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vel 13
坟头上的野草再一次泛着盈盈的绿意,它们是很残忍的,却也寄托着死人对生的渴求。
娘走了,也带走了她的幸福,拥有的仅是相依为命的爹。
每天起早贪黑地在田里干活,为的只是避免呆在冷清的家里回荡着的落寞。于是,洗衣做饭便落在了她的肩头。过早地失去了童年,连少女应有的纯真以及娇柔也付之东流,流动在眼里的却是与年龄不符的坚毅和冷漠。也许,只有孩子才能给她带来暂时的快乐……
离家20里远,流淌着一条明澈的小溪,这里便是她洗衣打水的地方。每每直起身子拭下额头的细汗时,便会有清澈的笑容在眼前晃动。
“桔梗姐姐,在洗衣服吗?”
“是的。”她回以淡淡一抹弧度。
“洗完之后陪我们玩好不好?”
“好啊。”语气里透着丝丝温柔,俯下身子继续揉搓着浸在水中的衣物。
邻家的孩子们总是很喜欢她的,因为她的美丽,温柔以及随和。
衣服静静地挂在枝头,风中回荡着孩子们的笑声。
“今天桔梗姐姐教你们念诗好不好?”
“好!”他们听话地点点头。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
“桔梗,教孩子们念诗呢?”邻家的阿婆迎面而来,看着她爱怜地问道。
“是的,”桔梗抬头看着她,轻声答道,“阿婆要去市集吗?”
“嗯。去买些胭脂水粉,翠儿要要呢!嗬!长大了,知道爱美了!”她脸上荡漾着回忆的笑容,“桔梗需要吗?我可以帮你带回来一些。”
“谢谢,不用了。”她摇摇头,“我不喜欢这些……”
“可女孩子总有一天还是要出嫁的!嗬嗬!”
一句话,羞红了她的脸。
“那我走了!”
“嗯!再见!”
阿婆的背影消失在远方,她的脸却依旧隐隐发烫。
“桔梗姐姐。”一个孩子拉拉她的裙摆,轻声叫道。
“小夜啊!”她回过神来,低头看着她。
“嗯,我们玩捉迷藏好不好?”
“对啊!玩捉迷藏吧!”其他孩子也都赞成。
“好吧!”脸上的红晕渐渐退去,融合在孩子们干净的笑声中。
爹蹒跚的身影出现在门前萧条的柳树下,桔梗忙迎上去,接过他手中的篮子。
“爹,今天回来得很早啊。”
“是啊,地里的活儿没有昨天的麻烦。”他用袖子擦下额头上的汗,低声应道。
“饭已经做好了,先洗手吧!”说着,桔梗帮他打了一盆水,进屋盛饭去了。
很安静地吃过晚饭,桔梗走进自己的闺房,来到书案前点上灯,拂开纸,拿起毛笔蘸了蘸墨水,开始练字。
一阵风吹过,有丝丝暖流卷帘,帘起处飘落桃花点点,香熏书案前。
一股寂寞的气息徒然升起,于是便写下了“静扫空房唯独坐,月高窗下枕书眠”这样的诗句,字体轻柔里带着刚硬,秀气里渗着韧强。
“桔梗……”爹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
“爹。”她应道。
“嗯……过两天,是你娘的忌日……”他有些不自然地说道。
桔梗愣了愣,随即应道:“噢……我会准备的。”
放下手中的笔,吹灭了灯,让自己完全沉浸在黑夜里。家里总是这么冷清——自从娘去世之后,笑声便消失了,原本精神的爹也变得颓废起来。她知道,如果不是有她,爹也会追随娘而去的。
18岁了,换作其他的女孩,早开始谈婚说嫁了。唯独她只字不提,并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希望留在爹的身边,让他不再有寂寞可言……
“嗯……你看是不是应该回去带点桂花糕?”从爹颤抖的声音里,她看得出他在极力隐瞒心中的悲伤与矛盾。
“我有带的。”桔梗扶着他,轻声道。
“噢,嗯…”
娘的坟就在眼前了,她把东西一一摆在坟头,然后和爹一起跪下。
“鸣凤……”(引用了巴金的《家》里丫环的名字,各位不要见笑)无尽的思念与眷恋袭上心头,让爹不知该说什么好,嘴里只有一直叨念着娘的名字,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化为断断续续的抽泣。
2013年01月13日 05点01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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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vel 13
“没关系。”
“好!”婆婆点点头,开始边梳边唱,“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
