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有十多天了,自从那天后我再没有见到过她.娘说,那天夜里她的伤口感染了,高烧不退,连大夫都束手无策,是命大才捡回了性命.我知道是我那夜任性的结果,我不知道她的伤有多重,竟还让她送我回房,那夜风好大,她把披风给了我,她知道我自小体弱,怕我着凉,我却不知道她刚被利剑穿身,只要一阵强风就能将她击倒,她是个受了伤的孩子,我却始终不许自己想起,我是洛柔岚,完美的洛柔岚,我不允许我的生命存在污点.太后五十华诞临近,让我弹奏一曲,我每天躲在琴房练习着,却始终无法平静下来.我要弹奏的是喜庆的曲子,却怎么也摆脱不了琴音里的哀伤,手指被琴弦割伤,刺痛.琴声变得凌乱,心情更为烦躁,第十天,琴弦终于断了,连琴都受不住我的折磨.我是怎么了,那首曲子我明明已经很熟悉,怎么会...是因为她么?是因为她回来了么?是她,打扰了我平静的生活么?她是否应该永远也不回来?我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怕,她是我的亲姐姐,她是爱我的阿,我是否一直忽略了,就如同桌面那枯萎的白玉兰,那朵沾有她鲜血的花现在已经失去了它的美丽,因为我的忽略.深浅不一的褐色混在一起,如同狰狞的魔鬼,我将它丢弃了,仓皇的.那天终于到了,我醒得很早,天还是灰蒙蒙的,只能远远看到东方有些许光亮,大概也是五更天左右吧.我去了琴房,进行最后一次的练习,我不断想象着皇宫里张灯结彩的喜庆场面,曲调终于摆脱了悲伤,一曲终了,我却泪流满面.不允许自己多想,我匆匆换上了娘为我准备的衣服,繁重的宫廷服.层层的布纱像是加在身上的枷锁,我举步艰难.婢女帮我梳发髻,化装,我望着镜子中浓妆艳抹的女子,这个人,真的是我么?我认不出自己.我从来都不喜欢去那些虚伪的地方,但我没有选择.我是洛家的人,注定没有办法掌握自己的命运,如笼中的小鸟,永远无法获得自由.不曾体会过自由,也就不所谓是否自由了.我从来是个知足的孩子,以前是,现在是,将来都会是.缓慢地走到厅堂,家丁们乱成一团,有的在准备进宫的的物品,有的在寻找她的踪影,她不见了,在今晚的宴会之前不见了.太后的寿宴是每个皇孙公主朝廷要臣都必须出席的,尤其是我们这种非皇族的公主,一次都不能缺席.封为公主后的三年她一次都没有出现过,第一年说她扭伤了脚,第二年说她感染了传染病,这一年要怎么说?说她受了剑伤还是无故失踪?她的确是个难以捉摸的人.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离开,在她大伤未愈,大宴前夕的今天.本来有些许担心她的伤,再想想,她不是一般的大家闺秀,她自会有自己的办法.爹为此十分生气,甚至说不出话来.在去皇宫的路上,马车里,谁都没有说话.风“师傅.”我轻轻唤了一声,蔷薇园里,花舞满天,暗香涌动.“长风,你来了.”蹲在花丛里的白发女子站起身,一脸与满头白发不相称的年轻容貌,她是我的师傅,凝香宫的前宫主,蔷薇.“嗯,半年到了.”我从怀里拿出一包草药,那是唯一可以抑制师傅体内剧毒的药,“没找到紫苏,对药效影响应该不大.”“辛苦你了,这两年来一直为我不争气的身体忧心.”师傅把草药放进竹篮里,“到屋里去,让我
看看你的
伤口.”我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是太苍白了么?是什么都瞒不过师傅的眼睛吧.“怎么这么大意?”师傅看着我腹部稍微裂开的伤口,脸上满上些许担心之情,“一定是赶路的时候裂开的,有伤应该在洛家休息,不应该赶来的,你真是个任性的孩子.”“没事.”我笑了笑,没回答师傅的问题.我总不能说,是我在买白玉兰的时候没发现杀手的易容才被刺伤的吧?这个伤口是应该痛久一点,好惩罚我的粗心大意.“不愿意说就算了,不勉强你.但伤口一定要上药.受了这样的伤还赶来这里,是太勉强了.”师傅把手上的紫色药膏往伤口上擦,冰凉的触感,痛楚也消散了大半,是紫玉膏.不该拿着种名贵的药给我擦,但我没有开口,我知道师傅要做的事情是谁都无法阻挡的.“以前就说你不是个该闯荡江湖的孩子.你应该是无忧无虑的洛家大小姐,而不是现在伤痕累累的洛长风.”师傅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继续替我把伤口包扎好,“我是身不由己,而你是完全不必混江湖这趟浑水的.江湖太险恶,在里面呆久了不是遍体鳞伤就是变得冷漠,无法相信任何一个人,根本不是女子该逗留的地方.”师傅又叹了口气,大概是由想起那段痛苦的回忆吧.“我没事的.”我仍笑着,“洛家不是个适合我的地方,岚不喜欢我留在那里,我只能离开,是我欠了她的.”“都这么多年了,你是太执著了,怎么说那里都是你的家,岚都是你的亲人,有家也是一种幸福,又何苦要为难自己呢?”“没事的.”我扣好领子上的扣子,坐了起身,“先走了.”“一切小心.”“嗯.”我转身走出了茅屋,是该面对,我的宿命.
2007年06月15日 04点06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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