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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上我没有遇到过比钱更能吸引我的东西。
所以说,我跟这世界上的大多数人一样。
因为我非常地需要钱,所以它们格外的吸引我。有时候,为了得到它们,我也愿意小小的牺牲自己。因为我想我比谁都更清楚没有钱的滋味。而且我再也不想品尝这种滋味。
得到了钱,我便可以挎起背包由着性子的走。我相信我是个世俗的不能再世俗的人,但糟糕的是,我无法改变自己讨厌世俗的感觉。
这是一种穿了一双新鞋却又踩到一堆狗屎的感觉。
所以我的生活常常形成一个有些滑稽的圆形:从世俗中得到钱,然后让它们帮助我离开世俗。花光了钱,我又需要重新回归,尽力去得到钱。
我想我一直在寻找。
寻找什么呢?
我自己也并不能说得很清楚。我只是清楚的知道我要找的东西并不为这世俗所有。最终也并不一定能被我找到。
但我想我恰好还有一些时间,因为我正好青春。
如果我不幸死了,还好我已经看过很多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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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12月01日 03点12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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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从一个古镇回来,皮肤因为缺水而有些起皮。然而脸色却很好。旅行袋里并没有比出发前多出一些什么。倒是头发长长了不少,只是有些油腻脏乱。
很少有人知道周蝶语每次出去旅行都做了些什么。有时候连她自己不知道。通常回来的第一件事情是洗头冲凉,然后睡上一天一夜。一起住的人很少愿意去打扰她。因为这时候只要她没有睡醒,似乎是电闪雷鸣地动山摇也无法撼动她。
她睡得很死。也可以说,她累得很彻底。
醒来之后,就是吃。
炒面,点一个辣辣的水煮鱼。她很快就会满足。
2012年12月01日 03点12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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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蝶语比较讲究实际。房租交的很及时,凌晨回来也不大弄出声响。还有,从不轻易借钱给别人。面容清秀,有些素淡,不施脂粉。熬夜的时候,可以看见鼻翼两侧粗大的毛孔。然后拿些爽肤水、植物粉末或是什么菁华油补救。对事情不是那么汲汲以求,也没有那么不在乎。
挺容易相处的人。
这是和她一起租住房子的女孩子们通常给她的第一评价。然后就是熟识,之后常常讶异于她性格中的另一面。
“看不出来呀,蝶语。”她们常常这样说。然后嬉笑怒骂。
周蝶语并不喜欢自己的名字。按照室友们的说法,“好好一个名字给糟蹋了”。老实说,她有同感。
2012年12月01日 03点12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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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算容易相处,稍微有些疏离,因为周蝶语是常常要“外出”的。虽然每次回来睡醒吃饱之后,她都在忙着处理她旅行期间拍摄来的图片,但是她们也容易发现,这一段时间周蝶语比较的缺钱。
当她缺钱的时候,她会打扮得很漂亮。涂一层薄薄的粉,化了眼影,涂了唇彩,纤细的脚下踏一双摇摇欲坠的高跟鞋。仿纱裙摇曳多姿在步伐之后。
等到下一次外出旅行的时候,她已经有了一笔小小的存款,够她一路挥霍了。
2012年12月01日 03点12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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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许你不知道我是个智商有些问题的人。爷爷说我十岁的时候,生了一场重病,高烧让我的脑袋出了一些问题。
但是我想世界也许并没有发生什么重大改变。十几年后,依然没有什么重大改变。只是妈妈,她常常怨恨我无知,生起气来会狠狠的咒骂我,甚至打我。她不能再生出一个孩子,这意味着她这一生只能看着一个傻儿子过活。爸爸却不这样认为,他在外面有了别的孩子。也许他们都比我聪明吧,所以他也渐渐的不再那么怨我。
只是爷爷很疼爱我。他活着的时候,常常说,濯玚啊,你可要怎么办啊。死去的时候,也依旧叫着我的名字。
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但是从爷爷死去那一天开始,爸爸妈妈叔叔阿姨们都对我开始好起来,连那些第一次见面的弟弟妹妹们也对我出奇的友好。我想爷爷也许多虑了,我活得很好。
2012年12月01日 03点12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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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十八岁那一年,爷爷的律师告诉我,他们不敢怎么样,因为爷爷遗嘱里的名字是我。我看着那份遗嘱里罗列的密密麻麻的款项,并不能明白它们的意思。抬头望着律师,他说,濯玚少爷,你只要简单的明白一点就可以,你很富有,超过你想象中任何一种的富有,你可以随心所欲的挥霍。当然,死之前,你必须来找我,把你的财产分给你的家人。
这些话我想我能理解。但是我只问了一个问题,我什么时候死?
