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大概是棋手在下棋的时候,不小心掉在棋盘上的棋子,只是一个不可能收回的错误,于是为了挽回大局,只好让我成为多余的那一个。
这么想想,心口那一直不断的绵绵细痛又加剧了几分。
那次到访之后,每隔几个月朱染就会来拜访一次,我们渐渐地倒是成了朋友。只是,我们自始至终没有谈及我是如何出现在巫谢族。
在巫谢族的第三年冬天,我忽然开始吐血。族长亲自来给我看病,弄来了一大堆味道难闻的草药,还给我举行什么巫祝仪式,围着我又唱又跳的,折腾了一个溜够。我看着他们忧心忡忡的样子,却觉得好笑,我自己都没怎么急,他们却已经急成这样了。
冬天过去后,春天时病情却更严重了。心痛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有时候一宿一宿地睡不着觉。为了转移注意力,我开始往墙上画画,我发现当我画得专注的时候,就忘记疼痛的感觉了,好像整个人都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连这具身体都不存在了一样。
吐血的次数越来越多,睡觉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我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病。巫谢族的长老说那是心煎之症,大概是忧思一直郁结在心口憋出的病,说得跟忧郁症一样。可是我可一点都不忧郁,该吃吃该喝喝,没事儿跟小屁孩儿们闹,哪像个忧郁症患者的样子。
不过,我想,大概我真的等不到天狗食月了。
奇怪的是,我没有什么害怕或悲伤的感觉。我想我老爹在那边应该也会有我姑姑他们一家照顾,估计比我亲自照顾还要靠谱。而这边的世界,更是已经完好无缺,没有需要我的地方了。
我想,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的话,连一片树叶都不会受到影响。这个世界和那个世界都会继续日升月落,年复一年。
偶尔我也会畅想,小皇帝在看到银杏树的时候,会不会想起我系在树上的那个篮筐。这个时候我就会拿出小皇帝送我的那块出世玉佩,仔细地抚摸着上面飞翔的大雁。我不知道这块出世玉佩是杜谦给他的,还是先皇给他的,但他愿意把这两块中的任何一块给我,想来也算是对我那么用力地喜欢他的肯定了吧?
其实,他对我,也算不薄了。
与朱染最后一次相见的时候,我已经站不起来了。当时天气晴好,我正坐在屋子外面的躺椅上晒太阳。
他静静地出现在我身边,带着他的二胡。
“我听说你病了。”他说。
我冲他笑笑,张开嘴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他看着我的眼光充满悲伤,我看到我倒影在他寒眸中的影像,苍白而枯槁,连嘴唇都没有颜色了,真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他默默坐在我身边,默默地握住了我露在被子外面的手。
“其实,一年前,赵雁书的皇后已经过世了。你如果想,是可以回到他身边的。何必如此折磨自己?”他低声说着。
杜若过世的消息,我自然是听过的。不过奇怪的,我没有生出任何的想法。
所以,我笑着摇了摇头。
“其实,杜若从我在鹿京学习的时候身体就不好,以我了解的赵雁书,他一定是知道杜若命不久矣,才想在他离开人世之前给他一个名分。他并不是有意背叛你。你为了他,忍受了那么多苦楚,为什么要这么轻易放弃呢?如果你想,我可以派使者,送你回去。只要你回去,一定会好起来的。”
这是我认识他后,他说得最长的一段话了吧?我很感激他,但是他不懂,我已经没有力气了。
我已经连回家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是一团太热的火,我已经承受不了了。
现在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我伤害过那么多的人,这是我应当承受的苦果。
我咧嘴,清了清喉咙,看着他说,“我想听采薇。”
他愣了愣,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悠悠地叹了口气,拿出了自己的二胡。
悠扬的乐声中,我恍惚又回到了当年与小皇帝初见的样子。我匍匐在他脚下,一抬头,就看到他那光芒四射的笑颜,从此便成了那笑容的俘虏,永堕轮回,万劫不复。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冥冥中,银杏树又新发了绿叶,我看到他们都在冲我笑着。问枫,向离,欧阳琪,连陌上。他们在银杏树下奔跑,笑得那样好看,那样幸福,宛如四五月的阳光,不再有任何忧伤。
我想,我终于得到宽恕了吧?
···(每次看到这里偶都会忍不住哭起来··太打击人了··偶一直以为是HE的结果确实BE!!!
![[蛋花哭]](/static/emoticons/u86cbu82b1u54ed.png)
赵雁书你个渣攻!!!呜呜呜呜~~还偶眼泪来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