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太息知交天下少 伤心身世泪痕多
叶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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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了一程,金世遗见谷之华闷闷不乐,笑道:“不在邙山派内,又有什么关系?我若是你,我还不高兴认这个师姐呢!”谷之华道:“曹师姐虽然气迫人,却也算是个正派的大侠,你刚才对她太过份了。”金世遗笑道:“我就是因为瞧不过她那股气焰,特地为你出一口气的。你有没有留心她刚才的窘态?”口讲指划,描述曹锦儿的尴尬情状,想逗谷之华发笑,谷之华仍是没精打采,郁郁寡欢。 金世遗再劝解道:“你今日战胜了灭法和尚,保住了邙山派的声誉,一众同门,除了曹锦儿之外,谁不感激你?你虽然被曹锦儿逐出门墙,情形却与叛师被逐的大不相同,谁敢因此看轻了你!”谷之华叹口气道:“以后除了春秋二祭,我是再不能陪伴我的师父了。我答应给师父守三年坟墓,还未守满呢。”金世遗笑道:“你只要心中有你的师父,学她生前的模样,在江湖上行侠仗义,那岂不胜于守在她的墓旁?” 谷之华如有所思,走了一程,又叹口气道:“话是这样说,可惜我听不到师父的教诲了。”歇了一歇,忽地问道:“我听翼师兄说,你们前日大闹孟家庄,你,你有与孟、孟神通交手么?”孟神通是她本门的仇敌,又是她的生父,她既不忍随众称他做“大魔头”,又不愿意称他做父亲,故此只有直呼其名。金世遗道:“交过手了,以他的武功而论,只恐你们邙山派长幼三代同门,全都拥上,也未必是他的对手!”谷之华面色惨白,原来她想到异日邙山派大举寻仇之时,少不免有人死在孟神通之手,那时她帮不帮同门亲自去与父亲为敌呢?她仰首望天,欲哭无泪,恨只恨她生作孟神通的女儿。 金世遗何尝不知道她伤心的结所在,只是不便触及,见她一直郁郁不欢,再也忍耐不住,忽地紧握她的双手,大声说道:“你是你,他是他,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莲出污泥,仍是花之君子,枉你是吕四娘的弟子,连这点道理也不懂么?”谷之华颤声道:“旁人将怎么说?”金世遗大笑道:“做人但求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理得旁人说什么?我被人称为毒手疯丐,把我当作无恶不作的魔头,但我自问并没杀过好人,也没有做过
大奸大恶
之事,我便仍然我行我素,根本就不理会别人是看轻我还是看重我。我被人认为魔头也毫不在乎,何况你仅仅是魔头的女儿?你以前曾劝过我,愿我做一个初生的婴儿,好吧,我今天就将这番话劝你,你只当你的父母早已死了,在你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何物孟神通与你毫无关系!”这话说得非常彻底,除了金世遗也没有人说得出来。谷之华泪下如雨,但心中却比以前好过得多了。 金世遗一口气把这番话说了出来,好像这些话在他的心头已经积压了许久许久,突然间便似滚滚山洪,倾泻而下,声音越说越大,越说越快,显见他的心情也是非常激动,说完之后,两人不自觉的更靠近起来。但听得他的回声兀自在山谷之中回旋震汤,久久未绝。 谷之华心中忽然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想道:“人人都说金世遗不近人情,看来那些人根本就没有懂得他。谁想得到他貌似玩世不恭,对人却是这样的真诚亲切!” 金世遗微微一笑,说道:“我平生嬉笑怒骂,只有今日说的是正经话儿。”金世遗心中也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连他自己也惊诧自己为什么对谷之华的事情这样激动。 谷之华低声说道:“是么?那你平生竟没有一个谈得来的朋友么?”金世遗的脑海中泛出了李沁梅的影子,想了一想,说道:“可以说没有一个像你这样的朋友。其他我所认识的人,要嘛就是讨厌我,当我是怪物;要嘛就是可怜我,当我是个没人照顾的孩子。”他心目中将他当作“可怜的孩子”的人,也包括冰山天女在内。 谷之华道:“可是有一个你未认识的人,她既不讨厌你,也不可怜你,而是把你当作一块璞玉,虽然行为怪异,却是可以琢磨成器的。”金世遗睁大了眼睛,问道:“有这样的人么?是谁?”谷之华道:“是我的师父。”金世遗微笑道:“不对,我虽然未见过吕四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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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踪迹了?”谷之华道:“不错,我一直在暗中跟踪你们二人,你们都因为要对忖强敌,没有留意到我。后来藏灵上人已死,他所藏的画图和那本海客日记,已由江南交给了你,我就不再多管了。” 金世遗笑道:“你当时未肯把秘密详细的告诉我,大约还未很相信我这个人,想假以时日,察看我的心性如何,若然果是好人,这才肯说出来吧?”