可是律师却说了一句我不是很能理解的话,这些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少爷。
从那一天开始,我变成了一个愤怒的人。
2012年12月01日 03点12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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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蝶语正在化妆。好像在画工笔画。女人都有这个艺术天分,渐渐的就能把自己的脸当成一块画布,那些什么睫毛膏眉刷之类就变成了画笔,勾摹之间栩栩如生,光鲜亮丽。
“蝶语,小笼包,吃吗?”一个只穿吊带和短裤的女孩嘴巴塞得鼓鼓的,她的面颊粉红粉红的,很可爱。她最近一直很能吃,后来才发现怀孕了。二十四岁,不想要孩子。就去做了。
不过好像还是很能吃。“热乎着呢。”她嘟着嘴站在蝶语身后,“哼,又去哪儿鬼混啊?”声音又柔又媚,伸出一根手指在蝶语的腋下戳了一下。
2012年12月01日 03点12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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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思,别闹。”蝶语回头看她轻笑,“出去吃饭。”
“跟谁?男人?”思思抿着嘴笑。
蝶语不回答。
思思哼了声,转身回房。不一会儿,房间传来男人女人的呻吟声。
那个丫头爱看**。
画布已经涂抹完成,效果不错。蝶语看着镜子中那张无懈可击的脸,眼神有些恍惚。手机轻轻响起来,听不出来的一种音乐,没有旋律,也不杂乱。
她没有接。只是把它塞进亮红色的皮包里,然后把一双冰凉的脚伸进了镶着水钻的高跟凉鞋。冬天呢,就要这样踏出去。女人都有自虐的倾向。
2012年12月01日 03点12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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濯玚的23岁生日。他正在啃着一个鸡爪,有几滴油滴在了胸前,慢慢的在他白色的礼服上洇开来。他只顾大口大口的吃着,嘴巴里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
华氏豪庭,他包了半个场。众多美女围着。
蝶语刚进来的时候,看见“尚影”杂志的老总宫发臣陪坐在旁边。她几乎是立刻转移视线。然后就看到那个正在啃鸡腿的少东。
果然,是个傻子。
大概是感觉到了注视,他也抬头看了眼蝶语,视线仅仅在她脸上停了一秒钟,然后就从她的颈部开始,扫过胸部、腹部,最后落在旗袍外光裸的大腿上。在那里定了3秒,然后移开了视线。
被一个傻子用目光抚摸了一遍,然后傻子无声的说,哦,你的腿看上去并不比我啃的鸡腿好多少么……
这就是蝶语的感觉。
“噗”的一声,反倒是坐在濯玚旁边的一个女孩忍不住先笑了出来。
汤近辉笑呵呵的,“我说濯少爷……”
蝶语眼睛一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觉得自己好像被谁推了一把,再抬眼看去的时候,刚刚那个笑出声的女孩已经被一脚踹到了地上,嘤嘤的哭了起来。
她的雪白短裙上躺着一个鸡腿,刚刚濯玚少爷嘴里含的那个。
那孩子就怒气冲冲的瞪着趴在地上的小姐,直到她把眼泪用力收住,咬紧了嘴唇不发出声音。
“瞧瞧,这是怎么的,濯玚少爷。”汤近辉淡淡笑了下,满山满水都在那笑意中含着,“不是你生日么,这次就算了吧,我们都知道你不喜欢饭桌上有人笑,这小姐不懂事,我们尽管把她打发下去就算了,啊?”
他走过去扶起那哭的梨花带水的小姐,轻轻说了句“快走吧”,另一只手往她手里塞了几张红钞。
那孩子已经坐下来,开始啃另一个鸡腿。
汤近辉殷勤拉开一个位子,作了一个请的动作。
蝶语眼睛眨了眨,3秒后,决定坐下来。坐在宫发臣旁边。
“宫总,您好。”蝶语淡淡笑笑。
宫发臣转头看她,轻轻点了点头,“周小姐,幸会啊。”
蝶语笑得有些勉强,“原来是您要帮我引荐一位大客户……”
“啊,”宫发臣的声音一点也不含糊,“就是这位濯玚少爷。”
蝶语咧嘴笑了笑,心里有点发毛。“啊,啊。”她抿着嘴点了点头。
汤近辉已经走回来,也挨着蝶语坐下,“宫总,是不是可以上主菜了?”
“哎,你别问我啊,你问濯玚少爷啊。”
“嗳,看我傻的,”汤近辉起身,“濯玚少爷,你看主菜可以上了吧?”
蝶语却看到那傻瓜听到“傻”这个字,身子略略颤了下,没有回答。
2012年12月01日 03点12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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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语却因此又看了他一眼。基本上,沉默的时候,还是个挺好看的孩子。这个所谓有钱世界的圈子并不大,有什么事不出三天基本上都知道了。蝶语当然远远算不进这个圈子,不过好歹也知道“盛世”的继承人是个脑袋有些问题的孩子。至于纵横商场的濯老为何临终把一生基业交给他,也一度成了话题。
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是个坏脾气的主子。
“濯玚少爷要买画装饰新开的子公司。我顺便帮你推荐了下。”官发臣淡淡说,“周小姐,该给少爷敬一杯啊。”
蝶语的脑袋有些发沉,可能有些感冒。她“哦”了一声,轻轻拿起一杯酒,慢慢站起来,又缓缓踱到他面前。
他正在啃着鸡腿,很油腻,手脏了就往裤子上抹,偶尔也用油腻腻的手去爬爬头发。像个不懂事的孩子。可是这些动作放在一个这么高大的孩子身上……蝶语看着胃有些翻腾。
说些什么呢?谢谢赏识。多谢你买我的作品。啊,这么年轻就做总裁了啊。唔,谢你照顾啊。
这些句子像乌鸦一样从蝶语头顶呜啊呜啊的飞过去。濯玚照旧啃着鸡腿,仿佛不曾看见身边站了个人。
“那个,生日快乐。”蝶语轻轻把酒杯向前凑了凑。
孩子抬起头来看她,有些懵懵懂懂的,眼珠子几乎不怎么转。蝶语以为他噎到,刚要开口询问,他却忽闪了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弯弯的,湿漉漉的,很漂亮。蝶语才看清他长了一双好眼。手里忽然一抖,那杯酒就被一只油乎乎的爪子抓了过去,然后沾满油的嘴巴贴到杯子上,喝光了里面的酒。
蝶语胃里开始翻江倒海。然后她听到一个打饱嗝的声音,终于忍不住有些干呕起来。
她慢慢走了回来。
