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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二00五年 二十八岁的师烨裳,自私,滥情,人生最大的乐趣似乎就是折磨别人。
二十八岁的汪顾,拜金,崇洋,幸好是个工作狂,否则决养不活自己。
二十六岁的林森柏,睡觉一定要开着窗,即使冷死也不关。
十四岁的华端竹,希望自己能年年全班第一,今后当个好老师。 二00六年 二十九岁的师烨裳失踪半年,长久以来的心愿流落不知所踪。
二十九岁的汪顾美梦成真,但她无法享受。
二十七岁的林森柏买了颗戒指,送给一位妈妈桑。
十五岁的华端竹进了私立学校,认识一个好老师。 二00七年 三十岁的师烨裳陷入心的谜团,但她渐渐学会期盼。
三十岁的汪顾被曾经认为美好的乌托邦困锁,爱情有些变质。
二十八岁的林森柏又买了颗戒指,还是送给同一位妈妈桑。
十六岁的华端竹逐渐了解成人的世界,当然,不仅仅是通过AV。 二00八年 三十一岁的师烨裳会怎样?
三十一岁的汪顾会怎样?
二十九岁的林森柏会怎样?
十七岁的端竹又会怎样?
商战,情战,人生大概就是一场战争,最大的赢家永远是自认为快乐的人。
内容标签:虐恋情深 欢喜冤家 不伦之恋
2012年04月26日 16点04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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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文之前再郑重声明,但凡看过此文的人百分之九十以上都被套牢。作者后妈,她不仅擅长虐角色,更擅长虐观众。绝对是虐死算完的代表人物。偏偏里面的人物角色太完美,让人欲罢不能,欲哭无泪。整篇文看下来姐姐没掉一滴眼泪,但是心里却把上至80下至18的悲伤无奈全尝了个遍。最悲伤的是,这文没有酣畅淋漓,作者给出的背景条件不管是谁都无法把这文写成皆大欢喜,我觉得死倒是最好的结局,相当好了。这文是喜剧,经常让人捧腹大笑,这也是最要命的地方,笑着笑着心里的血便又开始趟个不停。这文没完结,但是看过的人都不着急她完不完结,因为这文是生活,她结束不了,我们也没法接受他会完结,因为害怕那个结果。
2012年04月26日 16点04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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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顾病了,眼看就要撑到礼拜六,她偏在前一天病了。夜里发起高烧,头疼,呕吐,可能是晚饭吃坏了肚子。
凌晨三点的时候,汪顾又趴在马桶上,力图清空胃里的黄水。
大笨钟咣咣咣三声响,汪顾洗了把脸,眯着迷水的近视眼摸到梳妆镜旁的话机,习惯性拨通了,按下免提键,又将话机摆回贴墙底座,连忙着手去找面巾。
“霍氏内线,请说。”
汪顾撑在洗手池上,看着镜中的熊猫眼,无力道:“麻烦接霍氏国代秘书部,我是汪顾。”
五年前,她还在埋怨自己到底是脑袋脱线还是眼睛脱窗,居然选了家有国际业务的零售代理公司来奉献热血青春。二十四小时在线制度,那是一种多么摧残女人美貌的工作。早两年,负责出口业务时,她几乎每夜都睡在公司里,只有星期天能回家躺上大床盖着被子梦个天昏地暗…现在,她转为负责境内代理业务,却庆幸起这种二十四小时在线制度予以自己的方便来——换个别的公司,哪儿有人半夜三更听你请假?
电话接通,“汪主管,您好,我是赵琳珊。”由于熬夜而亢奋的声音。
“琳珊啊,麻烦你转告人事,”汪顾又想吐,脑袋是昏沉的,四肢是乏力的,职业腔是必须端起的,“我明天告假一天,可能是食物中毒了,吴总要是找我,让他电话或者OUTLOOK,别又发NOTES,收不到的,就这样。”崇洋媚外如汪顾,也觉得说中文时夹杂英文不是什么好习惯,但又实在找不到这两种软件的中文名,总不能告诉秘书处的小姑娘,什么“出去看”,或者“莲花笔记”之类连她自己都听不懂的译名,所以…只好“就这样”。
去年,吴总经理,吴老先生,吴大电脑盲,一个春节假期都在公司值班。
他还以为平时用的办公平台LOTUS
NOTES可以像往常一样将各种信息准确地传递到各位员工屏幕上,便兴致勃勃、直截了当、不闻不问地群发了整整七天,流量高达三兆,且均需即时处理的公务文档到相关负责人邮箱里,害得大年初七一上班,整个公司管理层绞毛线般乱作一堆,其后三天,所有对外业务陷入瘫痪,损失订单总额六百多万。
到现在汪顾也不能理解,吴穹怎么能那么聪明地把内网办公软件自顾当成他最熟悉,也是唯一熟悉的摩托罗拉中文传呼机?
他、他、他…汪顾关闭显示器和无线光鼠的电源,躺回床上,长叹一声:穿越来的…
叹完,她又再次虚弱地跪倒在周公翠绿翠绿的战袍下。
这一觉,感谢关二爷保佑,她终于睡踏实了,直到阳光透过嫩绿色的窗帘接缝,将一绺麻花辫粗细的光线送到她眼皮上,她的梦境才由在水泥森林中被哥斯拉追赶,瞬间转变为误闯阿拉伯酋长存放宝藏的金库。就在她兴奋地张开双臂,准备拥抱那一盘子南非粉钻的时候,电脑音箱开始进入“您收到一封新邮件”的叫春期。
阿司匹林在哪里,咪唑安定在哪里,喇叭丸在哪里?
