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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2037化学笔记》由作为国内科幻界的新锐作者,或者说更生代作者,陈奕潞以崭新的想法和手法所创作。她巧妙地将化学元素周期表融入小说,变成一种可以杀人的武器,在科普的同时让读者享受到人与人之间博弈和厮杀的紧张和激烈。《2037化学笔记》更被她本人戏称为散文体科幻小说,作品不同于一般固有的“核心科幻”,而是把关注点聚焦在人以及人心、人性本身,她笔下多元化的人物如棱形钻石折射出人性的不同面,特别是当他们被置于一场未来世界的高端科技竞技中,角色内心世界的心理变化和斗争层叠而出,也使得读者极容易与角色本身产生“同调”,在阅读中获得真切的感受与体验。
2012年11月30日 13点11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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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陈奕潞,26岁,上海最世文化发展有限公司签约作者,人气作者,多次发表短篇小说于《最小说》杂志,写作风格凌厉多变。长篇小说《神的平衡器》获2011第二届全球华语科幻星云奖最佳长篇科幻小说奖银奖、最佳科幻图书奖银奖。作者所获奖项:《神的平衡器》获2011第二届全球华语科幻星云奖最佳长篇科幻小说奖银奖、最佳科幻图书奖银奖,《回到原点》获2012第三届全球华语科幻星云奖最佳短篇科幻小说奖银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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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01 开业
02 释毁
03 妄色
04 琉璃
05 旧国
06 锱铢
07 堆聚兽
08 络新妇
09 扫墓&拟人
10 逐鹿
11 柑橘
12 洗牌
13 咔嚓咔嚓山
14 一段
15 宠
16 坠
17 阖闾
18 陌生人
19 肥皂泡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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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开业
——我们有两个躯壳可供选择。一个83级,一个29级。
——他记得我吗?
——他只认识83级的那个。
大六的下半年沈天心在封城找到了第一份工作。市立医院的住院医师,月薪8800,头三个月按实习生待遇,没有奖金,没有保险。签好了合同,在卖身契上印上拇指印,沈天心拎着行李搬到了租住的向阳小屋。50平方米的房子,一个月房租加上煤气水电费一共三千,还不算上网的钱。
同期的学生飞伦敦的飞伦敦,漂上海的漂上海,拿了GRE的去[帝都核心],念双硕的在家办手续,没人想起沈天心,更没有人见义勇为地跑过来和这个肥胖臃肿、头发蓬乱的怪人合租。搬家过来的头一个月,医院和学校偶尔打电话过来,再就是10086,事实上大三之后的这几年,肯认她做朋友的人寥寥无几,个别有勇气在学校里叫沈天心名字的人,和她交谈的时间绝对不会超过30秒,如果有他人在场,立刻拔腿就跑。
那打电话过来的人,多半是惦记着沈天心最后欠的那几笔钱。沈天心在大三的时候做过几件令人毛骨悚然的坏事,坑了十几位老师,百十来个同学。这些人在若干年后提起沈天心这个名字仍然会抱头痛哭,只可惜沈天心虽然是个变态,却是个技术过硬的变态,毕业后不但顺利找到工作,还成功考上了F城心内科名教授的博士。
和其他人不一样,程音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陪沈天心坐一整天,从早上7点到晚上8点,其间只上一次厕所开一次小差,余下时间均全神贯注地与沈天心说话,比[方舟区]KTB联盟电台夜间广播的主持人还温柔亲切,比浮岛上摆摊的小贩还热情敬业。程音小沈天心三届,这孩子忙着给模拟人插电极的时候,沈天心已经拿到西医执照了。虽然同校不同届,同系不同学,但沈天心的事程音不可能没有听说,就像程音的事沈天心基本上都听说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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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音和沈天心是完全不同的人,程音聪明、英俊、讨人喜欢,程音是个天才。他能在二十分钟内背下整本解剖图谱,他心算速度极快,他习惯微微笑。不过沈天心知道许多别人不知道的事。程音相信人类的心脏都在右侧,他去超市带着计算器,他总对着别人笑是因为他是个路痴,没有导航仪他连居民小区中转站的悬空岛都上不去。他一直是老师们心目中温良纯善品质优良的优秀毕业生,但是他没留校读博,也没出国深造,一拿到学位证转身跑到二流学校的图书馆当起了图书管理员。
对于程音的人格分裂,其他人不知道怎么想。程音那飞行器行业巨头的爹和新闻界翘楚的娘都气了个半死。最后还是他爷爷发了话,把夫妻二人预谋绑架儿子出国的计划扼杀在了摇篮里。老头说:“大器晚成。那孩子才修了十分之一,至少要隔十年才能看出龙骨与承载的量,你们这么着急把他放到水里,就不怕他这小船沉了?”
