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翔试着不去想，努力使自己望着天空，看见天空中彤彤的夕阳，看见它怯怯逃避着某些东西，满天异样的红色彩绸渗透着它的惨淡，漫无章法的徘徊在它的周围。 　　翔掏出一支口琴，吹起一支缓缓的曲子，身上洒满了彩绸的惨淡，口琴也映出暖色调的柔光，连同自己灰色的心情，一起被柔和在夕阳的郁红中。翔想要自己不再属于这个世界，而是要随夕阳去它的地方，随它一同逃离这里。 　　曲子飘然在夕阳的郁红中，忽地渗进些许杂音，像来自另一个世界。翔的曲调断了，不经意地抬头，看见了正在看着他的李峰，欲言又止，翔的心情使他沉默。翔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最后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遥远地像来自另一个星系的微笑。 　　“你怎么了？” 　　“没有。”翔有点不安，他不想让其它人知道，下意识地逃避着李峰的眼睛，害怕他看出什么，眼神晃动着，胡乱地看着。 　　“那你在这吹口琴？还吹的那么惨？” 　　“我只是...”翔冲着李峰笑笑。 　　“只是担心明天会丢面子。”李峰露出胜利的一笑，“你害怕体育测试不过关。”又看见翔很是一脸的惊讶，李峰露出了满足的笑容，“我说对了吧。” 　　翔很是无奈地笑笑：“算是吧。”　　“没关系，我帮你给老师说情，保你及格，”李峰的语气中添染着些许自傲，“谁叫咱们是朋友，我又是体育科代表呢？”李峰拍拍翔的肩膀，“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你就放宽心吧。” 　　“随你了。”翔的声音很小。翔一直没把他当作自己的朋友，一是不想，二是高攀不上。 　　“好朋友还客气什么。”李峰满脸的不在乎，“我先走了。拜拜，高翔。” 　　“拜拜。”翔目送着李峰骑上那辆昂贵的自行车，心里又泛起一股挥之不去的思绪，翔有些恨，恨什么呢？李峰？翔还不敢确定。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要为自由顾，两者皆可抛。’　　翔默背着这首诗，强迫自己放下所有的思绪。翔很真切的相信，如果没有了自由，如果人生被金钱所驱使，那活着便没有了意义。 　　翔回忆起那次谈话： 　　　人为什么要活着？　　　为希望。　　　我只希望自由自在，做自己想做的事。　　　那似乎很难，这个社会是现实的。　　　也许吧。你的希望是什么？　　　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能不能说给我听听？　　　我想有一套自己的别墅，靠在海边，傍晚可以在海边散步，夜里可以听着海的声音入睡，早晨可以看到海上的日出，然后可以坐上自己的轿车去工作。 　　翔一想起这次谈话，就会不知所措，理想和现实让翔无法抉择，这种矛盾的感受让翔近乎发疯。 　　翔慢慢地收起口琴，起身要走，看见刘霏霏和范禛正向学校门外走去，言谈中似乎依然开心，似乎没有注意角落中翔的存在。翔以复杂的心情看着她俩走远，直到连人影都看不见了――翔错过了她们。翔失去了打招呼的勇气，翔猛然觉得他不敢面对这个世界，面对自己，面对别人。 　　怎么能够想像的到原来和她们闲聊的情景呢？　　　Hi，两位说什么呢？这么兴奋。　　　你猜猜？　　　刚打过篮球。　　　才不是，我们又不会。　　　那你说说看？　　　笨。明天有一场音乐会。　　　口琴演奏？　　　哪有口琴开音乐会的？你去吹啊！　　　呵呵，如果可以的话，我很想去。　　　你会吹口琴？　　　当然。你不相信？　　　不太相信，我们又没听到你吹过。　　　难道我吹口琴，一定要你听到才行？　　　那到不必，对了，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不可以教我？　　　当然可以。一定。　　翔慢慢地走着，回忆着。翔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有机会实现他的话，也许她只不过随口说说而已。　　翔转头向着东望去，看见也被惨淡映红了的操场上的800米跑道，才想起明天还要长跑测试，也许该谢谢李峰无意的提醒，使翔明白了现实中还有许多事情得去做，尤其是眼前的发生的事情。翔的心情还是趋于灰色，未来依然不明朗。 

＜贰＞　　“怎么才能跑快点呢？”　　“在你背后有只老虎就能跑快了。” 　　“你是不是就是这样练的呀？”翔打趣他。　　“...”　　哨声响过，李峰跑在了最前头，而翔无疑落在了后面。 　　女生们正在操场边观“战”。刘霏霏拉着范禛到了终点的位置，刘霏霏稍带点焦急地踮着脚看着，范禛则默默不语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李峰冲过了终点；霏霏高兴地祝贺他；范禛仍然默默地注视着跑道；翔感到自己脚步沉重，似乎不愿再迈出一步，只随着先前的贯性慢慢地，一点点地接近终点。 　　“高翔，快跑。”李峰在终点上喊着；霏霏冲着翔微笑；范禛只略显焦急。 　　翔几乎是最后一个跑到终点。本来这就是意料中的事。 　　“跑的不错。”李峰拍拍翔的肩膀，谁都听得出，李峰是在说反话。　　翔也不理他，顺势躺在操场的草坪上，仰望着天，翔在想：我什么时候耐力可以长久一些呢？ 　　“没关系，我说过帮你的。”李峰就坐在翔的身边，似乎在安慰翔。 　　“我不想靠别人。” 　　“吓？那你是让我食言？” 　　“那是你的事。”　　“算了，算了，算我欠你的，有需要我帮忙的事时候再还你吧。”　　“那你等吧。”翔无奈的笑笑，没有当真。　　“现在我们做什么？”　　“休息。休息一下。”　　“休息个什么劲呀，去打乒乓球。”李峰不顾翔的反对，想把翔拉走。 　　“你明知道我耐力不好，而且刚测完长跑，想趁火打劫不成？”翔不想走，推却着。　　“我也跑了1000米，咱们彼此彼此。如果不去，你就认输。”　　“认输？开什么玩笑。我什么时候怕过你？”翔把头转向操场上临时设定的起点，见女生们已经跑出了起点。 　　“那咱们走。”　　李峰见霏霏跑了过来，挥手喊着加油，刚想再说什么，却被翔从后面拍了一下，"你到底走还是不走？"翔很生气。　　“好，我们走。” 　　