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贴】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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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冰儿 楼主
四岁的孩童亲眼目睹了一副令他肝肠寸断的画面,从此以后成了他心中的一片挥之不去的阴影。在他成人之后,为了摆脱这如影随形的恐惧,他决定深入往事的泥淖中,探寻所谓的真相。与此同时,另一个人也在孤独绝望中挣扎,眼看疾病一个个把亲人从自己的身边带离。他没有办法,只有选择逃离,他遇上了一头公牛,同它建立了某种友谊。在同一空间的另一个时间的片断里,有一个女人为了实施她的复仇而精心策划着。她在十几岁时候失去了自己的妹妹,而凶手逍遥法外。他们仗着权势,使她的一家背井离乡,流离失所,饱尝辛酸。妹妹死的那一天,她就已种下了一枚仇恨的种子。在漫长的十几年里,这枚种子渐渐发芽,直至枯枝败叶长满的她的身心。她为了实施她的复仇计划,利用了如前所述了两个人。她是一个被仇恨毁掉的人,而那两个人何尝又不是呢? 
2007年06月19日 12点06分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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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冰儿 楼主
 这个冬日的清晨,好不容易挣脱了厚重的夜,却还像个宿酒未醒的醉汉,给丝丝缕缕的雾羁绊住,昏昏沉沉不得透亮。雾天蒙蒙亮时只有一点,像偷跑进游艺场的孩童,势单力薄,蹑手蹑脚,围着地面涎脸撒欢儿;现在裹了尘,挟了烟,声势陡然一壮,犹如热带的某种藤蔓植物茁茁成长,枝叶触须肆无忌惮沿街巷伸展开去,将整个天地涂抹一片浑沌,仿佛在提醒人们,一不小心又要掉入那浑浑噩噩的夜中。这一刻,正是上班时间,行色匆匆的人在雾中,犹如一尾尾鱼游于浑浊不堪的水中,青灰色的背鳍时隐时现。   拨开层层叠叠纠缠裹绕在一起的雾,在那条塞满了焦急嘶叫的汽车的路边,有一个人站在那里。在那汽车的还不曾被雾污了的肌肤上印出他的脸。只见他一头乱发,衣冠不整,眼神灰冷,目光呆滞,像是徘徊在饭店门口被人随时拎起来丢到街上的流浪汉,又像是个从精神病院中逃出来的一个忧郁的白痴。不停地有急急忙忙像是去奔丧的人与他擦身而过,但奇怪的是,他们动作如何大开大合都不会撞上他,仿佛他是长在那里的一颗树。他脸上凝固着一缕惊奇的微笑,好像奇怪人们何以如此忙碌。没错,那个人就是我。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到这里以前是在什么地方。好像是通过一个空间转换器,突然之间,人已在此地。   在马路对面的一排乱七八糟挤做一堆的汽车修理厂后,有一团浓烟冲天而起,宛若一条黑色的巨蟒在雾气中翻滚扭动。车流阻住我的脚步,浓雾模糊我的视线。我裹足不前,害怕卷入这令人晕眩的浊流中。过了一会儿,我终于下定决心,急急穿过马路,转过修理厂,到了冒出浓烟的所在。映入眼中是墙角处一个粗糙简陋的窝棚。在窝棚前,一个人正往熊熊燃烧的火堆中丢一块胶皮。