”元少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很是让我受用：“回去吧，有什么事再找我们。有宇哥在这里，基本没什么解决不了的事。”
　　我心里松了口气，因为这句话也感觉心里暖暖的。“嗯，那我就先回去了，这次谢谢你们了。”
　　“小事。”元少摆了摆手，笑道：“以后和同学们搞好点关系，说不上什么时候还需要靠人家帮忙呢。”
　　“好。”我点点头。我何尝不想和同学搞好关系？只是天生的笨嘴笨舌，再加上邹阳的挑拨……
　　不过以后，应该不会那么困难了。
　　我又去跟孟亮告了个别，这才出了网吧，朝城南高中走去。这么一来二去，时间耗费不少，已经快到了下午上课的时间，所以我也没有再会宿舍，而是直接去了教室。
　　我一进教室，班上本来嘈杂的氛围立刻安静下来，有人小心翼翼地看着我，有人低下头去假装看书。我知道他们刚才一定谈论的是我，又扫视了一圈教室，发现邹阳、李杰他们正坐在一起，不过眼睛并没看我。

　　我也不再看着他们，而是径直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中午发生的事情太多，现在一闲下来，反而发了会儿呆，倒想不起下午第一节什么课了。旁边的刘子宏好心提醒道：“物理课。”
　　“哦。”我点点头，拿出了物理书。心里又觉得好笑，如果放在以前，刘子宏才不会跟我说话呢。
　　“中午真威风。”刘子宏赞叹地说：“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我一直以为刘子宏不喜多言，没想到现在的话却这么多。看来这话多不多，也是看和什么人说话的。
　　“还好。”我点了点头，表现出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
　　刘子宏张了张嘴，似乎察觉到我的冰棱态度，低声说道：“先前是我不对。不过邹阳私下里和我们说了，不许和你说话，否则就要挨打的，所以……”语气里尽是歉意。
　　我猜得出肯定是邹阳在私下搞鬼，但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直白的排斥我。
　　“其实我们都不太喜欢他的。”刘子宏继续悄声说着：“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对人呼来喝去的，牛X什么啊……呸！”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
　　我没想到刘子宏也这么有脾气，先前一直以为他是个木讷的小四眼，看来这人果然不可貌相啊。
　　正说着，夏雪突然回过头来：“刘子宏，咱俩换换位置！”
　　在一片艳羡的目光中，夏雪坐到了我的身边。只是这次，大家似乎都觉得理所当然了。
　　“行啊，不错嘛。”夏雪拍了拍我的肩膀，很是爽朗地笑道。
　　“什么不错？”我故意装傻。
　　“得了，早就传开了。”夏雪嬉笑着说：“竟然是孟亮的兄弟，怪不得那么有底气。不过你先前竟然忍了那么久，真是想不通为什么啊……有那么厉害的哥哥，在学校都可以横着走了啊。”
　　我笑了笑，没说话，也没去解释。其实她哪里知道，如果我不是破釜沉舟，也不会去找那些人的。
　　“听着真解气。”夏雪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看你平时蔫蔫的，没想到关键时刻还挺有范儿……”
　　看着这个可爱的姑娘，想到如果不是她，我也不会有了勇气反抗。生命中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贵人，他们给你勇气、给你力量、引导你不停地往前走。我越看她越是觉得心里喜欢，静静地听她说着话，脑子里自然幻想起来，如果她是我的女朋友该有多好。
　　夏雪呜啦呜啦地说着，我倒没怎么听进去，脑子里尽是在意淫了。过了一会儿，夏雪说完了，又拍拍我的胳膊，笑着说道：“好啦，我走了！”跟一阵风似的再次飘走，空气中还留下了淡淡的香味。
　　刘子宏返回来了，神秘兮兮地说：“我看夏雪对你有意思，你可以下手！”
　　“是吗？”我有些脸红起来。女朋友这种东西，一向是只敢想想的。
　　“是啊！”刘子宏满脸的兴奋：“夏雪可是咱们班男生心目中的女神，就连邹阳都对她痴心不已呢……”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不对，连忙轻咳了两声，继续说道：“不过夏雪却对你情有独钟，三天两头地往你这跑！以前大家都不太理解，说你是走了狗屎运。不过自从出了中午的事，大家都释然了，还说夏雪有眼光，看出你不是普通人物。”
　　是人都喜欢听好听话，我当然不能例外。听了刘子宏这一番马屁，还真是有些飘飘然了。不过曾经三年的被排挤生活，让我天性对他人有着一丝防备之心，所以面上也没太表现出来，淡淡道：“别瞎说了，我们只是好朋友而已。”心里却在计划着，什么时候跟夏雪表白试试。
　　随着上课铃声的响起，刘子宏停止了他的阔论。
　　一天下来，我发现班上同学对我的态度果然有所变化，不再像以前一样刻意冷落着我，而是会主动找我说话聊天了。下课期间甚至有几个女生拿着课本来找我问题，天地良心，她们明明比我学习好啊；还有几个男生拿着篮球问我要不要一起去玩，我顿时感觉受宠若惊，差点跪下来谢主隆恩；今天本该我做值日生，可是根本不用我去擦黑板，刘子宏就抢着帮我去做了。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地方发展。
　　不过这时的我并不知道，一场更大的波澜还在前方等着我……
　　一连几天，我感觉自己在班上的生活如沐春风、如鱼得水。走起路来不再畏畏缩缩、战战兢兢，从以前的我看到邹阳急忙低头躲避，到现在的他看到我急忙掉头而去，这其中的变化更是让我体会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东”的含义。只是我天生不会欺负人，也不会主动去找别人的麻烦，一心一意想要和班上的同学处好关系，所以时常在想这样下去也挺好的，顺顺利利过上三年考上大学，又是一片崭新的天地。

　　“哎。”夏雪说：“我听说邹阳又找了人对付你？”
　　“……”连夏雪都听说了，看来这件事不会是空穴来风。
　　没事。”我只能这么说：“叶展找过李杰了，没有的事，都是他们瞎传。”
　　“是吗？”夏雪还是不太放心：“你自己要小心一些。”
　　“我会的。”我笑了。喜欢的女生这样关心自己，当然是喜不自禁。有那么一瞬间，我差点就要冲动的表白了。这样的女孩，如果是我的女朋友，那就是在是太好了！
　　可惜下雪没有给我这个表白的机会，她翻出书来说：“好啦好啦，赶紧听课吧。”
　　夏雪的一缕头发从耳后垂下来，随着她的笑容轻轻摇曳着。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令我如痴如坠。
　　但是事情还是发生了。
　　下午的二节课后，班上并没有多少人，夏雪的周围聚集着好几个男生，大家都在不遗余力地逗她开心。
　　我不是太擅长在许多人中间高谈阔论，所以并没有过去，而是在自己的位子上看书。
　　刘子宏也没有出去，他学习的诀窍就是用功用功再用功，这家伙已经很久没有和我说过话了。
　　邹阳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翘着二郎腿不知道在做什么，破天荒地没有和李杰等人混在一起。李杰等人在教室的另一个角落，不时爆发出一阵笑声。一切的一切都很正常，没有任何危险的征兆。
　　就在这时，教室的门却突然被推开了，一个五大三粗的学生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谁叫王浩？！”
　　班上一下子安静下来。
　　那个学生我不认识，不过应该是高年级的学生，进来就这样充满愤怒地叫我的名字，应该不会有什么好事。
　　我推了推刘子宏，刘子宏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我扭头看了看邹阳，他正笑脸盈盈地看着我，眉眼之间自然是一股说不出的得意。
　　“老弟，谁是王浩？”那个学生走到邹阳身前问道。
　　“他。”邹阳指向了我。
　　我站起来，顺手操起自己屁股下面的凳子，但已经来不及了。
　　“我X你妈，你就叫王浩？！”那个学生突然跳起，一个大巴掌扇到了我的脸上。
　　这也倒是其次，只是他骂人的时候唾沫飞溅出来，我的脸上全是星星点点的残液。
　　“听说你是孟亮的弟弟？！”还不等我反应过来，另一个大巴掌又扇到了我的脸上。
　　“孟亮算个几八啊！”学生大吼着，他的声音如同闷雷一般震聋欲耳。
　　我不得不承认，这世界上有的人下手就是狠。他只要一动手，气势便十足，震得你连还手的勇气也没有。
　　这么两巴掌扇下来，我的脑子都开始晕眩了，整个人也倒在地上，手倒是还紧紧抓着凳子。
　　“哈哈，你还搬凳子，准备拿凳子砸我啊？！”那个学生哈哈大笑着：“你砸啊，你砸啊！”他的脚狠狠踩向了我的手。我的手吃痛，只得放开了凳子。余光一瞥，旁边的刘子宏已经不见踪影。
　　他应该是去喊叶展了，我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那个学生的脚又狠狠踹向我的肚子，同时口中大骂：“孟亮怎么了？一个职院的凭什么来管城南高中的事？！我X你妈，喊来职院的人了不起啊？！”
　　我的肚子一阵绞痛，有什么东西快翻上来了。即便是邹阳，也从没有揍得我这么狠过！
　　“力哥，这是咋回事啊？！”李杰他们走了过来，做出一副惊奇的模样。
　　被称作“力哥”的人指着我鼻子大骂：“妈的，这个人敢欺负我弟弟。谁不知道邹阳是我洪力的弟弟？”
　　“哎呦！”李杰更是吃惊不已：“原来邹阳是您弟弟啊，我以前都不知道呢！”
　　我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冷着眼看李杰他们的表演。
　　“我弟弟来城南高中上学，本来不想惹事的，所以就没有跟别人说我是他哥哥。”洪力口沫横飞地说：“妈的这也不代表他就能随随便便被人欺负了！出了事还没有第一时间来找我，还是我自己打听出来的！”