乒乓球室里安静的很，翔和李峰准备好开局的时候，才有人陆陆续续地过来。翔虽然还有些疲倦，但仍然自如地应付着李峰的旋转球，反手抽射，时不时改变一下球的方向及力度，要李峰忙的不亦乐乎。几局下来，3：1大胜李峰，让李峰颇为扫兴。　　翔和李峰坐在了长椅上，同学们还在“你来我往”的忙着接球。翔露出胜利的喜悦。　　“为什么我总是赢不了你？”李峰眼睛没有离开空中桔黄色的乒乓球。　　“因为除我以外，没人敢赢你。”翔还想说他自以为是，其实根本不堪一击，甚至连三岁小孩赢他都绰绰有余，还以什么大侠自居，简直连河里的小虾都不如。翔要出出自己的怨气。 　　翔不怀好意地眼睛接触到李峰有点感伤的眼神，没忍心再说下去，毕竟李峰当他是朋友，翔又何必视其如敌人呢。　　“你在想什么？”翔表现出他友善的一面，“可以说给我听听吗？”　　“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对我。”李峰接着说，“只有你敢赢我，只有你才配做我的朋友，只有你才是我最好的朋友。”　　这个世界也许还有值得珍惜的东西。　　翔对李峰的那丝恨突然烟消云散。翔只不过是恨金钱，因为恨乌及乌，所以才会有点恨李峰，其实翔根本没有权力恨李峰，也不该恨李峰。　　“只要别人对我关心，哪怕是1％的真诚，我都会以100％的热情对他。”　　翔本来觉得没有人可以让他说出这句话的，现在看来，他太过于极端了，太过于封闭自己了。 　　“好，大家真诚相待。”李峰掏出一条已开封的口香糖，然后自己拿出了一支，里面还剩下了一支，随意地递给翔，起身走出乒乓球室。 　　翔跟着走了出来，很随便的打开口香糖。 　　“你！”　　“什么？”李峰装出一脸的无辜，然后看着自己的恶作剧，“我们又扯平了。” 　　“你拿空的口香糖？” 　　“你看到了。”李峰摊开双手。 　　然后，翔追着李峰在操场上兜圈。 　　“你别跑。”　　“为什么不跑？你又追不到我。”

　　“别跑！”　　......＜叁＞　　今天英语考试。离上课还有10分钟，班里的同学已经基本到齐了，只有李峰这个平日里必定第一个到校的“人才”现在似乎还不愿出现。翔预感着会有一场好戏上演。　　翔听到教室外面的脚步声，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李峰摇头晃脑地走着，微闭的双眼，时快时慢的脚步，以及身上略带点装腔作势的样子，像是在刻意表演着什么。仔细观察，才发现耳朵的听觉被耳塞阻挡着，也许有人在他旁边咒骂他两句，他也不会听见的。 　　李峰一个人洋洋得意地走进教室，顺手拿出了书包里的CD机，在斜射进阳光的教室里，银白色的机身闪了一下。　　本来不经意抬头探看虚实人物的同学们一下子涌上去，不知其所以然的其余人也凑了上去一看究竟。只有翔等少数几个人静观其变。　　李峰先是表现出惊讶的神情，然后摘下耳机，自如地应付着，一切似乎在李峰的掌握之中。　　CD机被班里一位酷爱音乐的英语尖子借走，条件也不是太过分，只不过是与李峰“签下”一个“英语作弊合同”。其余同学随着上课铃的响起不快而散，只有李峰更加洋洋自得的坐在了翔的旁边――得到炫耀的心情当然是愉快的。　　翔很反感李峰的做法，他看不起李峰，就像李峰也看不起翔一样。世界真的很莫名其妙，有钱人看不起穷人，觉得穷人活的窝囊，不像人样；穷人看不起有钱人，觉得他们钱来历不明，心术不正。这就像吃不到桃子的人会说桃子酸一样，如果穷人哪天突然也变成有钱人，他同样会说穷人的不是；反之，有钱人变成穷人，他也同样会说有钱人的不是，这是一样的道理。　　不仅对李峰和翔，对于任何人来说，18岁都是个矛盾的年龄，处在人生的交点，当然会有些不知所措，现实的世界和环境已经把李峰磨得很世故了，而翔正在有意无间的抗拒着这种现实，逃避着这种现实，进而变得冷漠，他们维持的那种友谊完全是因为儿时的那种天真还没有全部干枯，面对社会，他们还没有丧失全部理智。　　英语考试的前半段时间，李峰正在悠闲地看教室外的风景，直到纸条被传过来的时候，他才开始旁若无人的抄起答案来，老师似乎没注意到这件事情的发生。　　谁叫人家老爸和校长有关系呢。翔也曾不解为什么李峰不通过他老爸的关系直接去要个成绩，李峰说他老爸吩咐他不要做的太过分――难道他这样旁若无人的抄答案不叫过分吗――也许吧，已经很给老师面子了，不是吗？　　“我这儿有答案。” 　　翔默默不语。 　　“还在为昨天的事生气？”李峰拿胳膊碰了碰翔。 　　“我懒的生气。”翔还是看也没看李峰一眼。 　　“明天我们出去玩，算是道歉，怎么样？” 　　“我才不...”翔转头看着李峰。 　　“高翔！考试时间不准说话。”老师严厉的打断他。 　　翔也懒得理这种老师，明明是李峰找翔说的话，他偏找翔的茬。翔开始恨这种势利的人，开始恨李峰那种有权有势的人。如果把翔是其他人，他们会恨自己没有势力、没有金钱，而翔不会恨自己，正相反，翔认为自己才是无可厚非的，别人在他看来都是渺小的，不值得一提的，尤其是那些头脑简单的势力小人，翔觉得他们只认得钱，根本不懂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要为自由顾，两者皆可抛’到底是什么意思，更不用说会体会生命的真谛，可惜这种人也会为人师表。 　　“明明是我找高翔说的话。”李峰没经过任何人的允许，就自己站了起来。全班同学的眼睛都集中在李峰的身上。翔也为之有一股莫名的激动，也许翔真该以100％的热情来对待李峰1％的真诚，或者李峰是因为他的父亲而有恃无恐，翔又感到自己矛盾重重。 　　李峰看着老师窘迫的表情，有点想笑的感觉，但李峰最终还是忍住了，“老师，你应该批评我才对，这不关高翔的事，难道你不这样认为？” 　　“对...对不起，高翔，是我的错，老师向你道歉。”老师很努力地理了理情绪，“大家继续考试。” 　　翔露出嘲讽的表情，没有说什么，用冷漠的表情注视着固作镇定的老师。然后转头向着李峰，笑了笑。李峰很“自觉”地坐下来，冲翔作了个鬼脸。