2012年12月01日 03点12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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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发臣这个名字应该已经在她的世界里消失。只是她并没有办法做到。忘记这回事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她满腔怒火的找到了那个号码,满腔怒火的按了下去,却又及时的慌忙的按掉了手机。瞪着电梯上面不断变换的数字。
她根本不知道开口该骂些什么。
有些事情即使不肯放手也是丝毫没有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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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蝶语的心情简直到了谷底。等到她捧着一束海芋到达海边的时候,她有些怀疑自己会不会跳下去。她不是感情丰沛的女子,却在最为青春的时刻把它丰沛的献给了一个男人。
海生——
海生——
海生——
她在心中大喊。喊得肺快要炸了。站立在海边巨岩上,海风吹得裙子鼓鼓的,像一只张开翅膀的翠鸟。她最后得到结论自己是绝对不可能跳下去的。她是一个世俗女子,只会为世俗烦恼。尽管一直在逃避,但从来也没有想过要逃离。
想到这里她往前迈了一步。
然后胳膊忽然被人拽住了。
“你干嘛?”蝶语回头大喊,声音在海风里咸咸的。
“你干嘛!”男孩向着她大喊。
蝶语忽然发现自己的眼睛看人一片模糊,恍然意识到已经泪流满面,于是拼命抽出被握住的手想要擦一擦。结果这个动作引发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后果,使得她在往后的几年里始终也无法想明白。
据现场目击者描绘:当时那个女的左手一扬嘛,手里的白色花就散开了嘛,然后她右手就跟那个男孩子推啊推啊的,不知道怎么就忽然后退了一步滑下去嘞。那个男孩子啊,动作快的嘞,一下子趴下去就拉住了她的手。当时我们就在海边嘛,天气那么冷,那个女的还穿的那么少,掉到海水里要冻坏掉的嘞。男孩子么,就穿得挺好,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现在有钱人家的孩子还能这么善良的不多了嘞……(记者面色发黑,请问接下来呢?)后来就来了好多人围在那里叫他一定要坚持住。还有好多人在那里喊加油。不过后来,男孩子可能没有力气嘞,那个女的就掉到海水里去嘞,掉下去的时候就顺手把男孩子拖下去了。我们都在热烈讨论这是一起殉情案,他们肯定是姐弟恋,然后被家人反对,女的想不开就自杀,男的……(话筒被拿走)
本台记者报道,英勇救人的是“盛世科技”继承人濯玚先生。“盛世科技”……几年前濯老先生……而这位刚刚年满23岁的继承人……
……
最后补充一点,落水的是人称摄影王子顾海生的师妹,目前正在出版一部摄影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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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语会游泳,掉下去问题不是很大,就喝了一大口海水。自己也搞不清自己是怎么掉下去的,只是手腕拉伤了。
现在躺在病床上,看着电视台的报道,一股火气油然而生,忽然觉得手臂疼痛,抬头一看吊瓶,血回流了,吓得她哇哇乱叫。蝶语有点晕血。
趴在床边休息的汤近辉,睁开惺忪的眼睛看了一看,也有点傻了。
“别动!”他一把按住了那个吓得面无血色的小女人,另一只手慢慢调节着针管。等到白色的药水慢慢往下滴,浓红的血开始流向她的身体,汤近辉悄悄松了一口气。
“你干嘛啊,跳海还不够,还要放血自杀?”汤近辉面色有些不好看,然而语气却放的很轻,反倒显得有些无可奈何,“你真活够了啊,蝶语?”
蝶语瞪了他一眼,“屁!”
“那你跑去那里干嘛,又不是第一次了。”汤近辉轻哼哼,“你脑子坏了?海生都走了多久了,你怎么就这么不让人消停啊。”
蝶语沉默,继而轻轻笑了笑,“汤总,我饿了。”
男人抿着嘴角摇摇头,无奈又带着伤感。“我去给你打饭。”便转身推门走了。
蝶语只看着他蓬松走型的头发发呆。如果嫁个这样的男人也是不错的吧。也许她可以考虑嫁人了。一个女人到了25岁还没有一个可以嫁的对象,其实有点可悲吧。
可是那个什么烂电视台做的烂报道,从头到尾她成了一个新闻事件的三流女配角。她啪一声把电视关了。
2012年12月01日 03点12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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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语立刻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
不要生气。不要生气。生气就是示弱。
她在心里默念三遍。然后一个笑容被她逼到脸上。她坐下来,掏出打火机点了一根烟。姿势暧昧优雅,慢慢吐了一个烟圈。闵浩忠移开了目光,淡淡微笑。
“做个傻子原来还有这种好处。”蝶语说,“但我也是受害者。根本就是莫名其妙被推下去的。现在还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律师要求赔偿。”
“周小姐,我看你情绪有些激动,不如我们下次见面再谈吧。不过请你近期内不要离开本市,我们随时保持联系,好吗?”虽然用的是问句,不过他并没有等蝶语回答就起身离开了。
蝶语愤愤不平的把烟熄了。然后起身离开。穿嫩绿色制服的小妹追上来,“小姐,您还没有买单。”
蝶语懵。付钱。
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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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咖啡厅,她拨了汤近辉的电话。心情不好的时候,人人需要一个发泄管道。结果一个甜美的女声传来: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候再拨。
蝶语摇头笑笑。
刚走没几步,就看见街边一个卖墨鱼小丸子的摊主在跟一个少年争执。什么没给钱啊之类。
蝶语郁闷。来的时候就发现这个摊位了,本来打算去多吃一点,现在……最好还是走远一点吧。
倒霉的时候,就算踩不到狗屎,天上也会掉狗屎下来的。
不过她却停住了脚步。因为她忽然瞥见了刚刚那个不买单的可恶律师,他正站在那里看着。他看上去不像是好心要帮助平民百姓的人。
蝶语往前走了几步。果然!那个一身白衣站在那里沉默不语的男孩不就是那个傻子吗?不是说还昏迷不醒吗?
就算天上掉狗屎,也应该理论一番,已经这么有钱了,竟然吃路边摊不付钱,竟然还要求赔偿?