谷之华笑道:“你说对了一半,另一半呢,我猜想你会到邙山来给我师父上坟。”金世遗也笑道:“你也只猜到了一半,我上邙山,除了给你师父上坟之外,心中还想见你一面。” 两人目光再度相接,柔情脉脉.秋水盈盈,当真是几番遇合,使成知己。金世遗心中一动,忽道:“谷姑娘,你离开邙山之后,打算到哪儿去?”谷之华道:“随意所之,并无定址。”金世遗道:“你有没有乘风破浪的豪兴?我与你到海上遨游。”谷之华笑道:“你是想与我一同去找寻乔北溟所住过的那个海岛么?”金世遗道:“正是。”谷之华道:“就只你我二人?” 要知谷之华虽然是武林女杰,胸怀坦荡,但想到孤男寡女,同舟出海,到底不便,意欲推辞,是以有此一问。金世遗听到了她这一句话,却有如晴空响了一个霹雳,蓦然间厉胜男的影子又浮现心头。金世遗情怀杂乱,抬头见到前面有座茶亭,默默无言的便走进茶亭。 谷之华颇为奇怪,跟他进了茶亭,笑道:“你怎么不声不响?”金世遗道:“我口渴了,想找点酒喝。” 这种在大路上的茶亭多数兼有酒卖,金世遗一坐下便叫茶亭的小先打三斤白乾,谷之华道:“我不喝酒。”要了一壶香片茶,但见金世遗一碗一碗的倒酒来喝,转眼间便把那三斤白吃喝尽,又叫小再打三斤。这茶亭的小,从未见过酒量这样大的客人,睁大了眼睛说道:“客官,你喝酒喝得真快!” 谷之华心头纳闷,想道:“金世遗是个聪明人,他见我这样问他,料想是听出了我不愿与他一起出海,故此闷闷不乐。呀,你也不替我想想,虽说武林中人,男女之间,不必太拘礼法,但孤男寡女,又岂可以同舟共宿,不避嫌疑?” 岂知金世遗乃是想到了厉胜男与他约会,他早已答应了与厉胜男一同出海,去探索乔北溟的武学秘藏,如何又可以再邀谷之华同去?纵然谷之华不介意,但厉胜男的这一份秘密,却是他答应过决不漏的,可以想像得到,她绝对不会容许自己再带一个陌生的姑娘与她一齐出海。 金世遗虽然素性疏狂,却并不是个莽撞之人。你道他何以未经考虑,刚才又邀约了谷之华? 要知情之为物,奇妙无比.金世遗对谷之华已是暗暗倾心,谈得投机,两难分舍,在深感到对方柔情脉脉之际,纵是天大的事情也会忘掉,哪里还记得厉胜男?可是话一出口,厉胜男又像他的影子一样,突然在阳光之下显露出来,叫他懊悔也来不及了。谷之华尚未清楚他的往事,怎知他有如此复杂的心情? 金世遗一口气喝了六七碗酒,黯然说道:“你不去也罢,也许我会另约别的人去。”谷之华道:“探索这种绝世的武功之秘,岂可随便约人?你是怕那个海岛当真有什么怪异的物事么?”心中正在百般考虑,刚刚得了一个主意,只待金世遗再邀约她,她便可能答应各乘一舟,结伴同行。但见金世遗的神色似是苦恼之极,低下头又喝了一大碗酒,说道:“我并不怕那神秘的海岛,我是怕,怕……”谷之华道:“怕什么?”金世遗突然冲口说道:“我是怕我自己。”这话奇怪之极,谷之华笑道:“你是和我打什么禅机吗?” 金世遗端起大碗,道声:“喝酒!”骨嘟嘟的叉将一碗白乾喝尽,谷之华笑道:“我不是早说过我不喝么?”看了金世遗一眼,柔声又道:“你也少喝点吧!”金世遗但觉满怀郁闷,难以排遣,故意将宋人辛弃疾的一首戒酒词改了几宇,高声唱道:“杯汝前来,老子今朝,放荡形骸!甚长年抱渴,咽如焦釜,于今喜醉,气似奔雷!慢说刘伶,古今达者,醉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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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妨死便埋!……” 谷之华道:“大哥,你醉了!”金世遗道:“酒逢知己千林少,这几斤白乾何醉得了我?店小二,再打三斤!”谷之华道:“金大哥,听我的话,别喝了吧!”金世遗醉眼蒙胧,抬起头来,正好大路那边有一行人过来,金世遗一眼望去,心头一跳:“这两个人不就是锺展和武定球?”看清楚了果然是他们,金世遗忽地拍案而起,哈哈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原来你这两个小子就在这儿!谷姑娘,你等等我,我回来再喝!”谷之华忙道:“金大哥,你不可闹事!”金世遗道:“我要问这两个小子一桩事情,你别管我,我决不会胡闹便是!” 原来武锺二人也是到邙山参加盛会来的,和他同行的那三个人,一个叫卢道磷,一个叫林笙,是邙山派曹仁父和路民瞻的弟子,刚才程浩点名之时,同曹锦儿报告,说是有两个同门通知要来,而因事尚未来的便是他们。还有一人则是少林派的俗家弟子,名叫丘元甲,是少林监寺百拙上人的高足。武锺二人在路上遇见他们,得知今日是独臂神尼逝世约五十过年,想起师门的交情,便与他们同来参加盛会。这一行人正自谈得高兴,猛听得一声喝道:“你这两个小子给我站住!”武定球抬头一看,陡然间见到金世遗拦在路中,这一惊非同小可,锺展比较镇定,急忙拔剑出鞘,沉声喝道:“这条路又不是你的,你为何不让我们过去?”金世遗笑道:“你这两个小子苦头还没有吃够么?在我面前居然还敢拿刀动剑?来,来,来!我问你们一桩事情,说清楚了就让你们过去。” 武定球惊魂稍定,恃着人多,大怒骂道:“邙山之下,岂容得你横行霸道?你让不让开?”