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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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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静静地斜依在桥边,等待着那碗孟婆汤。有些事情已经记不清楚了,从何而来?到哪里去?一切似乎都是那么模模糊糊的。仿佛努力在想?又仿佛什么都想不起来。看着孟婆颤颤嗦嗦的身影,不禁有些可怜她,匆忙迎了上去。她盯着我,若有所思地问:“你又来了?”“来了。”我微笑着,看了看她身后背的竹篓,接着又问了句,“认得我?”“认得。”孟婆轻轻叹息了一声,“年年都来,讨一碗孟婆汤。”我不由地有些困窘,搓着手傻笑,“我不记得了。每年都会忘掉一些事……”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仿佛很是失礼,于是连忙道歉,“真是不好意思,每次都麻烦你,可是却连你的模样也记不得。”孟婆木然地回过身,放下身上的背篓,“我是孟婆。见过我的人自然都是要忘的。”心里忽然对孟婆产生了一丝怜悯,仿佛不幸的不是我,而是她。竟莫名其妙地慌张起来。孟婆好似全无察觉,皲皱枯朽的手颤巍巍地从背篓上揭起木碗,“今年来得这样早,是不是想起什么了?”“没有……仿佛想起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想不起,堆在脑子里,闹哄哄的,好像要炸开似的——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找了多少郎中,都不起效。好在有高人开了这方子,指了这门道,说是可保一年的平安……倒不知,原来我年年都来的……”孟婆的嘴角似乎流露出一抹悲凄的冷笑,缓缓地把木碗盛满了,递给我:“既想不起,就喝了吧。”我捧着碗,盯着她,想从她脸上读出什么来。她枯萎的脸,仿佛百年老树,干涩、木然,毫无生机。先前那一抹冷笑,竟仿佛隔年的露水,一丝影子也没再落下。孟婆终归是孟婆,见惯了人情百态、生离死别,见惯了嘻笑怒骂、悲凄不舍,也见惯了那一瞬的超脱和冷漠。只冷冷的一碗孟婆汤,要了多少人一生的悲喜。她见得多了,自也麻木了。端着那碗孟婆汤,似乎竟没有那一仰头的勇气。不由地又抬起眼望着孟婆。“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告诉我,我想不起来的究竟是什么?”我忽然不知哪来的狐疑,把我的脸,恶狠狠地逼到孟婆面前。“我是孟婆,只管递出这碗孟婆汤,别的什么也不知。”孟婆只是自顾自地盖上那篓子。“你不告诉我实情,我就不喝!”我忽然暴怒了,仿佛自己被什么人欺骗了似的,“你们合谋骗我,你们原是认识的!你们骗我喝这碗孟婆汤。”“没有人骗你。那本是你自愿的。”孟婆抬起头,望着我,那眼睛仿佛在一瞬间便老了一千年,“你当初自誓要忘掉一切,哪怕再难再苦。是你自己忘不掉,所以一年一年地来这里讨孟婆汤。”“我自誓?忘掉什么?我不记得!我没发过这样的誓。”一股狂躁忽然涌上心头,到底是什么?我要忘掉什么?我曾经记得什么?不!不是这样的!我没发过这样的誓!我要忘掉什么,何必需要这孟婆汤?我忽然把木碗摔在地上,恶狠狠地大喊:“我究竟想忘掉什么!你告诉我!”孟婆汤泼洒了一地,洇湿了一大片泥土。木碗孤零零地滚出去好远,有气无力地打了几个转,倒在地上。“你的誓言,自然你是记不得的。要叛的,总是要忘的。忘不掉的,总是叛不掉的。”孟婆没有捡木碗,只是缓缓地背上竹篓,缓缓地起身,缓缓地走过桥去,越走越远。“你还会来找我的,下次记得还我的碗。”她留下孤零零的我,看也不看一眼。我追不过桥,也拦不住她,只能扒着栏杆冲她喊:“我究竟——要忘掉什么……”她的影子消失了,只留下隔岸的回音,“我究竟——要忘掉什么……”原作者:whws 该作者改写自:水镜门生 的《忘不了》
2007年01月25日 09点01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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