　　教室里又恢复了平静，而大家的心里都不再平静了。　　随着一声下课铃的响起，教室里像开了锅。　　李峰没理他们的风言风语，对翔说：“明天去不去爬山？”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耐力不好。”翔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推辞。　　“千佛山而已，很低的。”李峰似乎真要给翔陪罪。　　“好吧。什么时候？”翔也许该去掉自己对李峰的成见。 　　“等我一下。”李峰站起来，走到了刘霏霏的跟前，“明天去不去爬千佛山？” 　　“好高的。”霏霏似乎有些为难。　　“那我们去泰山。”李峰故意装作让步的样子。　　“不了，还是去千佛山吧。”霏霏笑了，“范禛，陪我一块儿去吧。” 　　“我不想去。”范禛表态。　　“好禛禛，陪我一块儿去嘛，好不好？”霏霏摇着范禛的手臂，俨然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好吧，好吧，怕了你了。”范禛被迫让步，“不过，我爬不动的话，你可要背我。” 　　“没问题。”霏霏在敷衍范禛。　　“那好，明天早上八点在我家集合。”李峰宣布。　　“没问题。”霏霏冲范禛甜甜的一笑，弄的范禛更加无可奈何。＜肆＞　　李峰家住的是一栋二层独楼，虽说不是依山傍水，但也可说是环境优雅。整条街上都是雷同的建筑，整齐的可怕。李峰家里陈设着古色古香的家具、摆设，如同森林的颜色，可惜没有树木潮湿的味道，这到底还是现代化城市的领土，自然的气息根本没有生存的空间，能够生存的是金钱、名利，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金钱就等于美丽，名利就等于自由。　　翔和李峰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根本不会成为朋友，翔认为李峰只会把自己当做一只脾气古怪的宠物，等到他用金钱把翔驯服，李峰就会把翔像牲口一样的使唤。除了这样外，翔实在想不出李峰和他做朋友的原因。翔又开始趋于冷漠。翔也不知道自己会这样是因为自傲还是因为自卑，可翔宁愿相信自己是因为自傲。翔用自己惯有的冷酷的眼神打量着眼前的一切，真的让人有一种回归自然的感觉，恐怕李峰家的装潢是出自一位别具匠心的大师之手，可惜这种美丽的后面是肮脏的金钱，它玷污了这种美丽的神圣。　　“这房子可真漂亮呀！”霏霏兴奋的不亦乐乎。 　　听到霏霏的话，翔发现自己也很喜欢这栋房子，可惜翔不会拥有它，对金钱的那种抗拒以及对有钱人的那种反感，以及自己家庭平庸的社会背景都注定他一生的命运甘苦。可是翔还是得拥有金钱，不是为自己，其实也是为自己。　　范禛默默地，除了有点羡慕李峰外，其余的再也没有什么感觉了。　　李峰笑着，招呼着三位客人：“大家先休息一会儿，我们马上出发。”　　　我想有一套自己的别墅，靠在海边，傍晚可以在海边散步，夜里可以听着海的声音入睡，早晨可以看到海上的日出，然后可以坐上自己的轿车去工作。　　翔的耳畔又回响起这句话，他使自己抛开所有的思绪：为了你，我也要和命运搏一搏；为了你，我可以放弃我的生命。　　门外响起汽车鸣笛的声音。　　“车来了，我们出发吧。”李峰站了起来，随着领头走出了家门。　　“宝马轿车！”翔几乎是喊出来的。　　银灰色流线型的车身，纵然是个不懂车的外行，也可以感受到这辆车的气度与价格。翔对金钱的抵抗情绪因为刚才的回忆突然暗淡下来，他想要开始面对这个世界，不是为自己，同样也是为了自己。　　“好漂亮的车。”霏霏又一次激动不已。　　范禛那沉默的表情中渗透出更大的羡慕。　　李峰环视了一下朋友们的表情，心里得到了很大的满足，满脸堆笑地邀请他们上车，然后车就顺着阳光大道行驶到千佛山的门口。　　等翔一行人都下了车，李峰看了一下手表，然后冲着司机说了几句话，车便开走了。三个人目送着轿车，直到李峰买完了门票。然后李峰拍了一下愣神的翔，说：“我们走吧。”　　“我们走。”翔回应着，翔感觉自己的出身是不可能一步迈上李峰的位置的，不过在李峰把翔驯服之前，以翔的聪明完全可以利用李峰达到自己的目的。

　　这不能怪我，翔这样想着，虽然我说过只要别人对我关心，哪怕是1％的真诚，我都会以100％的热情对他，可李峰你连1％的真诚都没有，我对你来说只不过是一件玩具。翔努力驱散着自己良心的谴责：我不是为自己，也可以是算为了我自己吧。反正你没有权力知道这些，任何人都没有权力知道。　　不知不觉已走到了千佛山脚下，李峰回头看了 一眼翔，然后把手指向千佛山的最高点，头也没回地说：“我们看谁最先到达最高处的亭子。”然后转身对着大家――半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你在搞专权。”霏霏提醒李峰。　　“我们还没同意呢。”翔有些不满。　　“我从十数到一，我们就开始，”李峰没听进去，反而更加兴致勃勃，“十，九，一！” 李峰跑了出去。　　“噢，你赖皮，哪有你这样数的。”霏霏着也追了上去。　　“李峰，你小学没毕业呀，会不会数数，怎么搞的。”翔若不是因为霏霏，根本不会去追李峰――其实翔本来就不是去追李峰。翔很快就追上了霏霏。他努力保持着与霏霏同样的速度。　　“李峰这小子，别让我追上他，否则我非让他好看。”　　“可是他已经没有踪影了。”霏霏有点失落。　　“我们马上就可以追上他。”翔宁愿永远都不要追上李峰。　　“希望如此。”霏霏又恢复了希望。　　李峰已经爬了许久，他感觉到累了，就停下脚步，回头向下张望着，看见曲曲折折的阶梯上根本没有伙伴的身影，他便坐了下来，嘴角露出一丝遮掩不住的微笑。随便欣赏着这里的风景，顺便打发等待他们的时间。　　“怎么这样久也不见李峰？”翔看出霏霏已经很累，“我们休息一下吧。”　　“说不定一会儿我们就可以追上李峰。”霏霏像是给自己打气，“我们还是再走一会儿吧。”　　“好吧。”翔很无奈地看了看霏霏。　　“李峰！”霏霏突然叫了一声。　　翔先看了一眼霏霏，然后抬头看见悠闲的李峰正拿眼懒洋洋的看着他们，很得意地笑着：“我等你们好久了。”　　“你是不是小学没毕业，怎么连十以内的数都不会数？”等到三个人站在一块儿，翔终于把气愤倾泻出来。　　“我不就是一激动少数了几个数嘛，不至于这么夸张吧。”李峰满不在乎。　　“如果卫星上天也像你这个数法，那可就不夸张了。”翔不肯放过李峰。　　“说实在的，我可真没见谁这么干过，这真是个好主意，有空我一定去试试。”李峰似乎认真起来。　　翔差点晕倒，霏霏到是开心的不亦乐乎。　　“范禛呢？”李峰突然改变话题。　　“呀！我把她给忘了。”霏霏声音提高了个八度。　　“也许一会儿范禛就上来了，我们等一会吧！”李峰安慰霏霏。　　“也只能这样了。”