他郑重说出“邙山之下”这四个字,实是意欲挑起同行的公愤,那两个邙山派弟子果然大为不平,但他们不知金世遗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他与武、锺之间有什么过节,姑且退过一旁,暂时忍住,听清楚了再说。 金世遗大笑道:“邙山之下又待如何?我有事情问你,你敢不说,我打断你的两条腿,叫你爬上邙山。”路民瞻的弟子林笙忍不住,说道:“阁下,你是那条线上的朋友?有什么话要问,请说便是,何必如此凶横?”金世遗双眼一翻,道:“我的名宇,你还是不知道为妙。我有事情问他们,谁叫他们不说,便先骂我横行霸道?你先编派我的不是,我便真个预道,看你又待如何?” 金世遗说话之时,口沫横飞,酒气奸人,林笙退后一步,心道:“这敢情是喝醉了,前来胡闹。”便道:“锺大哥。你且听他要问什么?在这邙山脚下,小弟忝为地主,断不会袖手旁观,令你们有所麻烦便是。” 锺展较为沉着,急忙用眼色止住武定球,上前问道:“金先生有何事见教?”他在唐晓澜门下受过多年的薰陶,而且念及在孟家庄恶战之时,金世遗曾暗助过他,故此说话很是客气。金世遗道:“吒,你比这个姓武的小子懂事一些,我就问你,李沁梅呢?她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不与你同来?”钟展道:“嗯,原来你是要问我师妹吗?她,她:…:”金世遗道:“她怎么样?”锺展道:“我,我不知道。”金世遗道:“看你的样子还比较老实,却在我的面前装假!沁梅她在孟家庄脱险之后,不是到新安镇找你们吗?难道没有见着?”心想:“若不是锺展说假话,那就是厉胜男说假话了。”大闹孟家庄之后,厉胜男曾用李沁悔的名义,骗金世遗到太行山的金鹞峰顶相会,金世遗质问她时,她才说出李沁梅是她故意引开,指引她去与师兄相会的,故此金世遗一见锺展与武定球,忍不住要向他们追问。 厉胜男倒没有说假话,李沁梅得到她的指引,果然找到了武、锺二人,锺展本来要将金世遗的消息告诉她的,是武定球恨金世遗不过,故意

造消息,说是金世遗已被孟神通的“修罗阴煞功”所伤,看情形旦夕不保,只怕早已死了。武定球是想断绝了李沁梅的希望,想她回转天山,李沁悔信以为真,伤心之极,但她得不到确实的消息,却怎也不肯死心,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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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了一程,金世遗见谷之华闷闷不乐,笑道:“不在邙山派内,又有什么关系?我若是你,我还不高兴认这个师姐呢!”谷之华道:“曹师姐虽然气迫人,却也算是个正派的大侠,你刚才对她太过份了。”金世遗笑道:“我就是因为瞧不过她那股气焰,特地为你出一口气的。你有没有留心她刚才的窘态?”口讲指划,描述曹锦儿的尴尬情状,想逗谷之华发笑,谷之华仍是没精打采,郁郁寡欢。 金世遗再劝解道:“你今日战胜了灭法和尚,保住了邙山派的声誉,一众同门,除了曹锦儿之外,谁不感激你?你虽然被曹锦儿逐出门墙,情形却与叛师被逐的大不相同,谁敢因此看轻了你!”谷之华叹口气道:“以后除了春秋二祭,我是再不能陪伴我的师父了。我答应给师父守三年坟墓,还未守满呢。”金世遗笑道:“你只要心中有你的师父,学她生前的模样,在江湖上行侠仗义,那岂不胜于守在她的墓旁?” 谷之华如有所思,走了一程,又叹口气道:“话是这样说,可惜我听不到师父的教诲了。”歇了一歇,忽地问道:“我听翼师兄说,你们前日大闹孟家庄,你,你有与孟、孟神通交手么?”孟神通是她本门的仇敌,又是她的生父,她既不忍随众称他做“大魔头”,又不愿意称他做父亲,故此只有直呼其名。金世遗道:“交过手了,以他的武功而论,只恐你们邙山派长幼三代同门,全都拥上,也未必是他的对手!”谷之华面色惨白,原来她想到异日邙山派大举寻仇之时,少不免有人死在孟神通之手,那时她帮不帮同门亲自去与父亲为敌呢?她仰首望天,欲哭无泪,恨只恨她生作孟神通的女儿。 金世遗何尝不知道她伤心的结所在,只是不便触及,见她一直郁郁不欢,再也忍耐不住,忽地紧握她的双手,大声说道:“你是你,他是他,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莲出污泥,仍是花之君子,枉你是吕四娘的弟子,连这点道理也不懂么?”谷之华颤声道:“旁人将怎么说?”金世遗大笑道:“做人但求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理得旁人说什么?我被人称为毒手疯丐,把我当作无恶不作的魔头,但我自问并没杀过好人,也没有做过大奸大恶之事,我便仍然我行我素,根本就不理会别人是看轻我还是看重我。我被人认为魔头也毫不在乎,何况你仅仅是魔头的女儿?你以前曾劝过我,愿我做一个初生的婴儿,好吧,我今天就将这番话劝你,你只当你的父母早已死了,在你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何物孟神通与你毫无关系!”这话说得非常彻底,除了金世遗也没有人说得出来。谷之华泪下如雨,但心中却比以前好过得多了。 金世遗一口气把这番话说了出来,好像这些话在他的心头已经积压了许久许久,突然间便似滚滚山洪,倾泻而下,声音越说越大,越说越快,显见他的心情也是非常激动,说完之后,两人不自觉的更靠近起来。