胶皮入了火堆之后,宛若一块被炙烤的肥肉痛苦的吱吱叫着,黑色的油的溢了出来,随之而来的是猛然炽炫的火焰和腾空而起的滚滚黑烟。黄火黑烟,驱散了雾气,数步之外就能感到那灼人肌肤的热量.空气中弥漫着燃烧胶皮时焦臭难闻的气味,混合着修理厂飘来的机油柴油润滑油或是别的什么油的气味,形成的一股极其怪异的气味,它们纠缠裹绕,熏人眼窒人鼻息,驱之不去.坐在火堆前的人似乎觉得火还不够旺,用一根木棍不停捅挑胶皮,另一只手舒开,一幅怡然自得样。这个人的脸叫油烟占据,如锅底似黑炭,连裸露在外手脚也未能幸免于难。叫人觉得他天生就这么一身皮肤,是个刚果柏油.他身上的棉袄棉裤仿佛怕冷似的瑟缩着,比身体整整小了一圈,露出细细的手腕脚踝;上面积了油,落了尘,层层相叠,像是一副厚重结实的黑色铠甲。腰间扎了一根电线,从隐约露出的白点,可以想见那曾是白色的电线。脚上则趿拉着一双破烂的皮鞋。他对我的到来无动于衷,像是在他身边存在很久的石头.我不明白为什么见到这个人,会有异样的温暖浮上心头,会在眼里饱含激动的泪水。他那隐在厚厚烟炱后的面容似曾相识,似是某个熟极了却不知道在哪见过的朋友。   火堆前有一块水泥墩子,低眉顺眼地看着我,像是专门为我留的。我想也没想,一屁股坐在了上面。很奇怪,屁股一落到那冰凉的水泥墩子上,整个身体就随之放松。他会是谁呢?为什么在这个清晨,我会鬼使神差地来到他的面前,并且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我努力地去回忆,我惊恐地发现大脑中一片空白,记忆像沙漏中的细沙悄无声息地流走了.那时间之水中的浮光掠影,承载着所有痛苦与欢乐希翼与绝望仇恨与宽恕的记忆,证明我存在的全部意义的记忆,失却了它,我只不过是一具会行走的躯壳.我竭尽全力地去回忆,像进入了一道幽黑深邃的长廊。我在这幕布一样厚重的黑暗中摸索,一路跌跌撞撞,盼望着黑暗深处有光有亮,那怕是一点萤火也好。两旁似有门,我推开一扇门,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那香气一缕缕似泉水般涌入我的口鼻中,流过咽喉,在五脏六腑中汩汩流转.我看见一朵玫瑰在燃烧,热烈而奔放.燃烧的玫瑰释放出所有的热量和芬芳后,迅速地枯萎凋谢,化为焦黄的略带香气的尘埃。 
2007年06月19日 12点06分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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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冰儿 楼主
  脑中电光石火般一现,一幅画面倏地无比清晰起来。宛若在阴暗狭窄的山谷间行走,陡然间见到了宽广敞亮的草原。   我看见了在一片绿色环绕中射出的一团金黄之色。那色彩经雨水洗濯后,其色灿烂奔放,如众多跳跃闪动的火苗,似正在溶化的金块,随手一掬,手心中全是充盈的金黄色流淌。草木繁花经阳光灼晒,蒸腾出来了的香气几乎使人透不过气来,加上这片突如其来的金黄色,要使人眩晕在地了。   是的,我想起来了.一张脸从记忆湖水的深处浮上来,像晶莹的水花一样绽放.她的眉头微蹙着,眼中闪出嗔怪的光,仿佛是怪我说错了话.那时,我是在什么地方呢?噢!小木屋,我和她是在一间小木屋里。   原来那是一片蒲公英花开了,开在了阴郁的绿色中。这晶莹纯粹的色彩热烈地燃烧着,似乎是这里唯一的亮色。