霏霏有点担心，必竟是她把范禛叫出来的。　　“这都怪你。”翔很针对李峰。　　李峰摊开双手做出无奈状。　　翔不知道该说什么，冷漠的表情覆盖了先前的和蔼。范禛是个什么人呢？翔开始认真的思考起来。范禛在翔的记忆里是一个沉默的女孩，虽然在与她的平日接触里可以感到她是一个平凡的女孩，可翔看的出她同翔自己一样，是个忧虑的人，是个思维复杂的人，甚至比翔更加难以让人琢磨。可她为什么刻意表现出她平凡的一面呢？翔想不通。　　"范禛！" 翔被霏霏的声音打断了思绪，顺着霏霏声音往下看，接触到范禛的眼神――没感觉出有什么特别，是一双很普通的眼睛，翔感觉不到范禛在想什么――也许范禛什么也没想。　　范禛看到我们都站在这儿等她，有那么一丝奇怪，脚步没有加快，平静的像一波碧水，平静的没有一丝涟漪。　　霏霏冲到范禛的身边：“对不起，霏霏把禛禛给忘了，不要怪霏霏。”　　“我可不敢，小公主。”范禛没有一点异样的感觉，像往常一样。　　霏霏跟范禛走到翔和李峰的身边。翔冲范禛缓缓的一笑，范禛也平静的笑了笑。　　“你可来了，不然高翔要判我死罪了。”李峰故意装做像重获新生的样子。　　“你死有余辜。”翔气李峰捉弄人。

　　范禛只是笑笑：“不是在山上的亭子见吗？” 　　“那只是李峰信口开河。”翔想把李峰打入十九层地狱。　　“谁说的，我们还没有到达山顶，还没有赛出第一呢。”李峰又一次跃跃欲跑的感觉。　　“你自己去发疯吧！”翔现在就想送李峰去地狱。　　“我弃权。”范禛也站在翔一边。　　“我要玩，”霏霏像孩子犯了错，特别扭的转向范禛，“好禛禛，别怪我。”　　“好吧，谁叫你是小妹妹呢。”范禛早已习惯的样子。　　霏霏满足地笑了，走到翔的跟前：“你陪范禛一块走，好吗？”　　“我...”翔正在为刚才心直口快乱说的那句话后悔不已，然而后悔已来不及了，“好吧。”　　“谢谢！”霏霏冲着翔善意地笑了笑。　　翔整个身子为之一颤，然后看了一眼范禛，范禛只是回敬似的看着翔，没说什么。　　“我数到三，咱们一块跑，我可不让着小女生啊，”李峰做好了跑的准备，“三。”　　霏霏还在傻等，见李峰跑了，方知被骗：“你又耍诈。”　　“来呀，来呀。”李峰边跑边回头说。　　“等等我。”霏霏奋力追着。　　范禛忍不住一笑。　　翔又气又恼，霏霏又被他错过了一次，还会有几次机会让他错过呢？　　　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回家？　　　今天父母都加班，说跟同路的同学一道走，你往哪走？　　　李峰骑着自行车在旁边停下了：你们这么晚了还不回家？高翔，你家不是在左边吗？　　　是...，可...　　　刘霏霏，你往哪走？　　　向右。　　　我们顺路，一块走吧。　　　好啊，我正愁没人顺路呢。那么，高翔明天见喽！　　　再见，我的朋友。　　　再...见...　　“你打算先休息一会儿才走？”　　“什么？”翔这才意识到范禛的存在，转身对着范禛。　　“我是说为什么你站在这儿不动。”　　“哦，对了，我们也该继续爬山了。”翔想早点追上霏霏，就头也不回地继续向上走。 　　“你是不是讨厌我？”范禛没有动弹。　　翔一向以自我为中心，我行我素，根本不会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也不会在乎他给别人的感觉。只是，在接触到范禛有些愠色的眼神时，有种没法形容的感觉，让翔不由的起敬。　　“怎么会呢？”翔感到自己刚才的失礼，“对不起，一块走吧。”　　翔向下走到范禛的身边，等待着她的举动。翔觉得范禛是个聪明的女孩，也许能猜透翔的思想，所以翔什么都不想，翔不想别人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怎么了？”范禛感觉翔木木的。　　“没有。”翔用冷静的目光接触到范禛平静的目光，“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儿？”　　“那到不必。”范禛说，“我们走吧，山路还有很长的一段呢。”　　“当然，走先。”　　“好吧。”范禛仍然是那样平静。　　翔和范禛以一样的速度继续爬山。范禛给翔一种既容易理解又难理解的感觉，翔不知道该怎样与她交谈，虽然翔本来就不善交谈。　　“你似乎很难接触。”范禛很随意，主导她表情的仍然是平静。　　“有吗？”翔明知顾问，“也许是的，那又怎样？”　　“没办法。”范禛平静的很，“为什么你不与人沟通呢？”　　“不想。”翔不去看范禛的表情，他猜不透她的平静，就像别人琢磨不透翔的冷静而感觉翔很疏远一样。　　“是吗？”范禛仍然没有失去耐心，“你喜欢孤独？”　　“这...”翔说完这句话，有点犹豫，“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每个人都会感到孤独，”范禛像是在给自己说话，“只是承不承认的问题，但并不是说承认孤独的人比不承认孤独的人更加孤独，也许是不承认孤独的人更加孤独。”　　翔不再说什么，他在思考,思考自己是否孤独。　　“我不喜欢与人接触。”翔若有所思，“正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　　“所以你很难接触。”翔对许多人都有成见，翔觉得他们没有资格与翔做朋友，觉得他们都不配做人，不配活在这个世上，因为他们每天的必修课只有金钱、名利。

　　“因为他们只认得...”　　“他们怎样？”范禛追问。　　“我不想说。”翔冷静的可怕，“我没有义务说。”　　“对不起。”任何人听到这种话都会举足无措，范禛觉得翔实在让人难以理解，感觉他是一个想逃避世俗，但没有能力逃避世俗的人。　　山路曲曲折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头。　　翔努力不去想范禛的话，翔不想在意范禛的话，可那些话却挥之不去。尤其是范禛的平静让翔感到害怕。翔害怕什么呢？翔自己也想不通。　　“为什么说这些？” 　　“不为什么，只是随便说说。”范禛还是一样的平静。　　“是吗？”翔再次确定了范禛不是像她表面上看去的那么简单，可为什么她要表现出平凡的一面呢？翔仍然想不通。　　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山顶，风颇大，翔感觉吹风的感觉很好，心情舒畅。　　