汪顾飞快地扯起鹅绒被盖住脑袋,窝入枕头,一头长发被她搦得超级赛亚人一样竖在头顶。
让这样的情况持续三分钟后,她的小宇宙爆发了:“还让不让人活啊,我是病人啊,我请了病假啊,不付工资的啊!!!”
揭被而起,光脚踩上地毯,她冲到电脑前,抓了前夜数在药盒里的药片,发泄似地端起长颈水杯,咕咕嘟嘟一饮而尽。头还是疼,呕吐感却没有了,高烧退下去,冷汗流出来,一身真丝睡衣黏黏呼呼贴在背后,难受到她再也无法忍受。
汪顾转脸看到玻璃隔墙的浴室里那个广告里说管用祖孙十八代的A.O.SMITH热水器显示水温六十度整,水位满格,立刻双臂交叉成纽,揪住裙摆边沿,元气十足抡个满圆,豪放地把自己扒光在空调吹出的寒风中。
来吧,汪顾,让我把你烫成白煮大虾,晚上包海鲜馅饺子吃,如果我有空的话。
这么想着,她一步三摇地走进浴室,拧开星状花洒,两秒后,嗷地又跳进前夜放满热水,还没来得及用,就被呕吐感拉去关照马桶,现在水已全凉的浴缸中。
2012年04月26日 16点04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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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的温度噌一下窜起,她边喃喃说着“原来三温暖不是人人受得起的”边在体温由三十九度升为四十一度的过程中昏迷过去。
汪顾,就是这么彪悍的人,彪悍到她哪天真就这样死了,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偏偏某路神仙深深爱彪悍的人,甚至连自己的独生女也赐给他们,叫一切相信它的,不至灭亡,反得永生。
在她昏迷八十五分钟后,有位闪耀着圣母光辉的女子,将她从浴缸中捞海带一样捞了出来,烤鳗鱼一样摊到床上,蒸馒头一样捂进被子里,并从那标志着汪顾又朝小资产阶级目标迈进一步的伊莱克斯对开门冰箱中取出一瓶十六度的德国冰酒,先在她额头铺了会儿,回了回温,看冷热差不多,便摸起她床头的开瓶器,将水木塞嘭一声拉开,走到她的厨房里,一眼从挂架上一堆价值不菲的红酒杯中挑出那只,唯一的,连汪顾自己都舍不得用的法国利多窄口郁金香杯,倒了个满杯,喝可乐似地牛饮一气。
如果汪顾醒着,让她冒着当杀人犯的危险把床头灯丢出去砸那圣母都是有理论依据的推论。她无数次自称拜金又小气,绝对不是用来自我解嘲的,她是真的拜金又小气。那瓶酒花了她两百六,那杯子花了她一千六,那人居然理所当然地端着酒和酒杯从厨房晃出来,堂而皇之地把酒杯和酒瓶子就那么杵在三天没吸尘的地毯上,依一杯诶宰矮一义一一杯。不杀她行么?你说,那种人还有活着的价值么?
可惜,汪顾睡着,或者说正不省人事地昏迷着,唇齿扣得死紧,连圣母想往她嘴里填塞一些药片都做不到,更别提站起来丢台灯杀人。
热气又涌起来,汪顾朦胧中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直扑艳阳的火凤凰,含糊念完“阿瞬”,正准备用自己的青铜圣衣和健美肌肉去迎接命中注定的灭亡时,有个声音在她耳边,哄小孩般轻轻道:“人间大炮…”
她突然发现,自己其实是只瘦骨嶙峋正趴在炮口等着变炮灰的翼龙。
“李医生,我这里有个病人,高烧,”圣母将头靠在她胸前听了听,牵起她的手,“肺部无螺音,心跳一百一,请您到…”
汪顾烧得昏沉,恍然听别人说自己家的地址说得精溜,一时又梦到自己被两个英俊男警草押着关进警局,罪名:相貌扭曲,破坏社会和谐。
后来,她便彻底暗无天日了,连梦也做不成。
差一点烧出肺炎的汪顾完全清醒时已是星期天中午。
八十多平方的大开间里清净得很,只有一台老掉牙的555笨座钟在滴答滴答响。
她睁开眼,意识到情况不对,立刻撇头去看墙上的电子钟。日期牌最后一项最后一格,是日,不是一,陡然跳快的心渐渐平复,还好还好,没被又扣一天工资。汪顾刚想缩回被窝,不小心,瞄到地毯上的蓝色酒瓶和放在心头宝贝着的酒杯,揉揉脑袋,实在想不起自己是什么时候来了瘾喝掉的那瓶虽说不贵,却难买的酒。
“算了算了,喝掉就…”她揉完脑袋,手便自然地垂到额头上,稍微看了看,本来由于睡得太多产生混沌的大脑顿时清醒,“这是什么?!”
