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有子万事足(转发) ——于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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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仲轺不敢相信,堂堂泉州城第一富贾世家公子的他,婚姻大事竟操控在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手里?她说要嫁他,他就得娶她?!好,他就如了她的意,但她没说他不能金屋藏娇吧!谁教她要破坏他的爱情,那他也要破坏她的,才能出出心中那股鸟气!慕容宁从小就喜欢嵇仲轺,一次落难被他救了之后,更是决定此生只爱他一个。没想到满心欢喜嫁过去的自己,却遭到心上人无情的对待——新郎洞房花烛夜喝得醉醺醺、叫她帮他脱臭鞋子;更过分的是,他竟然在外面有小公馆!既然如此,他为什么又要来招惹她,还让她怀了孕?而他永远也不会懂,她要的不是这种母凭子贵的婚姻……
2006年08月12日 19点08分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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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I 楼主
 坐落于城东、华丽气派的嵇家宅邸,两个男人以眼神对峙,各据大厅一方,满含山雨欲来之势。  「我不要娶她!」一身藏青色锦袍,神色冷傲昂然的英挺男子愠怒开口。  「你再说一次?」跟男人有张神似面容的老者,铁青着脸低吼。  「我不会娶慕容宁,绝不!」  「婚姻大事,何时容得了你作主?」嵇老爷厚实的大掌气急败坏地往椅把重重一拍。  面对嵇老爷一身不怒而威的骇人气势,嵇仲轺依旧态度强硬,挺直背脊迎视他爹的凌厉目光。  「成婚之人是我,理当该由我自己决定。」  「你倒说说看,不娶慕容宁,你还想娶谁?」嵇老爷忍住气沉声质问道。  「我要娶蓉儿。」  「荒唐!」嵇老爷怒喝一声,气得浑身颤抖不停。「我们嵇家岂是闲杂人等都得入门?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卖菜女,你竟想娶她入我嵇家?」  「卖菜女又如何?我爱的是蓉儿的人,不是她的身分地位!」嵇仲轺以讥讽的口吻反问道。「再说,嵇家何时需要靠娶来的媳妇养家活口了?」  「我嵇时康绝不贪图媳妇的家世产业,但嵇家可是泉州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咱们嵇家的船运生意,不但是独占船运业一半天下,还是几代相传的百善之家,论婚嫁最起码也得门户相当;再说,嵇家跟慕容家可是几代世交,两家的关系非比寻常,联姻也是迟早的事,由不得你说个『不』字。」嵇老爷以如出一辙的强硬态度撂下狠话。  「我偏不,我要娶蓉儿。」嵇仲轺紧握双拳,一字一句地宣示道。  除了她,他此生绝不会另娶他人。  打从第一次在市集上见到美丽荏弱的她,他就已经暗自决定,他一定要娶她为妻。  一旁雍容的妇人眼见父子俩气氛紧绷,便赶紧开口试着缓和气氛。  「轺儿,感情可以培养,最重要的是咱们跟慕容两家可是世交,万万不能失了和气——」  「去他的世交。」嵇仲轺俊美的脸上布满厌恶。  「轺儿,不可无礼。」嵇夫人低声斥道。「慕容宁是个乖巧温婉的好姑娘,你一定会喜欢她的,你们也很多年没见了吧?正所谓女大十八变,现在人家可是出落得——」  「够了,她的事我一点也不想知道!」嵇仲轺面色阴沉的打断母亲。  他记得她,慕容宁。  一个瘦瘦弱弱,每回见着他总羞怯的低着头,从不曾让人看清她真正模样的小丫头,就好像是不经意落入湖面的一小颗尘沙,微不足道,引不起涟漪,甚至不曾留下任何痕迹。  紧握双拳,嵇仲轺下定决心绝不妥协,他承诺过蓉儿,就算千夫所指,他也绝不会当个负心之人。  是的,他嵇仲轺宁为玉碎,也绝不为瓦全!  「轺儿,你若不娶慕容宁,你爹将来有何颜面面对慕容家,娘也没脸继续待在泉州城中被人指指点点,明天我就上玄清寺剃度出家!」说着,嵇夫人转身欲走。  「娘!」嵇仲轺悲痛地叫住母亲。  「你想通了?」嵇夫人停下脚步,头也不回轻声问道。  「别逼迫孩子。」嵇仲轺痛苦的紧握双拳。「你明知道我爱的不是慕容宁,而是——」  「你跟那卖菜女,爹娘是绝不会同意的。」嵇夫人冷声道。  「娘,难道连你也跟所有世俗之人一样,瞧不起贫苦人家。」  「这跟贫苦没有关系,娘只是觉得沈蓉儿不适合你,不该进咱们嵇家。」  「说来说去,不就是门第之见?!」嵇仲轺冷声讥讽道。  竟因为蓉儿只是一介卖菜人家的女儿,一个没有显赫身世、雄厚财力的普通人家,就不配进他嵇家大门?  「轺儿,娘明白现在无论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但相信娘,慕容宁会比那沈蓉儿更适合做你的妻子——」  「但我不爱她,我对她没有丝毫的感情!」嵇仲轺狂乱的吼道。「你们怎能逼我把蓉儿从我心里硬生生的割除?」这样的残酷,身为爹娘的他们怎做得出来?  「你有选择的余地,娘说过,不会逼你娶慕容宁,但娘会离府剃度出家,此生绝不再见你一面。」
2006年08月12日 20点08分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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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I 楼主
