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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早晨上学,我去得很晚,心里很怕韩麦尔 先生骂我,况且他说过要问我们配船。可是我连一个炮也装不上来。我想就别上学了,到虫洞里玩玩吧。
船仓那么暖和,那么舒适!
矿工在小行星带边辛勤地挖着矿;统合部废墟后边星球上,艾玛士兵正在操练。这些景象,比配船用法有趣多了;可是我还能管住自己,急忙向学校跃迁去。
我走过星门边告示牌的时候,看见许多人停在布告牌前边。最近两年来,我们的一切坏消息都是从那里传出来的:败仗啦,征发啦,司令部的各种命令啦——我也不停步,只在心里思量:“又出了什么事啦?”
矿工头子华希特带着他的小弟也挤在那里看布告,他看见我在空旷的星门边飞过,就向我喊:“用不着开N1加力呀,孩子,反正你到学校总是挺早的!”
我想他在拿我开玩笑,就消耗着电容器没好气的赶到韩麦尔先生的小工厂里。
平常日子,学校开始上课的时候,总有一阵喧闹,就是在空间站边上也能听到。射导弹啦,开跃迁干扰啦,大家怕吵捂着耳朵大声学技能啦……还有老师开着死亡漩涡在课堂上大吼着,“静一点,静一点……”
我本来打算趁那一阵喧闹偷偷地溜到我的停泊区去;可是那一天,一切偏安安静静的,跟星期日的早晨一样。我从透着的虫洞望进去,看见同学们都在自己的停泊位上了;韩麦尔先生呢,飘来飘去,飞船两边展开着那怕人的大炮。我只好探开洞,当着大家的面飞过静悄悄的授课区。你们可以想象,我那时脸多么红,心多么慌!
可是一点儿也没有什么。韩麦尔先生见了我,很温和地说:“快坐好,小弗朗士,我们就要开始上课,不等你了。”
我一加力跨过凡晶石就停下。我的心稍微平静了 一点儿,我才注意到,我们的老师今天开上了他那艘挺漂亮的红色厄芬利,有着红色的装饰,长得和他的猛犸区别很大。这艘飞船,他只在督学来视察或者发奖的日子才开出来。而且整个授课区有一种不平常的严肃的气氛。最使我吃惊的,后边几排一向空着的引导坐标上停着好些这一宙域的人,他们也跟我们一样肃静。其中有郝叟老头儿,开着他那艘破破烂烂的魔符,有从前的管理员,从前的邮递员,还有些别的人。个个看来都很忧 愁。郝叟还带着一本书边破了的米玛塔尔工业舰操作技能,他把书翻开,摊在驾驶台上,书上横放着他那副大眼镜。
我看见这些情形,正在诧异,韩麦尔先生已经开上公告板,像刚才对我说话那样,又柔和又严肃地对我们说:“我的孩子们,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们上课了。艾玛已经来了命令,米玛塔尔和盖伦特的学校只许教艾玛技能了。新老师明天就到。今天是你们最后一堂米玛塔尔技能课,我希望你们多多用心学习。”
我听了这几句话,心里万分难过。啊,那些坏家伙,他们发布在布告牌上的,原来就是这么一回事!
我的最后一堂米玛塔尔护卫舰技能课!
我几乎还不会PVP呢!我再也不能学米玛塔尔船只技能了! 难道这样就算了吗?我从前没好好学习,旷了课去刷萨沙,到死亡空间里去1K5…想起这些,我多么懊悔!我这些技能,配船啦,加成啦, 刚才我还觉得那么讨厌,带着又飞不快,现在 都好像是我的老朋友,舍不得跟它们分手了。 还有韩麦尔先生也一样。他就要离开了,我再也不能看见他了!想起这些,我忘了他给我的惩罚,忘了我挨的末日武器。
可怜的人!