蝶语快速走上去,才走了十步不到,一袋生的墨鱼丸子横空而来,然后在她梳成微卷的美丽头发上散落,像塑胶球一样弹到地上,蹦蹦跳跳往马路中间滚。蝶语刚想开口,就听见砰一声,那个盛满煮好的墨鱼丸子的锅被男孩拎起来摔到了地上。
他瞬间像个疯子一样,把旁边的桌椅搬起来砸了,把撑起来遮阳的大伞拔掉扔在地上。最后把桌子掀了。
摊主是个中年阿姨,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大哭了起来,“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么不讲理……”哭的满脸泥水,看着觉得可怜。
蝶语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进藏路上,路费突然丢失,连卡也不见了,就临时在当地打了一个月的工。就在这种小路边摊做过帮手。她知道生存的难处。
围着一些人在观看,但是根本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句话。就连**也仅仅试图去扶起那个哭的痉挛的摊主。
蝶语看着那个男孩,全身上下都是暴力跟野蛮的痕迹。好像来自一个未开化的种族。没有丝毫的同情心,也一点不懂得愧疚。这种人怎么会有理可讲呢。
蝶语终究没有走上去。
假如你真的踩到狗屎,那你也只能自认倒霉,因为你不能去跟狗狗争辩。
闵律师始终站在旁边,没有打算采取任何措施。只是抬起手,揉了揉眉角。他好像只是在等待他年轻的主人发泄完怒火。
蝶语看了看那个少年,恰巧他也回过头来。仿佛回到落水之前的那一秒,她忽然看清了他透明的愤怒。
不管怎样,此非善类。
蝶语掏出纸巾在头发上胡乱擦擦,转身回去了咖啡厅,直奔洗手间。
一个女人不能允许自己蓬头垢面的走在大街上。
这是海生常常跟她说的。
对着镜子,她忽然发现自己的眼角冒出了一条鱼尾纹。
2012年12月01日 03点12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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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售书会
我想我的世界是一片混沌。我不知道是世界错了,还是我错了。如果这个世界错了,为什么我还要留在这里。如果仅仅是我错了,为什么还要留我在这里。我害怕人类的眼神,并且对这种眼神感觉到愤怒。且无能为力。我想这大概和铁笼子里的狮子有些类似吧:并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只依稀记得遥远本性。与人类并不相知,却不得不生活在他们无所不在的眼神中,并且没有力量逃脱。
律师说,这是法则。律师说少爷你应该庆幸,你生而富有。这样你的不幸就已经减少了几百万倍。
他并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而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是,我多么想要离开这里。我应该像个傻子一样生活,因为我本身就是一个傻子,虽然我不知道我究竟哪里傻。
是全世界的人错了,还是仅仅只有我一个人错了?
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愤怒。连我的母亲也无法明白她究竟生下了一个什么怪物。
我想我无法祸乱这世界。我只能祸乱我自己。
连我自己也不能相信自己的这些疯言疯语。
这样活着,真的很奇怪。
律师说,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就按照你想要的方式活着吧,反正你有足够的钱。
不要继续想下去,我对自己说,知道么,你的心智只停留在十岁,你是一头年幼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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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律师离开他的房间,并且轻轻带上了门。
濯玚躺在床上,看着白床单,还有白色的天花板。他的房间也主要以白色为主。在他的印象中,自己就像躺在一个白盒子里,类似骨灰盒那样的东西,只不过它是白色的。
“怎么样?”他听见妈妈的声音。那声音很特别,有点急切,也有点漫不经心。当然,这个声音对他来说也并没有任何意义。
“没什么事。他很健康。”
女人微微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因为放心还是因为失望。
“那么我告辞了。”男人的脚步声很轻,像一个律师那样轻。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律师,所以他的脚步声也具有律师一样的特质。
听到脚步声,然后是开门声。他轻轻闭上了眼睛。知道妈妈进来了。他感觉到自己的睫毛有些颤动,于是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他在等待。并且希望她能够快点结束。
可是这一次她竟然什么也没有说。静静站了一会,便走了出去。
濯玚爬了起来。头发乱糟糟的。他看着自己的身体。然后瞪着天花板。他的脑袋里什么也没有,空空荡荡的。
他翻开手机。电话簿里除了闵律师,没有任何人。他们之间也很少用手机通话。除非他有什么需要或是有任何紧急状况。
他没有朋友,也没有同学。他不需要友谊,当然也不需要知识。他的心智无法再增长,他永远停留在小学四年级。可是他的身体已经长大了。他已经知道一些关于男人的事情,当然也是从闵律师那里的健康知识课上获知。
他说,濯玚你必须了解你的身体,不至于对来自它内部的躁动恐慌。
他想他永远也不会躁动,他只会愤怒。
因为他现在就很愤怒。
于是他悄悄起床,并且偷偷的溜了出去。
他总是很容易就能躲过防盗系统,对于这一类事情,他一向擅长,好像天生就知道怎样游戏。