但听得他的回声兀自在山谷之中回旋震汤,久久未绝。 谷之华心中忽然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想道:“人人都说金世遗不近人情,看来那些人根本就没有懂得他。谁想得到他貌似玩世不恭,对人却是这样的真诚亲切!” 金世遗微微一笑,说道:“我平生嬉笑怒骂,只有今日说的是正经话儿。”金世遗心中也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连他自己也惊诧自己为什么对谷之华的事情这样激动。 谷之华低声说道:“是么?那你平生竟没有一个谈得来的朋友么?”金世遗的脑海中泛出了李沁梅的影子,想了一想,说道:“可以说没有一个像你这样的朋友。其他我所认识的人,要嘛就是讨厌我,当我是怪物;要嘛就是可怜我,当我是个没人照顾的孩子。”他心目中将他当作“可怜的孩子”的人,也包括冰山天女在内。 谷之华道:“可是有一个你未认识的人,她既不讨厌你,也不可怜你,而是把你当作一块璞玉,虽然行为怪异,却是可以琢磨成器的。”金世遗睁大了眼睛,问道:“有这样的人么?是谁?”谷之华道:“是我的师父。”金世遗微笑道:“不对,我虽然未见过吕四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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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了一程,金世遗见谷之华闷闷不乐,笑道:“不在邙山派内,又有什么关系?我若是你,我还不高兴认这个师姐呢!”谷之华道:“曹师姐虽然气迫人,却也算是个正派的大侠,你刚才对她太过份了。”金世遗笑道:“我就是因为瞧不过她那股气焰,特地为你出一口气的。你有没有留心她刚才的窘态?”口讲指划,描述曹锦儿的尴尬情状,想逗谷之华发笑,谷之华仍是没精打采,郁郁寡欢。 金世遗再劝解道:“你今日战胜了灭法和尚,保住了邙山派的声誉,一众同门,除了曹锦儿之外,谁不感激你?你虽然被曹锦儿逐出门墙,情形却与叛师被逐的大不相同,谁敢因此看轻了你!”谷之华叹口气道:“以后除了春秋二祭,我是再不能陪伴我的师父了。我答应给师父守三年坟墓,还未守满呢。”金世遗笑道:“你只要心中有你的师父,学她生前的模样,在江湖上行侠仗义,那岂不胜于守在她的墓旁?” 谷之华如有所思,走了一程,又叹口气道:“话是这样说,可惜我听不到师父的教诲了。”歇了一歇,忽地问道:“我听翼师兄说,你们前日大闹孟家庄,你,你有与孟、孟神通交手么?”孟神通是她本门的仇敌,又是她的生父,她既不忍随众称他做“大魔头”,又不愿意称他做父亲,故此只有直呼其名。金世遗道:“交过手了,以他的武功而论,只恐你们邙山派长幼三代同门,全都拥上,也未必是他的对手!”谷之华面色惨白,原来她想到异日邙山派大举寻仇之时,少不免有人死在孟神通之手,那时她帮不帮同门亲自去与父亲为敌呢?她仰首望天,欲哭无泪,恨只恨她生作孟神通的女儿。 金世遗何尝不知道她伤心的结所在,只是不便触及,见她一直郁郁不欢,再也忍耐不住,忽地紧握她的双手,大声说道:“你是你,他是他,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莲出污泥,仍是花之君子,枉你是吕四娘的弟子,连这点道理也不懂么?”谷之华颤声道:“旁人将怎么说?”金世遗大笑道:“做人但求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理得旁人说什么?我被人称为毒手疯丐,把我当作无恶不作的魔头,但我自问并没杀过好人,也没有做过大奸大恶之事,我便仍然我行我素,根本就不理会别人是看轻我还是看重我。我被人认为魔头也毫不在乎,何况你仅仅是魔头的女儿?你以前曾劝过我,愿我做一个初生的婴儿,好吧,我今天就将这番话劝你,你只当你的父母早已死了,在你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何物孟神通与你毫无关系!”这话说得非常彻底,除了金世遗也没有人说得出来。谷之华泪下如雨,但心中却比以前好过得多了。 金世遗一口气把这番话说了出来,好像这些话在他的心头已经积压了许久许久,突然间便似滚滚山洪,倾泻而下,声音越说越大,越说越快,显见他的心情也是非常激动,说完之后,两人不自觉的更靠近起来。但听得他的回声兀自在山谷之中回旋震汤,久久未绝。 谷之华心中忽然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想道:“人人都说金世遗不近人情,看来那些人根本就没有懂得他。谁想得到他貌似玩世不恭,对人却是这样的真诚亲切!” 金世遗微微一笑,说道:“我平生嬉笑怒骂,只有今日说的是正经话儿。”金世遗心中也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连他自己也惊诧自己为什么对谷之华的事情这样激动。 谷之华低声说道:“是么?那你平生竟没有一个谈得来的朋友么?”金世遗的脑海中泛出了李沁梅的影子,想了一想,说道:“可以说没有一个像你这样的朋友。其他我所认识的人,要嘛就是讨厌我,当我是怪物;要嘛就是可怜我,当我是个没人照顾的孩子。”