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vel 11
习惯 于馨篇
[一]
怎么你还能刺痛我的眼泪累积渗出一枕边
戒也戒不掉的习惯像毒瘾漫开
在黑白灰的世界只能依赖光线
戒也戒不掉的习惯灌满都是你留的依赖
养成这种习惯
下雪了,也对,冬天到了。
若是在厦门,即便是到了严冬,要下一场小雪也是不少概见。
雪大片大片地落下,不慌不忙,缓缓地落。天空是沉重的铅灰色,衬得雪花醉心的浅白。
我于伞下伸出手,雪花纷纷落在我的衣袖上,手心真正接住的寥寥无几。
眼前的雪不同印象中的雪一样轻盈、柔美,而是由无数冰晶团成,多了一份坚毅刚强。
折射入我眼眶的阳光和蒙蒙的雾霭遮住了我的视线。
思绪还旋转在浮躁中,记忆的清流已开始潺潺舔舐我的耳膜。
第一次见到也是唯一一次见到雪,好像是在八年前,随着父亲前往维也纳的那次。
父亲有幸得到了能在维也纳圣殿演奏的机会,我也得以有幸跟着去了维也纳——心中梦寐已久的音乐之城。
那一天,维也纳下着雪,天地如眼前的一般,白茫茫的一片。
我没撑伞,在雪中伫立,仰天凝望,雪花从天空中一片片落下,落在眉间,鼻尖,颈里。
凉意从颈间流贯全身,心中却漾起暖意,在这样的冬天。
兜中忽然震起的手机拉回了我的思绪,我拿出手机,是一条不知是谁发来的短信。上面个写着:恭喜你得到了100元免费话费,请拨打1365****569领取的字样。
我熟练地按了删除键,这样的短信一个月里都能收到好几条,但是性质都是一样,无非是要你拨打什么,发送什么,订购什么之类的。
我瞄见了屏幕右上角显示的时间,估摸着端木也快要醒了,看了眼另一只撑着伞的手上拿着的正冒着热气的早餐,匆匆地往医院赶去。
天空中仍飘着雪,不慌不忙,只是那抹耀眼的白一落入眼中,就变成了深沉的灰。
不知是这雪变了,还是看雪人的心变了。
2012年01月25日 10点01分
2
level 11
[三]
我配了分开的冷淡
也掺了声音的无奈
这样转得慢 学着放得开
快结成伤疤的未来
尽在脸上一股颓废的神态
ICU?为什么?我惊讶地看着端木医生。我感觉到我的嘴唇在打颤,颈后泛起凉意,沿着神经末梢贯彻全身。
端木医生一脸沉重,眼里漾着我说不出的感觉,他说:小于啊,你知道的,端木的病,在还没有接受手术前,必须要加强监护,把他转入ICU里,那里有专门的医生护士二十四小时的看护,对他来说会更好……
我知道了。我点点头,表示我答应了。端木医生,如果没事的话,我先回病房了。
端木医生点点头,我转身向病房走去,我盯着平铺在地上的地砖,一路无神,隐约间听见端木医生站在原地的一声叹息声。
中午,端木吃过了午饭,便沉沉睡去了。
端木医生走进来把我叫了出去,才有了以上的对话。
端木医生通知我,要把端木转入ICU——
ICU——重症监护室——我自然明白,这也许对端木是更好的办法。
可是,我不知道在手术前的几天里,不能见到端木的我会是怎么样的。
病房里,端木安静的躺在病房里,恢复了少许血色。
雪花仍不停地落下,攀附着窗户缓慢落下,化成了水,堆积在我心里。
第二天,端木被推进ICU的时候,还在熟睡。
我也突然发现,从到美国开始,到今天,尽管只有两天,但端木几乎都是在睡梦中度过。
看着渐渐关上的白色大门,多久以来沉积下来的困意驱走了寒冷,然后取而代之。
小于啊。
耳边响起一个浑厚的声音,我循声看去。是端木医生。
小于啊,跟我来。端木医生对我轻轻一笑,然后转身走了。
我愣了愣,然后跟了上去。
我看着端木医生带我走出了医院,然后走了一段不长的路,最终在一座小型别墅前停下。
端木医生,这是……我疑惑地问。
端木医生从衣衫里掏出了钥匙,开了门,领我进去,然后把钥匙放到我手中,说:保管好。
我看看手中的钥匙,又看看端木医生,然后又看看钥匙。
端木医生一笑:小磊他进了ICU,那里有护士专门护理和监护,所以你不用担心。小磊跟我说,叫我找一间住处给你,毕竟长期住在医院里,这没病的也会得病。
端木安排的吗?我喃喃道。
这间别墅离医院不远,没几分钟的路。小于啊,这几天你就好好休息一下,这几天也累坏了吧?呵呵。
端木医生笑着拍拍我的肩,我却明显听出了这笑中带着几许苦涩。
那我先走了。端木医生向我挥挥手,刚走出门口又停了下来,转过身说:对了,这里的ICU每天下午三点半,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可以进去探望病人的。
我知道了。我冲端木医生点点头,看着端木医生渐渐走远,轻声说道:谢谢。
我关上了门,仔细大量周围的环境起来。