  在喜娘跟丫鬟七香的小心搀扶下,慕容宁踏进宏伟气派的嵇家大门,在夹道宾客的鼓噪与注目下被迎进大厅。  头上的凤冠跟身上的嫁衣虽然繁重,却远不及一双等待在厅前的冷沉眸光,让她倍感沉重压力,即使隔着红缡,她依然能感觉到那双好似火焰般炽热的眼神。  慕容宁被牵引着走向她未来的夫婿,她紧张得心口直跳,直到不敢抬起的目光触及他脚上上好的皮靴,以及他垂放身侧、一双显得修长而干净的手。  慕容宁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站在嵇仲轺的身旁,在所有人的见证下成为他的妻子,曾经,这个梦她是连想都奢侈的。  脑子里紊乱的思绪随着周遭的鼓噪声乱成一团,当她被推向嵇仲轺身旁的那一刹那,竟隐约嗅到她夫婿身上带着一股浓烈的酒味——  但今天是他们俩成亲的大喜之日,他怎么会浑身呛人的酒气?!  一阵热烈的掌声打断了盘旋在慕容宁脑子里的疑问,她的耳畔也随之响起一个低沉却讥讽的声音——  「入洞房吧,我亲爱的娘子!」  他靠近的身子挟带着一股好闻的气息,低沉好听的嗓音更叫慕容宁霎时红了脸蛋,但他语气中那股毫不掩饰的讥讽意味,又是怎么一回事?  一个毫不温柔的大掌箝住她的纤腕,打断了她满脑子的疑问,她及时咬住唇,阻止因手腕疼痛而惊喊出的痛呼。  在上千的宾客面前,她身为慕容家的千金可万万不能失态。  嵇仲轺头也不回的将慕容宁带走,惹得在场一干宾客全笑了,以为他迫不及待想跟美丽的新嫁娘洞房。  出了大厅,少了所有宾客的注目,慕容宁胸口盘据的紧绷才总算松开来,但被紧紧箝住的手腕却疼得让她眉头紧揪。  尤其是她穿着一身精致繁复的嫁裳、顶着厚重的凤冠,她简直是寸步难行,整个人几乎是被他硬拖着往前走的。  「相公,可否慢一点,我、我跟不上你的脚步。」慕容宁狼狈开口道。  前头昂头阔步的身影蓦地顿住,紧咬的牙狠狠磨了下。  过去他曾与她见过几次面,却完全不记得曾经听过她开口说话,但第一次听她开口,却发现这女人有着该死的好听声音,像是两块上好的冰种玉碰击似的清脆动人。  「姑爷,请您慢点,小姐会跌伤的。」护主心切的七香在一旁急忙求道。  嵇仲轺听若未闻的拖着慕容宁往气派辽阔的深府内院走,好似在他手掌心里的不是他刚进门的新嫁娘,而是一块破布。  出身尊贵、养尊处优的慕容宁,何时受过这样粗暴的对待,一时间,竟被丈夫冷漠的态度、手腕上传来的痛楚给勾起了泪。  脚下的路突然变得崎岖难行,足下一双红色的精致绣花鞋在泪眼中渲染成一片红色的湖,一波又一波涌痛心口。  「唉哟——」一不小心脚下一个踉跄,慕容宁整个人往前跌。  是无意或是有心,嵇仲轺不愿知道答案,只是双手竟像有意识似的一伸,牢牢将她轻盈纤细得有如羽毛似的身子接进臂弯里。  盖在慕容宁凤冠上的红缡经这么一撞,像阵轻盈的风似的缓缓飞落地面,一张清灵绝尘的脸蛋烙进嵇仲轺的眸底。  刹那间,嵇仲轺竟忘了呼吸,直到胸口紧绷到骤然爆出急促气息。  多年前那怯生生的稚嫩丫头竟变成如今这模样,让人难以置信。  一身鲜艳的红衬得她白皙的肌肤宛如晶莹初雪,小巧饱满的唇瓣被紧张的雪白贝齿轻咬,看来格外惹人怜惜,颊上两团红云更缀得她一双秋水翦瞳熠熠生辉,流波转盼间慧黠灵动。  随着那股莫名震悸,一股淡淡的馨香气息随之袭上鼻端,嵇仲轺这才意识到他们的距离已经太过接近。  「丫头,还不快扶你家小姐?!」彷佛接到一块烙铁,他迅速抽回手臂,沉着脸,命令一旁的七香接回那彷佛会炙人的纤软身子。  「姑爷,我叫七香。」七香伶俐的扶回自己的主子,有几分不甘示弱的回道。  「七香?」嵇仲轺冷笑。好个刁钻的丫鬟。  眸光一转,突然间,嵇仲轺的眼微微眯了起来。
2006年08月12日 20点08分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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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I 楼主
  坐在椅子上,一双眸遥望窗外的天色,从透亮慢慢变暗,直到阒黑的天将房间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七香找来火折子,点燃案上一对腕般粗的龙凤红烛,也映出房内几张疲惫的脸孔。  一旁四名丫鬟在这站了一整天,恐怕早累坏了,慕容宁不忍,赶紧遣退她们下去吃饭、歇息。  突然间,门外传来两声剥啄,让她心跳猛然漏了一拍。  他回来了?  怕被他看出疲惫的脸色,慕容宁小手使劲的

捏失去气色的脸颊,急忙抚顺衣裳、头发,心跳得好快好快。  七香手脚俐落的前去应门,跟门外的人低声交谈几句,随即跑回来报告。「小姐,厨房送饭菜来了。」  厨房?  顿时,两只小手僵在颊边的发束上,一股宛如黑夜般深沉的失望笼罩着她。「我吃不下,你吃吧!」  「小姐,这怎么成?你一整天粒米未进,要让老爷、夫人知道了,怕不心疼死才怪。」七香心急跺脚。  想起爹娘,慕容宁一阵鼻酸,谁能料想得到,过去一个月来满怀期待与喜悦的她,竟会等来这样的结果。  「我吃,我吃就是了。」  慕容宁比谁都了解七香的个性,只能想办法让她住嘴。  但配着一室冷清,满桌山珍海味令她食不下咽,只好草草吃两口饭,便搁着筷子。  「小姐,你才吃这么点就饱了?」七香瞪大眼怪叫道。  「我真的不饿。」慕容宁挤出牵强的笑容。「你一定饿坏了,快吃吧!」  看着主子失魂落魄地继续望着窗外,像是在等待着谁,更让七香不由得一阵心酸。她是饿了,但眼前——她哪吃得下?  叹了口气,七香来到主子身边,陪着她继续望着窗外,等待能让主子眼睛重燃生气的那道曙光出现。  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坐了多久,几案上的红烛已经烧得剩下一小堆残油,在烛台上忽明忽灭。  远处宴客大厅的谈笑与喧哗声也已经渐渐散去,只剩下夜深的浓重雾气一阵阵的自窗缝间袭进房内,冷得彷佛沁进她的骨子里。  