他心目中将他当作“可怜的孩子”的人,也包括冰山天女在内。 谷之华道:“可是有一个你未认识的人,她既不讨厌你,也不可怜你,而是把你当作一块璞玉,虽然行为怪异,却是可以琢磨成器的。”金世遗睁大了眼睛,问道:“有这样的人么?是谁?”谷之华道:“是我的师父。”金世遗微笑道:“不对,我虽然未见过吕四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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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踪迹了?”谷之华道:“不错,我一直在暗中跟踪你们二人,你们都因为要对忖强敌,没有留意到我。后来藏灵上人已死,他所藏的画图和那本海客日记,已由江南交给了你,我就不再多管了。” 金世遗笑道:“你当时未肯把秘密详细的告诉我,大约还未很相信我这个人,想假以时日,察看我的心性如何,若然果是好人,这才肯说出来吧?”谷之华笑道:“你说对了一半,另一半呢,我猜想你会到邙山来给我师父上坟。”金世遗也笑道:“你也只猜到了一半,我上邙山,除了给你师父上坟之外,心中还想见你一面。” 两人目光再度相接,柔情脉脉.秋水盈盈,当真是几番遇合,使成知己。金世遗心中一动,忽道:“谷姑娘,你离开邙山之后,打算到哪儿去?”谷之华道:“随意所之,并无定址。”金世遗道:“你有没有乘风破浪的豪兴?我与你到海上遨游。”谷之华笑道:“你是想与我一同去找寻乔北溟所住过的那个海岛么?”金世遗道:“正是。”谷之华道:“就只你我二人?” 要知谷之华虽然是武林女杰,胸怀坦荡,但想到孤男寡女,同舟出海,到底不便,意欲推辞,是以有此一问。金世遗听到了她这一句话,却有如晴空响了一个霹雳,蓦然间厉胜男的影子又浮现心头。金世遗情怀杂乱,抬头见到前面有座茶亭,默默无言的便走进茶亭。 谷之华颇为奇怪,跟他进了茶亭,笑道:“你怎么不声不响?”金世遗道:“我口渴了,想找点酒喝。” 这种在大路上的茶亭多数兼有酒卖,金世遗一坐下便叫茶亭的小先打三斤白乾,谷之华道:“我不喝酒。”要了一壶香片茶,但见金世遗一碗一碗的倒酒来喝,转眼间便把那三斤白吃喝尽,又叫小再打三斤。这茶亭的小,从未见过酒量这样大的客人,睁大了眼睛说道:“客官,你喝酒喝得真快!” 谷之华心头纳闷,想道:“金世遗是个聪明人,他见我这样问他,料想是听出了我不愿与他一起出海,故此闷闷不乐。呀,你也不替我想想,虽说武林中人,男女之间,不必太拘礼法,但孤男寡女,又岂可以同舟共宿,不避嫌疑?” 岂知金世遗乃是想到了厉胜男与他约会,他早已答应了与厉胜男一同出海,去探索乔北溟的武学秘藏,如何又可以再邀谷之华同去?纵然谷之华不介意,但厉胜男的这一份秘密,却是他答应过决不漏的,可以想像得到,她绝对不会容许自己再带一个陌生的姑娘与她一齐出海。 金世遗虽然素性疏狂,却并不是个莽撞之人。你道他何以未经考虑,刚才又邀约了谷之华? 要知情之为物,奇妙无比.金世遗对谷之华已是暗暗倾心,谈得投机,两难分舍,在深感到对方柔情脉脉之际,纵是天大的事情也会忘掉,哪里还记得厉胜男?可是话一出口,厉胜男又像他的影子一样,突然在阳光之下显露出来,叫他懊悔也来不及了。谷之华尚未清楚他的往事,怎知他有如此复杂的心情? 金世遗一口气喝了六七碗酒,黯然说道:“你不去也罢,也许我会另约别的人去。”谷之华道:“探索这种绝世的武功之秘,岂可随便约人?你是怕那个海岛当真有什么怪异的物事么?”心中正在百般考虑,刚刚得了一个主意,只待金世遗再邀约她,她便可能答应各乘一舟,结伴同行。但见金世遗的神色似是苦恼之极,低下头又喝了一大碗酒,说道:“我并不怕那神秘的海岛,我是怕,怕……”谷之华道:“怕什么?”金世遗突然冲口说道:“我是怕我自己。”这话奇怪之极,谷之华笑道:“你是和我打什么禅机吗?” 金世遗端起大碗,道声:“喝酒!”骨嘟嘟的叉将一碗白乾喝尽,谷之华笑道:“我不是早说过我不喝么?”看了金世遗一眼,柔声又道:“你也少喝点吧!”金世遗但觉满怀郁闷,难以排遣,故意将宋人辛弃疾的一首戒酒词改了几宇,高声唱道:“杯汝前来,老子今朝,放荡形骸!甚长年抱渴,咽如焦釜,于今喜醉,气似奔雷!慢说刘伶,古今达者,醉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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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妨死便埋!……” 谷之华道:“大哥,你醉了!”金世遗道:“酒逢知己千林少,这几斤白乾何醉得了我?店小二,再打三斤!”谷之华道:“金大哥,听我的话,别喝了吧!”金世遗醉眼蒙胧,抬起头来,正好大路那边有一行人过来,金世遗一眼望去,心头一跳:“这两个人不就是锺展和武定球?”看清楚了果然是他们,金世遗忽地拍案而起,哈哈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原来你这两个小子就在这儿!谷姑娘,你等等我,我回来再喝!”谷之华忙道:“金大哥,你不可闹事!”金世遗道:“我要问这两个小子一桩事情,你别管我,我决不会胡闹便是!” 