　　洪力的一只脚踩在了我的脸上：“妈了个臭X，你和邹阳都是东关镇的，干嘛这么欺负人呢？”
　　我一点还手的力气、勇气都没有，所有的尊严都在这一瞬间被毁灭，仅仅凭着一丝丝的意识抬起了手，想要把他的脚拨开。
　　“我去你妈的！”洪力狠狠一脚躲在我的手上：“拿一千块钱来，不然这事不算完！”
　　“力哥，力哥算了。”旁边的李杰假惺惺道：“都是学生，哪有一千块？让他给邹阳道个歉算了。”
　　“不行，非得一千块不可！”洪力气愤地说：“我弟弟被欺负成什么样了，我这个做哥哥的心疼啊！”
　　邹阳终于走了过来，弯下身去，拍着我的脸说：“你还牛逼不了？”
　　我的胸膛起伏，恨意在体内游走。我只恨那天太过手下留情，我狠狠地瞪着他。
　　“能喊来职院的人了不起吗？”邹阳依旧在拍着我的脸，低声说道：“这个世界，是钱的天下呢……”
　　我的身体躺在地上，脸贴着冰凉的水泥地。
　　我在等。
　　我恨自己不够强大，所以只能等，等着叶展来救我。
　　可是这样一个连孟亮都不鸟的人，即便叶展来了又有什么作用？
　　我的心凉到了谷底。
　　可是叶展，终究是我心里的一点希望。
　　洪力依旧在骂骂咧咧，而李杰始终在旁边小声劝慰着，每一言每一句都是为了我好。
　　“哎呀，王浩和邹阳都是东关镇的，闹成这样不太好啦。”
　　“力哥，你大人有大量，放过王浩这次吧。”
　　“我和王浩一个班的，看到他这样真的于心不忍啊……”
　　而洪力翻来覆去都只是一句话：“不行，给我拿一千块来，否则这事不算完！”
　　教室门口终于响起了脚步声，紧接着叶展夹杂着喘气声音响了起来：“力哥，这是在做什么啊！”
　　“叶展，你终于来啦！”还不等洪力说话，李杰立刻说道：“力哥原来是邹阳的哥哥，连我都不知道。力哥是来为邹阳出气的，我劝了半天了，一点作用都没有！”
　　叶展没有说话。
　　我艰难地仰起头来，看到叶展的脸微微有些颤抖。他没有看着李杰，没有看着洪力，没有看着邹阳，只是默默地看着我。从他的脸上，我看出了歉意，看出了无奈。
　　“没事。”我用口型说：“没事。”我已经发不出声来了。这几个巴掌，加上这一脚，让我一点力气也没有。
　　我想他已经很明白了。叶展不傻，叶展是个很聪明的人。他看得出来李杰只是在演戏而已，这个洪力百分之百是李杰叫来的人，只是邹阳在其中花了不少的钱，所以才发动这些人来演一出戏。
　　洪力“身为”邹阳的哥哥，这样的话出手打我就足够顺理成章。
　　毕竟在这之前，李杰已经和叶展达成了协定，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大家互不相干。但是邹阳不肯，经过多日来的商量，才想出这么一条计策来。
　　“叶展，前几天是你带着王浩去欺负我弟弟的？”洪力斜眼看着叶展，像是一头吃人的老虎。
　　“力哥，谈不上什么欺负不欺负的。”叶展极力使他的语气充满平和：“王浩是孟亮的把兄弟。王浩和邹阳闹了点小矛盾，亮哥让我帮着协调一下，毕竟大家都是同学嘛，还都是东关镇的。我带着王浩过去，他俩单挑了一下，后来不是没事了么。”
　　“我艹！”洪力一个大巴掌拍到了叶展的脸上，叶展那小身板也实在扛不住，晃了两下就倒在地上，和我来了个脸对脸。叶展冲我苦笑了一下，轻声说：“兄弟对不住，这次罩不住了。”
　　“滚齤你妈的大烂X！”洪力嘶吼着：“你说没事就没事啊？！你说的协调一下就是让王浩往我弟弟上洒鸡骨头啊？TM的也太不把老子当人了啊，老子还是城南高中的学生啊！”
　　说着说着，洪力还要抬脚去踹叶展。
　　“力哥！”李杰连忙拉住了洪力。不得不说，他的表演功力真的很强，装的还很像那么回事，“叶展平时也挺尊敬您的，大家都在城南高中混的，他也不知道邹阳是您弟弟啊。他要是知道，就是打死他也不会去揽这个事情啊！千万别动粗，千万别动粗，打王浩可以，千万别打叶展！”
　　“好，那我就不打叶展了。”洪力倒是很会就坡下驴，大概他和李杰都觉得叶展比我难惹，于是狠狠一脚便朝着我的胸口踹了过来。
　　但是这一脚终究没有踹到我的身上来，因为叶展拽住了他的脚脖子。
　　“怎么，你还要护着他？！”洪力恼怒地看着叶展，很为他的不识抬举感到生气。
　　“叶展，你这是何必呢？”李杰也叹息地看着叶展，这好人看来是要做到底了。
　　“力哥。”叶展说：“或许我是为了你好呢？”
　　“什么意思？”洪力瞪着眼睛。
　　“以您的地位，当然可以不把孟亮放在眼里，可是他背后的人呢？”叶展的语气变得很奇怪，像是威胁，又像是劝告。

　　洪力的脸色一下就变了，但很快又恢复原状，而且哈哈笑了起来：“你是说元少吗？我可不信他会为了王浩和我闹翻。”
　　这一次，叶展不说话了。
　　“万事说不过一个‘理’字。”洪力接着说道：“邹阳是我弟弟，王浩欺负他，我就要为他报仇。就算孟亮和元少站在这里，我也会据理力争，他们也拿我没办法！”
　　一边说，一边挣脱了叶展的手。电光火石间，洪力又朝我狠狠踹了过来。
　　“洪力，干嘛发这么大的脾气啊？”一个声音悠悠地从我们班教室门口飘了过来。
　　我完全不认识这个声音，而且因为躺在地上，被课桌遮挡住了视线，也根本看不到是谁。
　　而洪力听到这个声音，却是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李杰也是诧异地扭过头去，显然不敢相信这人也会来。邹阳则是一脸的迷茫，显然并不认识那人。
　　躺在我旁边的叶展却是神色一喜，推了推我，自己率先站了起来，我也迷茫地跟着站了起来。
　　“小白哥。”
　　“小白哥。”
　　叶展和李杰一前一后，尊敬地向那人打了个招呼。
　　我定睛一看，只见从门口悠悠走过来一个人，长相颇为帅气，脸上露出迷人的笑容，身上散发出平民绝对模仿不来的贵气，几乎可以和电视中的明星相媲美。他一步步走过来，不急不缓，不需刻意做些什么，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我甚至能感觉到班上的女生因为他的到来而摒住了呼吸。
　　洪力的这一脚，还停留在半空。等到那人走过来的时候，他才把脚缩了回来。
　　“苏小白。”洪力念出那个人的名字，奇怪地问：“你来做什么？”
　　“一个朋友让我过来看看。”苏小白依然一脸迷人的微笑：“看看能不能帮王浩说说情？”
　　宇城飞，一定是宇城飞！我的心热了起来。一定是宇城飞未卜先知，猜到麻烦还会继续，所以在城南高中又找了个人照顾我。想到他思虑的如此周到，我的心中更是感动莫名。
　　叶展显得比我还激动，搓着手说：“小白哥，您可得好好说说。”
　　苏小白看了看我，笑着问道：“你就是王浩？”
　　苏小白的声音有种魔力，让人听来心中特别暖和。我赶紧点点头：“我就是王浩。”
　　“嗯。”苏小白点点头，又看向洪力：“究竟什么事啊，闹的这么大？”
　　邹阳不解地看着李杰，李杰冲他摇了摇头，显然不知道此人为何出现。
　　“你连什么事都不知道，就跑来帮人家说情？！”洪力大声说道：“苏小白啊苏小白，我知道你一向爱管闲事，但是这次是不是管的太宽了？”
　　苏小白还是笑：“这次真是朋友托我来帮忙的。”
　　“谁托的你？”洪力瞪着眼：“孟亮，还是元少？”
　　“都不是。”苏小白摇摇头：“是一个我无法拒绝的人。所以，洪力，你给个面子，看看这事怎么解决。”
　　洪力看了看苏小白，苏小白只是笑。洪力叹了口气：“好吧，谁让我也欠你个人情呢？这样，我本来还准备狠狠揍一顿王浩的，现在也不打他了，只要他赔一千块钱就行了，可以了吧？”
　　我的心中急了，如果让我赔一千块钱，还不如让他狠狠揍我一顿呢。
　　我琢磨着苏小白如果是宇城飞喊来的我，他肯定不会让我拿这一千块钱的，所以就没说话。
　　“只能做到这一步了？”苏小白反问。
　　“只能做到这一步了。”洪力诚恳地说：“苏小白，我是真没想到你会现身。”
　　苏小白点点头，依旧春风满面的笑容：“好。你给我面子，我就给你面子。”说完又看着我，“我也不问是什么事了，不过能少挨一顿打自然是好的。被洪力打过的人最少得躺一个礼拜，能拿钱解决的事就不是什么大事。”一边说，一边走近我，悄声说道：“缺钱的话到我这来拿！”
　　我一怔，完全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苏小白已经退开，冲洪力笑道：“那就没事了，我先走了！”

