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vel 7
我坐在这里,陪伴我的是身边的青石板,和青石板上古老的月光。
我在这里看过日升月落,看过云卷云舒,看过潮涨潮落,看过悲欢离合。我将目光等成一汪止水,我将青丝等成三千白霜。我知道我要等,等一个拥抱,等一句承诺:
“我与你,上天入地,人世黄泉,永远,不离不弃。”
可是,我在等谁呢?我抚摸着青石板,却蓦地开始恐慌。我是知道的,这青石板的前世曾是一块石碑,可那上面的铭文,却早已在荏苒之间风化埋葬。
这已经是漫长的岁月里,最后一个帮我记住答案的东西了。
眼前的桃花醉酒似的盛开,绯成一片,在月光的映衬下煞是夺目。我笑笑,或许在早些年,我还是喜欢在这绯成一片的桃花中舞蹈。可现在,我宁愿坐在这里,远远地看着我好像真的很喜欢的桃花。
我怕了。
我怕现实无情地提醒我,我已经,碰不到那个华丽的世界。
是的,我为了那句承诺,徘徊了,太久太久。
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少年,白肤淡唇,墨黑的发,绯红的衣,远远地站在桃花纷纷飞舞的地方,出神地望着月亮。那神情我分明是熟悉的,焦灼的,孤寂的,却掩盖不了他热切地期盼。忽然又变成了一片温暖的海,弓弦铮铮,战鼓阵阵,那个俊秀的少年长成了孤傲的美人,还是白肤淡唇,散了墨黑的发,乱了绯红的衣,手执利剑,在千帆烬处和乐而舞,那决绝的狠辣,分明是亡灵的超度。在一片凯旋声中,舞的高亢。而我不用看也知道,他的眼神所透出的,是最为清澈的绝望。
他回眸,对我微笑。我回以微笑,默默努力着把他的身姿映在脑海。
——我已经忘了我要等待的是谁,我不想再失去曾经的自己。
空气中弥散了浓烈的香,分明让我觉得温暖。香味的尽头传来清冽的笛,在这孤寂的墓前异常的和谐。我听到自己小心翼翼的和着曲轻唱:“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和谐的仿佛还是昨天。
直到我被一双手臂结实的揽住。熟悉而温暖的怀抱,熟悉而温暖的香味——在我的时代,通常被用来…招魂的占城奇楠香。我一直记得,他的味道,一直没有变过的味道。
他来了。我却没来由的开始害怕。这些年的等待有了结局,我却没来由的想要逃开。
——我已什么都不记得,又如何面对一片空白的昨天?
他逆着光,我看不到他的神情。我听到他说“我找到你了…我说过,上天入地,人世黄泉,永远,不离不弃…很抱歉,我让你等了这么久…”
我知道我绽放了最美的笑容,我知道此时我才有勇气睁开眼睛凝视他英俊却有些许陌生的容颜,我听到自己说:“从未想过可以再见…”
他笑了,“若没这时光荏苒,韶光不复,起点和终点的重合,也便是永恒…”
“可是…”我却推开了他,“对不起,我忘记了我是谁…对不起…”他一怔,随即紧紧抱住了我,“没关系,有我记得就好,你是周瑜,字公瑾,三国时期东吴大都督…”“那么,你呢?”“我是孙策,我是…一个一直一直很爱你的人…”
足矣。
原来,当等待勇敢地穿越了漫漫长夜,来到了结局的身边,我还是可以庆幸,时过境迁之后,我还是这个故事的主角,带着洗不尽的沧桑。从今以后,再也不用怕了,一个人的,长夜未央。
“我与你,上天入地,人世黄泉,永远,不离不弃…”我听到他重复,带着时光的翩跹。傻瓜,其实这句话,还有下半句的:
“我与你,海枯石烂,地老天荒,永世,一路相随。”
—————The end—————
2012年08月05日 03点08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