十分钟后,这个傻大个就开始在喧嚣的市区游荡。他一步一步的走,就像走在游戏中扫雷的士兵。他的脑袋里什么也没有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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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语正在积极的准备去海南岛拍摄。她的资金已经凑足,器械也已经准备好,时间有的是不必花钱买。只是她觉得自己被莫名其妙的困住了。
不过如果有谁认为周蝶语是那种轻易就会听话的人,那么他就错了。这是一定的。总之那个律师的话,蝶语准备自动屏蔽掉。
她反反复复的想了很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么多要思考的东西。人有时候真奇怪。脑子里装满了垃圾,却又苦苦思索。这跟大肠储存的粪便一样。只是粪便有一个固定的出口可以排泄。思维,却常常无法找到出路。
2012年12月01日 03点12分
20
level 11
车子开出不到三分钟。濯玚忽然听见自己静静说了句,开回去。
他的脑子里迸出了那个女人的样子。是周蝶语。他见过。
你干嘛要开回去?他问自己。
不知道。他自己接着回答。
蝶语已经有些清醒。只是身体还不听使唤。发现自己正站在马路中间。
她知道自己这样走下去很有可能被车子碾死。脱了高跟鞋,拎在手里。眼泪忽然大颗大颗的冒出来。她顾不上擦,想着要找个人把自己带回家。想来想去,也只想到汤近辉。
掏出手机,歪歪扭扭的在通讯录里查找。一辆车从身边擦过,吓得手一颤,手机脱了手,然后另一辆车飞过。她听到微弱的咔嚓一声。然后她含着泪,看见那只银白色手机粉身碎骨,飞向马路另一边。
蝶语急匆匆往前冲去。手臂被人拉住,蝶语走不动,她用力往前走,还是走不动。她看看手机,忽然明白过来,回身给拉住她的人一个嘴巴子。“妈的,手机!”她大喊。
濯玚有些委屈,有些生气,真想撒手不管了。他扬手也给她一巴掌,然后拦腰把女人扛上了肩。濯玚的这一巴掌,纯粹属于有仇必报。
蝶语满嘴酒气,她呵呵的笑着,看着马路对面颠倒的景象。“海生。”她喊了一句。眼泪流满额头。她的身体在濯玚的肩膀上一晃一晃。她闭上眼,更多泪水流出来。
半夜。蝶语醒来。头很疼。她伸出一只手,龇牙咧嘴的揉着太阳穴。然后起身找水喝。房间的灯都开着,家具很陌生。绕着房子走了一圈,才知道是宾馆。
心里有些转不过弯,然后就看到了睡在沙发上的濯玚。
这个神经质的小傻瓜蛋。
发现他满脸红红紫紫。蝶语下意识的捂住了嘴巴。刚想悄悄走开,那孩子就睁开了眼睛。腾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然后那张红红紫紫的脸就更红了。蝶语不知道他是因为害羞哪还是因为生气。
“是我掐的?”蝶语也有些不好意思。走过去,一摸他脸,粘粘的。是口红。
蝶语一急,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劈头骂道,“你不会洗脸啊!”
濯玚也气了,腾地站起来。俯视蝶语。很有一副男人的架势。
蝶语抬高了脖子,看着他。才忽然想起,濯玚其实是个成年人啊。比自己高大了不知多少。
“那个,对不起,我喝醉了。”她低下头。有些掩饰的意味,看到他手臂上新的擦伤,忽然声音又高起来,“你晚上到处乱跑什么啊。”掩饰的意味更重了。
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后来想,反正这也是一个小傻瓜蛋。不自觉笑笑。面色立刻冷了。
转身抓起电话,“喂,house keeping,给我送个医药箱过来。啊,顺便,给我送份套餐。”回身对濯玚吼,“去洗脸!”
药箱送过来。濯玚刚好从洗手间走出来,看见药箱上面那个红红的十字,眼神有点惊颤。蝶语想可能真是个孩子。没有很在意。抓过他手中的毛巾,把他按在沙发上,轻轻给他擦脸。
头依旧有些晕晕的。蝶语看着濯玚,愣了一会儿。好像看着自己。只是当时给自己擦脸的那个人,是海生。
蝶语的动作无限温柔了起来。孩子像头小兽,眼睛黑黑的,很漂亮,带着防备和机警,当然也满脸理所当然。蝶语想起刚刚他满脸的红紫颜色,就有些老大不爽。擦脸的力道忽然变重了。
濯玚吃痛“啊”了一声。蝶语随手把毛巾扔到沙发上。
开始上药。新伤加旧伤。双氧水消毒。然后上碘酒。蝶语的脸伏在他的手臂上,呼吸轻柔的打在濯玚肌肤上。她一只手很自然的轻轻按在他大腿,另一只手轻轻往伤口上涂抹。
濯玚龇牙咧嘴的忍着,神情有些怪异,蝶语抬头藐视了他一眼,“有那么疼么?是不是男人?”
男孩瞪她一眼,没出声。
腿上的那只手,像条毛毛虫,痒的他心发疼。蝶语的脸,微微的肌肤热度,还有她的呼吸。濯玚偏头看着她,一只手悄悄抓紧了沙发坐垫。他呼吸渐深,额头上开始冒出细细的汗水。
蝶语感觉到手下那条结实修长的腿慢慢收紧。她像被烫到一样缩回了手,看见男孩瞪了晶亮的眼睛望着自己,面色绯红。
2012年12月01日 03点12分
25
level 11
蝶语回去房间,三天之后才出来。
睡得昏天昏地。整张脸都肿了。蒙蒙的站在房门口伸懒腰。
思思趴在阳台上浇花。转回身,绕着房间走一圈,最后才来到蝶语面前,鼻子往前凑凑,像只小狗。然后大叫一声,“蝶语姐,你不冲凉的吗!”
蝶语抬起手臂闻闻自己。失神了5秒钟。
然后踱步去洗手间。
泡了足足三个小时。泡得皮都皱了。
鲁琦加班到八点才回到家。说肚子饿。
思思也跟着附和。
然后拖蝶语出去吃饭。
似乎和往常一样,两个女孩子骂骂咧咧或是娇娇滴滴的围着她。
只是依旧气氛寥落。
没有人点破。努力地嬉笑。
有时候你非得装着快乐。即使在最好的朋友面前。
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你可以并且愿意在他面前坦露真实的自己。
蝶语无法努力说很多话,渐渐沉默起来。
鲁琦和思思也停住笑。默默跟着。
她们从计程车上下来,在城市的黑夜里流连。觉得无处可去。
蝶语忽然停住脚步,回头淡淡笑笑,“我们去吃火锅。”
大夏天吃火锅。等于自残。
叫了很多的啤酒,每个人面前都堆着几个空瓶子。
火锅的材料几乎没怎么动,兀自沸腾。
三个人本来就不胜酒力,现在几乎都是烂醉如泥。
鲁琦的酒量稍微好一点,也头晕晕的趴在桌子上。思思早就吐得一塌糊涂。周蝶语则蹲在凳子上,喋喋不休。好在是小饭馆,也由着她们瞎闹。
“知道吗,”蝶语的手激烈地拍了下桌子,“我说你们知道吗!”