自此之后,程小船安逸地做他的图书管理员,再没有人逼他去读博或接管公司,不过他那一个月6500的工资决定了他每天只有极少的机会接近超市冰柜的肉食区。
这是2036年的[方舟区],人均工资在80000元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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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天心出生的城市小而寂静,她在来封城前从没见过这样的脸、这样的聚集地。程音出生在大的城市,却是人烟稀少的新西兰。在第一眼看见东城门的喧嚣时,他的瑞士籍女友以为碰到了暴乱。
回到沈天心和程音刚开始同居的这一年的冬天。穿着破旧的姜黄色皮衣、顶着一头乱发、拎着可疑黑色铁皮箱的沈天心,独自一人跨越半个冰封的城去一所不很有名的高中看一个不很有名的人。墨色的松柏站在道路两旁,自然、丰美,然而不载一片雪。晚钟敲起的时候,日落于天文台的圆顶背后,红色的光和黑色的暗在松林顶端炽成一线。
那是沉默、清简、冷漠、高贵的古老。
从地上的一砖一石中,从走过的人的一言一行里,从别在黑色制服领上的水钻的轻闪里。那样的专制和守旧却毫无漏洞,以近乎标本的姿态矗立在那里。沈天心想起老妈相夹里曾祖母的照片。极致的美,极致的优雅。
现实中的那个人因胃癌晚期死在家里,样子不堪不洁令人害怕。
百年前的世界未必就比现在愚蠢阴暗不得体。因为你只看见了它老死的时刻,它繁华若锦的盛年当时,你忘记了。
而朗校显然不同。它未老,亦未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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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天心在教学楼的第二层找到了爷爷的画像。她一路低头快走,纵使是她这样皮糙肉厚无节操的地外生物,也敏感地觉察到自己和这里的气场格格不入。然而站在那布着灰和油彩味道的画框面前,在爷爷画框上的玻璃倒影里,沈天心还是看见了自己——咖啡色的皮鞋、溅了泥的深色牛仔裤、遍布阴霾的面孔和那上面的暗灰色眼睛。
落魄。麻木。没有自我。然而却又寂静嚣张地,骄傲着。
十四岁的时候,沈天心在火车站台看着天空,筹划着离开熟悉的世界。那时候她的脸上没有这里的孩子所有的那种干净而又耀眼的光芒,但她也是燃着的,有着新炭的热度和棱角。
不像现在。待在狭小的火炉里,心口的热度点不着一根蜡烛。
沈天心望着那个养她、教她十二年的人的脸,轻声道:“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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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舟区]外,蓝色头发的男生在电话亭的电脑屏上看着这一切,偶尔截图,录音,把数据拷贝到手表里的移动硬盘里。玻璃窗外面下着腐蚀雨,是那种除了等级>50的有钱人不用担心,其他人碰到就要皮肤肌肉骨骼溃烂的R2级腐蚀雨。有个路人的头已经被雨水腐蚀没了,只剩下半边身体还在僵硬前行。街角的流浪汉只剩下半个胳膊和白森森的骨骼。男生从奶茶店出来的时候,他还在吃牛肉面来着。整条街上三十多个钛白色的电话亭里都坐满了人,大部分人都像男生一样,开着电脑,浏览网页或玩游戏。天气预报的悬浮机又坏了,这场雨让很多人措手不及。
男生一面看着屏幕上的沈天心,一面听着伊凡塞斯的《Hello》。葡萄干杏仁面包很好吃,他很有耐性地等雨停。
沈天心在足球场旁边磨蹭了许久才准备回家。她没带手机,所以也不知道医院那边有没有给她打过电话。沈天心看着年纪小的孩子在悬浮操场上踢球,默默地翻看着从图书馆里借来的笔记,爷爷的字清逸笔挺,在泛黄的纸页上散发着厚重的墨水香气。人在小时候特别容易摔跤,但玩得越开心就越容易忘记疼,不像现在,疼和开心都模糊不清。沈天心老气横秋地感慨人生,直到太阳落尽全部红色炭火,她才意识到时间不早了。