　　洪力点点头，也冲他笑了笑，不得不说这样一个长相粗糙的人笑起来真是有够难看的。
　　“小白哥慢走。”李杰连忙说道。
　　“谢谢小白哥。”叶展接着说道。
　　苏小白摆了摆手，悠悠然朝着教室门口走去，转眼间就没了踪迹，和他来的时候一样悄无声息。
　　看到他这样一来一走，不由自主地想起一句诗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苏小白，是担的上这句诗的。
　　只是，我对此人的好奇心自然是更大了。
　　苏小白一走，洪力立刻恢复了凶神恶煞的面容，抓着我头发说：“小子，限你明天中午十二点前拿一千块来，这次看在苏小白的面子上就不动你了。以后要是再敢和邹阳叫板，我就弄死你！”
　　说完，便大步流星地朝教室门口走去，和苏小白的风度翩翩形成两个极端。
　　邹阳像条狗一样连忙跟在身后，李杰讪笑地对叶展说：“我出去看看啊。”也跟着走了出去。
　　叶展松了口气，说道：“幸亏苏小白来了，否则咱俩就爬不起来了。”
　　我还没说话，旁边突然窜过来一个人，拉着我胳膊说：“王浩，你没事吧？”
　　我扭头一看，正是夏雪。夏雪一脸的担心，帮我拍打着身上的灰土。
　　“没事，没事。”想到刚才挨打的模样被夏雪全部看在眼里，心里就说不出的丢人和难受。
　　不过年纪轻轻的，被人打几下还真没什么事。
　　“王浩，你有钱没有？”夏雪又问：“用不用我先给你拿一些？”
　　“不用，不用。”我的脸更烫了，继而说道：“这钱，我是不会拿的。”
　　“啊？”夏雪轻轻张开了嘴：“那你怎么办？”
　　“没事，我自有办法。”我故作轻松地说：“咱们走着瞧吧。”
　　说完，便拉着叶展走了出去。刚一出教室的门，班上同学“轰”一声乱了起来，一个个都在兴奋地讨论着刚才发生的事情。我的心乱如麻，虽然那苏小白是来帮我的，也悄悄告诉我没钱去找他拿。但是我和他根本就不认识，怎么好意思拿他的钱？而且拿了钱就代表我认输了，指不定邹阳以后怎么欺负我！
　　所以，我决定还是去网吧找元少他们。这一次，我希望宇城飞能在。
　　叶展知道我的意思，便和我一起出了学校。
　　“这苏小白是什么人？”在路上，我忍不住问道：“他也是咱们学校的混子吗？”
　　苏小白给人的印象是干净阳光的，和叶展、洪力他们这些草莽气十足的混子截然不同。
　　“苏小白不是混子。”叶展说：“但是他在学校里说话却很管用。”
　　“为什么？”我很是惊讶。即便苏小白是官二代或是富二代，也不会牛逼到这个地步吧。
　　“苏小白不是混子，但是他认识的人很多，找他帮忙的人也很多。”叶展耐心地给我解释着：“苏小白用A的人情解决了B的麻烦，又用B的人情解决了C的麻烦，再用C的人情去解决D的麻烦。久而久之，几乎所有混子都欠着苏小白的人情。不只是洪力，我和李杰也都欠着他的人情。即便是有的人暂时还没找过他帮忙，但也保不准日后有用的着人家的地方。所以只要苏小白开口，谁都会卖他一个面子。”
　　叶展笑着说：“所以，大家也称他为‘爱管闲事的苏小白’。他在人情世故这方面十分强悍，总是能和每一个人都保持着融洽的关系。可能和他的笑容有关，可能和他的风度有关。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即便你知道他为人处事的方法，也是完完全全学不来的。”
　　“原来如此，这个苏小白还真是个人才。”我又疑惑地问：“那就是说，我也欠了苏小白一个人情？”
　　叶展笑道：“是啊。等下次苏小白找你帮忙的时候，你也就不好意思推脱了。”
　　我不好意思道：“算了吧，我可没有能帮到苏小白的地方。”
　　“这可真说不上来。”叶展哈哈笑着。
　　我忍不住了，问道：“叶展，咱俩可是刚挨过打，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啊？”这个问题我刚才就想问了，刚才一路走过来，叶展一直笑一直笑，他可是被洪力一巴掌扇倒在地上的。
　　叶展愣了一下，问道：“挨打怎么了？哪个男生从小到大没挨过打，无非是多和少的问题。像我们这种成天不好好学习的混子，挨打更是家常便饭，不过现在混的好了一些，能去打别人了。”
　　“你就那么看的开啊？”我挠着头，看着嘻嘻哈哈的叶展。
　　“看不开还能怎样啊？”叶展一脸的青春灿烂：“早就习惯了好不好，别看我们现在这么风光，在高一年级的楼道里都能横着走了，看谁不顺眼就能上去踢他两脚。实际上呢，哪个不是被打出来的？！就说李杰，他从小到大不知道挨过多少顿打，就是现在也保不准什么时候就又挨一顿。”