一块乌青赫然出现在她瓷白的手背上,不不不,不是一块,是两块,只是连片了而已。
她猛坐起来,鹅绒被柔滑的边沿顺着脖子滑下,赤裸身躯在海水般的日光里荡漾,荡漾。
疼!她一摸腰下,右侧臀肌上有个鸡蛋大小的鼓包抵着硬梆梆的养颈枕,此刻正疼得恰到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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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李奶奶,”端竹笑着致谢,牵着李大妈的手摇晃,本来就是瓜子脸,一笑,瘦削的下巴愈发显尖,“这些年多亏了李奶奶和小王叔叔…”
“又来了,又来了,总说这些客套话做什么?小孩子家家的,”李大妈抚着端竹的脑袋,打断她的话,不着意摸到一根涩涩的橡皮筋,“用这种皮筋扎头发疼呀,竹儿。”
早在十几年前就没人用这种橡皮筋扎头发了,如今通常只用它捆钞票。端竹刚想说没事的,一次扯下十几二十根头发来不算什么,书上说人每天新生五十多根呢,李大妈瞧她那眉眼弯起来,就知道她要放什么屁了,曲起食指在她直挺纤薄的鼻梁上勾一下,“你先去上学,晚上我给你拿几根好些的来,别又说不要,”李大妈佯作生气,插起腰,瞪着眼,“我家那些都是捆毛线团剩下的,留着也没人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就生了几个小子,我一老太婆,你看,用得着么?”李大妈撩动自己花白的短发,学着海飞丝广告里梁朝伟的造型,逗得端竹笑到咳,“去吧,别迟到了,鸡蛋趁热吃。”
端竹又道一遍谢,握着鸡蛋,朝李大妈挥挥手,迈开步子朝前走。
临出巷口,看见几个一色西装革履的人,知道又是地产商来和居民代表谈拆迁补偿的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外婆的房子,无论补多少,她都不会愿意动迁的,因为这个,前天还与地产商闹了一回。
因为心情不好,这一路,端竹走得挺慢,到学校时,离早读开始还有半个多小时。
同桌是个自称豪门小姐,其实只是韩剧看多了,以至于大脑发育不甚健全的造作女生,人还没来。端竹晓得她若是闻到水煮鸡蛋的味道,肯定又要叽歪半天,于是端竹干脆走出教室,站在走廊上的垃圾桶旁剥鸡蛋。
“华端竹,你还是那么早。”高大帅甩着书包斜倚着廊柱耍帅道,幸好人如其名,不然也不知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端竹扭头看了他一眼,半个鸡蛋还鼓囊在腮帮子里,“班长也挺早。”说完,她便又低下头去,接着往嘴里塞手中剩下的那半个鸡蛋。高大帅,她边嚼边想,要是自己哪天忘记写作业,又怕班长告诉老师,倒是可以把抽屉里那几封他写给她的肉麻情书当作威胁。不过…也不好,端竹的同桌李妍美,原名李美,因为韩剧实在看太多,硬要父母给自己往户口本的名字中加了个妍字,总之,现在她叫李妍美,嗯,同桌李妍美疯狂地爱慕着这位高大帅——端竹在想起这条桥时,又认为不能因为几道作业题就破坏了本就不太和谐的同桌关系。
“华端竹,”高大帅不知怎么长的,才初二,就已海拔一百八十二厘米,站在端竹身边,像堵墙,“让我养你吧。”
端竹正好一口蛋黄卡在喉咙里,噎住了,等好容易面红耳赤地挣扎着把鸡蛋吞下去,想哈哈大笑的冲动早无踪影。
“班长,我是穷,但还没穷到需要你养的地步,”端竹两手对拍,想弄掉沾在指尖的碎蛋壳,偏有几块死活要粘着,只好用指甲去抠,“李妍美喜欢你的,你去养她。”
提曹操曹操到,李妍美摇曳着她那条被修成金鱼尾状的校服裙从楼梯间方向走过来了。高大帅鼻腔中嗤地一声往外喷气,下定义般诋毁道:“脑残。”声音不大也不小,李妍美听不见,端竹却听得真真的,她可以指天发誓她绝不认为高大帅的这种做法正确,她也可以指天发誓她现在捂着嘴实在是因为忍不住笑了。
李妍美看端竹笑,高大帅也跟着笑,便以为自己是能够为众人带来快乐与幸福的天使,不由得意起来,她这一得意可不得了,某种奇妙而自认高贵的语言流水般从她嘟着的嘴里溢出来,听得旁人一愣一愣的,偏她还着意卖弄,将肥厚丰满的嘴唇噘得半天高去拖那七扭八歪的哟字音,“阿尼阿塞哟~”
端竹没怎么看过电视,搞不清李妍美说的是什么,高大帅却晓得那些个纠结的发音组合起来代表着啥。男孩子,特别是处在这个阶段的男孩子行起事来,要多张扬有多张扬,他一下扶住墙壁捂着肚子,夸张地大笑不止,笑得迟钝如李妍美,也看出了苗头不对。
叮——
刺耳的上课铃打响,娱乐节目结束,端竹跨进教室时,用了个中文高级词汇来形容自己脑海中认为的今日状态:“按部就班”的一天还要继续继续,再继续。