「小姐,别等了,姑爷今晚铁定不会回房了,您也累了一天,让七香替小姐卸妆更衣歇息吧!」眼见天色已暗,心疼主子的七香忍不住劝道。  但慕容宁没有开口,只是像抹游魂似的起身走进内室,失魂落魄的望着床榻出神。  华丽的紫檀木锦床上铺着她一个月来不眠不休亲手缝制的喜枕、喜被,那原本象征甜蜜喜气的红色,如今却刺眼得直扎心口。  「小姐,姑爷到底是怎么回事?」七香忍不住抱怨道。  按照俗例,姑爷早该进房跟小姐喝交杯酒,然后她这下人也能高高兴兴的功成身退,让小姐跟姑爷共度甜蜜的洞房花烛夜。  「七香,不许你胡乱猜测。」虽然止住了七香的嘴,但止不住的,却是慕容宁自己心底的疑问。  她又何尝感觉不出嵇仲轺的不对劲,但她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  他的冷漠、他的敌意、他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一切的一切,完全让人猜不透、也无法理解。  他究竟是怎么了?  难道——他压根不想娶她为妻?  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让她心惊,心口像是突然被一只手给攫得好紧好紧。  「小姐,七香去找姑爷。」  七香再也看不下去,就算冒着挨罚的险,也绝不容许小姐受一丁点委屈。  「七香,不许去!」慕容宁气恼的拉住七香。「谁给你这天大的熊心豹子胆,才刚来到嵇府就这么目中无人?!」望了眼窗外,她在心底悄悄叹了口气——  看样子,今晚他大概是不会回来了。  「还不快来替我更衣。」倏然一旋身,慕容宁径自坐进窗边的梳妆台前,没让脸上流露太多情绪。  不甘心地看了眼大门,七香闷闷应声,只得先搁下内心的不平去服侍主子。  卸下脸上的胭脂,换了上好的白色丝质内单,她躺进自己亲手缝制的喜枕喜被里,静静看着七香替她捻熄了烛火、合上房门,直到房内仅剩黑暗。  今天的夜,甚至连轮明月都没有,整个房内暗得几乎快让人喘不过气来。  慕容宁拉紧喜被,将自己密密实实地包裹起来,但那股冷意却好像依旧透过层层的锦布透进来。  闭上眼,慕容宁却依然了无睡意,完全不知道等着她的,会是怎么样的明天?  *** bbs.fmx.cn *** bbs.fmx.cn *** bbs.fmx.cn ***  一夜无眠,天才蒙蒙亮,慕容宁就起了个大早,让七香替她梳妆、着衣。  为了掩饰主子苍白的脸色、以及眼下疲惫的阴影,七香着实费了一番功夫,细心地多打了层粉,才成功的让主子的肤色看起来一如以往的剔透粉嫩。  一袭刻意挑选的粉色裙衫,也成功带出慕容宁的好气色,聪明伶俐的七香最后将主子的一头长发,绾成典雅的已嫁女子发式,缀上同色系的粉色珊瑚发簪,看起来不减以往的清灵脱俗,却又多了一份女人的绰约风姿。  打扮妥当,主仆俩就静坐房内等嵇仲轺到来,聪慧解意的慕容宁,甚至还准备了慕容家有名的七彩云锦要送给公婆当见面礼。  但半个时辰过去,眼看时间也不早了,她却左等右等、等不到她的夫婿。  在几名丫头的注视下,慕容宁一双在膝上交迭的小手早已拧得泛白,无地自容跟心痛的感觉,已经在她心头盘根交错分不出来。  「七香,陪我去给公婆请安。」  突然间,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平和冷静得连她都几乎分辨不出来。  「小姐,那姑爷他——」  「没关系,相公或许有要事耽搁,咱们主仆俩去就行了,我才嫁进府,可万万不能失了礼数。」她佯装轻描淡写的一笑。  小姐向来好脾气可以忍,但七香肚里一根直肠子,怎么忍得了小姐受委屈?  「小姐,姑爷太过分了,昨晚没有回房就算了,今早竟也不见人影,这不是存心要给您难堪吗?」  七香一字一句的打抱不平,却犹如在慕容宁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七香,不许再说了,否则别怪我将你送回慕容家。」  七香完全无法了解,在慕容家向来养尊处优的小姐,怎忍得下这种委屈?她心疼又气恼的泪涟涟,遽然转身就往门外冲。  无奈与矛盾自眼中一闪而过,慕容宁随即深吸口气,转身对身旁一干丫鬟绽开微笑道:「走吧,还有劳你们领路带我去见公婆。」
2006年08月12日 20点08分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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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总管,替我备轿。」  快步走向嵇府大门,嵇仲轺头也不回的朝不远处的申总管吩咐道。  「少爷要出去?」申总管微微一躬身、平静问道。  「嗯。」嵇仲轺面色阴鸷地应了声。  「少夫人才刚嫁进府,少爷应该多待在府中陪少夫人才是。」申总管的话带着明显的提醒意味。  一双疾步前行的长腿蓦然停住,缓缓转身望向申总管。「申总管,我敬重你是嵇家三十多年的老总管,但这不表示你有资格干涉我的事。」嵇仲轺冷着声,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奴才只是好意提醒少爷。」虽然面对那张阴沉铁青的俊脸,申总管始终一派沉着从容。  「不必了,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嵇仲轺烦躁说道。  「希望如此。」申总管话中有话道。「奴才这就去为少爷备轿。」说完,随即平静转身而去。  「简直造反了!」恨恨瞪着申总管的背影,嵇仲轺低声咒骂,却感觉自己彷佛仍能被那双昏花老眼给看穿。  「少爷,软轿已为您备好了,正在门外候着。」不多时,申总管再度回来了。  冷哼一声,嵇仲轺甩袖径自步出朱红色大门,乘上轿子往城里去。  轿子越过热闹的泉州城,一路来到人烟稀少的僻静郊区,最后终于停在一栋低矮陈旧的木屋前。  