“前面亭子里霏霏在招手。”范禛冲着翔说。　　“我们过去吧。”翔和范禛走到霏霏和李峰的身边。　　“你们也太慢了。”李峰嘲讽的口气一点也不饶人。　　翔只好把原本看着霏霏的视线从霏霏的向上移到李峰的身上，投以愤怒的目光。霏霏快活地蹦跳着来到范禛的身边。　　“谁赢了。”范禛随口说着。　　“他只比我快几步。”霏霏似乎不服气。　　“那可是你停我就停，你走我才走的呀。”李峰故意以最诚实的表情回答。　　“要你解释。”霏霏冲李峰做了个鬼脸。　　范禛开心地笑着，李峰也笑了，只有翔很无奈。翔不愿理李峰，虽然翔要利用李峰，但翔还是不愿委曲自己，像其它人一样讨好李峰。 翔离开他们，吹风的感觉给他一股冲动，然后他登上不远处的石头――这是千佛山的至高点。　　翔伸开手臂，让风吹遍自己的全身，他要找一种绝对舒畅、绝对自由的感觉，他要达到接近超脱、接近圣洁的意境。猛然地，他抓住了这种感觉，他的手也从衣袋里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口琴，吹奏起来。翔的口琴声远不如整个乐团演奏的宏伟，翔的曲调也不如哪个作曲家的曲子富有规律；翔的口琴是清澈的，欢快的，自由的，是潜意识存在的思维通过口琴弥散于空气之中的声音。　　声音传出去很远。霏霏、李峰范禛三个人都听到了这股声音。　　“他耍什么酷啊！”李峰虽然不懂音乐，但也听得出这是首非常悦耳的曲子，强烈的好胜心以及以往对翔贫穷的那些鄙视不容许李峰赞扬翔。　　“声音很美。”范禛才能算是翔的知音，她知道翔没有一点炫耀的想法，翔只是情不自禁地吹口琴，这只是一种潜意识的直觉。　　“他真会吹口琴。”霏霏感觉最多的还是惊讶。　　　你会吹口琴？　　　当然。你不相信？　　　不太相信，我们又没听到你吹过。　　　难道我吹口琴，一定要你听到才行？　　　那到不必，对了，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不可以教我？　　　当然可以。一定。　　三个人走到那块石头的下面抬头看着翔，翔还在全神贯注地吹着口琴。　　当翔吹完心里的情愫，静下来的时候看见下面怔怔地站着三个人，不禁吓了一跳："你...你们？"　　“吹的很美。”范禛以绝对的真诚回答着。　　“为了庆祝你的成功，”李峰的笑中多少带着点赞扬，“我来高歌一曲。”随着，李峰以极难听的声音唱着周华健的《朋友》。　　“周华健肯定不敢再露面了。”霏霏边捂着耳朵边阻止李峰唱下去。　　“看来，法律要多加一条罪名――唱歌谋杀罪。”翔真是难以忍受这种声音，“你再唱下去，我们非死在你的‘美妙’歌声下。”　　范禛只是笑笑，没有表态。李峰不再唱了，像个胜利者似的笑了起来。大家都不再理他，让他笑个够。　　“你真会吹口琴？”霏霏需要再确认一下。　　“你听到了，也看到了。”　　“记不记得答应教我吹口琴？”　　“当然记得。”翔有点兴奋。　　“现在可不可以？”霏霏一直抬头看着他。　　“当然。”翔觉得自己该走下去，虽然这块石头只不过比霏霏站的地方高出三四十厘米。

　　霏霏伸出右手：“拉我上去，高翔。”　　翔顿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霏霏拉了上来。　　“我也要上去！”李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笑声。　　“估计你一上来，我们三个人要一起掉下去。”翔要阻止李峰。　　“好吧。”李峰走向亭子，范禛也跟着过去了。　　“我们坐下来吧。”霏霏冲翔说。　　“好...当然好。”　　翔开始认真地教霏霏吹口琴。翔认为他一生所有的记忆中也不曾有，不再会有这么美妙的时刻。这次，他没有错过霏霏。　　“他真的喜欢上了刘霏霏。”范禛终于可以肯定这个念头了。＜伍＞　　雨很不愿停似的，一直在敲打着霏霏面前的玻璃。　　教室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只有翔、霏霏和范禛。　　一起被困在雨中，很好的感觉，不是吗？翔心里的感觉是复杂的，他自己也说不清楚，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如果让其他人形容，他们会说这叫爱情，可翔不明白什么叫爱情，就像他根本没有体会到什么叫友情一样，他体会不到爱情是什么东西。 　　这场意外的雨下午时分才开始发威，身上带有雨具的同学早早的就离去了，等不及回家的人也趁着雨忽然小下来的时候匆匆赶回家里，现在雨又下大了。　　翔真希望雨一直这样下下去。翔不愿离开，这是一种极其微弱的感觉，但翔没有抗拒它，翔不想抗拒它，哪怕这是一个错误，翔也愿意一错到底。翔相信自己的直觉，他相信自己的直觉会是对的。　　霏霏依然在窗口焦急的望着似乎不想休息的雨，翔走到她的身边，不是看雨，而是看着她。翔有一种特殊的感觉，这是一种清新的感觉，像在深林中沐浴早晨清澈的阳光，像在林居旁寻觅晚夜点灯的萤火虫，异样的清新，异样的圣洁。如果这一刻可以凝固，命运什么都可以拿去。　　“你看我做什么？”霏霏发现翔一直盯着自己。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翔本是随口而出，这也不失为自己找到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　　霏霏不语，离开了窗口，去找范禛聊天。翔也不再说话，来回的踱着步。　　雨一直下，这样感觉很好，语言根本达不到此时的境地，用心体会，你会明白；用情感觉，你会明了。翔此刻最想的，是记下所有眼前的事物，是记下所有此时的感觉，这是一种回忆，奢侈的回忆。 　　“霏霏！”翔顺着声音看见了李峰，是李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又开始恨李峰。　　“对不起，我来晚了。”李峰看见了翔，“怎么，你也在这？”　　“这又不不是你家。”翔气的很，“难道这你也要管？”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管你什么意思。”　　“不要吵了。”霏霏看不下去了。　　翔和李峰同时停止了争吵。　　“李峰，你怎么来了？”范禛岔开话题。　　“我家的车在外面，我送大家一程，怎么样？”　　