　　我被叶展的理论吸引住了，便让他再多说一些。
　　“不是所有人出来混都有后台的。”叶展说：“像我，像李杰，哪一个不是被欺负过来的？后来慢慢能拉起自己的一帮兄弟，慢慢能把拳头打到别人的脸上去，慢慢的大家开始承认你的存在。”
　　“被人打，被人骂，被人欺负。”叶展滔滔不绝地说：“有人因此一蹶不振，彻底被生活打垮；有人却能因此变得性格坚韧，奋发图强，开拓一片崭新的人生。”
　　我听着叶展的话，仿佛心里的那片阴霾被久违的阳光照到一般。初中三年被欺负的生活，让我自卑懦弱、处事不决、战战兢兢。可是现在，叶展的话仿佛在我心里生出了一颗小小的嫩芽，让我看到了许多希望。
　　“所以啦，被打不算什么。”叶展满不在乎地说：“这一巴掌算什么啊，比这狠的我都挨过。我现在庆幸的是苏小白进来了，否则咱俩一定不像现在这么轻松，还能一边走一边聊天。”
　　“所以说，我们应该感到庆幸喽？”连我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叶展的理论真是有趣，如果现在只是我一个人，心里早就不知道恨成什么样了。
　　“必须的！”叶展哈哈大笑起来。
　　“对了，洪力又是个什么来头？”我对那个人深恶痛觉。
　　“高二的大混子，下手狠毒是出了名的，亮哥还真镇不住他，邹阳和李杰找对人了。”叶展摇着头：“不过那家伙是个视钱如命的人，以后少不了继续吸邹阳的血！”
　　“嘿，他有钱，就让他花去呗。”邹阳的父母在我们东关镇都是当官的，还真不缺钱。
　　这么一路说着，我俩高高兴兴的就到了网吧。
　　进了网吧，直接朝着职院的那片走过去，还不等我俩发话，网吧老板先喊道：“孟亮，你那俩小兄弟又来了，脸上身上都有伤，估计是又挨打了。”
　　孟亮一个箭步窜过来，瞪着眼睛问：“怎么着又挨打了？”说着又上下看着我俩：“到底挨打没有，看着你俩还挺高兴的，不像是一副挨过打的模样啊。”
　　“挨了，挨了。”我摸着头，也不像刚出校门那会儿苦大仇深的模样了，而是面带轻松地说：“上次那件事还没完，邹阳又找来了帮手，这次把我俩人都给打了。”
　　“咋回事，咋回事？！”元少忙的挪不开眼睛，但是耳朵却是尖着呢。
　　“妈的，谁打你们了？！”孟亮一捋袖子，显得很是愤怒。
　　“洪力。”叶展无奈地耸了耸肩。
　　“那个王八蛋？！”孟亮的眼睛瞪的又大了一些：“我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
　　“他说邹阳是他弟弟，这件事非管不可。”叶展的语气更是无奈。
　　“是他妈个大锤子！”孟亮吼道：“那个家伙要不是因为钱才出的手，老子把自己的姓倒过来写！”
　　孟亮愤怒的吼声使得整个网吧都安静下来，他的个子矮小，脾气倒是不小，一张脸憋的通红，很是为我和叶展的遭遇感到不平。
　　“咋回事的？”元少终于抛弃了电脑，窜了过来。职院的其他学生也纷纷走过来，元少回头一摆手：“你们先玩着。”那些学生见状，又返回去了。
　　当着孟亮和元少的面，我把中午的事情经过讲了一遍，最后说道：“谢谢你们托苏小白照顾我，让我和叶展免了一顿打。不过我不愿意这样结束，更不愿意掏那一千块钱。”
　　元少和孟亮对视一眼。元少说道：“我们肯定不会让你掏那一千块钱。不过，苏小白不是我们找的人。”
　　“不是你们？”我很是讶异，回头又看了看这片职院的学生，仍是没看到宇城飞的身影。难道宇城飞单独联系的苏小白，连元少他们也没告诉？实在说不过去啊。如果苏小白不是他们找的人，那是谁会托他来帮我求情？我在城南高中并不认识什么人，苏小白更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来帮我。
　　我看了看叶展，他也是一脸的迷茫，对我摇了摇头。
　　元少略一沉思，用足以让整个网吧都能听到的声音吼道：“X你妈的叶展，让你办点事也办不了，还有脸来找我们，挨了打活J8该，有多远滚他妈的多远吧！”

　　听到“邹阳”的名字，我的脑子又是一热。如果这事忍了，邹阳以后肯定会变本加厉的欺负我，没准比在初中的时候还要更狠更过分。如果在城南高中还是这样的生活，我宁肯不读这个学校了！
　　想到这，我知道自己下了什么决心。
　　“宇哥呢？”我看着元少。
　　“昨天晚上又通了个宵。”元少耸耸肩膀：“这会儿正在宿舍睡觉呢。不过你放心，他交代过了，把你当成我们自己的兄弟。”
　　听到“兄弟”两个字，我的心头暖暖的。此生第一次，听到这个字眼。我也有兄弟了吗？我看着元少和孟亮，他们就是我的兄弟吗？我的眼睛有些不争气的湿了，或许还有些红红的。我扭过头去，深呼吸了一口，压着自己心中汹涌的感动。
　　“哟，你哭啦？”孟亮钻到我前面来，嬉笑地看着我的脸。
　　“哪有。”我慌忙用袖子擦了擦泪，这种感觉真好，真好。
　　如果能有这样一帮兄弟，即便去读城南职院，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吧？
　　“元少。”我回过头来，笑着对他说：“那就麻烦你们了。”
　　“小事一桩。”元少笑眯眯地说：“那没事了。你先回去上课，告诉邹阳和洪力，让他们下了课来网吧找我们。就说是我说的。”元少指着他自己的鼻子。
　　我的心里一咯噔：“要打架吗？”
　　元少哈哈笑着：“打屁啊，我刚才是吓唬你的。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我和洪力说说就行了。”
　　“那好，那好。”我搓着手，心里激动万分：“麻烦你们了。”
　　“快走吧。”元少拍了拍我的背，依旧是一脸的笑意。
　　“嗯。”我开心不已，转头便走。刚才从教室出来还是二节课后，现在估摸着时间也该上课了。
　　只是我走的太匆忙，没有看到在自己转身之后，元少和孟亮一脸的愁容，更没有听到元少对孟亮说：“去叫宇哥过来……”
　　回去的路上，我琢磨着得去告诉叶展实情，免得他生元少他们的气。到了学校，已经上课了，再把叶展叫出来也不合适，所以先回到了自己班上。这是下午的最后一节课，一般都是老师布置自习的内容。我推开教室的门，班上瞬间安静下来，我的眼睛不由自主地便看向最后一排的邹阳。
　　邹阳也正看着我，仿佛已经等了很长时间，立刻站起来说道：“王浩，你上课迟到。我身为班长一定要管你！”同时挑衅地看着我。
　　我一边走回自己的位子，一边问道：“唔，你想怎么着呢？”
　　他大概以为我服了软，更加得意洋洋起来：“你要写一份检查，当着全班的面朗读！”
　　我走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并没有急于坐下，而是看着他说：“写你M了个比。”
　　我发誓，这是我第一次说脏话。
　　从小我就被家长、学校教育一定不能说脏话。我就是大家眼中的好学生：好好学习，尊重老师，尊敬同学，不说脏话，烟酒不沾，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像是活在桃花源里似的。过去的我迂腐不堪、顽固不化，坚持认为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可是我在碰过无数次的壁后，慢慢的有点醒悟出什么了。
　　在城南高中，我打了架，抽了烟，骂了人，而且把一帮职院的小混混看作兄弟。
　　这是堕落吗？
　　我不知道，可我觉得很痛快。
　　尤其是我对邹阳说出“写你M了个比”的时候，感觉比抽了他一巴掌还要痛快。
　　班上有人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原来是夏雪那个可爱的姑娘。这个笑声就像是大坝的决口，一旦有了缝隙，就再也控制不住，几乎所有同学都笑了起来。
　　邹阳的脸憋的通红。其实我能理解他，对我这样一个被他欺负了三年的懦夫来说，现在不仅敢反抗他，敢豁出命去和他干架，敢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骂他，他肯定承受不了，必须承受不了。
　　可是他不得不承受。
　　我挑衅式地看着他。
I

