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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州的天气干冷干冷的,空气里满是淡淡的烟尘味,我像是一只找不到回家路途的狗,细细嗅着,细细嗅着。
2012年11月30日 03点11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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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vel 9
兰州的方言总带着点西北特有的曲折腔调,像是把地域的底蕴刻在吐出的每一个字里。
初开时向路边健身的大妈打听道路,问罢后,大妈听我明显的北方口音笑着嘱咐,小伙子,兰州太干,要多喝水。
我忙谢过,心里希望头发灰白的好心老人身体健康。
阳光透过浓浓的尘雾,把这座灰色基调的城市染的像夕阳里的斗兽场,去了喧嚣,去了拼杀的过往,独有一股踏实厚重的安详。
2012年11月30日 03点11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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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爬了皋兰山,爬到顶时已经精疲力尽,山上很凉,还有未化开的残雪,我暗自欣慰,至少还能感觉到北方冬天的小小韵味,在一座陌生的城市里,算是对过客最好的安慰。
山顶最高点修了一座小楼,叫做三清阁,周边开了不少农家院,不知道什么人会愿意来这里度假消遣。
远远走向孤立的青色小楼时,路边一个摆气枪摊位的大叔小跑过来唤我,老板,打一炮吧,一天没开张呢,5块一次。我笑了笑,您这词用的,我原本有心也不敢造次了。他似乎没听懂,又急急的算了我几声,我摇摇头,说了声下次吧,径直走了过去。
三清阁似乎许久没人光临了,周围用光秃秃的树干简陋的拦着,上挂一小牌,整修勿入。我弯腰钻了进去,走上石阶,有一小块平台,望下去,整座兰州城都在眼里,只是那灰黄的烟尘,像罩机子一样扣在城市的头上,让人有种说不出的烦闷。
这就是城市的全貌了,我突觉无聊,便转身返回。
下山
时,又看见那位摆摊的大叔,现在山顶的寒风中缩着袖子,他见我过去,没有再次招揽,一共是用力的抽了抽鼻子,回身吐了口口水。
2012年11月30日 03点11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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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道时,部门领导对我说,你在兰州没什么同学朋友,一个人要耐得住寂寞。领导是上海人,早年便迁到了兰州,脾气变得直爽和气,可说话里却一直保留着南方的那种轻快细腻的口音。
我连连称是,说自己年轻没经验,望领导多批评指正。
他起身送我到电梯,嘱咐了几句,我又急忙道谢,他看了看我,突然笑了起来,我正疑惑,他却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自己转身回了办公室,我远远看他把椅子转过去,背向门口,点了只烟,像一个孤独的异乡人。
2012年11月30日 03点11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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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前几年北漂的时候遇到一个朋友,他在北京读完大学,靠家里的安排找了份体面的工作。
几年的历练已经让他练就了一口纯正的京腔,张口闭口你丫如何如何,他老丫的如何如何,只有再偶尔给家里的电话里冒出几句河南腔调。有一次私底下喝多了,勾着我的肩膀嘟囔,知道么哥们儿,我觉得,咱们现在,都特么是小人物,都特么是**,都特么是孙子,都特么让人当狗使唤着。
他跟我碰了下杯,自顾干了,大了个大大的酒嗝,接着说,将来小爷我在这地方,混的牛逼了,早晚让那群孙子给爷当狗使。
我打趣说,那大爷以后可多罩着我点。
他立马拍着桌子,那必须啊,咱们兄弟将来牛逼了,吃香的喝辣的,前门儿大街横着走!