思思猛地从桌上抬起头来,不迭的回应,“我知道。我知道。不要打我,不要打我。”说完又趴下去。
鲁琦和蝶语哈哈的笑起来。笑得眼泪流出来。
“啊,鲁琦。你知不知道,他要结婚了,又要结婚了。”成串的眼泪流下来,却哈哈笑着,“真不知道怎样才能跟上他的脚步。他说不喜欢太单纯的女孩子,我就变得不单纯。他说太过传统的女孩子乏味、无聊、像木头,我就好希望自己变得疯一点,妩媚一点……结果呢,根本没有可能!”
仰头灌下一大口,努力咽下去,却从嘴角流出来,“宫发臣是什么人物,他有大梦想,大前途!要娶尚影传媒的千金,因为想做个大商人!要娶议员的女儿,因为要做个大政客!我周蝶语是个大傻瓜,大傻瓜!”
眼泪崩落,斑斑点点,却并无忧伤。抬头看看沉默的鲁琦,脸上翻出一个笑,“你说这么一个坏男人,怎么就那么多女人喜欢呢?”
2012年12月01日 04点12分
40
level 11
哈哈。两个人笑出眼泪,“我们每人选一个好不好?”
“呵呵。女人们是不是都喜欢读报纸的这一版啊?那些男人只要坐在家里等电话就好,然后一一记录,然后像皇帝选嫔妃。不但能选择一个老婆,还能留很多后备。”
“对哦。对哦。”蝶语大笑。
“这个,这个。‘37岁。离异无子女。有车有房。经济条件优。诚觅30—37岁有缘女,善良,传统,温柔大方’。这位大叔,年纪轻轻干嘛就不能找个二十几岁的啊。”
“我五年之后再打这部电话好了。”蝶语下巴垫在桌子上,摇摇手。
“我要这个。”蝶语敲敲桌子。
“33岁。沉稳,爱运动。离婚,有一子,尚未独立。经济佳。诚觅有缘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鲁琦摇摇头,“这个很一般啊。”
蝶语则开始按电话号码,“谁说一般?你没看到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鲁琦大笑,“蝶语姐,什么年代了,你还爱这种老掉牙的鬼话。”
蝶语也笑,“这句话最近刚好流行,你不知道?我觉得刚好适合我,反正是嫁,嫁给谁不一样。”
电话通了。蝶语对鲁琦“嘘”了一声。
很久之后,蝶语听到一声“喂?”。
她扔掉了手机。
鲁琦小小声问怎么了。
蝶语摇摇头,抓起电话。已经被挂断。
她重新按下去。
电话刚刚通,她就劈头盖脸一串问,“你怎么随便挂人家电话!没有礼貌!没有诚意!”
电话那边没有声音。
但是却听得到一个男人的呼吸。
蝶语叫道,“你是不是睡着了?我话还没有讲完。你不要挂电话哦,我会一直打过来。你今晚别想睡了。”
男人的声音带着被吵醒的不耐,还有无奈,“小姐,你是不是喝醉了?你打错电话了。”
声音很好听。静静的。
蝶语对着空气笑笑,又对着空气点点头,“你好。我是周蝶语。女。25岁。未婚。有正当职业。收入一般。应聘你的未婚妻。”
她的声音的确带着醉意。可是思路却很清晰。
电话那边很久没有回应,过了很久男人才叹口气,“你打错电话了。”
“打错了你干嘛不挂电话啊?还在这里跟我啰嗦。”蝶语嗔道。
鲁琦也捂着嘴巴大笑。
男人笑起来,看来是清醒了,“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是你说如果挂断,你就一整个晚上都打过来。”
“那你不会关机吗!笨蛋!”
静寂了一会,男人讪讪答道,“sorry,我不知道手机还可以关机。”
蝶语大笑,“傻子。”
男人竟然也跟着笑起来。
“你是不是33岁了?”蝶语问。
“是啊。”
“离婚了?”
“呃,应该算是。”
“还有一个儿子?”
“你怎么知道?”男人诧异。
蝶语蹦出一句,“你不是编号1489757吗?我要投诉你!”
“小姐,你真的按错电话了。你急着嫁人的话,麻烦你核对一遍号码再拨。”男人突然自语道,“真是奇怪,竟然跟你啰嗦这么久。不要再打了。”
蝶语听到嘟嘟的声音。
她气愤的重新按下去。
“喂,我是周蝶语,我一定要嫁给你!”
她喊完这句话,就彻底趴到桌子上。疯了一整个晚上,终于睡去。
鲁琦一开始哈哈大笑。后来发现自己要处理两个醉酒的女人。便笑不出来。
她从蝶语手里夺过电话,那个男人竟然还等在那里。她对着电话大喊,“姐夫,过来接下我们啦,我们都醉了!”
然后她听到咕噜一声。断线。
鲁琦笑到眼泪飙出来。
她倒是记得那个声音。手机被扔进鱼缸。
蝶语睡着了。
是真正的睡着。因为累的够呛。
梦里。她踩了一脚狗屎,却脱不掉鞋子。
作者有话要说:久违了。
——涵宇
八、最初的绯闻
2012年12月01日 04点12分
42
level 11
所有人都以为我病了。
我想我真的病了。
那么的想念她。想念到心口痛。想念到眼泪流出来。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从来也没有这么的想要得到。并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得到。
只是。只是觉得如果可以拥有她,我才能活下去。
一个傻瓜。一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傻瓜,也可以拥有爱情吗?