　　“你敢骂我？！”邹阳吼了一声，脸颊上的肌肉在颤抖。
　　班上立刻安静下来。
　　我悠悠然走到窗边，再次抱起了那盆君子兰。
　　“怎么着哥们。”我说：“是觉得我上次没有砸着你的头吗？”
　　邹阳刚才还通红的脸，现在变得煞白起来。
　　“你……你敢！”
　　“你知道我敢不敢。”我微笑着说：“你敢再说一次写什么检查，我就敢把君子兰扣到你头上。”
　　“你……你……”邹阳指着我，后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什么，你说什么？”我一手捧着君子兰，一手摸着耳朵：“大班长，我迟到了，你要怎么着？”
　　“你给我写……写……”邹阳气的语音发抖，但是后面的话还是说不出来。
　　“写什么，写你M比吗？”我发现脏话是会说上瘾的，就像抽烟喝酒打架一样。
　　“邹阳。”李杰突然站起来说：“上课了，别打扰大家学习。”
　　我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李杰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敢情每天上课斗地主的不是他啊？不过傻子也能听出来他是在为邹阳解围，我倒是无所谓，继续悠悠然看着邹阳。
　　“上课吧！”邹阳这句话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反正他自己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
　　我把君子兰放到窗台上，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浩哥，真帅啊。”刘子宏一脸崇拜地看着我。这是第一次有人叫我浩哥。
　　真是邪了门了。我以前好好学习，尊敬师长……没有人叫我浩哥，现在我打架、骂人、说脏话，竟然有人叫我浩哥。这个世界是怎么了？我兀自摇头苦笑不已。
　　“哦，对了。”我再次回头，看着邹阳。
　　这句话的动静不小，班上的同学再次看向我们二人。
　　谁都知道我们俩之间的情况，一举一动都可能爆发一场大战，几乎所有人的神经都是紧绷着的。
　　我用余光注意到，连李杰都忍不住站了起来。
　　我的一声叫唤，明显注意到邹阳的身子哆嗦了一下。
　　难道说，他现在心里有点怕我了？
　　我很欣喜自己的这个发现。
　　“做什么？”邹阳皱着眉头，还是在故意扮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我突然想吓吓他，于是就站了起来，走向他的位子。
　　邹阳很夸张地站了起来，屁股下的凳子因为移位而发出难听的声音。
　　“你想干什么？！”邹阳冲我咆哮着，双拳握成一团。
　　我才没有傻到要和他打架。如果真打起来，我这个小身板确实不是他的对手。
　　“王浩，你干什么？！”李杰几乎是奔了过来。
　　“哎，哎……”我瞅着李杰：“别紧张啊哥几个，我只是和邹阳说个事情。”
　　李杰停在半路，不解地看着我。
　　“是这样。”我继续看向邹阳：“你跟洪力说一声，就说元少让你俩下了课到网吧一趟。”
　　“去干什么？”邹阳疑道。
　　“不干什么。”我说：“说道说道咱俩的事呗。”
　　“哦。”邹阳点了点头。
　　我回来坐下，心里暗感好笑，邹阳现在竟然会怕我，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啊。
　　听到元少的名字，邹阳并没有表现的太过吃惊，看来洪力已经详细给他解释过了。
　　李杰也返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班上再一次陷入一种……不是安静，但也不是嘈杂的氛围。
　　夏雪和刘子宏换了位置。
　　“你脸上还疼不疼？”夏雪一脸关切地看着我。
　　被洪力甩了两个大巴掌，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我笑着摇了摇头。
　　夏雪也笑了：“真不错，没想到你骨头这么硬。”
　　“那还用说。”我有些飘飘然，这话从夏雪的嘴巴里说出来真是让人舒服啊。
　　“像个男子汉！”夏雪吐了吐舌头。
　　“什么叫像？！”我嬉笑着：“本来就是男子汉。”
　　夏雪一边和我说话，一边用手翻着书。我看着她青葱一般的玉手，好想摸一摸是什么感觉。
　　“对了，你不仅认识孟亮，还认识元少啊？”夏雪眨着眼睛：“你是东关镇的，咋能认识这么多人？”
　　“其实我不认识孟亮，也不认识元少。”我老老实实地交代。
　　“啊？”夏雪不可思议地看着我：“那他们怎么会帮着你？”忽然又恍然大悟，“你不会是花钱了吧？”
　　哪儿呀？”我摸了摸头：“我哪有钱去请人。”
　　“那是怎么回事？”夏雪疑惑地看着我。
　　“我也不知道你认识不认识。”我说：“宇城飞是我家邻居。”
　　“宇城飞？！”夏雪显然吃了一惊：“是职院的那个宇城飞吗？”
　　“你也认识他啊？”我心里自然是有点小骄傲的。
　　“我知道他，也知道他长什么样，不过他不认识我。”夏雪笑着说：“宇城飞可是个传奇人物。”
　　夏雪是北园本地的学生，看来对这些事情了解的很多。
　　“怎么说呢？”我说：“宇城飞是我家邻居，没觉得他有什么特殊的啊。”
　　“城高的老狗、麦子、砖头，职院的宇城飞、聂远龙、邱峰，北七的七龙六凤等等，这些都是三所学校里拔尖的人物。”夏雪说起这些来如数家珍：“不过里面最出名的就是宇城飞了。”
　　“为什么呢？”我更是好奇了。在我印象中，宇城飞就是个蔫蔫的人物，仿佛永远睡不醒似的。

　　我笑了笑，心里更是稳了一些，又问：“这是嫂子吧？长得真漂亮。”
　　苏小白旁边的女生笑成了一朵花，柔声道：“谢谢喽。”声音还真挺好听的。
　　“嗯，是我女朋友。”苏小白笑着说：“叶倩倩。”
　　“嗯，嗯，记住了。”我看到苏小白的笑容，便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我想我知道他的人际关系为什么那么好，人脉为什么那么广泛了。这样一个爱笑的人，谁看到他都不会生气的。
　　“好，我先走了，你等着吧！”苏小白带着叶倩倩走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才想起来忘了问问下午是谁找他来帮我的，这个问题就留着下次再说吧。
　　又等了一会儿，洪力和邹阳才走了下来。
　　洪力看到我，又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你TM的又去找元少干什么？叫你拿一千块钱你不拿是不是？你很牛逼啊找职院的人，以后还想不想在城高混了？”
　　被他这一顿骂，我心里冒出一股无名火来，却也知道现在不是和他生气的时候，徒挨一顿打而已，便强忍下了这口气，淡淡道：“走吧，元少他们还等着呢。”
　　仿佛是看我吃了瘪，邹阳得意地看着我，还真是个狐假虎威的家伙。
　　洪力一路走，一路骂，我好几次都忍不住想拿起街边的砖头砸到他头上了。
　　好不容易到了网吧，元少和孟亮他们就在门口等着，稀稀拉拉的十几个人，还是没看到宇城飞。
　　“哎呦！”洪力夸张地叫道：“元少，干嘛弄这么多人啊，难不成还想打我一顿？”元少哈哈笑着走了过来，很是亲昵地搂着洪力的肩膀：“瞧你说的，这么多人就非得是打架？就不能是列队表示欢迎啊？”
　　“得了呗。”洪力轻轻捶了元少一拳：“你们职院的最鬼了，说的话就不能信！”一边说还一边看我，似乎是在告诉我：“少年，看到没有，我和元少的关系很好，你的如此算盘要落空了。”
　　“哈哈哈哈……”元少和洪力两人都笑了起来，从表面上看确实是一对好朋友呢。
　　洪力又瞅了瞅元少身边的人，不经意地问道：“宇城飞不在吗？”
　　“他昨天通宵了，这会儿在宿舍睡觉呢。”元少眯着眼睛。
　　“哦。”我注意到洪力明显的松了口气。
　　“好啦，好啦。”元少一屁股坐在网吧门口的台阶上，招呼着他也一起坐了下来。两人并排坐好，各自叼上了一根烟，看着远方即将落下去的夕阳，还真有些快意恩仇的味道。
　　“说说王浩这事吧。”元少弹着烟灰。
　　“行啊。”洪力捋起了袖子，气派倒是很足。
　　“我的建议是这事到此为止。”元少说：“那天孟亮让叶展过去，就是想让那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叶展和李杰关系不错嘛，他们俩完全可以解决这件事情。我也听说双方已经达成协议，怎么就半途杀出来你这么个程咬金啊？”说到后来自然是以玩笑的口吻。
　　“元少，咱说话可得摸着良心啊。”洪力慢条斯理地说：“如果那天，和平解决也就算了。可是你们的小兄弟未免欺人太甚，把鸡骨头撕碎了洒在邹阳的头上，这种行为也太TM的侮辱人了吧？”“第一。”元少说道：“是邹阳先把嚼碎的鸡骨头砸在王浩的身上。第二，王浩中午回到宿舍，邹阳他们把他的被子踩在脚下。这些我都没说错吧？究竟是谁侮辱了谁？”
　　“嘿嘿。”洪力说道：“在教室的时候，邹阳不过是和王浩闹着玩。结果他像个疯子一样抱着君子兰砸到邹阳的头上，还当着全班的面打了他一顿。这事有没有？我没说错吧？”
　　我发现了，洪力和元少二人的级别相当，就像叶展和李杰一样，现在又开始唇枪舌剑。
　　我忍不住了，立刻说道：“邹阳在初中欺负了我三年，我是忍无可忍才下手的！”
　　元少把手一摊：“洪力，这你都听到了吧？欺负了三年？嘿嘿，就是兔子急了也咬人的吧？”
　　洪力问道：“邹阳，有这么一回事吗？”
　　邹阳也走过来，面无表情地说道：“没有。他纯粹是在放屁。”
　　“你说什么？！”我瞪着他，心头的怒火再一次涌起。
　　邹阳往后一退，语音微微有些颤抖地说：“你们看看，到底是谁欺负谁？”
　　洪力也哈哈笑道：“元少。我可没见过被人欺负三年还能这么牛逼的，究竟是谁在说谎无需多论了吧？”元少却在掏着耳朵：“这又什么稀奇的。以前被欺负，不代表一直被欺负。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嘛。比如我们宇哥，一年前在职院不也是个人人喊打的孬种？”
　　听到“宇哥”的名字，洪力明显又是一个激灵，迅速左看右看，才不屑地说道：“王浩这个傻X，也有资格跟宇城飞比？”