他开上那艘漂亮的厄芬利,原来是为了纪念这最后一课!现在我明白了,附近宙域那些老年人为什么来坐在教室里。这好像告诉我,他们也懊悔当初没常到学校里来。他们像是用这种方式来感谢我们老师四十年来忠诚的服务,来表示对 就要失去的国土的敬意。
我正想着这些的时候,忽然听见老师叫我的名字。轮到我配船了。天啊,如果我能把那条出名难配的死亡漩涡用技能从头到尾配出来,电容消耗少,CPU耗费低,又没有一点儿错误,那么任何代价我都愿意拿出来的。可是开头几个槽我就弄糊涂了,我只好停在那里摇摇晃晃,心里挺难受,连船头也不敢面对老师。我听见韩麦尔先生对我说:
2012年10月27日 03点10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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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责备你,小弗朗士,你自己一定够难受的了,这就是了。大家天天都这么想:‘算 了吧,时间有的是,明天再学也不迟,现在看看我们的结果吧。唉,总要把学习拖到明天, 这正是米玛塔尔人最大的不幸。现在那些家伙 就有理由对我们说了:‘怎么?你们还自己说是米玛塔尔人呢,你们连自己的船都不会配,不会用!…不过,可怜的小弗朗士,也并不是你一个人的过错,我们大家都有许多地方应该责备自己呢。”
“你们的爹妈对你们的学习不够关心。他们为了多赚一点钱,宁可叫你们丢下书本到小行星带里, 到任务空间站里去挣ISK。我呢,我难道没有应该责备自己的地方吗?我不是常常让你们丢下功课替我擦船吗?我去刷怪的时候,不是干脆就放你们一天假吗?……”
接着,韩麦尔先生从这一件事谈到那一件事, 谈到米玛塔尔舰船上来了。他说,米玛塔尔的船,是宇宙里最美的船,最多功能,射程最远;又说,我们必须把它记在心里,永远别忘了它,亡了国当了奴隶的人民,只要牢牢记住他们的技能,就好像拿着一把打开监狱大门的钥匙。说到这 里,他就翻开书讲装配。真奇怪,今天听讲,我全都懂。他讲的似乎挺容易,挺容易。我觉 得我从来没有这样细心听讲过,他也从来没有 这样耐心讲解过。这可怜的人好像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在他离开之前全教给我们,一下子塞进我们的脑子里去。
装配课完了,我们又上刷怪基础课。那一天,韩麦尔先生发给我们新的技能书,技能书上都是可爱的的圆体字:“盖伦特”,“米玛塔尔”,“盖伦特”,“阿米玛塔尔”。这些技能挂在我们学习栏的列表上, 就好像许多条股票在脑海里飘扬。个个人那么专心,教室里那么安静!只听见维修器在船体上沙沙地响。有时候一些穿梭机飞进来,但是谁都不注意,连最小的孩子也不分心,他们正在专心学“战术地图”,好像那也算是基础,船仓外无人机哄哄哄哄地低声飞着,我心里想:“他们该不会强迫这些无人机也用艾玛语来操作吧!”
我每次抬起头来,总看见韩麦尔先生停在布告牌边,一动也不动,瞪着眼看周围的东西,好像要把这小虫洞里的东西都装在眼睛里带走似 的。只要想想:四十年来,他一直在这里,洞是他的小工厂,面前是他的学生;用了多年的星门和引导信标,破旧了,缺损了;虫洞里的凡晶石变多了;他亲手造的加速轨道,如今也什么都发射不出去了。
可怜的人啊,现在要他跟这一切分手,叫他怎么不伤心呢?何况又所见他的妹妹在空间站飞来飞去收拾行李!——他们明天就要永远离开这 个地方了。
可是他有足够的勇气把今天的功课坚持到底。技能完了,他又教了一堂炮瞄死角。接着又教初级班配他们的日不完(艾玛),日不完(加达里), 日不完(盖伦特), 日不完(米玛塔尔), 长尾鲛。在教室后排停机位上,郝叟老头儿已经戴上眼镜,两手捧着他那本米玛塔尔工业舰操作技能,跟他们一起学。他感情激动,连声音都发抖了。听到他古怪的声音,我们又想笑,又难过。啊!这最后 一课,我真永远忘不了!
忽然报时器的钟敲了十二下。祈祷的钟声也响了。虫洞外又传来艾玛士兵的号声——他们已经收操了。韩麦尔先生飞起来,脸色惨白,我觉得他从来没有这么高大。
“我的朋友们啊,”他说,“我——我——”
但是他哽住了,他说不下去了。
他转身朝着布告牌,架起一门大炮,使出全船的电容,轰出了两个大字:
“米玛塔尔万岁!”
然后他呆在那儿,头靠着船仓,话也不说,只向我们做了一个灯语:“放学了,——你们走吧。”
2012年10月27日 03点10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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