它绵延不绝,一直延伸到了一望无际的天边。它照亮了山谷,照亮了原野,照亮了黑茫茫的森林,照亮了远处积雪的山峰。一个人影儿张开双臂,如一只大鸟投进了这片金黄色的湖水中。她发出了金子般的笑声,笑声在花瓣叶间跳跃。为什么看到这个人影儿,我的泪几乎都要落下。仿佛在梦中曾经千万遍抚摸过这缕影子。从边缘到中心,它清凉而忧伤,有一丝泪水的味道。那如银铃般清脆的格格声同萦绕花间的虫鸣蝇嗡之声,从山谷掠过的小鸟扑扇翅膀的轻盈声音,风在原野上吹过时发出的啸声,松树摆动枝条的涛声遥相呼应。它们在群山之间回荡不绝,直到在大山深处的某个神秘的角落里消失不见。   从城市到那间小木屋,先要坐车行上近二百里的公路,下了车之后,走上十几里的山路,然后爬上数百米的高山,在蜿蜒而上的山脊上走上几个钟头,最后就能看见那间孤独的小木屋了.木屋不知是何人于何年何月建造,它通体上下全是整棵的松木摞建,屋顶与墙壁的连接则用马方钉钳入木头而固定。它的墙壁上密密麻麻地长满了苔藓,天气晴朗时,外壁的颜色是古朴的灰褐色,若是下雨或是天阴时,墙壁呈现出来是墨绿色,像是一副洇了水的画。屋顶上积了足有半尺厚的尘埃腐叶,草在其中生了根,蓬勃的生长,风吹过,草们哗哗地响。屋里长约七步,宽四步,虽有窗户,但无玻璃,用两块木板代替。地上则辅满了一层厚厚的松叶,其间混有干燥的牛羊的粪便.木屋位于向阳的地方,左面是陡峭的山崖,右面是一片开阔的原野,长满了茂盛的几有半人多高的草,一直延伸到那高高耸立的雪峰下.屋后背阴的地方则是郁郁葱葱的松林.   她一见小屋,眼中的光亮起来.顾不上旅途劳顿,丢了背包,像一条鱼跃进了小屋的湖水中,搅乱的水花有几丝溅到我的鼻中.我发觉屋中的气息并没有岁月的流逝而淡薄,反而如埋藏地下经年的酒,取出开封后香气馥郁扑鼻,沁人心脾.年少的我经常翻山涉林,在草丛和松林中寻寻觅觅.我现在似乎还能感觉到手

住白嫩而肥硕的蘑菇的欣喜之情.每每经过小木屋时,总要到屋中小憩片刻.屋中有被太阳蒸晒的草木繁花的气息侵入,有环绕四周的松柏木特有的清香,有干燥后牛羊粪便的味道,有枯柴燃尽后灰烬的气味,有薄雾湿润的气息,它是从雪峰顶上飘下来的.屋中的气息就是群山的气息,丛林的气息,流水的气息.像极了从母亲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温暖而恬静,使人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舒自在.   她的手轻轻抚摸过墙壁,像是在高高的山顶上伸出手掌触碰风或是在茂盛的草丛中用手轻抚草穗。“看,这门,这窗,这墙壁,同我想象中的一样,连气味都是再熟悉不过的,好像我曾经来过这个地方.这里一定发出过许多美丽的故事.”   “这里能发生什么故事.人迹罕至之处.恐怕只有牛羊到这里躲风避雨.要发生的事,也只能在牛羊……”我看见了她眼中流转的哀怨之光,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我的耳边似乎又回响起她的声音。“一定有的,一定有动人的故事发生.那些情境在我的梦中曾经出现过.一个人影也应该在这屋中闪现过,他是个猎人。跟你长得是一模一样,只是比你强壮。你太瘦弱了,像一只鸟儿。——对了,这屋子一定还没有名字,我们就叫它猎人之屋吧!——有一堆火在暗夜里燃烧……”她的瞳孔深处真的有两团火光在跳跃.因为这时天已经黑了,我去林中捡了一些干柴,点起一堆火,以驱散夜的寒气. 