下了轿,嵇仲轺的脸上浮现一抹少有的笑容,迫不及待的走进木屋里。  「蓉儿!」一见到坐在阴暗桌边的思念人儿,嵇仲轺柔声轻喊。  坐在桌边冥想出神的女子,闻声倏然抬起头,随即起身,宛如一只轻盈的粉蝶儿飞扑进他的怀里。  「你来了、你来了,你真的来了!」沈蓉儿激动的喊道,声音里有着喜极而泣的哽咽。  「傻蓉儿,我当然会来,天知道才短短几天,我有多想念你,几乎快把我逼疯了!」他将脸埋进她馨香的发间,深情的低喊道。  「我以为……我以为你再也不会来了!」沈蓉儿委屈地哽咽道。  「小傻瓜,你以为我真是那种见异思迁之人吗?」嵇仲轺捧起她的脸蛋,爱怜的望着她。「除了你,我永远也——天啊,你怎么瘦了?」他心疼的惊呼道。  「为你茶不思饭不想,怎能不瘦?」她凄楚别过头,轻声说道。  「蓉儿,我知道都是我不好,我真是罪该万死!」他倏然将她紧抱进怀里,用力得像是想将她揉进自己身体里似的。  「不,别这么说,是我配不上你。嵇老爷、嵇夫人反对我们在一起也是人之常情,我不怪任何人。」沈蓉儿坚强摇摇头,轻轻推开他径自走到桌边。  嵇仲轺怔忡半晌,直到看着那个纤弱的肩膀微微耸动,他才恍然回神大步走向她,焦急的将她扳过身来。  果然,那张美丽的脸蛋上布满了一颗颗晶莹脆弱的泪水,令人心疼,宛如悬挂在枝头的冰珠,一摔下来就全都破碎。  「别哭,蓉儿!」嵇仲轺心疼的将她纤细的身子紧环进怀里。「相信我,这辈子我绝不负你,我此生只认定你一个人,只有你!」  「你如今已成了亲——我们两人的缘分,恐怕尽了。」沈蓉儿梨花带泪的脸庞上满是哀凄。  「傻蓉儿,怎么会?我娶那慕容宁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为的只是堵住我爹娘跟一干叔伯至亲的口实罢了,等过些时日,我定会借机休了慕容宁,风光迎娶你进门,相信我,嗯?」他的长指温柔抹去美丽脸蛋上的泪。  「真的,你没骗我?」沈蓉儿抬起一张泪痕斑斑的小脸,怀疑的望着他。  「怎么会?我的嘴或许会骗人,但我的心绝不会说谎。」他执起她略显粗糙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沈蓉儿的眼中闪过一抹放心,但很快神色又一沉。  「听说那慕容家的千金有着沉鱼落雁的容貌,你跟她朝夕相处、以夫妻相称,难保不会动心。」她哀怨拭泪。「或许……你会爱上她。」  「傻蓉儿,除了你,谁也容不下我的眼。」嵇仲轺此刻虽坚定地宣示道,但脑中却倏然闪过慕容宁羞赧的嫣红脸庞,令他猛然心惊。  他蓦地放开沈蓉儿,背过身,藉以掩饰走样的思绪。  「我就知道你绝不是无情无义的男人,我沈蓉儿何德何能,竟能遇上你。」沈蓉儿自背后环住嵇仲轺,终于破涕为笑。  「小傻瓜,不许再胡思乱想,知道吗?」嵇仲轺转过身,认真的凝望着她道。「只要再委屈一段时间,我一定会风风光光将你迎娶进门。」  父母双亡的沈蓉儿,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靠着卖菜的微薄收入度日。  早在一年前,嵇仲轺在市集遇见沈蓉儿,她柔弱美丽的模样立刻掳获他的心,更深入了解她后,她的善解人意更教他为她倾心。  他相信,这辈子除了她以外,他绝不会再爱上其他女子!  「嗯,有你这句话,就算是一辈子我也会等。」沈蓉儿娇羞的点点头。「你什么时候会再来?」她仰起头,一脸期盼望着他。  「放心,我明天就会来看你,不过目前得先做一件事。」嵇仲轺抬头环视阴暗陈旧的房子,不觉蹙紧了眉头。  「什么事?」沈蓉儿不解的跟着环视屋子。  「我要带你离开这里,另外替你寻觅一处幽静舒适的房子,再请个丫鬟跟管事来照顾你,这样我才能放心。」嵇仲轺对她满是亏欠,一心想补偿她,哪怕是将天上的星辰摘下来给她,他也愿意。  「真的?」沈蓉儿倏然倒抽了口气,眼中满是奇异的惊喜之色。  「瞧你高兴的。」嵇仲轺好笑地逗弄她,未作他想。  「你有这份心人家当然高兴。」沈蓉儿咬着唇,一根纤指在他胸口兜啊兜的。「不过……你现在已经成亲了,这么一来不就成了金屋藏娇?」  「就算是金屋藏娇也罢,眼前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嵇仲轺大有几分豁出去的意味。  眼见他意志坚定,沈蓉儿立刻绽出灿烂的笑容。「什么时候带我走?」她一脸迫不及待。  「等我找到房子立刻就走。」嵇仲轺已暗自在心里盘算着一切。  「轺,你对我这么好,就算蓉儿来生做牛做马也无以为报。」沈蓉儿说着又哽咽起来,眼中闪着惹人怜惜的泪光。  「傻蓉儿,谁要你做牛做马?我要你来生再做我的妻。」  「轺——」沈蓉儿感动地投进他宽阔的怀抱。  伏在已然陶醉在温情中的宽阔肩膀上,沈蓉儿的唇边扬开一抹心满意足的笑。
2006年08月12日 20点08分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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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承认我喜欢你,但这桩婚事是爹的主意,我从没用什么心计。」难道,爱上他是个错?  「我嵇仲轺何德何能,竟能让泉州城中大名鼎鼎的慕容家千金看上,非把我纳入她的私人收藏不可?」嵇仲轺朝她一步步逼近,压根没把她的话听进去。  「不是这样的——」她的声音被遽然箝上她下巴的巨掌给打断,被迫仰头迎视他森冷阴鸷的眸。  「天底下,不是每样想要的东西都能得到手,尤其是人。」他的唇几乎抵上她的鼻尖,滚烫的气息几乎将她的肌肤给炙痛。「你把人耍弄于指掌间,难道不怕人的爱恨情仇,一不小心就会将你伤得体无完肤?」  「我从来没有想玩弄谁,我是真心的。」她颤抖得语不成声,像是摔碎了一地的玉。  「真心?你的真心有多少价值?」他讥讽地仰头大笑,却逼出她眼底强忍的泪水。  「我——我到底做了什么?」竟会让他这么恨她入骨?  