　　元少哈哈笑了起来：“大概在一年多前，也有人像你这样骂过宇哥。当然，现在骂他的人更多了。洪力，咱俩的关系也还算不错吧？给我个面子，这事就别再为难王浩了。”
　　说着便冲我招手：“王浩，你过来，叫力哥。以后在城南高中混，可离不了力哥的照顾。”
　　我心里自然是不愿的，但元少让我这么叫，便只好开口：“力……”
　　但是一个字还没出口，洪力立马制止道：“哎，我可没那个好兴致再收个弟弟。”
　　我一听，正巴不得这样呢，便就坡下驴地闭上了嘴。
　　“行，行。”元少又说：“不收他当弟弟没关系，就别再为难他了吧？”
　　洪力却是笑道：“元少，我已经够给你面子了。我知道王浩是你们手下的小兄弟，所以出手也没有太重，只是扇了两个巴掌了事。不然以我的性格，他现在还站得起来吗？我可以不打他，但是一千块必须要。”
　　“妈的，你敢再打他试试看！”沉默多时的孟亮突然骂了一句。
　　洪力“噌”一下站了起来：“妈的，我和元少说话，你插个鸡把嘴？这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孟亮个子不高，但是看上去粗壮无比，一生气就会满脸通红。现在的他便红着脸道：“你不就仗着背后有麦子撑腰吗？牛逼个蛋啊！有本事个爷爷过来单挑？”
　　“哈哈哈哈……”洪力大笑道：“都TM什么年代了，谁还玩单挑？你们这么多人，打我还不是小菜一碟吗？还单挑个什么劲儿啊，来，来，一起上啊，弄死我算了！”一边说一边冲众人招着手，神态很是嚣张。
　　众人都是一脸的愤怒，却都是看着元少，等着他一声令下。
　　“洪力，我不是这个意思。”元少摆着手：“孟亮，你少说两句，咱们今天是来谈和的，不是来惹事的。洪力，说句不好听的，咱们两群人要打起来，后果可是不堪设想，你应该明白的。”
　　“我明白，当然明白！”洪力还是一脸的嚣张劲儿：“但是我弟邹阳的这口气，必须得出了。王浩这一千块钱，他拿也得拿，不拿也得拿！而且还得跟我弟弟诚恳地道歉！”
　　面对洪力的咄咄逼人，元少不说话了，而是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来开始抽。
　　只是这次，他没有给洪力让烟。
　　“洪力，一定要做的这么绝吗？”元少吐着烟，神色有些憔悴。
　　洪力哈哈笑着：“元少，不是我做的绝，是事已至此由不得我啊。不过说真心的，王浩不过是孟亮的一个小兄弟而已，值得你为他费这么多的口舌吗？”
　　看着元少为难的样子，再看着洪力嚣张的模样，我的心中突然很是内疚。
　　邹阳在旁边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也能看得出来现在谁占着上风。
　　十多个职院的人，却拿一个城高的洪力毫无办法。
　　“其实，王浩不是孟亮的兄弟。”元少又吐了一口烟。
　　“哈哈，我早就看出来了！”洪力得意地说：“说说吧，王浩花了多少钱请你们出马的？”
　　元少摇了摇头：“洪力，不要把所有人看的和你一样，你知道我们这群人不看重钱的。”
　　洪力啐了一口，又道：“我不管他是谁的兄弟，邹阳的这个头，我是帮他出定了。”
　　“他是宇哥的兄弟。”元少说：“我还是希望你能三思而后行。”
　　洪力的面色一僵，随即又笑道：“元少，没必要把宇城飞搬出来吧？王浩要是宇城飞的兄弟，会是现在这个挫样吗？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不成？”
　　“我没骗你。”元少说：“我们不会允许王浩出一点点的事。”
　　“少TM来事了。”洪力依旧一脸的嚣张：“邹阳还是麦子的兄弟呢……”
　　话没说完，不知从哪里凌空飞来一块砖头，“砰”的一声正砸在洪力的脑袋上。
　　一声闷响过后，转头落在地上断成两截。洪力的身体晃了两下，也当真是健硕，竟然没有倒下去。鲜血顺着他的额头流下来，看上去渗人无比。洪力猛地站起来，狰狞地说：“妈的，谁？！”

　　邹阳更是惊悚地看着这个场面，大概他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凶狠嚣张的洪力在宇城飞面前连个大屁也不敢放，更别提甩起胳膊来和他对着干了。
　　“妈的，还不躺下，你是不给我面子吗？”宇城飞抡圆了胳膊，又是一板砖拍了过去。
　　这是第四次了。洪力还真是硬朗，我看他身子摇了好几下，但就是躺不下。不过听了宇城飞上句话，他立刻躺了下去，比挨了子弹躺的还快。他躺在地上，嘴巴还在央求着：“宇哥，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宇城飞蹲下来：“还能说话，砸的不够狠啊。”又是一板砖拍在了他的脸上。
　　这一次，不管洪力还能不能说话，他都不会再说话了，紧紧闭着嘴巴。

　　“这还差不多。”宇城飞满意地打了个呵欠，才把手中的半截砖头丢开。
　　神态自然的就好像他刚才吃了顿饭一样。
　　元少他们都是面露笑容，显然已经习惯了这个场景。
　　我第一次看到宇城飞打人，第一次知道他下手原来是这么狠。
　　我不知道洪力到底伤势如何，但是他的脑袋四处都在冒血。
　　邹阳打着哆嗦，我甚至能听到他牙关碰撞的声音。
　　宇城飞走到了邹阳的面前，歪着脖子看他的脸，神态有些迷茫地说：“我们见过，对吧？”
　　邹阳点了点头。
　　东关镇实在不大，他们俩见过也没什么稀奇的。
　　“我打过你，对吧？”宇城飞问道。
　　邹阳再一次点了点头。
　　我则充满诧异地看着他们俩。宇城飞打过邹阳？什么时候？！
　　“似乎有半年多了……”宇城飞陷入苦苦的回忆中，但他显然还没有睡醒，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具体时间和地点，而是问道：“我当时是为什么打的你？”
　　邹阳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我的心中更是纳闷，难道邹阳得罪过宇城飞？
　　“你不说是吧？”宇城飞的语气中没有半点威慑，甚至有些慵懒的味道。
　　可是洪力还在地上躺着，他满脑袋的血就是血淋淋的见证，谁也不会认为宇城飞的话仅仅是慵懒而已，邹阳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说道：“你当时让我以后不准再欺负王浩。”
　　我一惊，浑没想到宇城飞竟是这个理由打的邹阳，而且还是在半年前？我回忆了一下，那个时间段里，邹阳似乎欺负的我更狠了。
　　“看来你是没有听从劝告啊。”宇城飞摇了摇头，显出一副特别可惜的表情来。
　　地上的两块半截砖头，其中一块已经血迹斑斑，另外一块还是比较干净的。
　　宇城飞躬下身，又捡起了那半块砖头，然后面无表情地走到了邹阳面前。
　　现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知道宇城飞要做什么。
　　网吧门口的动静太大，以至于网吧里都有不少人将脑袋探出来。
　　这个网吧里汇集了三所学校的很多学生，这件事大概很快就会传遍这三个学校。
　　宇城飞的身体很是瘦弱，不过个子倒是挺高的，在邹阳面前可以和他面对面的交谈。
　　“我听了，我听了。”邹阳慌乱地说道。
　　“如果听了，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发生。”宇城飞将砖头举了起来，像之前一样来回地比划着。
　　邹阳的呼吸浓重起来，他的眼睛不时瞟着地上的洪力。几分钟过后，他也要变成那个模样了。
　　“还有话要说吗？”宇城飞问道。
　　邹阳的喉咙动了动，说道：“我是东关镇的，能，能别打我吗？”
　　“欺负王浩，就是死罪。”宇城飞的眼神猛然凌厉起来：“来了城南高中还接着欺负他，你够可以的啊。”
　　“我，我错了。”邹阳的汗水从额头上渗出来，浑身不停地打着哆嗦。
　　宇城飞沉沉道：“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可是你后来还是接着欺负王浩，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是我打的不够狠，还是你吃了熊心豹子胆？”
　　宇城飞用板砖摩擦着邹阳的脸，来来回回的，一下又一下。
　　我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却猜得到邹阳心里一定害怕极了。
　　“尿了，他尿了！”突然有人喊道。
　　我连忙往邹阳的裤裆处看去，那里果然已经湿成了一片，而且一股骚臭味弥漫开来。
　　职院的这些学生都哈哈大笑起来，有人甚至笑得弯下了腰。
　　宇城飞不过说了几句话，用板砖在邹阳的脸上磨了几下，邹阳竟然就尿了裤子！
　　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心中自然是十分的痛快。可是看着邹阳那副惨兮兮的样子，也有着一丝丝的怜悯。没有谁比我更清楚被人当众羞辱的滋味，邹阳现在一定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吧……