她没想到,她正在经历的,曾经以为的,料想还要继续的“按部就班”,即将止步,再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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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子口堵了好些车,长长一列,整整齐齐,少说有十几辆,全是黑色,四轮,车身锃光瓦亮,看起来比路上的的士长一些,但也长不了多少,每个轮子上都有标志,几辆是一块没色的饼被平分成三块,几辆是一块蓝白色的饼被平分成四块,几辆是饼里画了个大于或小于号,一辆是个盾牌上画着马——端竹对车没概念,统一将它们称做轿车,这个答案虽然得不到高分,至少能保证不倒扣。放学回家就看见这种壮观景象,端竹本来应该高兴的,毕竟这条堪称贫民窟的小巷子,除了有人结婚时会出现那么热闹的景象外,平时基本处于或鸡鸣狗吠,或寂静无声的状态。但这段时间,因为征地的事,屡有这样强大的豪车阵容“热力”登场,那些车子好像都不怕费油,人走车留不熄火,尾气突突冒,热气滚滚来,熏得过路者头昏脑胀,烤得流火六月里的细长巷子像个刚捅完锅炉的煤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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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竹嫌烦,脚步不停,从那些车子间穿行而过,不留神,身后吱啦一声响,她还没回过神来,单薄的肩已被个瘦高的叔叔
捏
住。
“对不起,您不能走,”黑衣的叔叔很有礼貌,嘴里的牙很白,褐红墨镜后的眼睛当然不会让她看见,但她的肩确实被捏疼了,“您划花了车。”
端竹一愣,连忙转头,回身去看,没想,这一转,又是吱啦一声。
等她看清原来是上完美工课后插在书包侧格的剪刀从兜底破洞中探出尖锐的锋口划伤了一辆黑色的车子扁长车头的油漆时,那把剪刀已经在她惊讶的视线中径自绘出了纷繁乱目的花纹,当然,画纸就是那辆黑车的前盖。
很好,很好…
端竹觉得腿有点软,一下又想起去年小王叔叔说他的单车笼头划花人家一辆豪车侧门,赔了四百多块的事情,冷汗顿时浸透的确良布料的校服衬衫。
“我…”她既说不出“我赔给你”这种吹牛的话,也说不出“谁让你停这里,划了活该,我还没让你赔我剪刀呢”那种反咬一口的话,巷口不是禁停区,平时满满当当全是自行车和三轮车,于是她支支吾吾地没了下文。
就在她咬着下唇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车子后座的蓝灰色玻璃窗无声降下,一只纤长白皙的手伸出来,在侧门上轻轻拍了拍,黑衣叔叔立刻放开她,朝那儿走去,等他再走回来时,笑着朝端竹做了个放行的动作,“抱歉占用了您的宝贵时间,您可以走了。”
端竹没听见车里的人究竟说了什么,黑衣叔叔居然就那么轻易地放过了自己,但她明白此地不宜久留,脚底抹油赶紧溜才是上策,于是她低声吱唔着谢谢,微弓了平日里挺得板直的腰身,离开危险区域,直往自家门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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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说着,她露出一个居心叵测的笑容,“我做饭给你吃。”
端竹看那笑容看得呆了,蒙头蒙脑地听有人要给自己送钱,还要给自己做饭吃,心里就是对源通地产有一百个不满意,也难以拒绝,不由放手,任那板门开向两边。李大妈本以为她会考虑好久,岂料她还挺干脆,心里想着“竹儿果然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孩子”,赶紧替端竹将林森柏让进屋里。
“竹儿家东西没多少,很清净,床你就不用买了,”李大妈领着林森柏参观一眼就能看尽的破败屋堂,手指那张铺着凉席的老榆木大床,“这值钱的古董床睡你两个瘦瘦的女孩子富富有余,橱子…橱子只有一个,改天我把我家那个简易衣柜给你们送来,凑合用……”
怎么也是当过房东的人,关注重点全是民生民计,坏的说成好的,好的说成更好的,有的漫天夸,缺的张口来,说完,她也忘了皮筋的事,叮嘱两人早点睡觉,掩上门就走了。
端竹对应付客人这码子事,不若李大妈有研究,和往常一般亲热地隔着窗向李大妈道了晚安,一回头看见安静坐在陈旧圈椅里的林森柏,登时浑身不自在。
“水,你要吗?”她坐回书桌,其实只是张折叠矮桌前,怯怯抬眼问,实则完全不晓得该怎么面对眼前那笑得像狐狸精一样危险的女子。
人,随便长长就算了,长成那样做什么?端竹握着笔,腹诽万千。就算要认真长,她这长得也未免太…端竹搜肠刮肚地找形容词,最后决定用太...靡颜腻理了吧?
因为正在做物理作业,她想起没有参照物就不能定论状态这个浅显易懂的道理,于是赶紧找。
自己?自己长什么样来着?因为太久没照镜子,她已经忘了。
李奶奶?不行不行,没礼貌。
高大帅?神经病,对方是女孩子。
李妍美?啊…李妍美……李妍美倒是不错的。拿李妍美作参照,对比林森柏状态如下:厚唇、薄唇,眯缝眼、桃花眼,蒜头鼻、鹰钩鼻,吊浓眉、挑细眉,大饼脸、巴掌脸……
总听街坊说,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现在看来,这句话竟是比牛顿
第一定律
还真的真理。
都是炎黄子孙,怎么就能差那么多呢?端竹对生物课的授课内容产生了强烈不满,突然想起今天上历史课时,李妍美说的一句话——我觉得我的祖先肯定是大寒冥国人,因为我长得很像金泰熙,你说呢?