后来听说他家里出了事,老子让人阴了一手,下了马,他就匆匆回了老家,手机也停了,自此再没音讯。
我想他有一句话说的对,在帝都,谁也别装逼,我们都只是小人物罢了。
2012年11月30日 04点11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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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后我问他的打算,他抽着烟,憋了许久才说,有些事绝不能让媳妇知道,不知道还可以安稳过日子,知道了,日子就没了。
现在孩子两个月了,他在给家里的电话中充满当爹的幸福感。
但他还是会偶尔夜不归宿,不知道在另一个女人的床上,他是否会有对家人的愧疚。
不是世道变了,是人变了。
2012年11月30日 05点11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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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漂生涯给我留下了不算长人生中最重的两件礼物。
第一件是遇到了一个好兄弟,第二件是遇到了一个好女人。
兄弟叫辉哥,砍省人,一表人才,办事果断,重情重义。他就像一把开刃的刀,锋芒毕露,却又能把事情切的整整齐齐。
遇见他之后,我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种人带着与生俱来的领袖气质。这种人身上是会发光的,让周围畏惧寒冷的独行者靠拢在他身边汲取热量。让本来对前途命运充满迷茫的新人不自觉的想,只要有他在,什么事都能办成。
2012年11月30日 06点11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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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刚入职的时候,单位组织新人军训,把几百号大学生拉进昌平的山里,每天教育我们服从命令。
这是对新人的打磨,任你如何棱角尖锐,也必须乖乖的听话,不服从就是绕操场跑10圈,跑不下来的罚100个俯卧撑。
新人里自然会有出头鸟,老子天下第一,你又耐我何?可是部队的大兵教官们是不吃这套的,你可以不服从,我也可以不管你,军训基地离帝都200里,自己爬回去。
于是该怂的都怂了,不怂的都滚蛋了。
军训选项目的时候要求每个连队都要出几个练倒功,倒功这活儿,说白了就是站的直直的直接摔地上,摔不出啪啪声不算合格。
我当时是连队的小班长,按理说应该自告奋勇,但当时我怂了,硬着头皮问其他人有没有想去的。僵持了几分钟,没人回应,教官看我眼神也越来越锐利,我头上的汗都出来了,刚想咬牙自己认了,连队后排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拉几把倒吧,没人去我去。”
2012年11月30日 06点11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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辉哥就这样领着两个同是砍省的兄弟站了出来。中午火辣的阳光照在他们脸上,仿佛反射回来刺在每一个低头装怂的新人身上。辉哥回头看了一眼,似乎空气中都带了一丝鄙夷的意味。
多年后我们在一起聊天又谈起那时的情景,辉哥笑骂,艹,我看你这B当时都要尿了。
我没尿,相反还很庆幸有人愿意出来接这个雷。直到那天训练结束以后回到宿舍,看到辉哥手臂上触目惊心的淤血。
他们几个没说什么,用毛巾占了水,敷在肿大的手臂上。
我心里一阵愧疚,走上去跟辉哥说,兄弟,对不住。
辉哥抬头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指了一指身后的两个兄弟说,我们仨是大学同学,在一起能相互照应,没几把事。
他站起来,递给我一根红河说,我们去了累点而已,将来军训结束的时候给咱们连队评个优秀,大家去了公司都有好处。
2012年11月30日 07点11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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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几天辉哥他们回来之后都铁青着脸,不说话,不过我看他们睡觉的时候都是把手抬着睡,不敢放下,不小心碰到了还会发出丝丝的吸气声。
最后我实在看不下去了,跟部队编了个大谎,请了一天假,让家里老爷子去山里接我,然后去药店给这几个兄弟买了一大包跌打损伤药带了回去。
那天晚上辉哥让一个哥们去买了好多啤酒,我们俩喝到半夜。
多年之后辉哥每次跟别人介绍我,都要提起这件事,说这个兄弟重情意,对自己兄弟没话说,而且重在细心,不光买了跌打药,连纱布棉签wsj都一并买回来了。
2012年11月30日 07点11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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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连队还是没能评上优秀,因为喝酒那夜被执勤的教官发现了,我跟辉哥被点名批评,随后在操场上跑了10圈。
没什么,辉哥不屑的说,到了单位干出成绩才是大爷,这点小荣誉算个蛋。
我点头认同。
辉哥又说,咱们两个,我有魄力,你够陈稳,你缺的我有,我缺的你有,咱们两个一起干,什么事儿都不是事儿了。
我笑了,说以后咱俩抢银行去,我负责策划你负责实施,那钱就没跑了。
就像他说的一样,在我们两人共同工作的那段时间里,公司的客户关系处理的井井有条,业绩上涨了30%,但在我看来,这都是他的功劳,没有他,只靠我一人,是做不出这样的业绩的。
这一切直到辉哥离开帝都为止。
2012年11月30日 07点11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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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记得那时刚入秋,距离我们到北京工作刚好一年,我跟辉哥跑完业务坐着公交车回公司。
帝都午后的阳光照在人身上很舒服,我合着眼让自己放松在颠簸的座椅上,突然身边的辉哥一震,我扭头看他皱着眉掏出电话接通,用口型跟我说,是你嫂子。
我笑笑回过头,结果没几句就听辉哥暴出一声大喊,啥?你说啥?你在哪呢?我**来干啥玩意啊?