　　宇城飞皱了皱眉头，想必是看不了邹阳的这副寒酸样子，便往后退了两步，来到了我的身边。
　　然后，他把那半截砖头向我递了过来。
　　“我想过了。”宇城飞说：“他之所以敢那么明目张胆地欺负你，说到底还是根本就不怕你。如果你想彻底摆脱这个命运，就一定要让他怕你。究竟该怎么做，你明白的。”
　　宇城飞一说话，现场就安静下来，也没有人在笑了。
　　我接过了那块砖头。
　　砖头是冰冷的，我的血却是热的。
　　在被邹阳欺负的三年里，我在脑海里已经揍过他无数次，用各种家伙、各种招式。
　　可惜，那始终只是在脑海中意淫而已。
　　可是就在这几天，这些事情正在慢慢的成真。从之前在教室里的反应来看，邹阳已经有些在害怕我了。可是他心底里还是看不起我，所以才会不计代价地请来洪力。
　　我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洪力，依旧是满脸的鲜血。洪力很害怕宇城飞，不是一般般的害怕。
　　真的很难想像，这样一个嚣张跋扈的人，竟然也有让他胆战心惊的对象。
　　邹阳可以这样害怕我吗？
　　我看向邹阳的脸。
　　“王浩，别打我……”邹阳的脸颊颤抖着，语气里全是乞求：“我错了。看在我们都是同学的份上，放过我这次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要多少钱，我给你。”
　　“别提钱。”我举起了板砖，长长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有些人就是觉得，有钱就能搞定一切呢？
　　要想获得别人的尊敬，首先就是要自己变强。
　　我毫不犹豫地，一板砖拍在了邹阳的脑门上。我不知道该用多大的力气，但是这一砖头拍下去后，鲜血立刻从邹阳的额头上渗了出来。
　　邹阳往后退了两步，但是并没有倒下，而是继续乞求着说：“王浩，我不敢了，不敢了。咋俩在初中还是同桌呢，你忘了吗？以前我还拿牛奶给你喝，你忘了吗？”
　　这个我倒是记得。我和邹阳刚成为同桌的时候，他给我拿过不少的零食吃。不过他是为了能够在考试的时候抄抄我的卷子罢了，他一向是用这样的手段收买人心。可惜我那时是个又红又专的好学生，坚决听从老师的话杜绝这样的作弊行为，所以便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当时我还说：“邹阳，你要是哪里不会，我可以专门讲给你听，但是你不要抄我的答案。像你这样，考不上高中可怎么办呢？”
　　现在想想那时的我，真是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傻X的味道啊……
　　可即便如此，也不用整整欺负了我三年吧，还有那次拿录取通知书的时候……
　　又想起了那次在东关镇的小广齤场，我屈膝跪在了邹阳的面前。这个回忆充满了痛苦和屈辱，每想起一次，心痛的几乎都无法呼吸。当然还记得那时在心里发过的誓言……
　　“跪下。”我听到了自己的声音，那样的冰冷和绝情，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无比。
　　我变了吗？
　　我变了吗？
　　我变了吗？
　　我在心中问着自己。
　　邹阳捂着额头上滴下的鲜血，充满诧异地看着我，似乎不敢相信他的耳朵。
　　“跪下。”我再一次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现场变得十分安静，宇城飞他们都在我的身后，我看不到他们任何一个人的表情。
　　他们会怎么想？
　　邹阳嘴唇动了动，依然没有任何的反应。
　　“我让你跪下。”我一发狠，再一次将板砖砸在了邹阳的脑门上。
　　只是邹阳的手捂着自己的脑门，所以我这一砖头算是砸在了他的手上。
　　邹阳的手一吃痛，急忙缩了回来。同一时间，他的双膝一弯，朝我跪了下来。
　　上次在宿舍里，我曾悄悄对邹阳说过：“你还欠我一个‘跪’呢。”当时只是想吓唬吓唬他，没想到竟然一语成谶。只是如果他没有喊来洪力的话，也就不会有现在的事情发生了吧。
　　邹阳高高胖胖的身子，跪在了我的面前。我不用再仰视着看他，而是需要低头去看他。
　　邹阳的裤子湿湿的，依旧散发着骚臭味。邹阳的额头上在滴着血，慢慢流淌在地上。邹阳的双膝跪在地上，显得那么卑微可怜。
　　可是我的心中却没有任何的快意，也无法像邹阳在小广场那样发出得意的大笑。
　　有人向你下跪，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吗？你征服了他的身体，却征服不了他的心。
　　我知道邹阳的心里在想什么，他一定是在发誓。不错，发誓有朝一日再来报仇！
　　在他的心中，当然已经把我列为了头一号的敌人。
　　可是我却不后悔。
　　我发现自己已经变得慢慢冷血起来。
　　“继续打。”宇城飞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打到他彻底服你为止。”
　　“我服了，我服了。”邹阳跪在地上，痛苦地哀求着，像一条可怜兮兮的狗。
　　我却把砖头扔在了一边。
　　“滚吧。”我说：“随时欢迎你来报仇。”
　　邹阳抬起头，惊愕地看着我。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说：“我不想再打你了，那样只是脏了我的手。”
　　邹阳的表情变得十分难看，慢慢地站了起来。
　　“等等。”宇城飞走了过来，问我：“就这样放过他吗？”

　　宇城飞低下了头，口中发出“嗯……”的声音。我的心中一阵难过，给他带来这样大的麻烦，真是叫我心中过意不去啊。有什么能够帮上忙的？我绞尽脑汁的想着，但仍是毫无办法。
　　过了约莫五分钟，宇城飞还是低着头，显然还在苦苦思索着这个问题。
　　我的脑中也是千变万化，甚至想在身上绑着炸药去跟麦子同归于尽了。
　　“宇哥……”元少忍不住了，开口叫道。
　　宇城飞没有反应。
　　“宇哥？”元少疑惑地又叫了一声。
　　宇城飞还是没有反应。
　　“宇哥！”元少大叫了一声，使劲推了宇城飞一把，“不是吧宇哥，这样你也能睡着？！”
　　众人也是纷纷说道：“宇哥果然又睡着了！”“我就说嘛，宇哥半天不说话。”“我也感觉他是睡着了，但是刚才没敢叫醒他。”“还是宇哥牛逼啊，这站着睡觉的功力不是一般人能够炼出来的。”
　　宇城飞果然是睡着了，此刻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看着众人，眼神中露出迷茫之色。
　　“咦，我不是在宿舍吗，怎么到这来了？”
　　众人都是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元少无奈地说：“宇哥，你都到这半天了，刚才不是帮耗子收拾洪力和邹阳了吗？”一边说，一边用“理解理解，习惯就好”的眼神看向了我。
　　宇城飞的睡觉功力，我不是第一次见识到，所以也没有表现的太过奇怪，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以前我妈就悄悄跟我说：“宇城飞这孩子哪都好，就是天生缺少精气神，什么时候看着都是迷迷糊糊的，也不怕走路撞了电线杆子？！”
　　宇城飞看向了我，同时惊喜道：“耗子，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呢？”
　　我一拍脑门。完了完了，宇城飞的瞌睡病是越来越严重了，现在都进化到有健忘症了。
　　“宇哥。”我无奈地说：“咱们刚才还说话来着，你都忘了？”
　　宇城飞哈哈一笑：“我逗你们玩的，真以为我什么都忘了？其实我也没有睡着，刚才只是在思考问题。”
　　众人都是“嘁”的一声，显然不太相信他的说辞。元少说道：“那宇哥，你思考了这么久，该有个对策了吧？城高的麦子怎么办？咱们打了洪力，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嘿嘿，麦子啊。”宇城飞笑着说：“那个王八蛋进拘留所了，不然我能肆无忌惮地打洪力吗？”“什么？进拘留所了？”元少的表情又惊又喜。
　　“是啊。”宇城飞说：“在外头吃凉皮，跟老板打了架，估计没个十五天是出不来了。”
　　“什么时候的事啊，怎么我们不知道呢？”元少开心地说着：“那个王八蛋在拘留所肯定没有好果子吃，最好菊花被人捅个一百遍啊一百遍。”
　　宇城飞看了看手表：“大概半个小时以前吧，麦子那暴脾气，真是一点就炸啊哈哈哈……”
　　半个小时以前？！我心中充满惊愕。宇城飞来到这里已经差不多半个小时了，如果麦子也是在半个小时以前进的拘留所，他又是怎么知道的？莫非这家伙有未卜先知的功能？
　　我看看元少，显然他也和我一样的想法。
　　“想不通了吧？”宇城飞得意地看着众人：“当然是我提前安排好的。洪力过来和你们谈判，提前已经知会过麦子一声了，就怕发生什么冲突。麦子领着人在外面吃凉皮，随时会冲过来和咱们干架。我倒不是怕了他们，只是觉得耗子也在这里，怕他不小心被误伤了……所以我安排了凉皮摊的老板故意找他的茬，往他碗里放了整整一罐的辣椒，麦子当时就忍不住了，哈哈……”
　　原来是这样！我心中对宇城飞的感激之情更加深刻，同时也对他的狡猾感到十分的佩服。
　　元少一拍手：“妙哉妙哉。宇哥，你是我心中的第一偶像。只是我想问问，十五天以后怎么办？”
　　宇城飞转过头来看向我：“耗子，为了你的安全“退学吧。”什……什么。”我一下愣住。
　　“退学吧。”宇城飞看着我说：“你再在城南高中呆下去，估计要被麦子他们打死。”
　　“可是，可是……”我的脑子一团乱，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当初我努力考到城南高中，就是为了摆脱邹阳的欺负。可是现在……
　　“没什么可是的。”宇城飞斩钉截铁地说：“以你的学习成绩，就算转到职院来，也一样会大有成就。在城南高中的话，环境会比在初中的时候更恶劣。我可以告诉你，麦子比邹阳恶心一百倍。”
　　“是啊。”元少也接着说：“耗子，之前你不是说哪怕不念书，也不像再被欺负下去了吗？这些话我都一五一十地告诉宇哥了，所以他才会用这样的手段来帮助你。”
　　职院！从小到大，这个词就是“不良少年”的代名词，到那里念书的大部分都是学习不好的混混。