原来武锺二人也是到邙山参加盛会来的,和他同行的那三个人,一个叫卢道磷,一个叫林笙,是邙山派曹仁父和路民瞻的弟子,刚才程浩点名之时,同曹锦儿报告,说是有两个同门通知要来,而因事尚未来的便是他们。还有一人则是少林派的俗家弟子,名叫丘元甲,是少林监寺百拙上人的高足。武锺二人在路上遇见他们,得知今日是独臂神尼逝世约五十过年,想起师门的交情,便与他们同来参加盛会。这一行人正自谈得高兴,猛听得一声喝道:“你这两个小子给我站住!”武定球抬头一看,陡然间见到金世遗拦在路中,这一惊非同小可,锺展比较镇定,急忙拔剑出鞘,沉声喝道:“这条路又不是你的,你为何不让我们过去?”金世遗笑道:“你这两个小子苦头还没有吃够么?在我面前居然还敢拿刀动剑?来,来,来!我问你们一桩事情,说清楚了就让你们过去。” 武定球惊魂稍定,恃着人多,大怒骂道:“邙山之下,岂容得你横行霸道?你让不让开?”他郑重说出“邙山之下”这四个字,实是意欲挑起同行的公愤,那两个邙山派弟子果然大为不平,但他们不知金世遗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他与武、锺之间有什么过节,姑且退过一旁,暂时忍住,听清楚了再说。 金世遗大笑道:“邙山之下又待如何?我有事情问你,你敢不说,我打断你的两条腿,叫你爬上邙山。”路民瞻的弟子林笙忍不住,说道:“阁下,你是那条线上的朋友?有什么话要问,请说便是,何必如此凶横?”金世遗双眼一翻,道:“我的名宇,你还是不知道为妙。我有事情问他们,谁叫他们不说,便先骂我横行霸道?你先编派我的不是,我便真个预道,看你又待如何?” 金世遗说话之时,口沫横飞,酒气奸人,林笙退后一步,心道:“这敢情是喝醉了,前来胡闹。”便道:“锺大哥。你且听他要问什么?在这邙山脚下,小弟忝为地主,断不会袖手旁观,令你们有所麻烦便是。” 锺展较为沉着,急忙用眼色止住武定球,上前问道:“金先生有何事见教?”他在唐晓澜门下受过多年的薰陶,而且念及在孟家庄恶战之时,金世遗曾暗助过他,故此说话很是客气。金世遗道:“吒,你比这个姓武的小子懂事一些,我就问你,李沁梅呢?她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不与你同来?”钟展道:“嗯,原来你是要问我师妹吗?她,她:…:”金世遗道:“她怎么样?”锺展道:“我,我不知道。”金世遗道:“看你的样子还比较老实,却在我的面前装假!沁梅她在孟家庄脱险之后,不是到新安镇找你们吗?难道没有见着?”心想:“若不是锺展说假话,那就是厉胜男说假话了。”大闹孟家庄之后,厉胜男曾用李沁悔的名义,骗金世遗到太行山的金鹞峰顶相会,金世遗质问她时,她才说出李沁梅是她故意引开,指引她去与师兄相会的,故此金世遗一见锺展与武定球,忍不住要向他们追问。 厉胜男倒没有说假话,李沁梅得到她的指引,果然找到了武、锺二人,锺展本来要将金世遗的消息告诉她的,是武定球恨金世遗不过,故意捏造消息,说是金世遗已被孟神通的“修罗阴煞功”所伤,看情形旦夕不保,只怕早已死了。武定球是想断绝了李沁梅的希望,想她回转天山,李沁悔信以为真,伤心之极,但她得不到确实的消息,却怎也不肯死心,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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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了一程,金世遗见谷之华闷闷不乐,笑道:“不在邙山派内,又有什么关系?我若是你,我还不高兴认这个师姐呢!”谷之华道:“曹师姐虽然气迫人,却也算是个正派的大侠,你刚才对她太过份了。”金世遗笑道:“我就是因为瞧不过她那股气焰,特地为你出一口气的。你有没有留心她刚才的窘态?”口讲指划,描述曹锦儿的尴尬情状,想逗谷之华发笑,谷之华仍是没精打采,郁郁寡欢。 金世遗再劝解道:“你今日战胜了灭此看轻了你!”谷之华叹口气道:“以后除了春秋二祭,我是再不能陪伴我的师父了。我答应给师父守三年坟墓,还未守满呢。”金世遗笑道:“你只要心中有你的师父,学她生前的模样,在江湖上行侠仗义,那岂不胜于守在她的墓旁?” 谷之华如有所思,走了一程,又叹口气道:“话是这样说,可惜我听不到师父的教诲了。”歇了一歇,忽地问道:“我听翼师兄说,你们前日大闹孟家庄,你,你有与孟、孟神通交手么?”孟神通是她本门的仇敌,又是她的生父,她既不忍随众称他做“大魔头”,又不愿意称他做父亲,故此只有直呼其名。金世遗道:“交过手了,以他的武功而论,只恐你们邙山派长幼三代同门,全都拥上,也未必是他的对手!”谷之华面色惨白,原来她想到异日邙山派大举寻仇之时,少不免有人死在孟神通之手,那时她帮不帮同门亲自去与父亲为敌呢?她仰首望天,欲哭无泪,恨只恨她生作孟神通的女儿。 金世遗何尝不知道她伤心的结所在,只是不便触及,见她一直郁郁不欢,再也忍耐不住,忽地紧握她的双手,大声说道:“你是你,他是他,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莲出污泥,仍是花之君子,枉你是吕四娘的弟子,连这点道理也不懂么?”谷之华颤声道:“旁人将怎么说?”