我吓了一跳,回头时他已经站了起来,手紧紧的握着拳头,眉头皱的更深。
我拍拍辉哥,用眼神询问,辉哥置若罔闻,无视全车人惊异的目光挂了电话,骂了句艹。
他告诉我,嫂子没跟他商量,自己一个人跑来帝都了。
然后就见他一直看向窗外,再不发一言,眼睛里透出深深的愁。
那是我第一次发现像辉哥这样的男人也有苦恼的时候。
2012年11月30日 08点11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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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楼会被鄙视的。所以我在这里发。 蜘蛛的血泪史么?怎么只有基情木有激情?
2012年11月30日 08点11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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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辉哥告诉我,他不怪嫂子来找他,只是怪嫂子瞒着他。
那时的辉哥跟我坐在烧烤摊的小桌上,周围堆满了空酒瓶。顶着半夜两点稀薄的灯光,他的脸看上去却如此真实。
男人,不该让自己的女人吃苦,辉哥说,哪怕让她等我,都会让我觉得自己对不起她,但是我有什么办法?
他拿起酒瓶直接灌下去,直到被呛到,酒从他的嘴里鼻子里流出来,湿了西装的前襟。
我发现辉哥哭了,他低下头,肩膀静静的抽动。我不知道如何安慰这个我最好的兄弟,只能默默的喝着酒。直到他抬起头,对远处打瞌睡的老板喊再来两瓶,然后跟我讲了他自己的爱情。
2012年11月30日 08点11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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辉哥是在大学认识嫂子的。
那时开年级大会,学校似乎请了几个老教授给他们做报告,辉哥跟着大部队懒懒散散的走进礼堂,进门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门边做临时迎宾司仪的嫂子。
他说他看到嫂子的第一眼就走不动了,后面的同学撞到他身上他都没反应。
说这话时他笑了,仿佛回到了那次初见,原本坚毅的眉角都变得柔和起来。
他说那时嫂子靠着墙,穿了件特别职业的套裙,白色的外衫,白色的高跟鞋,一只脚似乎累了,微微翘起,抱着胳膊,看着过往的同学,眼睛里有点不耐烦又有点紧张。
辉哥就这么被击中了,他终于知道一见钟情不是故事,即使是,那也是属于他的故事。
那时的辉哥有女朋友,那个女孩对他很好,追了辉哥一阵,辉哥也就答应了,两个人一直不错,直到辉哥遇到嫂子。
他考虑再三,选择了跟当时的女友分手,他说对不起,是我负了你,但是我没法再骗你,我欠你的,对不起,但我必须要这么做,否则我会后悔一辈子。
然后辉哥转而追求嫂子,经过半年,最终在元旦晚会上,辉哥当着全校师生为嫂子唱了一首用心良苦,表达了对嫂子的感情,两个人才走到了一起。
2012年11月30日 09点11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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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后,嫂子留在了砍省,辉哥来到了帝都。辉哥向嫂子保证,等他一年之后攒些钱,就接嫂子来帝都。
可一年过得太快。
在我们刚明白怎样靠自己的能力在职场上谋一席地位的时候,辉哥承诺的期限已经过了。
异地的折磨让嫂子放弃了原有的工作,放弃了家庭的帮助,只身来到帝都。她什么也没带,甚至连一件厚一点的御风大衣都没拿,就这样孤零零的买了车票,就这样孤零零的走进帝都,就这样孤零零的来到辉哥面前,抱住他说,我好想你。
辉哥被这个女人打败了,毫无还手知力,他只能把头埋在嫂子的肩膀上,轻轻告诉她,宝贝,对不起,让你等久了。
2012年11月30日 09点11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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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来了之后,辉哥用自己的积蓄租了间小房,跟嫂子住到了一起,然后跟公司打了申请,希望能调职回砍省的分公司,可是公司的打算让辉哥的希望化成粉末。
公司计划让辉哥去开发西北市场,为期一年,一年之后随辉哥的意,想去砍省或留在帝都任他选。
辉哥跟嫂子交代,嫂子哭了几天,然后咬咬牙,让他去做,一年之后风风光光的回砍省。
于是辉哥坐上了去西北的火车。
半年后,他回来跟公司递上了辞呈。
辉哥说,他从一个公司人事部同事嘴里得知,领导根本就没打算派他回去,公司已经有内定的人选,有人走关系安排了某家国企的某经理去做砍省的市场,辉哥想回去,估计要再等一年。