端竹,豁然开朗,咬着笔杆点了点头。不知道金泰熙是谁不要紧,不知道大寒冥国是什么鬼东西也不要紧,只要知道李妍美有可能是大寒冥国人就够了。
“别客气,你先把作业做好吧。”不知何时,林森柏已走到她背后,双臂一撑,黑影便罩住了她矮小的身体。林森柏取了另一支笔,在一张不知哪儿来的便签纸上写好两个的公式,递到她面前,“你那样做有些绕弯,费时间,费笔油,费电,于是费钱。”
端竹吃惊地抬起头来看林森柏,视线却被流水般的长发遮住。
这道题,她刚在小王叔叔给的废报纸上算了一半,林森柏怎么可能看出她打算怎么做?虽然她接下来的确会用绕弯的方法来解,但,但,但这人也太不可思议了吧?莫非……
林森柏将脸侧垂下的柔顺发丝撩到耳后,看着她,笑道:“我以前当过物理老师的。”
端竹猛提起十二分警惕,深切地明白了一个颠扑不破的道理:做地产的都黑,你心里想什么,人家琢磨得比你还透,三句话就能套住你。
收留这个租客是个错误——此命题正确几率高达百分之八十五。
“吃西瓜吗?”林森柏眯着眼问端竹,但不等端竹回答,她便已起身离去,提起圈椅旁蒙灰地板上的旅行包,将它嘭然架上端竹书桌,“我在巷口买的,不知道甜不甜。”
端竹很穷,但端竹也不至于穷到像某些外国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一家人饭后用牙签来插那一小块西瓜吃。每年夏天,她总能从李奶奶那儿得到或多或少的几瓣好瓜,总的来说,平均每星期都有一次饱口福的机会。
“我得先写完作业。”端竹冷脸答,眼睛却盯着林森柏的旅行袋。
李妍美说富人都用像耐克和阿迪达斯这样的牌子,她说像她自己,用的就是耐克,英文叫NIKE,标志是个大勾,而林森柏用的棕色长方形旅行包上只有五个叫人看不清楚的字母,灯光太暗,端竹用力看也只看清了开头是P,最后是A。
林森柏不是富人。端竹观察之后得到的结论。
既然都是穷人,还买什么西瓜呢,听说西瓜最近涨价了。
端竹做完作业时,西瓜被林森柏从旅行袋中掏出来,可端竹以为那是一个离长成还很远很远的小冬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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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中国北方,和江南华南一样水深火热。冬天的气息,除了在冰箱里,没留一点存货。霍氏总部的大楼和霍氏国代的大楼相邻,四块白天也亮着橙黄银白两色霓虹的大招牌,两块在楼顶,两块在骑楼,相当恶俗,叫人看着就想流汗。
汪顾讨厌星期一,和每一个上班族一样讨厌星期一,但她已经知足了,想起当年连星期一都谈不上讨厌的日子,还好还好。总之脱离了国际业务,就等于告别了那种给你一堆钱让你没时间花的悲惨年月。汪顾站在电梯前,握拳,明里是在给自己打气,其实是为了捏扁手中的咖啡杯,预备将它和另一只手里的点心纸一起丢进电梯口的垃圾桶。
加油啊,汪顾,再赚点就退休养老了,加油!
汪顾在心里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离那张女子五十岁退休的大红证书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她心心念念只掂挂那张自己一时贪慕虚荣,大笔签下的,令她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是中年身的十年合同。
好吧好吧,霍氏工资还是不错的,这点值得安慰。
想她那些个一起毕业的同学们,就是读完了硕士博士再出来工作现在领的工资也没有她一半多,她呢?省了学费,又赚了一堆钱,买了房,买了车,还有万字头存款,真的很不错了。
公元二零零五年的汪顾,二十八岁,钱论堆算。
“听前台说,今天文小姐要过来。”
“啊?那总裁也会过来吧?”
“是呀!”
等电梯的间隙,秘书处几个小姑娘,叽叽喳喳学起了晨间灰喜鹊的聒噪,声音兴奋得让汪顾轻易想起家里电脑中存着的几封未读邮件,罪恶感又起,她忍不住掏出手机插上耳机翻查邮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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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不是例会日,应该不会有很重要的文件吧…
汪顾刚这样想完没三秒,一封红头邮件便专横地闯入视线,吓得汪顾一身冷汗。电梯门开了,她被拥挤人潮推进内里,夹在转身都难的缝隙里,姿势不变。
“死…”这下死得没渣喂狗。
旁人听她念个死字念得哆哆嗦嗦,都转头看她,基本都明白她说的死字指向何方——昨天总部公布了一项重大人事变动,凡是睡到中午二点以后的高管通通没赶上临时会议,至于那些早上六点就爬起来查邮件的大小BOSS们,哪有可能放过手下小怪,一个电话打过去,小怪们都得揉着眼睛猫出公务闪存,叼着牙刷坐回电脑前整理交接资料,所以,昨天是个比正常工作日还忙的日子,汪顾现在喊死,喊得实在不稀奇。
人群中有人认出低着头张着嘴的她来,很热情地提醒:“汪主管,你快到了哦。”
电梯液晶屏显示二十二楼,汪顾脑中反应出的却是家里那个管用子孙十八代的热水器显示的六十度。
撞撞跌跌又被人群推出门,她仰头深吸一口气,正了正身上笔挺的丝质例装领口,合上风纪扣,憋出职业笑容,边应付同事间的招呼,边用左手去掏挎在右臂弯上的提袋。
赵琳珊等在汪顾办公室门前,耷拉着一双熊猫眼,笑容可掬,虽然没必要,却依旧循着公务礼仪引在汪顾前面。“汪主管,文小姐通知您直接到会议室去。”
“好的,麻烦您了。”汪顾说着废话,照样去摸她的闪存。
说起来,汪顾能无风无浪地一路升职到今日地步,大半归功于她包里那十个八个各式各样的闪存。所有公文,所有资料,一字不拉,通通被她分门别类地同步到各只闪存中,交接资料?小菜一碟,数据在,怕啥;演示文稿?没问题,她能掰着呢,用文本文档里的图表也一样能讲满八小时;叙职报告?不在话下,她的工作一句话就可以搞定:稳定货源,降低成本,开拓上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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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主管,汪主管——
清冷的声音由远及近,像从一个未知的世界里飘来,汪顾猛回神,看见除了文旧颜,几乎全桌人都在用古怪的眼神瞧着自己。
文旧颜饶有兴致地笑望汪顾,托着下巴问:“汪主管,听说您日前病假,现在好些了吗?”
