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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怡谙
楼主
安之挂掉电话后看了看时间,夜里十一点整。只要开快车,如果赶到医院再去赴约,应该来得及。于是转了方向,先去了医院。这个春天寒流特别多,已经阴了一日,终于飘下一场雨来,渐渐地就转换成了冰丝,于路灯闪亮的地方,密密地织出一片苇铺,冷气彻骨。 很远就看到安乔站在灯火通明的医院大门口,呵着手,跺着脚,手呵暖和了,又去捂耳朵,一副寒号鸟的模样。 爱美的年纪,冬虽渐消融,春踪却未显的时节,就已着急地穿上了单薄的春装。只怕冻的够呛。安之按了一下喇叭,安乔快步跑过来上了车,一边哆嗦一边抱怨天气太冷。安之说她,你傻的,冷了就站到楼里等。 安乔说,因为你说有约会吗,想节省点时间。 两人说着,安之已经再次启动了小货车,他怕误了与简言的约会,车开得飞快。天已晚了,天气又不好,而且简言约定的地方是郊区,街上没什么行车行人,安之于是把车速刷到了一百八十,风驰电掣的有点像冲开暗黑的羽箭。细细的冰丝斜斜地飞过来,扑在车前玻璃上,伸着小小的冰脸往车里望望,见没什么意思,又都转身掉了下去,顽皮的很。暖和过来的安乔心情大好,用嘴在车玻璃前呵了口气,握起拳头,就往呵气处盖了下去,再点几个点,那印迹活脱了是一只小脚丫。安之撇了一眼,说,很难看。安乔哼一声,不知道欣赏,这是春的脚印,懂吗。 安之说,春天很难看。安乔有些不满地嘀咕:“难看吗?是你不会欣赏吧?”“难看。” 安乔想了想,突然说,那就改名叫安之的春天好啦。她果然伸出一只长长白白的手指,在脚丫旁边写起字来:安之的春天。 安之伸手去抹,怎么用我的名字去命名这么难看的东西。 安乔笑着说,你别动。横过身子就拦,两人在车里较上了劲。 车已上了正在改建筑的末江六桥,旁边大幅的警示牌闪了出来:“正在施工,请绕行。”安乔望着那些警示牌,突然说,简言怎么约你到这么偏僻的地方见面啊,而且还这么晚? 安之说,不知道,但心里一惊,似乎有些预感压过来,感觉不好,刚想细分辨那感觉,车前灯突然照出前方道路上躺着一个乞丐,可可挡在快车道上。 安之踩了一下刹车,同时往人行道上打方向盘,一脚压下,登山人踏空似的,没感觉,用全身的力气把刹车踩到底,车子还是没有丝毫反应,依旧以疾箭之势在夜里横冲直撞着,安之意识不好,刹车完全失灵了,这种天气,这种速度,而且是在桥上,应该怎样摆脱漫延而上的危险?头上的青筋暴了出来,猛往回打方向盘,但来不及了,电光火石间,车子已经冲出了人行道,护栏被撞开了个大口子,嗵地一声很响,车头倒载着,直奔黝黑的河面而去。 匆匆里,听到安乔惊恐的叫声。 那声音卡在喉咙里,太惊恐从而尖细到无力。 安之下意识地把安乔压到了身下,同时另一只手去推门,刚推开一个小缝,车头已经插到了河水里,啪地拍起大片地水花,击向车门,安之的一条腿死死地插在门缝间,防止车门被击得关上。同时安慰安乔:“没事的,别怕。” 透过门缝,冰冷的河水很快灌了进来,安之闭了气,同时努力调转身子,用双脚用力撑向车门,河水的压力很大,安之努力着不让水把门推回来,随着河水的涌入,空气一点点被挤了出去,车门完全打开了,安之回手拽住安乔的皮带,拉着她从车里游了出来,安乔似乎已经吓昏过去了,没有一点反应。 安之的水性还算不错,很快从河底浮了上来,冒头深呼了一口气,肺都快憋炸了。马上又把安乔的头托上了水面,安乔的眼紧闭着,也不知道怎样了,安之顾不上其它,深吸了一口气,就对着安乔的嘴唇压了过去。 唇是软的,软的要化掉的雪糕般,只剩下死的寒冷,早已没了青春该有的温度。 度了几口气,安乔没有醒来的样子,安之喘息着叫:“安乔……”,同时用力把她摇了摇。安乔的额前的一绺黑发掉了下来,轻轻地颤着,可那五官,安详如荒野之夜,人世的繁杂再也不能将她惊扰。安之啊地叫一声,眼泪已经浮了上来。 这时候应该快点送安乔去医院。只要一杯热水,也许怀里冰凉的身体就能暖过来。 安之猛地扭过身子,想看看河岸离自己有多远,他看到桥上有灯光,有些光柱正在河面上来回晃动着,似乎正在寻找着什么,是不是已经有人发现了这起车祸?安之又大喘了一口气,他也已经耗掉了全身的力气,快要支撑不住了,于是大声呼救。 游移不定的光柱在听到呼救声后,果然向他这边照来,很快锁定了他们。安之被光芒耀得睁不开眼,可是他听到了金属的碰撞声,哗棱。 那是…… 只是本能的反应,安之在听到声音的一瞬间向下潜去,啾地一声,有子弹钻入河水的声音。然后才听到桥上响起了枪声,很小,像是装了消音管,那声音和着夜色的扑扑声,不算太响。就在安之下潜的一瞬间,很多子弹擦着安之的脸飞过了过去。咻咻地打在江面上,激起的水珠溅到安之的脸上,生疼。手电的光柱一直跟着安之,一张光电的大网就这样搂头盖脑地让安之没了遁形之处,躲过第一回合的射击,第二回合的子弹就又到了,这一次的更密集,安之能感到子弹如蚱蜢般在他身边的水里跳来蹦去,水滚烫起来,灼热的死味在弥漫。
2007年05月15日 04点05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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