我怎么可能做到呢?像一个正常的成年男人去战斗,像闵忠浩说的,猎取自己的爱情。我甚至不知道,我对她的感情是不是真的就是爱情?
周蝶语,我是真的爱上你了吗?
********** **********
大约整整一个月,濯玚都无精打采。
闵浩忠站在他身后,看他趴在办公桌上涂鸦。
除了智慧,濯玚大约继承了父母所有的优点。当他沉默的时候,简直就是一个完美的继承人。
可是他只是一个巨大的婴儿。还需要学习很多东西才能成长起来。他得到这种力量,一直学的很认真。事实上,他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
令人觉得讶异。
他真的爱上周蝶语了?真的有可能这么快就爱上一个人吗?
那么深沉。那么真实。那么激烈。
也许,这个世界的一切法则都不能用在濯玚身上。因为,毕竟他不能算一个正常人。
“按照计划,你今晚应该和夫人出席一个晚会。”
“我不想去了。”濯玚很快打断他的话,“我只会闹笑话而已。”
闵浩忠扶住他的肩膀,“你不是已经答应了夫人吗?”
濯玚忽然站起来。把整张桌子掀翻了。
文件。电脑。纸笔。落了满地。
虽然过于突然。却又并不觉得突兀。
闵浩忠站在那里,觉得没有话说。
濯玚也愣了一会儿。
“对不起。”他说。脸上写满挫败。打开门跑了出去。
闵浩忠看着那扇门重重的合上。
然后掏出手机。
“总经理出去了,你们跟着。”
他的最后一个字刚刚结束。手机就响了。
“阿忠啊,怎么样啊,有没有接到很多电话?有没有和她们见面?有喜欢的吗,什么时候结婚啊?”
闵浩忠忍不住笑起来,无奈的摇摇头,听得到电话那边悉悉索索的声音,“阿婆,把电话递给你旁边的人一下好不好?”闭目养神5秒钟,“阿轩,阿烈!拜托你们别整蛊我了好不好?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应付那么多女人。我工作很忙的。”
电话那边是他的死党。死党了几十年,劣性不改。
“嗳,你独守空房那么多年,兄弟们看不下去嘛。帮你搞个征婚启事,不用太感激了。怎么样,有没有合适的,早点给我们找个新大嫂啦。”
“别玩了,你们。”闵浩忠揉揉额头,“我不想再结婚。我现在过得很好。你们不要太过分……算啦。”
“阿忠啊,记得周末带女朋友回来看我们啊。”是阿婆的声音。
闵浩忠不知道怎么回答。含糊的嗯了一声。
挂断电话,然后匆匆出门。
濯玚。他今晚是必须要去参加晚会的。
2012年12月01日 04点12分
43
level 11
********** **********
汤近辉在晚上八点准时出现在楼下。
蝶语和思思很快下楼。
一路上汤近辉和思思有一句每一句的聊着。蝶语却很沉默。
她是在思思的炮轰加央求下来的。
不过她也的确需要去。新的摄影展要开。作品集要出。她需要钱。总是需要钱。一直需要钱。
不参加这些场合,怎么会找到赞助商呢?
蝶语只在一路上想着如果遇到宫发臣怎么办。
不想表现的糟糕。早已经决定把他放下。放逐了自己两年,却依旧被镜花水月欺骗。那时候才明白,原来并没有真正放下。
海生说,蝶语,不要强迫自己,一切慢慢会有结果。等你觉得没有必要一定要放下时,那才是真正的放下。
很怕。一生都活在宫发臣的阴影里。
希望不要遇到。
永远都不要再遇到。
结果他们一行三人,刚下车,就看到了宫发臣。
他没有携带传说中温柔单纯的未婚妻,而是独自出席宴会。
蝶语觉得自己的眼泪在充塞。
两只手都忽然被攥住。
汤近辉和思思,温暖的手心。蝶语抬头,对他们笑笑,“我们进去吧。”
他们从宫发臣身边走过。没有打招呼。
宫发臣很识趣的放慢脚步,直到他们进入会场。
思思的目的是吃东西。所以她没有辜负自己的胃。
蝶语是来狩猎的。只是心不在焉。
汤近辉则忙于和熟人打招呼。他身上有着暴发户所有的痕迹,却超脱自在。见到谁都咧嘴笑。不像个老总。也并不在乎。
濯玚跟着母亲出场的时候,引起小小的轰动。蝶语只看了一眼。
她一向不喜欢热闹。对贵族式的排场也从来不买账。
她之所以看了一眼,是因为濯玚穿了一袭改良的英式宫廷勋爵的西装。
这套衣服她仿佛在哪本杂志首页上见过。只不过穿它的是一个棕发碧眼的外国男人。
事实是,濯玚穿着,也非常合适。
尽管他是个傻子。却是在场最有气势的男人。不是因为他的财富,而是因为他的无知。无知而无惧,也就显得强悍而强大。
当他沉默不语,简直接近完美。
几乎所有人都有些讶异。
蝶语转移视线。
宫发臣正面向她,擎一杯酒,静静看着,眼神深邃。
蝶语低头,终于觉得自己的目光无处着落。
第一次遇到宫发臣,她只有17岁。扎着两根麻花辫。帆布鞋,洗的发白的牛仔裙。在海洋馆拍照。
她在玻璃上看到一个男人,那么清晰而深邃的目光。静寂充满神秘。
她移开相机,在玻璃中与他的视线相遇。
男人说,小姑娘,这里禁止拍照。脸上的笑很张扬。
蝶语攥紧手,轻轻转过身。
男人笑起来,抓起她的麻花辫,端详了下,又放回去。
“你可以偷偷拍。”他说。
蝶语提着裙子走去楼梯间。
想起这些已经不觉得伤心了,因为想了太久,想了太多遍。
是她自己执迷不悟。不能怪任何人。
如果她的身体里还存在另一个周蝶语,早就跳出来骂自己了。
有时候,就是这样,理智说走吧,走吧。身体却不动。所有的道理都明白。但是无法动就是无法动。
身后有脚步声。
蝶语迅速转身。
两个人站在那里。静寂成一幅人物画。
她无法忍受他存在的任何空间。急着迈步离开。
宫发臣轻轻伸出一只手臂。她便猝然停止,被拦在这小小的角落。
“你干嘛!”蝶语大喊。眼泪就落下来。
常常能够忍受一切。却不能忍受自己妥协的心。
“恨我吗?”宫发臣说。
蝶语迅速用手背擦干眼泪,“对不起,不知道宫总在讲些什么。”
“我的婚礼你会参加吗?”那个男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2012年12月01日 04点12分
45
level 11
蝶语愤怒的抬头看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宫发臣眼里有一丝哀伤,“蝶语,你还是这么真实。”
用力推开他,哽咽,就要压抑不住。
宫发臣轻易就逮住她,像抓住一只惊慌的兔子。
“放开我!放开我!”蝶语大叫着挣扎。
宫发臣却紧紧抱住她。
“我只是想你自由!明白吗!女人!”