「你不应该站在这里的,光凭这一点就足够让我恨你!」他狠狠收掌,几乎快将她细致的下巴掐出个血印子来。  恨?  慕容宁心口蓦然紧抽,一直以来所坚定抱持的信念,狠狠被这个字给敲成了碎片。  她可以忍受他冷落她、可以无视他对她的冷嘲热讽,可是,他恨她,却让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纯净清澈的眸茫然望着他,好久、好久无法动弹。  不知怎么的,这双眸竟让嵇仲轺隐约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记不起来在哪里看过。  而那种好像迷失的孩子一般茫然无助的眼神,竟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他心口。  「可是——我爱你啊!」她无助低喃道。  「你爱我?你为什么要爱我?谁希罕你的爱?」像是触痛他的痛处,他爆怒的狂声大喊。「我不爱你,我心里根本就容不下你!」  即使她再美、家世再如何与他匹配,但她不是沈蓉儿,他永远也不会爱她。  「可是,我已经爱你好久好久了——」他的温柔笑容、他的承诺,她全都记得牢牢的,从不曾忘记过。  他对于她的意义,不只是一个在她落难时挺身相助的英雄,更是这么多年来让她的心得以托付、依靠的支柱。  「那个诺言,你真的忘记了吗?」她哀伤望着他,那眼神竟莫名教人揪心。  刹那间,一些模糊的片段闪过他的脑海,是几天前曾出现在梦境中的小女孩,那甜甜软软的嗓音、那清澈透明的眸,几乎快勾起埋藏深处的记忆——但愤怒像漫天乌云迅速遮蔽了他所有的思绪,将眼看即将苏醒的记忆全数吞没。  「住口!」他恶狠狠地吼住她。「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我不爱你,永远也不会爱你,这样你听清楚了吗?!」  丢下一句话,他遽然冲出书斋。  「相公!」她苍白着脸,迈着小脚追出去。「等等我——」  任凭她在后头追喊,但亟欲离得她远远的高大身影却不曾停下脚步。  夜很深,露水沾湿了一地,阴暗阒黑的深院小径里,她跺着小碎步急追,像是想追逐十年来最后一点仅存的微薄希望。  他那几乎融入黑暗中的模糊背影看起来彷佛伸手可及,却又遥远得像是一辈子也追不上。寒沁入心的露水沾湿了她的裙襬,滚烫的泪水却模糊了她的视线,胸口的胀痛远不及心里的痛。  毫无防备的,她脚底一滑,整个人狠狠摔倒在地,巨大的撞击让她脑子空白好半晌,挣扎回过神,一抬头黑暗中的身影早已消失无踪。  「轺哥哥——」她忍痛爬起身,望着眼前的黑暗心碎低喃。  深夜的寒风吹得她颊上的泪水隐隐作痛,双膝也传来火烧般的痛楚,却远不及胸口几近撕裂的疼。为了一句诺言,她等了十年,却等来了一场心碎。  她错了?爱他,真的错了吗?  将脸埋进膝间,她终于忍不住失声大哭,就像当年那个在滂沱大雨中迷失了方向,害怕无助的小女孩。  只是,现在再也等不到那双温柔的手,替她擦干眼泪、包扎她的伤口,她的轺哥哥,已经被遗留在十年前那一场大雨中,再也找不回来了。  向来无忧无虑、倍受呵护的她,这一刻几乎哭干了此生所有的泪水,直到眼睛里再也掉不出泪来。  她擦干泪湿的脸,终于还是爬起来,一跛一跛的忍着疼走回书斋,坐在廊檐下的石凳上,执意等他回来。  十月的深秋,夜风寒凉,拉紧身上的御寒皮裘,却怎么也暖不进心底去。  等了一夜,他始终没有回来。  直到阒夜褪尽,天际透出一层蒙蒙亮,映亮了屋瓦、树梢上一层薄薄的秋霜。  在寒风中守候一整夜的心,好像也结上了一层霜。  她终于知道,爱他并没有错,错的是,她不该以为他也会同样爱她。
2006年08月12日 20点08分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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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你要休了宁儿?」  嵇家大厅里,传来巨雷般的爆怒咆哮。  「你疯了吗?你竟然要休了宁儿?」大厅里,嵇老爷气得从椅子上跳起来,用力拎起儿子的衣襟,一张老脸气得通红。  「我没有疯,甚至比任何时刻都还要清醒。」嵇仲轺平静地望着暴跳如雷的父亲。  「轺儿,你这回实在太过分了,宁儿做了什么不对的事,让你要休了她?」一旁的嵇夫人气得连声音也微微颤抖。  「我不爱她,就这么简单。」嵇仲轺轻描淡写道。「娶她是你们逼我的,现在我只是忠于自己的选择罢了!」  「宁儿到底有什么不好,让你这么容不下她?」嵇夫人痛心自己竟生出这么一个无情无义的儿子。  「我讨厌她!」嵇仲轺厌恶蹙眉。  「你这逆子,你是真想气死我不成?!」嵇老爷突然爆出一声怒吼,眼看着又要往儿子冲去,硬是被嵇夫人给拦了下来。  「这回不论你们怎么说,慕容宁我是休定了。」嵇仲轺语气平静却坚定,看样子这回真是铁了心。  「休定了?」始终把慕容宁当成自己女儿,这些话听进嵇夫人耳里,简直比割心刨肉还要痛。「轺儿,你对宁儿可以没有爱情,却不能连一点感情都没有啊!」  嵇夫人实在忍无可忍,将一切全盘托出。  「你以为我们都不知道?这么些日子以来,你冷落宁儿、对她冷嘲热讽,从成亲的当晚就没回房,往后更是夜夜睡在书斋里,但宁儿却连一句怨言也没有,甚至连一个字也没提!而且成亲的隔天早上,你在书斋里醉得不省人事,宁儿一个人独自来给咱们两老请安,不但连声埋怨都没有,还替你编谎圆场,就是不想让我们知道……」给了儿子一记埋怨的眼神,嵇夫人说到心痛处几乎快流泪。  「这么久以来,宁儿一个人默默吞下了这些委屈,要不是我无意间听到府里的下人议论,把宁儿唤来问了个清楚明白,恐怕我们至今还被蒙在鼓里。」  「孩儿确实有错,爹娘大可找我兴师问罪,我不会推卸逃避。」  「找你兴师问罪?亏你说得出口!」一旁的嵇老爷实在忍不住,忿忿地开口骂道:「你知道宁儿为了你做什么?