汪顾请病假是件挺不寻常的事,入职多年加上大前天那回也就三次,但汪顾不认为这消息足以震撼到惊动了日理万机的文旧颜,况且在这样一个竞争激烈的大环境中,病假可不是像林妹妹卧床那么优雅的事情,搞不好连年终奖都没了,于是她打起十二分精神,坐直了身子,灿烂笑答:“多谢文小姐关心,食物中毒而已,是我自己的失误耽搁了工作,实在不应该。”
“那汪主管知不知道自己就要升迁了呢?”文旧颜此言一出,立刻引来四下议论,显然不止汪顾,在座除发言人以外,谁都不晓得汪顾要升迁的消息。
可文旧颜似乎很满意这样的效果,笑着站起身来,拍拍手,等会议室内安静下来,她才慢悠悠地扶着桌子边沿道,“昨天的会议,只是介绍大家认识即将入职的师烨裳小姐,现在正式公布调职具体事宜,”她手引长桌之末,一个穿着棕白条纹,西改宽袖唐装的女子便站了起来,“师小姐,大家都见过了,明天起,她将接替吴穹总经理当前职位,主管国际市场业务的汪顾副总经理和主管国内供应业务的姜昕副总经理直接向她负责,霍氏国代内部的调动名额,三日内放开到百分之二十五,请师小姐于本周五前发回总部。”
她话音满落,整好十一点,会议室的门被人轻轻扣响,无需多言,又是总裁在催。
每次只要文小姐来开会,总不会超过两个小时,有时是大人催,有时是小朋友催,反正两小时似乎已是约定俗成的极限,多一分钟都不行。幸好文小姐永远能将听取报告和交代任务的时间拿捏得分毫不差——不迟到,不早退,关键是不拖堂的好同志,汪顾每每此时,由衷称赞,但今天她怎么也赞不出来了,主要还是大脑内存太小,中央处理器功能再强大也无济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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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别就这么走了啊!
我这儿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咋就成了副总经理,还“顺便”负责起国际业务了呢?!
就算连跳两阶,基本工资会涨一倍,奖金会翻三番,可您也得跟我商量一下不是?!谁想回到那个昏天暗地的工作岗位上啊!
汪顾差点朝文旧颜伸出手去,一个能杀人的凶恶眼神瞬间浮现脑海,吓得她打个哆嗦,终究没敢这么干。
好吧好吧,奴才的事奴才们退下殿去自行处理,就不要劳烦有钱有势有人疼的太子妃大人了。汪顾瘪嘴。听说总裁虽贵为二世祖,却是个混黑道的,得罪太子妃,后果很严重…光看总裁那比刀还利的目光就知道。
在汪顾可怜巴巴自我纠结的时候,文旧颜拉开门,不动声色地闪人了,吴穹客套地说几句老牛亦解韶光贵,不待扬鞭自奋蹄之类的话来鼓励在座诸君,也闪人了。会议室中,原本重心在东,现在战线西移,一干由于没吃或少吃了早饭而饥肠辘辘的红男绿女,默契地都将头扭向师烨裳,更有狗腿的已走到她身后打算请她移座上位。
“姜先生,不用客气的,”师烨裳摇头示其婉拒之意,撑肘桌台,两臂贴着桌面微微一扬,宽敞的袖口便平铺在桌面上,“咱们尽快谈完职位合并和调动的事情,午饭还请各位赏脸,尝尝我推荐的南方小菜。”
听完这话,群众纷纷闷声惨叫。
她,她,她请吃饭是假!明摆着要打算饿死劳苦大众!
那厚厚一叠人事资料要读到哪年去?成百人的拢并调迁,就算各级主管之间不存在争议,不为抓住某些骨干分子争破头,不闻不问部属过往业绩,就这么和谐,这么和谐…可那也不是几句话或几十句话能妥善解决的啊!
汪顾摸摸肚子,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早上多吃了一个柏林当拿,现在有那些奶油在肚子里顶着,一会儿讨论部门精英的归属问题时也会更有底气些。
2012年04月26日 16点04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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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氏国代的地下停车场很大,专供高管停放车辆的优停区在同一排,汪顾历来崇洋媚外,对名牌非常敏锐,眼睛也尖得很,瞅见师烨裳车后的标志,汪顾立刻感叹起自己怎么又悲惨地遇见个和文旧颜一样的女人——阿斯顿马丁…师烨裳,你是破财有瘾才会开着这种车招摇过市。
国家给你这个补助那个补贴养大你个奶娃娃,就是要你这么回报社会回报人民的?
钥匙划一下几万块钱就跟你挥手拜拜,哼,改天我划十下。
汪顾边拧方向盘肚子里边骂,只因跟车阿斯顿马丁,连她的C200都掉价了。
师烨裳当然不会知道自己的同事正骂她骂得不亦乐乎,车子七拐八拐晃到用餐地点,迎宾、门童、车童一窝蜂拥上来,等她将同事们送入包厢,再看着车童摆渡完十几辆车,将钥匙一一挂入钥匙柜的时候,刚好晚上十点。
“烨裳。”
师烨裳正打算回包厢,听到有人唤自己便停下脚,“你还没下班?”
一个相貌清丽的女人慵懒而大方地步向师烨裳,高跟鞋缠绕脚踝的系带被故意弄得有点松,所以蹬地声音并不干脆,姣好的身体轮廓被裹在黑灰色职业装里,叫好些定性不佳的人浮想联翩。
“听说你订了四桌十点的晚饭,我怎么能下班?”女人牵起师烨裳的右手,放在自己手心暖着,“头还疼吗?”
师烨裳似乎早就适应了这样的待遇,荣辱不惊地微翘起因双唇太薄而显得有些锋利的嘴角,皱一下眉,闲着的左手拨起挡在眼前的半长发丝,“更疼了。”
“没吃药?”
师烨裳恶趣味地看着对方由闲适渐渐转为焦急的脸色,坏心眼道:“吃了,没用。”女人一下慌了,左顾右盼地牵着师烨裳不知如何是好,就这样过了十几秒,直到师烨裳捂着嘴笑出声来,她才知道自己又第无数次陷入师烨裳的骗局中。
“师烨裳!”要不是考虑到身份和场合,她真应该用鞋跟狠狠在师烨裳那双小羊皮凉拖上碾几下泄愤,“看我出糗很好玩是不是?”