沈天心在那个时候抬头转身,看见了十四岁的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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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然七岁时候,曾经在东城门那些旧办公楼的逃生梯上静坐。腿从栏杆的缝隙伸出去,手握着生锈的红铁,闭着眼睛闻风。她被她家楼上的邻居囚禁强奸,被迫每天喝自来水吃剩饭菜,她和那个人的狗被关在同一个笼子里。没有人发现她,她爸爸妈妈和哥哥都没有。她用了近一年的时间才从那人手里脱逃,她逃到城市上空,传说在头顶那座名叫“晞照”的废弃悬浮城中心,有一片深蓝色的海。沈天心记忆里,总会有那样几个坐在城市高处的孩子,如果是王冕和肖坐在那里,那会是一幅美少年与美少女相依相偎的温暖画面。陆然坐在那里,身上黑色的气息却只让人站栗。
那个时候,沈天心和陆然的哥哥两个人仰头站在那里,等她下来。天顶的鸽子忧郁徘徊,它们又瘦又脏,灰色的羽毛下藏着数不尽的细菌。在那节楼梯上,一切都溃败、肮脏、破损和残缺。沈天心和陆然的哥哥站在那里等她痊愈,等她,却不敢期待。这个世界诡计多端,一个动作便可招致海浪翻滚,声嘶啸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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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见到陆然,她和其他女生一样穿着黑色制服裙,缓步走在朗校松林园的石子路上。红丝系带领结,白衬衫,白网球鞋。和她身边那两个女生比,她很平凡,更瘦些,短发,漆黑幽澈的眼。
和漂亮女生做朋友不能说你运气不好,然而和两个既聪明又漂亮的女生做朋友,相貌普通的第三人,往往只能成为陪衬。后来程音和沈天心说陆然好看,陆然的哥哥陆凛也同意,沈天心才想起来站在她身边的那两个人来:一个是王冕,一个是白鲤婉。
王冕的脸新润而明艳,是那种水果、花卉一类的新鲜。白鲤婉的五官……沈天心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她的皮肤是珍珠色,侧身给她让路时露出那一截胳膊,袭人心魄的稚惑。年幼和妖娆是两个不太搭调的词,然而在那个人身上,却像掐尺
捏
量过身段一样契合。
在沈天心二十一岁,也就是大三那年那场生不如死的事件之后,已经很少有什么东西能让她感到害怕了。然而那个瞬间,那个骨骺尚未长合,五官藏在月影树涛深处的孩子,却凭着未开刃的美貌做到了。
那令人震颤的美貌,让沈天心忘了更重要的东西。
如果那个时候自己多想一秒,再多看一眼,有些事情,也许就永远不会发生——沈天心后来偶尔会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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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的神有着非常非常温柔的心。它把能够扶助彼此的人放到一起,让他们相遇。这个世界的神也有非常非常残酷的手腕。一眨眼,你就可以和那个本来可以改变你一生命运的人,擦肩而过。
那个时候沈天心只是嚼着牛肉干,盯着被两个漂亮女孩夹在当中的陆然,觉得她很像自己认识的一个人。
“你是陆凛——的妹妹么?”
陆然原本在听王冕说话,半低着头,虽然不时地应声,却有点心不在焉。在沈天心说出那个名字的瞬间,她猛地抬起头,眼睛因为惊疑而瞪圆。这世界上有许多种恐惧——蜘蛛、骷髅、蜈蚣、死在井里的女鬼、烧死过小狗的微波炉、爬到人耳朵里的蟑螂……然而它们累加乘10再平方,也无法和那一瞬间陆然眼里喷出的东西相提并论:不可触及、不可打开、不可抹杀的——魔咒。
沈天心愣了一秒,而后举着牛肉干开口自我介绍,陆然转身就跑。王冕看了沈天心一眼,眼里的恐慌好似碰见了最近电视广播提到的变态杀人狂。随后,她拉着白鲤婉跟在陆然的身后追了过去。
沈天心站在那里没有动。如果沈天心当时追上她们三个,把整件事情问个清楚,那么第三天早上她和程音打开电视机看新闻的时候就不会瞧见王冕被人毁容后的脸。而陆然的舅舅也不会找到她,把她变成陆然的监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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毗卢遮那佛言:万千佛业障孽祸毁,皆有其因,皆有其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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