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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鱼儿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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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忘峰世间最远的道路,通向昆仑山。天下最冷的冰晶,凝于昆仑山。这远而冷的方外之域,西王母的居所,绵亘千里,雄立诸峰,内中有一,名坐忘。隐居着他。神仙独钟之地,逍遥若仙之人。昆仑的傲镇西极,巍峨高耸,一如他的叱咤风云,名动江湖;昆仑的神秘缥缈,霞蔚云蒸,一如他的风神朗毅,潇洒无滞。一身或素白或玄黑的袍子,一声孤高冷傲的清啸,一个亦正亦邪的传奇。坐忘峰,这西鄙群山中的异数,景致如画,温婉如春。有精致的雅舍,茂密的竹林,淙淙的山溪,茗香琴韵,晨风清露,曲水流觞,江南好梦一般伴着他,淡看光明顶上云诡波谲,旁观江湖之中腥风血雨。这样的生命与背景,一切的时间与空间,在遇到那个如晨曦中芙蕖般灿烂的女子时,一得一失之间,全盘颠覆。得与失,偶然而倏忽,甚至有几分荒唐,荒唐的恍如一梦,醒了,却是真真切切的痛。那颗原本对世间万物永作白眼不屑一顾的心,突然间被牵动了,似乎被什么拴住一般,活生生鲜红红地从腔子里面跃出来,不顾一切地扑向那清丽若芙蕖的伊人,随她任意东西,直至一起晶莹地破碎于蝴蝶谷的凄凄长草,再也不肯回到坐忘峰,不会填进他的胸膛里去。留给他的,只有滴血的空荡,撕裂之痛,一遍遍的发作,永无休止。娇艳的晨露消褪,太阳从竹隙里射进光来,微风轻轻摆动修长的竹叶,颗颗晨露闪烁着晶亮的光,滴下来。这坐忘峰的景致,似乎从来没有什么变化,十年前,二十年前,都是一样的风轻云淡,只是除了一样——冷,阳光没有了温度,青青竹叶没有了活力,那晨露反着的寒光,比倚天的剑芒更甚,直切到骨头里。一袭黑袍的人儿,伴着曦光,施施然从林外走进来,晨风牵动袍角,黑纱轻扬,湛然若神。挺拔的身影,从容的脚步,潇洒而骄傲,十年,二十年,似乎从未变过,除了背影中的孤独和萧索,无尽的孤独和逼人的萧索,就从着身躯里弥漫出来,随着一步步,逸到背后,散一路,在生命的每一点,在背景的每一个角落,都刻下绝望的痕迹,抹不掉,洗不净。林里渐渐有曲子传出来,比清婉的洞箫更哀怨,比凄厉的铁铮更酸楚,比呜咽的胡笳更缠绵,似清清的水,慢慢地涨满,慢慢地溢出,慢慢地流淌,没有左冲右突,没有挣扎洄旋,更没有跌宕咆哮,就那么一点点地洇湿整片竹林,平静无波的,却包含了写不尽说不完的凄美。是他,斜倚着碧绿的冰凉的修竹,轻轻吹动唇边薄如蝉翼的竹叶。俊朗的脸上不辨悲喜,眉心深深的皱纹却刻着多少次的伤痛。他迷离的目光,怅恍的投向远处,那里可有一池如镜,可有初阳宿雨,水面上清圆荷叶,初绽的芙蕖在晨风中轻轻笑着……幽幽的调子声音不大,却绕过茂密的修竹,刺透浅浅的日光,远远传了开去,拖着湿湿的绯色印记,渐行渐远,凝成霰粒,散成烟云,飘漾在冰冷的坐忘峰。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柔情佳期不再,鹊桥归路已断,或许,这神谕之地的昆仑,注定只有遥远和寒冷,只有化不开的冰和无尽的伤痛,压着他,一生。还好,他们的故事,名叫——不悔。
2007年03月11日 14点03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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