金世遗大笑道:“做人但求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理得旁人说什么?我被人称为毒手疯丐,把我当作无恶不作的魔头,但我自问并没杀过好人,也没有做过大奸大恶之事,我便仍然我行我素,根本就不理会别人是看轻我还是看重我。我被人认为魔头也毫不在乎,何况你仅仅是魔头的女儿?你以前曾劝过我,愿我做一个初生的婴儿,好吧,我今天就将这番话劝你,你只当你的父母早已死了,在你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何物孟神通与你毫无关系!”这话说得非常彻底,除了金世遗也没有人说得出来。谷之华泪下如雨,但心中却比以前好过得多了。 金世遗一口气把这番话说了出来,好像这些话在他的心头已经积压了许久许久,突然间便似滚滚山洪,倾泻而下,声音越说越大,越说越快,显见他的心情也是非常激动,说完之后,两人不自觉的更靠近起来。但听得他的回声兀自在山谷之中回旋震汤,久久未绝。 谷之华心中忽然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想道:“人人都说金世遗不近人情,看来那些人根本就没有懂得他。谁想得到他貌似玩世不恭,对人却是这样的真诚亲切!” 金世遗微微一笑,说道:“我平生嬉笑怒骂,只有今日说的是正经话儿。”金世遗心中也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连他自己也惊诧自己为什么对谷之华的事情这样激动。 谷之华低声说道:“是么?那你平生竟没有一个谈得来的朋友么?”金世遗的脑海中泛出了李沁梅的影子,想了一想,说道:“可以说没有一个像你这样的朋友。其他我所认识的人,要嘛就是讨厌我,当我是怪物;要嘛就是可怜我,当我是个没人照顾的孩子。”他心目中将他当作“可怜的孩子”的人,也包括冰山天女在内。 谷之华道:“可是有一个你未认识的人,她既不讨厌你,也不可怜你,而是把你当作一块璞玉,虽然行为怪异,却是可以琢磨成器的。”金世遗睁大了眼睛,问道:“有这样的人么?是谁?”谷之华道:“是我的师父。”金世遗微笑道:“不对,我虽然未见过吕四娘,但我早已从我师父的口中认识她了。尤其在今大之后,我更觉得你的师父是一个很熟悉、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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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留意到我。后来藏灵上人已死,他所藏的画图和那本海客日记,已由江南交给了你,我就不再多管了。” 金世遗笑道:“你当时未肯把秘密详细的告诉我,大约还未很相信我这个人,想假以时日,察看我的心性如何,若然果是好人,这才肯说出来吧?”谷之华笑道:“你说对了一半,另一半呢,我猜想你会到邙山来给我师父上坟。”金世遗也笑道:“你也只猜到了一半,我上邙山,除了给你师父上坟之外,心中还想见你一面。” 两人目光再度相接,柔情脉脉.秋水盈盈,当真是几番遇合,使成知己。金世遗心中一动,忽道:“谷姑娘,你离开邙山之后,打算到哪儿去?”谷之华道:“随意所之,并无定址。”金世遗道:“你有没有乘风破浪的豪兴?我与你到海上遨游。”谷之华笑道:“你是想与我一同去找寻乔北溟所住过的那个海岛么?”金世遗道:“正是。”谷之华道:“就只你我二人?” 要知谷之华虽然是武林女杰,胸怀坦荡,但想到孤男寡女,同舟出海,到底不便,意欲推辞,是以有此一问。金世遗听到了她这一句话,却有如晴空响了一个霹雳,蓦然间厉胜男的影子又浮现心头。金世遗情怀杂乱,抬头见到前面有座茶亭,默默无言的便走进茶亭。 谷之华颇为奇怪,跟他进了茶亭,笑道:“你怎么不声不响?”金世遗道:“我口渴了,想找点酒喝。” 这种在大路上的茶亭多数兼有酒卖,金世遗一坐下便叫茶亭的小先打三斤白乾,谷之华道:“我不喝酒。”要了一壶香片茶,但见金世遗一碗一碗的倒酒来喝,转眼间便把那三斤白吃喝尽,又叫小再打三斤。这茶亭的小,从未见过酒量这样大的客人,睁大了眼睛说道:“客官,你喝酒喝得真快!” 谷之华心头纳闷,想道:“金世遗是个聪明人,他见我这样问他,料想是听出了我不愿与他一起出海,故此闷闷不乐。呀,你也不替我想想,虽说武林中人,男女之间,不必太拘礼法,但孤男寡女,又岂可以同舟共宿,不避嫌疑?” 岂知金世遗乃是想到了厉胜男与他约会,他早已答应了与厉胜男一同出海,去探索乔北溟的武学秘藏,如何又可以再邀谷之华同去?纵然谷之华不介意,但厉胜男的这一份秘密,却是他答应过决不漏的,可以想像得到,她绝对不会容许自己再带一个陌生的姑娘与她一齐出海。 金世遗虽然素性疏狂,却并不是个莽撞之人。你道他何以未经考虑,刚才又邀约了谷之华? 要知情之为物,奇妙无比.金世遗对谷之华已是暗暗倾心,谈得投机,两难分舍,在深感到对方柔情脉脉之际,纵是天大的事情也会忘掉,哪里还记得厉胜男?可是话一出口,厉胜男又像他的影子一样,突然在阳光之下显露出来,叫他懊悔也来不及了。谷之华尚未清楚他的往事,怎知他有如此复杂的心情? 金世遗一口气喝了六七碗酒,黯然说道:“你不去也罢,也许我会另约别的人去。”谷之华道:“探索这种绝世的武功之秘,岂可随便约人?你是怕那个海岛当真有什么怪异的物事么?”