“我宁愿自己走。”翔执拗的离开了这个教室。　　三个人面面相觑，然后同时追了出来。　　“大家朋友一场，怎么这个面子都不给我？”李峰拦住了翔。　　“是朋友，就尊重我的决定，别拦我。”翔推开挡在前面的李峰。　　“可是...”　　“我陪他一块走吧，反正我们顺路。”范禛看了看楼外，“雨已经停了。”　　“也只能这样了。”李峰很为难。　　“我自己走。”翔头也不回的走了。范禛静静地跟在他的后面。　　“他今天怎么了？”李峰问霏霏。　　“不知道。”霏霏不知道怎么说。　　翔又错过了霏霏，这不是他的过错，只是命运喜欢捉弄人罢了。　　走出校门，路上一切事物都是潮湿的，心情也不由的更加潮湿起来，他自个静静地思考着，为什么会恨李峰，这个问题的答案，他现在才知道，根本不是因为什么钱，什么名利，这只是表面上的问题，最根本的其实就是霏霏，是因为霏霏，他才恨李峰，因为霏霏，他才恨自己唯一的朋友。　　“你在想什么？”范禛一直在翔的身边。　　翔又感到了那股熟悉的畏惧，他怕范禛，这是为什么呢？翔想不通。

　　“你在想李峰？”范禛猜测着，“或者是刘霏霏。”　　“我谁都没有想。”　　“是吗？”范禛似乎很明白翔的心思，“那为什么你不高兴？”　　“我...”翔说，“不想见到你。”　　“不想见到我？为什么？”范禛仍然平静的可怕。　　“我害怕见到你。”翔不得不诚实，范禛的平静让翔很是畏惧。　　“害怕见到我？还是讨厌我？”　　“我不想说第二遍。”　　“也许...”范禛若有思，你是害怕见到你自己。”　　“见到我自己？怎么讲？”翔很是费解。　　“简单点说，就是你在长期的自我封闭下已经让你的外表和内心完全隔离，而你自我封闭的原因就是没人能够理解你，而现在我可以理解你，你反而有些害怕，因为你现在既希望别人理解，又不希望别人理解，你害怕别人理解，其实是害怕别人知道你是孤独的，你害怕别人知道你很孤独。”　　翔很茫然地看着范禛，没说什么。　　范禛冲翔平静的一笑：“我说的对吗？”　　“我很孤独？我真的孤独吗？”翔开始思考起自己来。＜陆＞　　翔轻轻睁开眼睛，看着房间里倾洒着些许阳光――早晨的阳光斜射进来的感觉很温馨，墙上的挂钟慢慢敲过九点的时刻，家里人已经全都为生活而忙碌去了，没有一个人。翔似醒似梦的洗漱完毕，看着身边空洞的一切，无生命的桌椅，枯燥的书本，心里感觉很不是滋味。　　难道这就是孤独吗？　　　你在长期的自我封闭下已经让你的外表和内心完全隔离，而你自我封闭的原因就是没人能够理解你，而现在我可以理解你，你反而有些害怕，因为你现在既希望别人理解，又不希望别人理解，你害怕别人理解，其实是害怕别人知道你是孤独的，你害怕别人知道你很孤独。　　难道我真的孤独吗？翔努力不去想范禛的话，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翔决定出去走走，不光是因为好不容易有一个星期天，还有范禛说的那些话让翔不能释怀。翔第一次有这种感受。　　翔走出有点厌恶的老房子，心里又对金钱多了一份敌意。　　大街小巷都是陌生的面孔，一种古老的感觉，一种惯有的感觉，没有什么不妥，没有什么感情波动，没有孤独的感觉。　　“你看，我不孤独，不是吗？一个人很好，你说是不是？”　　翔不由自主的将头扭到右边，看到离自己很近的墙壁，直愣了许久。然后很失落的低下了头，“自欺欺人。”　　翔明白了，他只是需要几个甚至只是一个人在他的身边，听他说话，陪他感受喜怒哀乐，只此而已。可他不知道该向谁去说，有谁愿意听翔说呢？霏霏？李峰？或者是范禛？对霏霏的那份感情真的是爱情吗？不会因为孤独所致的吧。翔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会喜欢霏霏，这只是翔的直觉告诉他的，他没有认真思考过，也许该认真思考一下了。　　翔自不知已经走到繁华的商业区，眼前是一条很窄的街道，这条道上公交车颇多，时不时会开过几辆，也会有轿车、卡车。翔心事重重地等着，不经意地将视线穿过这条街道。　　猛然地，翔在对面众多的人群中看到刘霏霏的身影，夏冬季节同时掠过他的心头，翔的确想见霏霏，但同样害怕见到霏霏，他不知道怎样与霏霏单独相处。　　卡车驶来，挡住了他的视线，也许翔看错了。头顶的绿灯亮起，人群开始穿行这条街道。翔仔细看着，看清楚了，霏霏的确在人群之中，翔抑制着自己的不安，保持着理智与冷静。霏霏起先没有看见翔，后来看见翔怔怔地站在另一边，然后伸出右手朝翔挥舞着。翔很不自然地回敬着。　　“有空出来玩？要去哪儿？”翔先开口，他看着霏霏，想看穿她的思想，但只看到一潭清澈的秋水，甚至没有一块浮萍遮掩，潭底跟潭口同样的清爽可见。　　爱情必须得像霏霏一样纯洁那才叫爱情。爱情不能三思，爱情没有理智，他靠的只是直觉。爱情的未来无法预知，不能料知给人以遐想的空间，翔喜欢用自己的想象来创造他的世界，因为幻想是可以想要多美，就有多美的。　　“我去朋友家。”霏霏愉快地说着，“你呢？”

　　“我随便走走。”翔把头转向霏霏，“能不能...”　　霏霏抬起左手看看了时间，“不好意思，我赶时间，我先走了。”　　“你走吧。”翔的话有些生硬。　　“再见。”霏霏没太在意翔刚才说的话。　　翔头也不回的站着，霏霏只是回头看了翔一眼，就匆匆地走远了。翔的心被压抑着，他没有勇气回头目送霏霏离去，他怕自己舍不得霏霏，怕自己孤独，翔很怕。错过霏霏让翔心痛，心痛已让翔动弹不得，一股冲动，想在霏霏身边的冲动让翔平添了几分勇气，猛然地回过了头，翔四处胡乱的寻找着霏霏――颇多的人群中找不到霏霏的人影。　　翔就站在那呆了许久，街上的车辆开始开动了，顺势刮起了阵阵的风，吹乱了翔的思绪，吹乱了翔的心。　　“高翔！”翔听到了他盼望的声音，整理了一下情绪，然后迅速把头扭过来，掩盖住自己的喜悦，说话似乎有不太联贯：“你怎么回来了？有事儿？”　　“事是没有，刚才听你说话好像生气了。”霏霏打量着翔。　　“没有，没有，怎么可能。”　　“真的吗？”　　“真的。”　　“真的真的？”　　“真的真的。”翔顿时笑了出来。　　“那我放心了，我走了。”　　“等...”翔被霏霏弄傻了，“你就为这个？”　　“是啊，我可不希望你生我的气。”霏霏低头看了看时间，“我不跟你说了，我真的要迟到了，再见，高翔。”　　“再见。”翔很不情愿说出这句话。　　霏霏看了翔一眼便走了。翔还是背对着霏霏去的方向，没敢再看霏霏一眼。　　