周围都是浓浓的欧洲风格,白色与金色巧妙地融合在了一起,阳光从正前方的落地窗里洒进来,给里面抹上了暖黄色的薄纱。
我进了卧室,卧室里带着浴室,从随身带来的箱子里拿出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在浴缸中放满热水,然后整个身子扎进了水中。
带着温度的水带着一股暖意,充斥的全身各处,每一块皮肤,每一个细胞。
只是左边胸口,凉意肆意,心跳声于此刻谱成一首歌。
或悲或喜,或痴狂或神伤……彻底湮没了那本来就微乎其微的啜泣。
2012年01月25日 10点01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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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vel 11
[五]
你的黑发现在睡在谁胸口
你的唇现在跟谁要温柔
一开始你爱我
最后你放弃我
还要用千言万语说你委屈有多爱我
当我醒来,未拉上帘的窗户已映出一片星光。
雪却还没停止下,难得一见,星光璀璨的雪夜。只不过不知是雪夜难得一见,还是有星光的雪夜难得一见。有时候,主和次都在习习惯惯间被模糊了。
我愣了愣,然后一把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上面显示着时间:23:35。
我盯着显示屏好久,记起端木医生说的是下午3点半才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可以看到端木。
我敲敲头,有些懊悔,本来算着休息一下就去看望端木,结果一睡就睡过头了。
我看向窗外,头却开始发晕。
呵,时差还没到过来啊。我在心中笑笑。看来去看端木只有等到明天了。
我重新躺回被窝,可睡意全无,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早的,时针还未指向3,我就赶到了医院,雪还在下,但是比前几天小了少许,不过,即使是闭上眼睛,也能想象出苍穹下的场景——银装素裹,惨白的耀眼。
小于啊,你来了。身后响起一个声音,我转过头,是端木医生。
气色好多了。端木医生对我点点头。
嗯,睡了一觉,好多了。我也礼貌性的点点头。
我带你进去吧。端木指指自己手腕上的手表,时间到了。
谢谢。我笑着跟着端木医生进了ICU。
我看见早在ICU门口等待的人也陆陆续续地进了ICU,我才明白,ICU每天下午打开半个小时是这个医院的规矩,在这之前,我还以为是端木医生特地为了我和端木制的规矩。现在想来,也只是我的自作多情而已。我笑了笑,对自己。
端木的病房在走廊末道,廊道不长,端木医生先进了病房,要我留在病房外等一下。
透过门上的磨砂玻璃,隐约能看见端木医生在对着什么人说话,然后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护士,是个华人,与我擦身之际,我感觉到她看了我一眼,目光冷毅,如雪一般。
空气中,一种MOSCHINO的香味转瞬即逝,尽管细微,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我看着她走远,至甬道尽头,我听见病房内端木医生正在唤我,也就没有看见,在我转身进门的一刻,眼中人回头望我的一眼——冷毅,没有情感。
端木,感觉怎么样了?我坐到病床边,端木医生早已经走了,用他的话说,他是医生,若想见端木,不急在这半个小时。我看见端木,脸色比来到美国那时好了许多。
还在ICU等待的时候,心中总有许多话想要对端木说,然而,当我发现自己亲眼见到端木的时候,却不知又该说什么,千言万语最终被一句感觉怎么样了所替代。
好多了。端木冲我笑笑,又说道,你的脸色也好多了。
嗯。我点点头,细察到端木的眼神有些异样,像是有什么话卡在喉咙,不知如何开口。端木,你想说什么?索性我也径直问了出来。
昨天……昨天……你怎么没来看我。见端木吞吞吐吐的说完了一句话后,我扑哧一笑。
昨天你刚进ICU,我是想来看你的,但是好像时差没有到过来,我只是稍稍休息了一下,没想到错过了时间点。我解释。
端木愣了愣,昨天?我是前天进的ICU。
前天?
对啊。
……今天几号?
18。
我一愣,我记得端木进ICU的那天是我们来美国的第二天,然后刚到美国是在15日……
我睡了一天吗?