师烨裳抬头看天,再低头时又笑得甜腻,“席之沐,你敢跟我比糗啊?早上是谁把我的裙子丢到花园里被狗咬烂了害我只能穿唐装上班的呀?”
这下女人消停了,本来就没多大气势的清丽面庞上蒸腾起氤氲红雾。
“对…对不起。”
她…她不知道师烨裳喜欢那种西改的宽袖敞领唐装喜欢到满衣帽间都是各色唐装,只有下层的裤柜中稀稀落落地挂着几条牛仔裤和一长一短两条裙子。短裙昨天被穿去开会,洗了,早上她逼师烨裳说爱她,师烨裳不肯,于是她只好用前夜散在更衣架上的长裙威胁她,后果显而易见,裙子被那只叫大熊的苏格兰牧羊犬咬烂,可师烨裳照样没说爱她,等回头再去替师烨裳找替换的裙子时,这才发现“女人的衣橱里永远少一件衣服”。
“没事的,”师烨裳给了她一个无关紧要的淡薄表情,不着痕迹地将右手从她手中抽出,“今晚我要把他们都放倒,替我告诉车童找几个代驾的回来加班,顺便拿几瓶红酒白酒洋酒到里边去,让咪宝手边那些能喝的都过来陪客,公主不够少爷也行,但都去换正装,别妖里鬼气的给我丢人现眼。”她语速很快,信息点一个接一个往外蹦,好在席之沐是酒店管理方面的专业人士,每句话只听开头就知道意思,若换个人来,非听得云缭雾绕不可。
看看表,菜也该上齐了,席之沐叮嘱师烨裳几句,便争分夺秒地投入工作——炒气氛闹场子这种事情,开席超过半小时效果就会差很多,到时人都吃饱了,困晕晕的再怎么费心灌酒亦是白搭,即使勉强喝下去也会很快吐出来,就算醉,也醉得不深。
此时的汪顾,完全不晓得自己将迎来人生之中第一场难受到导致第四次病假的宿醉。
2012年04月26日 16点04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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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发五章,这文杀伤力太大,发的时候我的心情都会降到冰点。闪人
2012年04月26日 16点04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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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林森柏多喝了几杯橙汁,晚上回家时,偷偷把从父亲书桌上猫走的政策指示函件放回原处去,踏踏实实睡了个好觉。适逢第二天是礼拜六,她借口下乡看生病的爷爷,瞒着父亲在村子里逛了一圈,“不留神”就逛到了村长办公室,把昨晚的事情一说,村长立马醒神,从锁着的抽屉里掏出一份相同项目下的协商进程备忘录,颤颤巍巍递到林森柏手里,说这是瞒着村民进行的,问她该怎么办好。林森柏几下翻到关于价格讨论的那页,瞄一眼,说,低,赶紧数数村里有多少棵树,要是少了就全村集资种防风林,快给田上肥,能种些啥就种些啥,总之作物越贵越好,亩产越高越好。
村里疏于耕种的田地要被征用,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村长也知道,他头疼的只是价格上不去,一亩地给那么千把块钱村民们不会同意,可他兜里揣着开发商送的红包,怎么好意思光站在村民这边,问题是最后价格谈不拢,谁也没甜头尝,林森柏抓的空子是他这个小学都没毕业的人想也想不到的,当即决定动员全民大搞绿化,并允诺林森柏只要事儿办成了就分她村管办的一成利,条件是她常来常往通风报信。林森柏说她还没满十六,不能签协议,于是逼村长把开发商送礼的礼单拿了出来,揣进兜里,这事就算两为把柄,两相授了,从那时起,林森柏每逢假期必回家看爷爷,频繁得连父亲都连连赞她长大懂事了。
那年入秋时,林爷爷的病丝毫不见起色,成天躺在床上又是喘又是咳,父亲想把爷爷接到城里来住,又怕母亲不同意,林森柏一反不问家事的态度,力挺父亲,一番道理说得催人泪下,结果母亲不仅同意了将爷爷接回城里住院治疗,还同意拿出积蓄为爷爷盖一栋新房子就算为老人家尽最后一片孝心。
结构简单的四层小楼盖得很快,因为村长号召村里群策群力为老红军搭建最后的安乐窝,仅三个月不到小楼就收了尾。其间老爷子公费医疗倒也没花几个钱,安养了一段时间觉得城里实在闷得慌,说自己要死也得死在故土上,于是林森柏和爸爸妈妈一起将老先生又接回村里。老爷子一辈子也没想过还能住进那么高的楼房,还是在自己的土地上,又听儿子说都是林森柏提议盖的,顿时热泪盈眶,扯着林森柏的手猛道“谁说女子不如男”,临终,泪眼模糊时一笔签了征地协议,再一笔签了遗嘱。
六亩耕地,托由村里管理,每年每亩六千,连租四十年,共一百四十四万;地里莫名其妙长出的树,树径达到补偿标准的共一百二十五棵,每棵一次性赔一千,共十二万五;两亩宅基地共赔十八万,但宅基地上面的建筑,可叫开发商赔了大钱,一是它新,二是它四层楼将两亩宅基地占得满满当当,这一赔,就比造价还高出了百分之三十去,林森柏家掏出的二十六万,回头变三十四万;一年半之后,村里三十几户人总共获利九千二百万,村管办另有二百六十万的管理费,一成二十六万交给林森柏,换回了会令村管办蒙羞的礼单。所以,最后林爸爸为林森柏开设的遗产接受账户上一下存进了二百三十四万五。
林森柏有了钱,开始对自己的年龄挠头。怎么着?没满十八,正经做事的话合同不好签。