她竟然在我们两老面前跪下来,要我千万别责罚你,说你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接受她!你看看,宁儿这么善良又懂事的媳妇,就算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你现在却还想休了她,你——你简直连禽兽都不如!」实在是忍耐太久了,嵇老爷说起话完全不留半点余地。  「想想看,这几个月来宁儿为你所做的,难道你连一点感觉都没有?」  母亲这番话,竟让他一颗如铁石般的心微微动摇了。若说他对慕容宁所做的事完全没有感觉是骗人的,虽然他从没领过情,但他没忘记她是如何日日为他备衣、在冻人的寒夜为他送被、甚至为他进厨房烧菜、熬粥,也眼尖目睹她自以为掩藏得很好,悄悄遮盖在衣袖下的几道烫痕——  他怎么可能没感觉?  但他给了蓉儿承诺在先,被迫娶慕容宁进门在后,他如何能真心接受她?如何毫无芥蒂、敞开心怀爱她?  只能说,这桩婚事,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她不该嫁给他,而他,娶的也不该是她!若不是这些复杂纠葛的恩怨情仇,也就不会让这个家几近分崩离析了。  「我没有选择。」终于,嵇仲轺艰难地吐出一句。  这是什么意思?嵇家两老对望一眼,愣愣思索他这句话的意思。  「轺儿,你去哪里?」  突然间,嵇仲轺沉着脸大步走出大厅,嵇家两老在后头大声高喊,他却头也不回的一路奔出府去。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cn ***  嵇仲轺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也没人敢问。  失踪大半天,直到傍晚太阳即将落下,天际散出一大片霞红拓染,映着他略显蹒跚的步伐,一路摇摇晃晃的回到嵇府。  「少爷,您回来啦?」  「少爷福安!」  「少爷——」  一路上,过往的下人恭敬点头、问安,嵇仲轺却连看也不看他们一眼,踏着像是随时要倒在地上的脚步,固执的朝云苑一路摇晃而去。
2006年08月12日 20点08分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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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待了这么多年,她总算成为他名副其实的妻子。  经过一夜的缠绵,早晨清醒的慕容宁噙着幸福喜悦的笑容,身旁躺着的是嵇仲轺温热、真实的身躯,成亲几个月来,她头一次不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在大床上醒来。  她一心以为迎接她的除了灿烂的朝阳,更会是夫妻间幸福恩爱的生活,但一起身,迎接她的却是一封休书。  她瞠着眼,望着不知何时掉落在床下的那只信封,上头写着斗大的休书两字,扎眼得像刺,几乎一路椎进心坎里。  她颤抖着手拾起那封休书,她觉得自己像是刚飞上云端,下一刻却又被打入冰冷绝望的深渊。  她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捧着那封宛如千斤重的休书,脑中尽是一片空白。  「蓉儿——蓉儿——」  突然间,身旁依然熟睡的嵇仲轺,突然发出模糊却焦急的呼喊。  「别走,我爱你——相信我,这辈子我绝不负你——蓉儿——」  蓉儿?她的丈夫,竟在她面前声声呼喊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他温柔的语气、深情的一字一句,几乎揉碎慕容宁的心。她的眼眶好热,却流不出一滴泪来,好像全在与他激烈冲突的那夜流干了。  现在,她终于完全明白了,他的丈夫其实另有所爱,心里根本没有她容身的位置。  她好傻,为了一句他从未放在心上的承诺,她等了十年,一心只想嫁给他、做他的妻。  现在才总算明白,她的存在,对他而言是何其为难又何其折磨,她不但拆散了他跟所爱的女人,还强占了不该属于她的位置,难怪他总带着含恨的眼神看她。  她愿意成全、愿意退让,只是令她心痛的是,经过昨晚一夜的缠绵后,今早面对的却是残酷的决裂。  而历经昨晚激烈欢爱的嵇仲轺,带着一股难以解释的满足渐渐转醒,赫然发现身旁的慕容宁已经醒了,而昨晚来不及拿出来的休书,此刻正在慕容宁的手上。  他坐起身,瞥见她苍白的脸庞、木然的眼神,一刹那间他竟有些于心不忍,直到沈蓉儿的脸蓦然闯进脑海。  「你看到了也好。」他深吸口气,强迫自己以毫无感情的语气道。「这件事就尽早做个了断。」  好半晌,慕容宁只是发着呆、望着空气出神,许久,才终于幽幽开口。  「是为了那个叫蓉儿的姑娘对不对?」平静的语气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你知道了?!」嵇仲轺大吃一惊。  「我听到你在梦中喊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听似镇定平静的一字一句,却几乎快拧碎她的心。  「没错,我要娶她,这是我对她的承诺。」他决然说道。  他的承诺?慕容宁转头看着他,一股深沉的悲哀涌了上来。  那十年前他给过她的承诺呢?他真的彻底忘得一乾二净?  「我明白。」她艰难的一笑。  闭上眼,她终于吐出一句。「这休书,我收下了。」