在反复确认今天的日期后,我在心中得出了结论:
我真的睡了一天。
难怪那时候一醒来就不想再睡了……我心里暗暗笑道。
没关系的……端木看着我,然后握住我的手,我只觉得冻僵的双手上有了温度。
我也回以一笑,也握住了端木的手。
直到那个有一面之缘的华人护士进来,我才发现我们就这样度过了半个小时。
明天我再来看你。我对端木说,端木的脸上展现出一个弧度,用鼻音回答了一声:嗯。
2012年01月26日 11点01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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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vel 11
[六]
眼前的黑不是黑
你说的白是什么白
人们说的天空蓝是我记忆中那团白云背后的蓝天
我望向你的脸却只能看见一片虚无
是不是生命在我眼前遮住了帘忘了掀开
刚出了ICU,就被端木医生叫住了,我跟着端木医生去了他办公室。
办公室里坐着一个女人,雍容华贵,也是华人,她见我和端木医生进来,对端木医生点点头,走了出去。看上去像是来找端木医生预约治病的人。
端木医生招呼我坐下,然后沏了两杯茶,一杯递给我,然后自己到办公桌前坐下。
是这样的,我和这里的医生们谈论过了,根据端木现在的情况,后天我们就可以把他从ICU转到急诊病房,然后再过5天,也就是一个星期后,我们准备做一个小型手术,主要是为了检查端木的心脏能否承受得了最后的手术。端木医生顿了顿,泯了一口茶。
一个星期以后?那天好像是圣诞节。我想起今天是18日,一个星期以后就是25日,也就是圣诞节的日子。
端木医生点点头,继续说:另外,最后的手术我们定在明年的1月15日。我们也尽可能地把手术的成功率提到最高,毕竟,20%对于我们来说也是机会。
后来端木医生又跟我讲了一遍手术流程和一些关于手术细节方面的内容,尽管我对医疗中的一些专有名词和术词没有多大了解,但也明白了端木医生的意思——是要我放心,他们会尽全力只好端木的病。
我会心地点点头,心中的焦虑也少了很多。
刚出了医院,手机就响了起来,是一条短信,雨荨发过来的。
只是一些问候的话,但我也能明白,雨荨是想问端木的情况,只是不知道如何开口,也许她认为,此时端木的病对于我来说是一个痛,而她不愿揭开我心中的伤疤。
至于为什么会这么猜测,是因为在不久前,这确实是我心中不愿触及的事,然而现在我释怀了,因为作为当事人的端木比我还乐观,况且有这么优秀的端木医生——我相信端木的病一定会好的。
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今天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
半夜我于睡梦中惊醒,看着周围黑糟糟的一切,正极力欲捕捉刚刚梦境的始末的心思被恐惧代替。
我迅速打开了床头柜上的台灯,房间里立刻亮腾了起来,我盯着那个台灯看了好久,意识到我能看得到它后,才微微的舒口气。
我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远眺。
眼前一片模糊,只能看见一片黑色,和从中点点的黄色,我揉揉眼睛,还是如此。
看不见!这三个字在我脑海中蹦出来。
这一晚,我盯着台灯,直到黎明。
今天是端木从ICU转出的日子,而我却早早地从另一家医院出来,看着手中的单子,似乎听见了全身颤抖的声音。
单子上写着:nyctalopia-夜盲症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只是暂时性夜盲,由于缺少了维生素A所引发的症状。
当我连着两天晚上发现自己看不见东西后,就去医院做了个检查,没敢去端木所在的医院,是怕这件事被他发现了。
最后检查出了这个结果,在听完医生用标准的美式英语不停地劝告我要多吃胡萝卜这类VA含量高的食物后,才肯放我出去。
对着医生,表面像是不在意,但内心还是犹怕,我怕端木发现了这件事——在我的夜盲症还没有好之前。却说不清为什么害怕。
由于端木转到了病房里,我也就可以一直陪着端木。
深夜,端木翻动身子的响动吵醒了我,我习惯性的挺起身,替端木掖被角,而手却在下一秒停住了。
病房里没有开灯,眼前一片黑暗,只能看到病房的门外溢进来的微弱的灯光。
甚至连端木与枕头都无法辨认,我停驻了好一会,然后摸索着床沿,把垂下的被子小心翼翼地掖好。
然后低下了头,缩在放在在床沿上双臂间,闭上了眼睛。
我从来不会知道的,是这黑暗中深情凝视我的一双眼睛,在我沉睡以后,渐渐被冷漠吞噬,销蚀崩坏在黑暗中。
2012年01月30日 09点01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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