人家后台硬,关系也多,我争不过。辉哥抽着烟跟我站在帝都的天桥上这么跟我说。
看着晚高峰时路上炫丽的汽车尾灯,他似乎有些沉迷。
让我意外的是,辉哥并没有怨恨也没有沮丧,甚至连辞职的时候都是客客气气,领导再三挽留答应尽快给他安排,但他拒绝了。
这半年,我终于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辉哥看着车海,吐出一口烟,风吹起他的头发,张扬又坚毅。
我突然觉得辉哥似乎变得成熟内敛,但随即我看清了,他只是故意将自己的刀锋反转,将锐利藏在自己的身后罢了。有的人,很难改变。
2012年11月30日 09点11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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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算回家,跟着我老丈人,做个包公头,或者回老家,开几块山,养些鸭鹅,办个山庄什么的。
辉哥的话飘散在帝都灰暗的天空,那个曾经指着长安街上一排排金砖碧瓦,豪情万丈的说,将来要让自己的儿子做这里的少东家得男人身影慢慢模糊了,我鼻子有点酸,这不该是辉哥的命运。至少我觉得,不该是。
兄弟,辉哥回过头看着我,他的眼神里竟带着一丝自豪。
兄弟,记住,不是这个地方舍弃了我,而是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迷茫的看着这个张扬的男人,看到他咧开嘴放肆的笑出来。
我要回去跟她结婚!
2012年11月30日 10点11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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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间,我印象里这个男人的身影又清晰起来,依旧潇洒,豪情万丈。
原来在这里也好,在那里也好,只要结局是他们在一起,那就是大团圆。
原来这对他来说,是一样的结局,从一开始到现在,他的初衷从未变过。
原来辉哥从未变过。
为了自己心爱的人。
她在最需要我的时候等了我一年半,我要还她一辈子。辉哥如是说。
这就是辉哥的答案,如此简单。
2012年11月30日 11点11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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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送辉哥跟嫂子离开帝都。
在火车站前,辉哥转过身看着帝都日复一日的浮华吐了口气,只是我没看明白,那是叹息,还是解脱。
他对我说,兄弟,记住我的话,不是这里舍弃了我。
回头再看嫂子,满眼尽是温情。
兄弟,辉哥放下皮箱,掏出烟来一人一支。还记得我说过,咱们两个人,我有魄力,你够沉稳,你没有的我有,我没有的你有,咱们俩人在一起,一定可以成事。
我叹了口气。
别难过,将来你在这个地方混的好或者不好,都跟哥说,说不定有一天我们真的能联手一起,你做行政,我打市场,然后。辉哥笑了起来,用牙齿狠狠的咬了下滤嘴。然后咱们兄弟把产业办到长安街上去。
我也笑了,辉哥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说过的话从不忘记,看着他眼神中的坚定,心里也踏实了下来。
我损他,艹,我怎么觉得你说的这么不靠谱啊。
不靠谱?辉哥哈哈大笑,一只手挽起嫂子,一只手抓起皮箱。
不靠谱的话咱俩再研究研究抢银行那事儿!
2012年11月30日 12点11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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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州最出名的,自然要属耳熟能详的兰州拉面了。
全国各地的拉面吃了不少,挂羊头卖狗肉的事情也遇见过几回,但要论起味道,兰州本地的拉面着实是让人流连忘返。
吾穆勒的牛肉,安泊尔的老汤,细细的小葱切成末,再浇上一层辣子,汤鲜肉美,异香扑鼻,冬日的早晨来上热气腾腾的一碗,那滋味,实在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不要小瞧了这六块钱一碗的拉面,兰州市内仅靠这小小的拉面年利润上千万的店面有不少。兰州人独爱这一口,每天早上拉面铺子都人头攒动,去的晚了,是一定要排队的。
2012年12月03日 03点12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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