2006年08月12日 20点08分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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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这天起,嵇仲轺对慕容宁几乎是不闻不间,总是一大早就出门,直到深夜才回来,想见他一面,简直是难如登天。  他依然夜宿书斋里,好像无法忍受跟她同处在一个房间似的,甚至有时在府中遇上了,他连看也不看她一眼。  但她不怨,她温柔抚着平坦的肚子,里头有着一小小的希望支撑着她,鼓舞她不放弃、也不绝望。  只要偶尔能看见他,知道孩子的爹就在这里,就算他冷落她,她已经满足了。  「你简直太不象话了!」  怀孕三个多月后的一天早晨,她才一出云苑,就听见远处大厅里传来争执声。  「我已经认了这孩子,也让她留下,你们还要我怎么样?」  那是嵇仲轺的声音,却疏冷得没有半分感情。  「宁儿是你的妻子啊,她才刚怀了身孕,你却要上商船远行到东瀛,一去就是半年,你——你究竟有没有把宁儿放进眼里?」  慕容宁站在厅外不远处的柳树下,一片空白的脑子里只想着一件事:他要到东瀛半年?!  明知自己不该偷听,但双腿却不听使唤。  「她是你们要的媳妇儿,不是我要的妻子。」  一句冷漠如冰的话,再度把嵇老爷气得怒声咆哮,也让厅外的慕容宁像是又受了一次凌迟。  「我不许你去!」嵇老爷强势地命令道。  「我已经决定了,谁也别想拦阻我!」嵇仲轺径自转身往厅外走,一干的行李跟两名小厮早已在厅外等着。  东瀛?  那可是好远、好远的地方啊……  慕容宁偷偷看着他越过前院的俊朗身影,脑中纠缠着一片混乱的思绪。  俊朗身影跨出朱红色大门外,等她回过神来,欲提起裙襬追出去时,那抹俊逸冷然的身影,早已经远远消失在门外。  在等待中,不知不觉她的肚子一天一天大了起来。  但在平静的生活中、恬静的面容下,她却还是会偷偷思念嵇仲轺,一天又一天盼着他回来的日子。  她以为她可以等到孩子的爹回来,亲自迎接孩子出生,但就在九月某一天寒凉的夜晚,孩子竟提早到来。
2006年08月12日 20点08分 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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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I 楼主
  在慕容宁平安生下孩子后二十三天,离家半年又十五天的嵇仲轺回来了。  一进门,风尘仆仆的他都还来不及喘口气,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就这么传进耳中。  「她生了?」他愕然一怔。  他要当爹了?  亲自到府门来迎接他的母亲,一见他就迫不及待宣布这个好消息。「是啊,比预期提早半个月,宁儿足足痛了三天三夜才生下来,可算是从鬼门关前捡回一条命啊。」嵇夫人想起那三天,简直像跟阎罗王搏命。  嵇仲轺沉默不语,但那个刻意被他搁在脑海外的人儿,此刻却又在他心里隐隐掀起了波澜。  话锋一转,嵇夫人提起宝贝孙女,眉眼全是掩不住的笑。「不过这小盼儿虽然小了些,但健康活泼得很,胃口更是特别大,跟你小时候简直一个样。」  「盼儿?」他狐疑地蹙眉。  「喔,瞧娘一时高兴都忘了,宁儿替咱们嵇家生了个漂亮的女娃儿,一张脸蛋跟她娘简直一个样,精致漂亮得活像玉石雕琢出来似的,笑起来简直教人甜进心坎里。」  看着母亲说得眉飞色舞,嵇仲轺却只是怔然望着她,久久回不过神来。  「唉呀,你瞧我这话真多,忘了该让你赶紧去看看妻女,她们要知道你回来,一定会很高兴。」嵇夫人迫不及待把儿子往院里头推。  但嵇仲轺的脚步却像是被钉住似的,怎么也无法移动半步。  「轺儿,你怎么了?」意识到不对劲,嵇夫人停了步、脸上的笑也慢慢敛起,正色望着儿子。  「轺儿,娘把话先说在前头,宁儿是咱们嵇家的媳妇儿,孩子也生下来了,不管你情不情愿,你都是宁儿的丈夫、盼儿的爹,我绝不允许你三心二意,你可听清楚了?」  随后嵇夫人叹了口气,放软了语气道。「宁儿为了给咱们嵇家生这孩子几乎赔上一条命,这份情,咱们嵇家怕是一辈子也偿不清,我绝不会允许你辜负她,该怎么做,你自己可得好好想清楚。」  「我先进去换身衣服。」嵇仲轺没有正面回复,选择逃避,匆匆转身而去。怀着复杂纷乱的情绪,他举步跨过院落,脚步不自觉地在通往书斋跟云苑之间踌躇。  突然间,一抹粉藕色的身影蓦然闯进他眼里。一抬头,慕容宁就站在不远处的拱桥上,一身粉藕色的衣裳衬托出她娇柔的气息,美丽的脸蛋透着两团粉晕,轻咬着红唇欲言又止,一双盈盈翦瞳,璀璨得几乎映亮阴灰的天际。  就算生过孩子,她看起来依然清灵动人、优雅纤细,像个未出阁的姑娘,只除了明显比以往更加丰盈的胸脯。  两人远远相望,感觉如此接近却又那样遥远,几步之间像是隔了一条河,是谁也无法跨越的界线。  慕容宁看着远处那抹英俊挺拔不减,却显得更加成熟稳练的男人,心口不听使唤怦怦直跳、双腿颤得快要跌下桥去。  睽违了半年之久,再次相见,慕容宁却觉得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长。  「我……我听说你回来了。」她的声音轻不可闻,缠在手绢里的柔荑紧绞得像是快滴出水来似的。  她比谁都明白嵇仲轺见到她不会高兴,但她就是忍不住想来看看他,因为——她是那么思念他。  「嗯。」他轻哼了声,在冷淡的情绪中却多了一种莫名的矛盾情愫。  他该是厌恶她的,但经过半年,好似那些怨与憎的情绪都沉淀了下来,再也激不起仇恨的波澜。  见他沉默不语,仍一如过去的生疏冷淡,慕容宁盯着自己的鞋尖,反复深呼吸后,鼓足了所有的勇气,毅然抬起头。  「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恨你,更恨你肚子里的孩子!  跌进他幽暗深沉的冷眸里,他曾说过的话蓦然在脑中响起,叫她硬生生将女儿两个字吞回肚里去。  她眼里原本闪耀的雀跃光采,陡然像是被无情寒风吹熄的烛火黯淡下来。她怎会天真的以为经过这半年,他对她与孩子的恨会有所改变?怎会以为他们之间还会有转圜的余地?  看着她伫立在桥上孤单的身影,寒凉的风扫过她的裙襬、牵起她颊边的发丝,纤弱得惹人怜惜,教人几乎想将她牢牢收进袖中好生呵护。  他那千斤般沉重的脚,突然间竟冲动的想跨出那一步,但桥上那个娇柔人儿,却蓦地转身快步而去。  望着她落寞的身影,他的心口竟有些微紧抽?!他不禁怀疑起自己,这些日子来对她的种种想法,是不是错了……