想来想去,她在当时刚刚崛起的股市里开了个户,成天逃课盯着交易所里的屏幕看,看着看着,就这么看过了美好的花季雨季,直到她十八岁那年,举国上下正热情期待香港回归时,噩耗传来,那位促成香港回归的中国巨人,与世长辞了。林森柏那年要高考,本来就没什么时间盯市,交易所里泡得够久,人也容易对重大消息敏感,她想,是时候了。五一长假后的一轮股市井喷更加坚定了她离市的决心,两年内积累出的五百七十三万现金一次抽离股市,终于有几个月时间呆在银行里休养生息。可巧,九五九六加小半个九七的那轮牛市在她安下心来复习功课的时候,几日内急转而下,成了凶恶的黑熊,一口吞掉大小股民的梦想,造就跳楼新闻无数,而林森柏却顺利地在二流分数与人民币的保驾护航下进入了一流大学,高中里纠缠了三年,为她遮风挡雨无数的小情人也就此分道扬镳。
2012年04月27日 08点04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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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啊,被圈养惯了,一进大学就容易放羊。
林森柏连在教风森严的高中都敢逃课,更别提大学。
但九七年那档口,除去酒吧舞厅卡拉OK也就确实没什么可玩的了。某天林森柏和一群狐朋狗友在河边的酒吧喝得醉醺醺,听邻桌一群大龄青年说什么瘟抖死很好用,逼逼爱死很好玩,她便借醉晃悠到那桌去,牛头不对马嘴地与人攀谈了一番。
第二天银行还没开门,林森柏已等在两头大狮子中间,手里捏着存折,预备租个闹市区里的铺面,买它几十台电脑,弄个网吧来玩玩。十一个月后,国内一款名为OICQ的软件借着ICQ的内核横空出世,半年内红遍大江南北,而这时的林森柏已然揉泥巴揉腻,名头响当当的十九家连锁网吧被她一盘清出,账面显示,不到两年,林森柏净赚四百万有余,小千万在手,更是肆无忌惮。
九九年,看完澳门回归倒计时晚会直播,林森柏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做了个不大不小的决定。她拿出存款账户里高达七位数的零头,趁暑假回家时间富裕,亲自周旋两月,替分别年为四十三、四岁的双亲打通了人官二脉。同年元旦前的一次轮岗调整中,由于工作表现突出,林爸爸提升一级,林妈妈则连跳两级,各自于所在单位掌了实权。
一时间,林家那中国名优盼盼牌防盗门被地产商承包商一而再再而三地踏歪门槛,无奈之下,唯有举家迁住某地产商提供的高档别墅区中。林森柏寒假结束,临返校时,提出他们一家在那儿继续住下去的众多条件中最重要的一条是她必须以五百万现金取得该地产公司市价三千八百万的百分之十五股权。地产商一听这话便觉得自己被敲诈了,傻气突突往外冒,登地撕破脸皮告诉林森柏自己是正当商人,不做那种权钱勾搭的事,要是林森柏执意如此,那他只好将他们告上法庭。
林森柏小风小浪见惯,大风大浪不惊,从酒架上摸出瓶叉圈,倒了满满一杯给那地产商,悠闲地坐在藤椅中,上数规划厅厅长,下诉房管局处长,那些地产商听来如雷贯耳的名字到她口中全变了叔叔伯伯,她脆生生丢三句话,惊得地产商幡然悔悟,“你有本事就全告倒,要是告不倒,你那虚无缥缈的三四亿可就打水漂了。我的钱是明路钱,发票收据一应俱全,纯属私产,现在不流行诛连,所以你告不到我。而我爸妈,就算进去坐个几年牢,不到五十出来,享个清福还是很惬意的,何况你连证据都没有。”
地产商醒了,心中明白市里无论如何也不会为了自己这么一个商人而将两大局的人清仓换血,刚一口答应下林森柏的要求,林森柏却连连摇头。她让地产商喝完面前那杯酒,重新开了个条件。她的目的很明确,讹定你,就是你。不给,就等着看谁先死吧。反正她林森柏还年轻,手头的钱紧着点花,用一辈子也够。
“给我什么你都不亏,因为不给你更亏。”林森柏如是说。
一个星期后,林森柏从那可怜的地产商名下百分之六十的股权中划拉了近一半到自己手中,名正言顺地进入公司董事会,成为次席董事。其后三年,该地产公司只要符合政策法规的项目均畅行无阻,赚了个钵满盆盈,可怜的地产商也随胡润富豪榜的诞生,当起了趾高气扬的全国百富之一。
二零零二年,地产界正式进入黄金期的时候,林森柏从地产公司全身而退,开创了自己的事业,源通地产。那年,林森柏二十三岁,身价难估,碍着官运亨通的林爸爸林妈妈面子,也没人敢去估。
公元二零零五年的林森柏,二十六岁,手段依旧黑得令人发指。
“好吧,那就这么说定了,我给你补课抵房租。”她笑着摸摸端竹的头,接过端竹手里已经被挖得干干净净的一个西瓜帽,催端竹去刷牙睡觉。
头疼啊…头疼。
林森柏走到巷子尾丢瓜皮的时候,有那么一会儿觉得自己真不是东西,但也只有那么一小会儿。
她来考察居住环境是假,闲得慌了替业务代表拔钉子是真。
下午考察项目时,端竹刮了公司的SUV,她本不介意,反正那车已经被刮无数,多刮几下刚好等年末保养时全车进烤箱上漆,后来听司机说那孩子是个钉子户,无论如何也不肯签拆迁协议,她这才来了兴致,扬言要身先士卒,为军表率,两个月内以四千七一平方的价格拿下这片地,其实恻隐之心亦有,她怕同事们蛮横惯了,欺负小朋友。
2012年04月27日 08点04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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