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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遇见周嘉舫,是那一年“蔷薇”来袭的时候。
“蔷薇”是七月末一场台风的名字,不知道是谁取的,那么温柔而美好,鼻息间似乎还能闻到脉脉的柔软花香,可其实它是一场不大不小的灾难。
夏凉音的爷爷在半个月前从阁楼楼梯上跌了下来,摔伤了腰和腿,已经在医院住了两个星期。夏凉音每天放学后都必须匆匆的赶回家做饭,然后抱着温热的饭盒,坐公交车去给他送饭。
风雨无阻。即使“蔷薇”来了也一样。
夏凉音已经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家里只剩下她和爷爷的。似乎从她有记忆起,就没有见过爸爸妈妈,无论发生什么事情,看到的总是爷爷。
2012年08月13日 18点08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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摔倒了扶她起来的是爷爷;做噩梦了拍着她的背安抚她的是爷爷;买糖果给她吃的是爷爷;给她扎小辫子的是爷爷;开家长会的是爷爷;做饭给她吃的是爷爷;问她零钱够不够用的是爷爷……
爷爷爷爷爷爷。全部全部,都是爷爷。
夏凉音穿了条白色的棉布裙子,廉价的塑料细带凉鞋,把用油布包了好几层的保温饭盒抱在怀里,然后撑一把折了一根伞骨的黑色雨伞出门。
弓着身体顶着风走到公交车站的时候,裙子的下摆已经完全被打湿,紧紧地贴在夏凉音的腿上,潮湿阴冷的的感觉非常难受。
台风把梧桐树吹得发了疯一样狂抖,像是披头散发的疯妇。绿色的枝条不停抽打着阴沉的天空,硕大的叶子大批大批掉下来,落到了地上仍被追赶着跑出好远才被雨水粘在地上不再动。
到处都是掉下来的梧桐叶子和白色的塑料袋,整个世界好像都乱糟糟的
2012年08月13日 18点08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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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十四路公交车没有停开,不然夏凉音就得抱着饭盒走上半个小时以上——先不论能否在这样的鬼天气打到车,她口袋里根本就没有多余的钱打车。十四路是老式的铁皮车公交,没有空调,窗户开得很大,车子启动的时候所有的窗户都会抖动。
车上的椅子都是湿的,夏凉音费了很大的劲才把车窗关上。
周嘉舫是在夏凉音之后上车的。浑身湿漉漉的,看起来很狼狈。戴一顶黑色的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不过露出来的鼻子嘴巴和下巴的部分,还是可以看出是一个非常白皙和英俊的少年。
他走到夏凉音身后的位置坐下——那里因为是死角而稍微干燥一点。看到夏凉音从包包里拿出纸巾擦着脸上的雨水,很自然的拍拍她的肩膀说:“同学,给我张纸巾吧。”
夏凉音扭过头去看着那个微微扬着下巴,终于从帽檐下露出一双星眸来的男生,愣愣的递过去一张干净的纸巾。
刚抽出来的纸巾也些潮
2012年08月13日 18点08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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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有些东西真的是命中注定,当时并未留意,可是夏凉音后来回想起看到周嘉舫的第一眼时,才想起那一瞬间,她的胸口忽然涌起一股奇怪的凉薄之感。像嘴巴里含着一颗薄荷糖,微微的丝丝凉意,穿透身体骨血涌到心里,然后从心脏的最深处,与灼热的血液奇妙的合为一体。
像是有人在她胸口,用指甲轻轻划了一道。
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没有多余的交谈。
十四路开至行程的一半时,车身忽然猛烈晃动了一下,夏凉音坐的正上方车顶发出巨大的碰撞声。
条件反射性的缩成一团,反应过来的时候,忽然发现还有一个人伏在她的上方,呈现保护的姿势。
是周嘉舫
2012年08月13日 18点08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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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旁边的梧桐被吹断了枝桠,落在了公车顶上。司机骂骂咧咧地下车,咒骂着这个鬼天气。
夏凉音仰着苍白的脸望着她上方的周嘉舫。周嘉舫似乎有些尴尬,慢慢站直身体,坐回自己的位置去。
公车的顶部有个被砸出来的下凹的形状。这样的场景显得有点诡异。
夏凉音扭过头去,下巴搁在椅背上,望着周嘉舫问:“为什么?”
只有三个字,可是她相信他明白她在问什么。
周嘉舫皱皱眉头,把帽檐抬高一点说:“不知道。”
2012年08月13日 18点08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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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窗外那束枝桠倒下来的一瞬间,自己不是条件反射般缩成一团,而是下意识扑上去护在夏凉音的上方。
是因为当时已经估算出,那枝条砸下来的位置刚好是在她的正上方吗?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无法依照常理解释的。例如埃及金字塔,例如UFO,例如明明没演技没长相却依然红得发紫的大明星,例如满口龅牙却依然女人缘不断的下岗中年男人,例如我在危险的时刻忘记自己而扑上去保护你……
还例如,关于我爱你这件事。
夏凉音下车前,第一次主动问了男生的名字。周嘉舫笑了一下,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说:“周嘉舫。嘉奖的嘉,一叶扁舟的舟,方圆的方,合起来的那个‘舫’。”
2012年08月13日 18点08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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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凉音念了一遍,然后站起身准备下车。想了想,又回过头来问:“我们还有机会见面吗?”