花轿将桔梗接到犬家。透过半透明的红盖头,她看到拥挤热闹的人群里坐着的婆婆,脸上虽然有了沧桑的涟漪,但当年艳压群芳的风采依旧清晰可见;她看到在婆婆身边的公公,和犬夜叉一样的金色瞳孔,眉心凸起的峰峦定格着他曾经的风华绝代;她看到和公公谈天的父亲,虽然脸上应着笑容,但失去女儿不舍得心情依旧锁定在额头深刻的皱纹里;她看到犬夜叉无奈地应付着亲友们的嬉笑,却依旧时刻站在她身边,防止别人对她无谓的挑弄……
公公和婆婆是个好人,在他们身上她看不到别人家里对儿媳刻意刁蛮的影子。向反,每次见面的笑脸相迎都会让她心里感到丝丝暖意。
按照常理,女人出嫁后除了过年,其它时间是不应该回娘家的,但桔梗却打破了——并且是在婚后的第二天。
涉过那条明澈的小溪,远远地看到门前那棵柳树,萧条的柳枝在风中飞舞,腐朽的木门半掩着,她走了进去。
一切都没有变,只是周围的气氛更凄然了。她唤了几声,却没有回应。堂屋,侧房,田地里都没有爹的身影。看着曾经的闺房窗前的桃花,原来的生气却已不见,只剩下干枯的树枝在风中颤颤发抖,她突然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
“怎么了?”身后一个人抱住了她。
“爹……死了。”语气说不出的平静,却有着深入骨髓的冰冷。
她感到犬夜叉晃动了一下,然后将她面向他,疼惜地看着她的眼睛,须臾,低头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
爹是在娘的坟前饮鸠而死的,嘴角还凝固着解脱的微笑……
看尽了春花,夏日,秋霜,冬雪。日子过得很幸福,公公婆婆更是欣赏于她的知书达理。但是,她发现日子越久,邻里街坊看她的眼神越古怪,连家人丫鬟们对她的笑,也开始变得勉强了。
一切的变化,全都起源于那天——
“桔梗啊……”婆婆将她叫到面前,有些为难地说,“我请了位郎中,让他给你瞧瞧身体吧!”
她茫然:“婆婆,我身体没有什么不适啊。”
“嗯……还是检查一下比较保险!”
婆婆的命令不得不从,她点点头坐了下来,郎中坐在她身边给她把脉,然后他微微皱起了眉,朝婆婆看了一眼。
“噢,没事了,你先出去吧!”
“是……”
接下来的几天,公公婆婆的眉头再也没有松过,犬夜叉看她的眼神也略带悲伤。桔梗不明白为什么,问犬夜叉时他只是一味地支吾着避免回答,这让她更加疑惑了。
那天,从市集上回来,她无意间听见邻家几位阿婆的谈话,终于知道了答案——
“真是可惜!人长得这么清秀,怎么肚子这么不争气呢?!”
“是啊!嫁过来都1年了,还不见动静!”
“听说十六夜都请过郎中给她瞧过了,确实不能生!”
“可怜啊,她外婆和她娘一生都只能生一个,谁知到她这一辈,一个都不能生了!”
“……”
“……”
那天的晚饭她没有去吃,只是呆呆地坐在房里,等着犬夜叉进来。
“怎么不去吃饭?”终于,犬夜叉推门走了进来。
“犬,夜叉……”桔梗轻声唤道。
“嗯?”看着她眼里闪烁的悲哀,他的心里划过一阵疼惜,“怎么了?”
“另取一房吧!”许久,她颤抖着说。
一阵沉默,犬夜叉伤心不解地看着她:“为什么……”
“为犬家接代…”
“你,你都知道了……”他低声道。
“不,不用…顾虑我的感受。”
她强忍着心口撕裂般的疼痛,断断续续道,“其实婆婆…也是想这样的吧?!”
“桔梗……”他紧紧地抱住她,痛苦地唤道。
两个月后,犬家再一次挂起了大红灯笼,贴上了喜字。
“嫁过来的姑娘叫戈薇,”丫环蓁儿在新婚这一夜陪着桔梗谈天,“听说和您长得很相似,所以公子才答应取过门的!”
“是吗?……”桔梗听着外面的欢呼,因心中的揪痛而皱紧了纤眉,犬夜叉这会儿……应该也像当初那样,站在新娘身边守护着她避免受人挑弄吧?……
新婚过后,犬夜叉还是每天都来桔梗的庭院里,只是呆得时间比往常更短了,夜晚还是要回到戈薇房里去的。
渐渐地,她发现他看戈薇的眼神开始变得温柔了。并且,从她隔壁的戈薇的庭院里,也开始不时传来他们的嬉笑吵闹声。
不可避免地,犬夜叉来看她的次数一次次明显地减少了……
终于,没过多久,犬家便又开始张罗着办喜事了,因为他们新过门的小妾为他们接了香火,并且是个男孩。
桔梗常常站在门前,听着从隔壁传来的孩子的哭声以及犬夜叉和戈薇的笑声,顾影自怜。她依旧爱着犬夜叉,依旧期望着犬夜叉来看她的那天。
然而,薜荔空墙,一切妄然。
慢慢地,她的院落里便只有鸟语花香,松风竹色了……
爱情,即使有一方死了,也会永远活在爱她(他)的另一方的心里
然而,她还没有死,却已经彻底从他的心底抹去了……
“也许当初真不应该让你们相遇!”偶尔,婆婆会来她的院子里,看着她爱怜又悔恨地说道。
“婆婆,看!今年的挑花落得很迟啊!”而她却没有后悔的意思。
因为,相遇是缘分,谁都不应问对错,爱过了,就该无悔……
2013年01月13日 05点01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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