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火噼里啪啦健康地燃烧,澄澈的火焰舔红了她的脸.“猎人和他美丽的妻子,还有他们的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一起住在这小屋中。一天,他们的孩子不见了。猎人发现了狼的足迹,认为是狼叼走了他的孩子。他发誓要杀光所有的狼。就这样,他陆陆续续猎杀了几头狼。可是,某一天,他的妻子也不见了,他到林中寻找她。他没有想到他的爱人已被狼之家族变成了一只人狼,只为他杀狼太多.一天,他遇到了这只施了魔法的狼.他张弓搭箭,一箭射中她的胸膛.她带着伤跌跌撞撞地逃到这间小屋中……”她的眼中泪光莹莹,好像掉进了自己虚构的故事中. 她继续在讲那个她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故事,声音随着夜风飘进耳中,很不真实。我已到了对任何童话故事嗤之以鼻的年纪,听着她的话,我昏昏欲睡。 她忽然拍了拍我,像发现什么似的地说:“你可能不相信吧!这是我第一次爬这么高的山,而且还要在深山老林的小屋中过夜.” “我知道,阴暗的丛林, 幽暗的洞穴,隐伏在密林中的野兽,一闪而过的黑影,这都是危险而致命的.你的家人不可能让你身入险境.”我说. “奇怪,我的父亲也这样说过.”她的眼睛里闪着疑惑的光.“记得上中学时,有一次班里组织到山里野炊.父亲听说了,坚持不让我去,我非要去,他火了,打了我.那是他第一次打我.他说山里是个危险的地方,有野兽,有……”她的话突然停住了,脸色倏忽变得苍白无比,仿佛怕冷似的朝我靠来.她的身体就像寒风中的秋蝉颤抖个不停.我知道她想到了什么.那是一条盘在路口,丝丝地吐着长舌的毒蛇,涎液一旦测到她脸上,会将她立刻毁去.这是我三缄其口,讳莫如深,不曾对她讲起的一件事. 记忆的阀门一旦打开,就像流水般止不住地奔涌出来。在你面前,我变得这么饶舌,这么喋喋不休,像个被世俗熏染浸就的披发牙口的妇人.尽管我知道我的诉说是对着荒芜的沙漠,是对着冰冷的石头,可我的嘴皮子还是上下翻动不已,如同中了无法摆脱的魔咒.那夜,我还对她说起了些什么呢?有时我甚至忘记自己说过的话.仿佛那是一个陌生人在说话,再通过他的口流转到我身上.所以,我说着自己的故事,就如同讲着别人的故事一样. “啪”火中的一块石头炸裂,迸出无数晶亮的火星,在我眼中留下几点一闪而逝的光的轨迹,就如那天夜里我们在小屋前的空地上燃放得烟花。我还记得那个夜晚,天空是一种忧郁而深邃的蓝色,这幕布之上群星闪耀,银河流转,宛若是众神之舞.山下的河水中有隐隐的亮光在跳跃闪烁,仿佛是星星掉入了其中.夜色下的雪峰愈显雄伟庄严,宛若是一座古老而神秘的圣殿.只听一声爆鸣,夜空中一团光无比迅疾地上升,上升到极致时猛然爆裂开来,盛开出一朵璀璨夺目光的花蕊,一片片金黄色的花瓣羽翼般轻盈优美的滑落,拖曳出晶莹而绚丽的的火花,转瞬即逝,短暂的犹如爱情时光.这是我们放的烟花.光的花朵在空中盛开时,美丽辉煌,夺人心魄.瑰丽的光在我们的眼中一闪而过,如同流星. 空中闪动的光落入她的眼中,猛然绽放后黯然熄灭了。她依旧仰望苍穹,仿佛要抓住那已逝去的时光的末梢。 “真是太美了,烟花的燃放我曾经看见过一次。你记得吗?广场上,国庆节。爆鸣声震耳欲聋,呛人的硝烟弥漫了半空。烟花在空中盛开时,却并不耀眼。因为城市里的灯光夺去了烟花的亮度,加上成千上万个烟花持续不断地燃放。所以放得盛大热闹,但毫无美感可言。” 我对她说起了看守所的日子.在那似乎是遥遥无期的等待中,每一天都是漫长而没有边际的,而每一天又都是短暂易逝的.她问我曾经感到过绝望吗?我说:“绝望是有的,就如同被逼至绝境的野兽,总要咆哮怒吼几声.在看守所有这样的好处,有漫长的时间让你思考.慢慢的,我心中的愤怒消失了,绝望消失了,转为一种无望中的平静,对已预知的未来的平静,心平气和地接受它,走向自己的孤独.” “那么,你在铁壁四环的屋中难道没有所期望的事吗?”她轻声问道.
2007年06月19日 12点06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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