2007年06月19日 12点06分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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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冰儿 楼主
  柴火噼里啪啦健康地燃烧,澄澈的火焰舔红了她的脸.“猎人和他美丽的妻子,还有他们的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一起住在这小屋中。一天,他们的孩子不见了。猎人发现了狼的足迹,认为是狼叼走了他的孩子。他发誓要杀光所有的狼。就这样,他陆陆续续猎杀了几头狼。可是,某一天,他的妻子也不见了,他到林中寻找她。他没有想到他的爱人已被狼之家族变成了一只人狼,只为他杀狼太多.一天,他遇到了这只施了魔法的狼.他张弓搭箭,一箭射中她的胸膛.她带着伤跌跌撞撞地逃到这间小屋中……”她的眼中泪光莹莹,好像掉进了自己虚构的故事中.   她继续在讲那个她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故事,声音随着夜风飘进耳中,很不真实。我已到了对任何童话故事嗤之以鼻的年纪,听着她的话,我昏昏欲睡。   她忽然拍了拍我,像发现什么似的地说:“你可能不相信吧!这是我第一次爬这么高的山,而且还要在深山老林的小屋中过夜.”   “我知道,阴暗的丛林, 幽暗的洞穴,隐伏在密林中的野兽,一闪而过的黑影,这都是危险而致命的.你的家人不可能让你身入险境.”我说.   “奇怪,我的父亲也这样说过.”她的眼睛里闪着疑惑的光.“记得上中学时,有一次班里组织到山里野炊.父亲听说了,坚持不让我去,我非要去,他火了,打了我.那是他第一次打我.他说山里是个危险的地方,有野兽,有……”她的话突然停住了,脸色倏忽变得苍白无比,仿佛怕冷似的朝我靠来.她的身体就像寒风中的秋蝉颤抖个不停.我知道她想到了什么.那是一条盘在路口,丝丝地吐着长舌的毒蛇,涎液一旦测到她脸上,会将她立刻毁去.这是我三缄其口,讳莫如深,不曾对她讲起的一件事.   记忆的阀门一旦打开,就像流水般止不住地奔涌出来。在你面前,我变得这么饶舌,这么喋喋不休,像个被世俗熏染浸就的披发牙口的妇人.尽管我知道我的诉说是对着荒芜的沙漠,是对着冰冷的石头,可我的嘴皮子还是上下翻动不已,如同中了无法摆脱的魔咒.那夜,我还对她说起了些什么呢?有时我甚至忘记自己说过的话.仿佛那是一个陌生人在说话,再通过他的口流转到我身上.所以,我说着自己的故事,就如同讲着别人的故事一样.   “啪”火中的一块石头炸裂,迸出无数晶亮的火星,在我眼中留下几点一闪而逝的光的轨迹,就如那天夜里我们在小屋前的空地上燃放得烟花。我还记得那个夜晚,天空是一种忧郁而深邃的蓝色,这幕布之上群星闪耀,银河流转,宛若是众神之舞.山下的河水中有隐隐的亮光在跳跃闪烁,仿佛是星星掉入了其中.夜色下的雪峰愈显雄伟庄严,宛若是一座古老而神秘的圣殿.只听一声爆鸣,夜空中一团光无比迅疾地上升,上升到极致时猛然爆裂开来,盛开出一朵璀璨夺目光的花蕊,一片片金黄色的花瓣羽翼般轻盈优美的滑落,拖曳出晶莹而绚丽的的火花,转瞬即逝,短暂的犹如爱情时光.这是我们放的烟花.光的花朵在空中盛开时,美丽辉煌,夺人心魄.瑰丽的光在我们的眼中一闪而过,如同流星.   空中闪动的光落入她的眼中,猛然绽放后黯然熄灭了。她依旧仰望苍穹,仿佛要抓住那已逝去的时光的末梢。   “真是太美了,烟花的燃放我曾经看见过一次。你记得吗?广场上,国庆节。爆鸣声震耳欲聋,呛人的硝烟弥漫了半空。烟花在空中盛开时,却并不耀眼。因为城市里的灯光夺去了烟花的亮度,加上成千上万个烟花持续不断地燃放。所以放得盛大热闹,但毫无美感可言。”   我对她说起了看守所的日子.在那似乎是遥遥无期的等待中,每一天都是漫长而没有边际的,而每一天又都是短暂易逝的.她问我曾经感到过绝望吗?我说:“绝望是有的,就如同被逼至绝境的野兽,总要咆哮怒吼几声.在看守所有这样的好处,有漫长的时间让你思考.慢慢的,我心中的愤怒消失了,绝望消失了,转为一种无望中的平静,对已预知的未来的平静,心平气和地接受它,走向自己的孤独.”   “那么,你在铁壁四环的屋中难道没有所期望的事吗?”她轻声问道. 
2007年06月19日 12点06分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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