心中正在百般考虑,刚刚得了一个主意,只待金世遗再邀约她,她便可能答应各乘一舟,结伴同行。但见金世遗的神色似是苦恼之极,低下头又喝了一大碗酒,说道:“我并不怕那神秘的海岛,我是怕,怕……”谷之华道:“怕什么?”金世遗突然冲口说道:“我是怕我自己。”这话奇怪之极,谷之华笑道:“你是和我打什么禅机吗?” 金世遗端起大碗,道声:“喝酒!”骨嘟嘟的叉将一碗白乾喝尽,谷之华笑道:“我不是早说过我不喝么?”看了金世遗一眼,柔声又道:“你也少喝点吧!”金世遗但觉满怀郁闷,难以排遣,故意将宋人辛弃疾的一首戒酒词改了几宇,高声唱道:“杯汝前来,老子今朝,放荡形骸!甚长年抱渴,咽如焦釜,于今喜醉,气似奔雷!慢说刘伶,古今达者,醉后何妨死便埋!……” 谷之华道:“大哥,你醉了!”金世遗道:“酒逢知己千林少,这几斤白乾何醉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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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店小二,再打三斤!”谷之华道:“金大哥,听我的话,别喝了吧!”金世遗醉眼蒙胧,抬起头来,正好大路那边有一行人过来,金世遗一眼望去,心头一跳:“这两个人不就是锺展和武定球?”看清楚了果然是他们,金世遗忽地拍案而起,哈哈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原来你这两个小子就在这儿!谷姑娘,你等等我,我回来再喝!”谷之华忙道:“金大哥,你不可闹事!”金世遗道:“我要问这两个小子一桩事情,你别管我,我决不会胡闹便是!” 原来武锺二人也是到邙山参加盛会来的,和他同行的那三个人,一个叫卢道磷,一个叫林笙,是邙山派曹仁父和路民瞻的弟子,刚才程浩点名之时,同曹锦儿报告,说是有两个同门通知要来,而因事尚未来的便是他们。还有一人则是少林派的俗家弟子,名叫丘元甲,是少林监寺百拙上人的高足。武锺二人在路上遇见他们,得知今日是独臂神尼逝世约五十过年,想起师门的交情,便与他们同来参加盛会。这一行人正自谈得高兴,猛听得一声喝道:“你这两个小子给我站住!”武定球抬头一看,陡然间见到金世遗拦在路中,这一惊非同小可,锺展比较镇定,急忙拔剑出鞘,沉声喝道:“这条路又不是你的,你为何不让我们过去?”金世遗笑道:“你这两个小子苦头还没有吃够么?在我面前居然还敢拿刀动剑?来,来,来!我问你们一桩事情,说清楚了就让你们过去。” 武定球惊魂稍定,恃着人多,大怒骂道:“邙山之下,岂容得你横行霸道?你让不让开?”他郑重说出“邙山之下”这四个字,实是意欲挑起同行的公愤,那两个邙山派弟子果然大为不平,但他们不知金世遗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他与武、锺之间有什么过节,姑且退过一旁,暂时忍住,听清楚了再说。 金世遗大笑道:“邙山之下又待如何?我有事情问你,你敢不说,我打断你的两条腿,叫你爬上邙山。”路民瞻的弟子林笙忍不住,说道:“阁下,你是那条线上的朋友?有什么话要问,请说便是,何必如此凶横?”金世遗双眼一翻,道:“我的名宇,你还是不知道为妙。我有事情问他们,谁叫他们不说,便先骂我横行霸道?你先编派我的不是,我便真个预道,看你又待如何?” 金世遗说话之时,口沫横飞,酒气奸人,林笙退后一步,心道:“这敢情是喝醉了,前来胡闹。”便道:“锺大哥。你且听他要问什么?在这邙山脚下,小弟忝为地主,断不会袖手旁观,令你们有所麻烦便是。” 锺展较为沉着,急忙用眼色止住武定球,上前问道:“金先生有何事见教?”他在唐晓澜门下受过多年的薰陶,而且念及在孟家庄恶战之时,金世遗曾暗助过他,故此说话很是客气。金世遗道:“吒,你比这个姓武的小子懂事一些,我就问你,李沁梅呢?她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不与你同来?”钟展道:“嗯,原来你是要问我师妹吗?她,她:…:”金世遗道:“她怎么样?”锺展道:“我,我不知道。”金世遗道:“看你的样子还比较老实,却在我的面前装假!沁梅她在孟家庄脱险之后,不是到新安镇找你们吗?难道没有见着?”心想:“若不是锺展说假话,那就是厉胜男说假话了。”大闹孟家庄之后,厉胜男曾用李沁悔的名义,骗金世遗到太行山的金鹞峰顶相会,金世遗质问她时,她才说出李沁梅是她故意引开,指引她去与师兄相会的,故此金世遗一见锺展与武定球,忍不住要向他们追问。 厉胜男倒没有说假话,李沁梅得到她的指引,果然找到了武、锺二人,锺展本来要将金世遗的消息告诉她的,是武定球恨金世遗不过,故意捏造消息,说是金世遗已被孟神通的“修罗阴煞功”所伤,看情形旦夕不保,只怕早已死了。武定球是想断绝了李沁梅的希望,想她回转天山,李沁悔信以为真,伤心之极,但她得不到确实的消息,却怎也不肯死心,反而立即离开了师兄,又去追查金世遗的下落,锺展劝她不转,追又追不上她,事后唯有将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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