蝶语已经嚎啕大哭。在他面前,她永远是弱者。是卑微的那个。她跟他之间有什么呢?什么都没有。所有的都是她咎由自取。
宫发臣有些慌乱,捧起她的脸,又把她压入自己怀中。
“蝶语。你不适合家庭,不适合做妻子。你必须自由。”
蝶语只是哭。无法听懂他的话。
“婚姻是很平庸的。它跟爱完全不同。总有一天你会受不了。我不想你被它毁掉。”他几乎是在喊。也感觉到内心的酸涩。
蝶语就像极乐鸟。爱憎分明,坚韧勇敢。极乐鸟的爱情,却总是很悲惨。因为爱的过于真实。过于深刻。会折断翅膀。会拔光翎羽。为爱吟唱。吐血啼鸣。
爱上她很简单。但他承受不起这样的爱。也不想她被爱毁掉。
她应该是自由的。这样才不辜负她满身的灵气。
她必须自由。
而他自己,毕竟自私。既然婚姻平庸,就干脆选择温暖平庸的女子共同生活。他也只能和这样的女人一起生活。没有压力,不费心力。
而蝶语,她是他生命里翘首期盼却又不敢接近的梦幻。
不甘心被她毁灭,不忍心毁灭她。却又不想放过她。
希望就这样永远镌刻在这个女人的生命里。
蝶语终于不再哭泣。
她哭够了。两只眼睛肿起来。从宫发臣怀里脱身,决定离开。脚步有些虚浮。
只走出一步,就撞进一个怀抱。那个怀抱有些坚硬,蝶语借着他的力量推开自己,看到濯玚愤怒的样子。
“他是谁?!”濯玚气愤的大喊。
蝶语觉得没有任何力气来回答。只想赶快离开。
濯玚拉住她的手,非常用力,“他是谁!”
“放开。”蝶语有气无力的说。
“就不放。”只有濯玚才会说出这样孩子气的话,“他干嘛抱着你?”
蝶语很无力,“拜托你让我安静下。”双臂撑在他身上,仿佛随时都能倒下去。
濯玚抱住蝶语,反身问宫发臣,“你干嘛碰她!”
宫发臣已经冷静,像原本的自己。静静看着,静静笑,“我干嘛不能碰?”
“她是我的!她是我的!她全部都是我的!”濯玚迅速把蝶语往怀里一带。蝶语像个布娃娃顺势趴在濯玚怀里。
宫发臣冷冷一笑,“小鬼,真的属于你,你还干嘛急着贴标签?”
濯玚根本听不懂那些深奥的话。只把它解读为对他的嘲弄。
于是把蝶语往外一推,上前给了宫发臣一拳。
宫发臣没料到他动作这么快,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很快反手一掌甩出去,濯玚觉得耳朵嗡一声。
鼻子一阵热。抬手去擦,摸了一手血。
跑上去拳打脚踢。
宫发臣打人从不用蛮力。点到为止。但是这个点,总会点到点子上。
蝶语扶着墙叫道,“你们够了。我没力气看你们功夫表演。”
濯玚一回头,蝶语看到他抹得满脸血。顺着墙就滑了下去。
濯玚一手捞起她。有些得意的回头看宫发臣。
宫发臣生生停住脚步。
“她怎么了?”
濯玚抱起蝶语,“反正你是不能抱她出去的,你不是要结婚了吗,大叔?”
濯玚抱着蝶语走出楼梯口。表情严肃认真。仿佛承托了全世界,觉得自己责任重大。
当他推开楼梯间的门,想要穿过会场,把蝶语抱去休息室时,他只满脑子充满着占有欲,还有一丝被依附的幸福感。
他跨出去,进入了会场。他奇怪自己又一次引起讶异和愕然。
有话筒递到面前,“请问这位小姐是谁?”
“啊,”他有些懵懂,却又乖乖开口,“她是周蝶语啊。”
“请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濯玚有些厌烦,视线在会场逡巡,希望在人群中发现闵浩忠,帮他脱身。
“请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濯玚看到母亲,向她走来。她的脸色很难看。仿佛小时候,要夺走他的玩具。他微微紧张,抱紧蝶语。喃喃道,“她是我的。是我的。”
从此有了人生中最初的绯闻。
2012年12月01日 04点12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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