周嘉舫愣了愣,然后犹豫地说:“夏凉音,我们,其实同校……”
他居然知道她的名字。
他还知道他们是同校的。
是以前见过吗?
夏凉音迟疑地搜寻脑海中仅有的几张有印象的同学的脸,可是实在找不到一张与眼前的脸重合。
歉意地笑了笑,然后撑着折了一根伞骨的黑雨伞顶着风下车
2012年08月13日 18点08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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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永远有一股让人不舒服的味道。夏凉音每次走进医院,都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皮肤上爆出一个又一个鸡皮疙瘩,然后连绵着蔓延遍全身。
爷爷面向着墙内侧在睡觉,也不知是真的在睡还是在装睡。这半个月来,夏凉音每次来,他都是这样。
夏凉音把保温饭盒放在床头,把病床和床头小柜子上零散的小物整理了一下,然后搬把椅子到窗边,望着窗外的台风天发了一场很长很长的呆。
零散的回忆和纷乱的画面,尖叫和挣扎,手腕上的乌青和膝盖上的擦痕,断裂的指甲,院子里素白的花朵和湛蓝的天空,周嘉舫亮如星眸的眼神和洁白手指……
夏凉音闭了闭眼睛,好像有微凉的液体划过脸颊。
待她转过身去,保温饭盒已经被打开,饭吃掉了一大半,菜都吃完了。
爷爷依然保持面墙而睡的状态。
给他倒了杯热水放在床头的柜子上,然后夏凉音提着饭盒走出了病房
2012年08月13日 18点08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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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走廊总是特别的潮湿阴暗,像一条没有尽头的涌道,穿堂而过的风像会穿透皮肤般冷到人心里去。
台风天的雨水洗淡了云朵,栀子花的香气弥漫了庭院。那一年的夏天在回忆里充满了潮湿的水汽和挥散不去的氤氲花香。
夏凉音每天七点起床,坐一小时的公交车去城市另一头给一个上小学二年级的男生做家庭辅导,一个星期四天,每次八十块钱,这样就差不多能赚够一个月的生活费了。
回家的时候通常是黄昏了,坐在一摇一晃的公车上,总是昏昏欲睡,或者望着窗外长长的发呆
2012年08月13日 18点08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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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台风天后,夏凉音又看到过周嘉舫几次。有时候是从书店出来,有时候是在CD店的门口,还有的时候,是在炸臭豆腐的路边摊边——反正总在十四路公车站牌附近。他的活动区域,似乎就在那块。
周嘉舫是个漂亮的男孩子,没有戴帽子的时候,露出整张干净英俊的脸,微笑的时候好像全世界的阳光都落在了他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阴影。从他的穿着和言行举止看,家境和家教都极好。
是和夏凉音截然不同的人呢。
或许从外表看起来差不多,同样有着年轻和洁净的笑容,但夏凉音知道,他们的内心有着天壤之别。
2012年08月13日 18点08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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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开学。
高二新学年,重新分的班级——不过对夏凉音来说其实没什么两样,因为原来的同学她也没认识几个。
在同学眼里,她是孤僻怪异的女生,沉默寡言,神色寡淡,脸色苍白,总是低着头在看书,语文和数学都极好,可是化学却莫名其妙地很烂。
开学典礼上,夏凉音如往常那般站在队伍里发呆,忽然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回过头去,耀目的阳光穿透她的瞳仁,让她有瞬间的失明。
是周嘉舫。
穿着洁白校衫的周嘉舫,在阳光下笑得很干净,眼神像山泉一样清澈。
2012年08月13日 18点08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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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纸,这样是没用的……再多的字也只有一 经验……不过、精神可嘉!
2012年08月13日 23点08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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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static/emoticons/u6cea.png)
我才知道
2012年08月14日 03点08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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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能明白,那一天,当惊慌失措的夏凉音睁开眼睛看到周嘉舫苍白的脸孔时,心里所受到的震动。
她一直是长在墙角的一小块青苔,无人为她驻足,无人给过她温热的眼神,无人在她的生命里留下温暖的痕迹,无人给过她毫无保留的爱。所有只要有人对夏凉音善意地笑一笑,南极之巅的寒冰也会因此而融化。
所有人都觉得她奇怪,却不知道其实她只是一个缺爱的小女孩。
起了风,吹乱了夏凉音耳边细碎的发。她抚住头发回过头,对着周嘉舫忽然嫣然一笑。
2012年08月14日 03点08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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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嘉舫似乎特别留意夏凉音,总是能够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有时候是作业写到一半找不到橡皮时放在手边的半块橡皮,有时候是肚子疼得浑身发冷时递过来的半杯温热的水,有时候是回家时恰好顺路,带她一程。
那是夏凉音第一次坐男生的单车后座。当周嘉舫有点腼腆的站在她面前邀请她的时候,他身后的一群男生吹着口哨起哄——人人都以为夏凉音会拒绝,等着看周嘉舫出糗。
结果在他们惊讶的目光中,夏凉音安静地跳上周嘉舫的单车后座。
“走吧。”
周嘉舫愣了愣才慌乱的用力踩脚踏板,因他自己也以为会被夏凉音拒绝。
可是她去允了他。
从两旁种满高大胡杨树的斜坡上冲下来,十月末的阳光依然明亮而洁净。圆圆的光斑从夏凉音的额头飞快的滑过去。迎面而来的风吹鼓了她的秋季制服。
2012年08月14日 03点08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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