车辆穿行的声音没有了，只有引擎待动的嘟嘟声，翔慢慢走过了这条街道。就在翔刚过街道站定，身后的车辆又恢复了行驶的场面。翔定在那里好一会儿，才不舍得慢慢离开。　　翔的身后――街道的另一边出现了霏霏，略带点焦虑的四处望着，视线被穿行车辆局限在街道的这边。　　当车辆开始减少，当声音逐渐缓和，翔就在霏霏能够看见他的前一刻拐进了旁边的一条巷子。他俩就只不过错过了那一刻。　　翔拐进巷子的那一刻，孤独无情的袭来，心里堵的很，像敞开的黑洞，越集越深。　　“我该怎么办？”　　想起那句话：只要你认为是应该做的，就不必考虑做后会得到什么。　　爱情没有理由，翔其实也知道怎么办，他只是希望有点什么东西可以支持他，有点什么外力可以被他利用。　　“说什么呢？”翔犹豫着，“我只不过是去找她说几句话。”翔安慰着自己。　　与此同时，霏霏还在到那条街道旁边四处望着，也许她还是担心翔会生她的气，也许她只不过在找她的朋友。　　勇气有时可以说成是一时的冲动。翔凭着这股冲动，跑出了巷子，躲闪着拥挤的人群，飞快地跑到那条街道的旁边。车辆近乎疯狂地行驶着。心急如焚的翔无奈的等待到人行道上的绿灯亮起，等待到自己的视线能够望到街道的那一边。　　霏霏就在车辆马上就要停止的时候，离开了翔的视线。　　翔疯狂的跑到街道的那一边，左右地眺望着。没有霏霏的影子。翔心忽地冷下来，慢慢地感觉到心痛，缓缓地的蹲下来，旁边的人群开始绕开他走，俨然一个地中海漩涡，翔正身陷其中。　　翔猛的站起来，高高低低的人群映衬着翔的那张冷峻的脸，时现时隐。　　“我真的很孤独。”　　翔很熟悉这种感觉，现在突然想抛弃它，可翔似乎没有能力驱散这种感觉，他一个人的力量显得非常微小。翔体会到了无助，体会到了寒冷。秋天的气候足以夺走他内心的体温，冬天不久也会来临。　　翔需要朋友，哪怕只有一个人。　　到处都是陌生人，似乎遇到一个相识的人也是件不容易的事。翔到处打量着，可没有找到一个熟悉的人，希望近乎成了绝望。翔默默地低下头来。　　“如果能遇到范禛就好了。”翔感觉范禛会明白他的。　　“你刚才说什么？”一只手拍在翔的肩膀上。　　“啊？”翔猛地回头一探究竟，“李峰！”　　“好不容易才追到你。”李峰把手缩了回来，“我好远就看到你了，你一直向前看，我在你后边一直追你，好不容易才追上的，哎，没办法，人太多了。”

　　一语中翔心，翔没有再说什么，若有所思。范禛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李峰更是没有反应――他对钱没有多大感觉，已经习惯的样子。　　“大家安静下来。”语文老师在讲台上大声宣布，“现在我们就请几位同学谈一谈自己的理想。”　　“我的理想是当一个大企业的董事长。”　　“我的理想是移民加拿大。”　　“我的理想是成为百万富翁。” 　　......　　翔听着同学们的发言，不屑一顾。　　“高翔。”语文老师看到了他的不满，“说说你的理想看。” 　　“我...”翔站起来，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我先要明确一下我对理想的理解，我认为，理想不是他们所说的从事什么职业，或者做什么事情，甚至得到什么东西，理想第一重要的是过程，第二重要的是成果。所谓过程是自己在实现理想前所做的心甘情愿的努力；所谓成果就是实现理想时自己得到满足的心情。也许我过于极端了，但我认为理想不是无私，反而恰恰是自私的，我所说的自私是说自己的理想是自己想法，是为自己，根本不为别人，另外，至于理想是否有害于别人，这跟那个人的良心有关系，这不在理想的范畴之内。”　　“还有吗？”　　“我们现在生活在一个只认钱不认人的社会之中。”翔看了一眼霏霏，“所以钱似乎成了所有理想中最'崇高'的理想。他们用钱来做什么呢？用来建设？用来植树？用来造福全人类？根本不是，他们是为自己，用钱来满足自己的理想。说白了，其实他们根本为的是自己的欲望。他们的确有自己的理想，按照我的理想论，他们注重的是成果，注重的是享受，而且他们没有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良心！”翔有些打抖。　　“那你的理想是什么呢？”语文老师追问。　　“我还有什么理想，理想都是金钱买来的，我根本不敢有理想。”翔开始嘲笑自己，但更多的是嘲笑金钱。　　“的确，理想在现代人的心里根本不是原来的意思了。”老师示意翔坐下，并试着总结翔的话，“在我们老百姓的眼里，理想根本就是一份可以维持生命的工作；在那些大老板的眼里，理想根本就是享受。以此谈理想，根本就一句空话。” 　　霏霏平时晶莹的眼睛突然在翔的这般话下暗淡下来。　　范禛注视着翔，平静的表情中平添了许多的无奈。　　李峰比上次更加不理解翔，一直以来，李峰欣赏的，就是翔的这一点。　　李峰带头鼓掌，接着是霏霏、范禛，还有语文老师，全班随之也鼓起了掌――也许是因为翔的话吧，但更可能是因为要给李峰面子。　　之后的整整一天里，翔的脑子里都是霏霏的那句话：　　　我想有一套自己的别墅，靠在海边，傍晚可以在海边散步，夜里可以听着海的声音入睡，早晨可以看到海上的日出，然后可以坐上自己的轿车去工作。　　翔独自一个人走着，心里感觉很冷、很空。翔在问自己，来世一遭，为的是什么呢？本来，只想自己自由自在的活一生，现在，翔很想让霏霏的梦想实现，关于其它，翔还没有认真想过。　　前面有几个七八岁的孩子，翔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其中有一个坐在地下的孩子被围在中央，细看来，发现那个被围在中央的孩子的眼睛无助的望着翔，翔的心头顿时掠过一片阴影，阴影的角落里有一个身影，感觉很像这个孩子，又不是这个孩子，两者之间存在一种直觉上的联系。　　翔停下来，很粗鲁地吓跑围在旁边的那几个孩子，然后拉起了地上那个孩子，心头的阴影有些淡去，阴影中的身影似乎清晰些了，似乎那个身影也渴望有人可以拉他一把。翔无言地看着那个孩子，看到了他眼里的惊恐，似乎也看到了阴影中那个身影眼里的惊恐。翔转头走了，那个孩子只是看着翔慢慢的离去，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翔的面前又发生一起交通事故，旁边有许多围观的人，但翔似乎没有看见，依然静静离去。其实翔就是这个样子，唯独不能让人理解的，是翔刚刚的举动。难道，那个孩子勾起了翔的某些思绪？