　　宇城飞似乎看出了我在想什么，继续说道：“放心吧耗子。有我们在这里，你在职院可以好好念书。读中专也没什么，将来也可以升本科的。”
　　想到可以和宇城飞他们在一起，我的心头也是热热的。能有这样一帮兄弟的话，在哪个学校都无所谓啊。
　　“你好好想想吧。”宇城飞说：“麦子被拘留了，十五天以后就会出来。所以你要在十五天内就办好转学手续，你这样的优秀学生如果到职院去，校长会敲锣打鼓的欢迎你，还年年给你派发奖学金。”，“我知道了。”宇城飞是为了我好。他在职院再牛逼，也终究伸不进城南高中来。
　　元少一把搂住我，哈哈笑着说：“好耗子，别愁眉苦脸的，我们职院也是有许多人才的。”
　　孟亮也走过来，拉着我胳膊说：“对对，我们欢迎你。城高算个球，一个个假清高的。”
　　众人也都围着我叫“耗子、耗子”的，虽然我知道他们都是因为宇城飞才和我如此亲热，但我心中还是免不了暖暖的，也真心的将这些人看作了哥哥一般。
　　“走，进去玩游戏吧。”宇城飞招呼着大家：“新区刚开，要保持我的号成为全区第一练级狂人！”
　　大伙簇拥着宇城飞进去了，网吧里大部分人都看着宇城飞，果然名声是够响亮的。
　　“老张，我的号怎么样了？”宇城飞径直走到吧台前面。
　　老张看到宇城飞走进来，神色是一脸的慌张，连忙用手去捂屏幕，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我艹，我的号竟然死了？！”宇城飞瞪着眼睛：“这得掉多少经验啊，这得掉多少经验啊，全区第一的名次看来不保啊。老张你这个王八蛋……”宇城飞双手抓着老张的衣领，来回地摇着他的头：“我是如此的信任你，你为什么要这样伤害我？”
　　老张哭丧着脸：“我不是故意的啊，刚才有人来交费，我就切换了一下屏幕。再回来的时候就发现你已经死了……我一定补偿你，补偿你！我给你充五十块钱的会员！”
　　“我是钱能收买的吗？啊？啊？”宇城飞继续晃着老张的肩膀。元少他们都快笑岔气了，我也觉得这个场景很是好笑，但嘴上却笑不出来，因为脑子里还在想着转学的事情。诚然，我在用君子兰砸向邹阳的时候，曾经有过卷铺盖回家不念的想法。可是那时，我终究还是想着去网吧找宇城飞，估摸着他大概能帮我解决此事。
　　诚然，我在元少面前也信誓旦旦地说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一定要和邹阳、洪力等人斗争到底。可是那时，我终究还是觉得这些人一定能够帮我解决麻烦。
　　我动过不念书的念头，可毕竟在心里还抱有希望。不像现在，宇城飞明确地告诉我需要转学。
　　城南高中，这个北园市最著名的重点高中。在东关镇的时候，从小学到初中，没有一个老师不对此校赞不绝口！“你们将来一定要考到城南高中去，那里出了很多清华北大的名校生！”“在班里考不到第一，就别想考到城南高中去！”“只要进入城南高中的大门，就基本跨进大学一半的门槛了。”
　　实际上，除去为了摆脱邹阳欺负的因素，城南高中也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
　　我一直以为，城南高中一定像是一所世外桃源，那里没有混混，没有欺辱，没有排挤，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可是邹阳的到来打破了我所有的幻想，在城南高中的这些日子以来，我也慢慢地发现这里仍旧聚集着许多通过各种各样关系进来的人，官二代和富二代更是层出不穷，那些有本事的家长想方设法地把自己孩子送进来，以为到了这里孩子就能够用心读书。
　　也不看看他们的孩子都是些什么德行！
　　“我不是用钱就能够收买的，你还不知道我吗？”宇城飞仍旧在晃着老张的肩膀。
　　“充一百，充一百块钱的会员！”老张真是欲哭无泪。
　　宇城飞立刻放开了老张的肩膀：“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儿上，就饶过你这次吧哈哈……”

　　我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一切，只知道不停地出手，出手……
　　不知是谁拉住了我的胳膊。
　　还有人敢来拉我？
　　“放手！”我狰狞着，回头就使劲推了那人一把。
　　“啊……”夏雪被我推的跌坐在地上，脸上一片痛苦之色。
　　我的意识一下子清醒过来，连忙奔到夏雪身前，将她扶了起来。
　　“对不起。”我的心中满是悲伤：“你没事吧？”
　　“我没事。”夏雪摆了摆手：“王浩，你冷静一些。现在是自习时间，班主任快来了。”
　　“嗯。”我确实冷静下来，但是心中也在想：“班主任来了又怎么样？反正我即将不在这里念书了。”
　　“快回位子上吧。”夏雪反而推着我。我点了点头，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刘子宏很是懂事，立刻站了起来，主动给夏雪让开了位子。夏雪坐在我旁边，微微皱着眉：“你今天晚上是怎么了？不是已经把他揍过一顿了吗？”
　　邹阳从地上爬起，灰头土脸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连抬起头来的勇气也没有了。班上的同学也纷纷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教室里慢慢回复了晚自习该有的模样。
　　“没事。”我苦笑着摇了摇头，跟夏雪说了又有什么用呢？还不如珍惜最后这段和她在一起的时间。
　　“以前觉得你老实巴交的，没想到爆发起来也是这么可怕。”夏雪幽怨地看了我一眼：“有些让我害怕了……”
　　“对不起。”我的心中充满歉意。我刚才的模样一定很可怕吧，否则也不会把夏雪吓坏了。
　　“以后可千万别这样了。”夏雪接着说：“你在我心里的印象还是很好的，可千万别破坏了呀。”
　　我的心中涌起一股柔情蜜意：“嗯，我知道了！”忍不住又去拉她的手。
　　“哎，你干嘛。”夏雪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躲开，两片红霞迅速飞上了她的脸颊。“王浩，没看出来你还是这样的人啊，我的你的印象要逐步改观了！”话虽然这么说，但可以看出来似乎并没生气。
　　我刚要说话，教室的门便被推开，班主任迈着优雅的步子走了进来。葛晨是全校最年轻的班主任，可谓是年轻有为，他一进来，班上的女生都呼吸暂停了一般。班主任在教室里晃了一圈，终于发现了邹阳的异状。邹阳额头上贴着泛红的纱布，身上还灰土土的，很难不让人发现。
　　“邹阳，你怎么回事？”班主任皱着眉问。
　　夏雪紧张地看着我，我却做出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随便他怎么说吧，也随便班主任怎么罚吧。记过也好，处分也好，反正我也不计划在这个学校念书了。班上一部分同学看着邹阳，一部分同学看着我，大家好像在用无声的语言在告诉班主任实情一样。我狠狠瞪了他们一眼，他们迅速把头扭了回去，没有一个人敢再看我了。想我这样一个瘦弱的学生也能有如此的震慑力，真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没事，没事。”邹阳捂着头说：“先前下楼不小心自己摔倒了。”“是么，怎么那么不小心？”班主任似乎不太相信他说的话。
　　“真的真的。”邹阳说：“我自己绊了一下，正好额头着地。”
　　“哦。”班主任终于信了：“以后小心些，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嗯。”邹阳应了一声，趴在了桌上。
　　旁边的夏雪松了口气，我却仍是面无表情。我十分理解邹阳的心理，就好像在初中时我被他欺负一样，有时候被欺负的狠了，上课都忍不住哭出来，老师问我怎么了，我还会编瞎话说肚子疼。一来是怕邹阳报复，二来是怕老师又说：“他怎么欺负你不欺负别人？”好像我被欺负是我的错一样了。
　　老师离开了邹阳身边，自然地又朝我这边走了过来。走到我身边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
　　我虽然没有抬头，却能感觉到他一定在看着我。
　　真是怪了，邹阳也没有告状，这也能猜得出是我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