　　人，只能靠自己。　　干嘛要拖累别人呢？干嘛非着依靠别人存活呢？自己不是很好吗？那种自由，那种舒畅，只有一个人可以感受的到。　　一个人没有什么不好，习惯了就好了。 　　着看看了看表，凌晨四点钟了，也就不睡了。想及这份情感，是该结束的时候了。　　爱到崇高，那是奉献。翔不是认为自己崇高，而是想活回自己，不想被任何东西负累，也不想让自己负累别人。于是，翔写了一封给霏霏的信。至于怎么给她，翔想到了李峰，因为他还差翔一件事情没做呢。　　“这事也太小了，显示不出我的能力呀。”李峰喜欢胡说。　　“想食言？你到底帮不帮忙？”　　“算了，告诉我写的什么就帮你，或者，我自己拆开看也行。”李峰笑里藏刀。　　“私人信件，拆即犯法，你看着办吧。”　　“呵呵，知道了，知道了。”李峰笑呵呵的说，“为什么要写信给她，直接说不更快吗？”　　“个人爱好，怎么办？”　　“无解。”李峰耸耸肩膀。　　“明天就考完试了，等结束了，再给她吧。”翔认为一切都该结束了。　　“像生离死别似的。”李峰歪歪嘴。　　“当是吧，以后也许不会再见了。”　　“那你光给她说再见？我呢？”李峰装出嫉妒的样子。　　“我送你我的口琴。”翔把口琴递给她。　　“好，可惜我不会吹。”李峰摆弄着那支口琴。　　“当记念而已。”　　“好，我送什么给你呢？”　　“对我来说，什么都不重要。”　　“想不开了？想死不成？那我送你的不成了陪葬品？”李峰故意逗翔。　　“那倒不会。”　　“呵呵，那你瞧好吧。”　　“随时恭候。”　　“行了，该说再见了，明天考完试就可以轻松轻松了。”　　“拜拜。”　　“拜拜。”　　翔看着李峰走远，似乎有些舍不得，毕竟朋友一场啊，何况，离别总是让人感伤的。＜拾＞　　考完最后一门功课，一切都结束了，翔有些失落，感觉离别在至，已经无法挽回。　　“送你一样东西。”李峰说。　　“我又不是冲你礼物才送你口琴的。”翔说。　　“这叫以礼还礼，各不相欠，省得多少多少年后你还记得这仇，那我不逊了？”　　“好吧，是什么？”　　“你看看。”李峰递给翔一枚硬币。　　“给我钱？”翔说，“当我乞丐不成？”　　“不是，你自己看。”　　翔接过那枚比一元钱大几圈的硬币，正面刻一个翔字，边上是些花纹，背面是李峰家的小楼，还刻着日期：2001年7月。　　“像是银做的。”　　“当然是银做的，不信你找人验验去。”　　“早说过不重要的，哪怕是铁的，我也一样收下。”　　“那就好，可真是银做的。”李峰很认真的样子。　　“知道了，知道了。”翔无奈的笑笑，“谢谢。”　　“不谢，不谢。”李峰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让你帮的忙...”　　“坏了，我这就去。”李峰跑了。　　“哎...”翔走出了校门。　　碰到了范禛，相互笑笑，翔感觉自己少了些热情，多了些冷漠。　　“回家吗？”范禛说。　　“不太想。”　　“那你去哪。”　　“去河边吧，我吹支曲子给你听。”　　“行，你带路。” 　　翔冲范禛笑笑。　　这是一条清澈的小河，值得赞赏的是，在都市的背后，可以看到河水的清新。水静静的流淌，平静而有节奏，翔就在其中提取了平静的灵感，拿出了一支很古老的口琴，吹奏起来。那声音跟流水声融合于一体，极力的渲染那种平静，极力的勾画那种心情，带着口琴特殊的音色，吹奏出翔自己的感情，若不是因为其中掺杂着些许伤楚，那将会是一曲很好的小河流水曲。　　“吹完了？”范禛等曲断时说。　　“吹完了。”　　“很好听，我很喜欢。”范禛没有提曲中杂音的事。　　“谢谢。”　　“你的口琴怎么换了？”　　“原来那支送给李峰了，这是我的第一支口琴，有些老了。”翔看着口琴，“我也没有什么好送你的，就送你这支曲子了。”　　“谢谢，其实完全没有必要的。”　　“嗯。”翔冲范禛笑笑，“回家了，你走吗？”　　“走。”　　翔在想霏霏是否已经看了那封信：　　　我是翔。　　　明天就要坐火车回我的故乡了，可能不会再回来了，请不要让别人知道，只是还有点话想跟你说，于是，写了这封信。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你知道罢了。　　　我喜欢你，不知道你有没有感觉到，但是不是爱，这我不敢说，我没法控制我的意识，也的确不清楚什么叫爱，被爱跟爱一个是什么感觉。并没有想过要拥有你，只是想请你允许，让我带走，曾经与你的所有回忆，这样，在我回家的路上就不会觉得空虚，仅此翔已满足。　　　你说过：“我想有一套自己的别墅，靠在海边，傍晚可以在海边散步，夜里可以听着海的声音入睡，早晨可以看到海上的日出，然后可以坐上自己的轿车去工作。”　　　而我没有能力让你幸福，却只能祝你幸福，但愿你可以如愿吧。　　　你跟翔走的路不同，命运注定翔孤独一人，一个人没有什么不好，习惯了就好了，不必担心。　　　就此道别。＜拾壹＞　　火车就要开了，本来是离别的场面的，结果却只有翔一个人，也好，不用说再见之类的话了。　　翔让自己笑了笑，走上火车，背包里的东西似乎有些重，翔就拿出那支老口琴，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吹起了《思念又怎样》。就当最后一次吹这支曲子吧。　　火车缓缓地开动了，翔无意识地注视着窗外，似乎对此还有些留恋。　　“该忘却了，该结束了。”翔安慰着自己。　　“高翔！高翔。”　　似乎是梦中的声音，似乎是霏霏的声音，难道对她我还有这么强的眷恋吗？　　“高翔！高翔。”　　不，这不是梦中的声音，翔激动的朝窗外看去，已经顾不上问及原由了，喊着：“刘霏霏。”　　车越开越快了，霏霏快跟不上了，翔顺手把口琴递给了她，说：“留作记念吧，再见了，朋友。”　　“为什么要走呀？为什么？...”霏霏接过口琴。　　“没有时间了。”翔冲着霏霏笑着，“笑笑吧。”　　“我笑不出来。”霏霏有些想哭。　　“这样多难看，难不成你想让我带走你的窘态？”　　霏霏被逗乐了，但很快又笑不出来了：“你不回来了吗？”　　“随缘吧。”　　霏霏已经跑不动了，火车越开越远。直到翔再也看不见霏霏了，翔才把头收回来，让自己平静下来，什么都不再想。　　风里只留下霏霏一个人，手握着那支口琴。　　他们错过了最后一次。 [写与2001年7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