2006年08月12日 20点08分 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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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真希望你爹知道,我真的好高兴他终于回来了——  连续几天晚上,嵇仲轺失眠了。  这句话深刻得像是烙进他的脑子里回荡着,久久挥之不去。嵇仲轺不得不承认他的女儿震撼了他,而他的妻子也迷惑了他……  打从她进门后,他就极力排拒她,将她视为骄纵任性、自私自利的千金小姐,但女儿的出生,却彷佛唤醒了他天性中温和柔软的那一面,让他开始理性看待慕容宁,不再把她当成憎恨的敌人。  他发现,慕容宁几乎取代了他这个正主的地位,深受府中下人的爱戴不说,甚至为往日有些死气沉沉的府院带来了融洽和乐的气氛。  有几回见她抱着孩子在花园里散步,他明明渴望过去跟她说说话,看看那奇妙的小东西,却始终鼓不起勇气打破那道竖立在彼此间许久的藩篱。  甚至也可以说,看似对生意运筹帷幄、雄才大略的他,此刻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两个女子,怎么跟她们母子俩建立关系。  沈蓉儿得知他回来的消息,早已派丫鬟送来书信好几回,满纸绵密的情意、深切的思念足以教人动容,但不知怎么的,他的脚步竟然离不开云苑半步,每天总会找借口在附近绕着,就为了找机会偷瞧孩子一眼。  他甚至发现,沈蓉儿的脸蛋已模糊得让他几乎想不起来。  带着辗转难眠一整夜的闷气绕过回廊,双腿不知不觉又来到云苑,才刚步入院落,就见一名妇人局促不安的立在门外。  嵇仲轺认得她,她是请来照顾以及奶小盼儿的奶娘。  「孟大娘,你怎么站在这儿?」他不悦地揪高眉头。现在都什么时辰了,再不去喂孩子喝奶岂不要饿着了?他请她来可是要奶他的孩子,怎她却站在门外纳凉?  才回家几天,他不知不觉中已将女儿喝奶的时辰记得一清二楚。  「少爷,少夫人她、她不让我进去。」孟大婶泄气的说道。  「为什么?」他看了眼紧闭的门扉,眼里满是狐疑。  「少夫人说,她坚持自己奶小小姐。」孟大娘娓娓说起满腹委屈。「打从进府的第一天,每回奶小小姐、洗澡、穿衣,换尿褥,少夫人全坚持自己来,不许我动手,今天甚至还给了我二十两银子,要我出府去另找人家——」当奶娘这么多年,远近知名的孟大娘可是第一回被遣退,面子自然挂不住。  「她要自己喂奶?」脸色大变,他不假思索立刻推门而入。  一进门,就见慕容宁抱着孩子靠坐在床榻上,胸前的衣服解开一大半,露出大半边雪白的肌肤,以及一只丰盈的乳房。  他亟欲问个究竟,完全忽略自己突然的闯入会让衣衫不整的慕容宁有多羞窘,让还奶着孩子的她遮也不是、不遮也不是,尴尬得脸庞几乎快烧起来。  「你……怎么不让奶妈奶孩子?」他跨着大步来到她面前,蹙着眉头问道。  他突然闯进来,为了就是问这个?「这是我的孩子,我当然要自己喂奶。」极力压下羞窘,她坚定的望进他眼里。  「简直不成体统。」他可从没听过哪个大户人家的夫人亲自奶孩子的?「嵇家又不是请不起乳娘。」出身名门大户的男人,自有顽固的一面。  「不是请不请得起的问题。」她不赞同的摇摇头。  「那是什么问题?」这女人,为何总有令他火冒三丈的本事?  「这是身为母亲的责任。」她柔声说道,温柔低头俯视着急切吸吮的女儿。  「身为母亲的责任?」嵇仲轺微眯起眼,逐渐发现他真的一点也不了解这个看似简单,心思却复杂难懂的女人。  「除了母亲,谁还能跟孩子最亲近?让孩子随时随地亲近母亲、让孩子安心,就是我的责任。」  她仰起头,脸上那抹温柔却坚定的神情,是他从未看过的,一时之间,竟令他几乎看痴了。  他怔愣半晌,终于在她身上察觉到另一种微妙的改变。  以往那个总是闪躲他的目光,不敢直视他的女人,如今眼神竟变得如此坚毅,简直换了个人。  他想,他或许有些明白了,这个看似柔弱易碎的瓷娃娃,骨子里藏着一个多么倔强而又坚毅的灵魂。
2006年08月12日 20点08分 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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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焦躁的紫色身影,在窗前来回踱步,还不时引颈往外张望,像是在等待着什么,清丽的脸上写满焦急。  抬头看了眼天色,女子沉不住气的暗自骂道:这死丫头,从太阳露脸就出去,现在都升得快半天高了还不回来,存心叫她急死不成?!  想着,她忍不住气恼的将桌上的茶杯用力一挥,顿时一只精致的茶杯成了满地碎片。过去半年多来难道她等得还不够?连这臭丫头都要让她等,存心磨掉她仅剩的那一点耐性?  就在她几乎想不顾一切,自个儿冲到嵇家去问个究竟之际,一抹瘦小的身影匆匆自门外回来了。  她两眼一亮,急忙起身奔出房外。「怎么样?见到他没有?」沈蓉儿心急的抓着丫鬟碧儿问道。  「蓉小姐,碧儿是见着嵇少爷了,可是——」碧儿怯怯瞅着沈蓉儿,一脸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你倒是快说啊,死丫头,在这节骨眼上还敢吊我胃口,看我怎么整治你!」沈蓉儿面容扭曲怒骂道。  「碧儿不敢,还请蓉小姐息怒。」碧儿脸色顿时大变,急忙跪下来哀求。  平时她稍有做错事,蓉小姐就是一顿爆怒的辱骂,有时心情不好,甚至还会拿鞭子抽打她,对于这个严苛无情的主子,她是怕得要命。  「哼,暂且饶过你,今儿个去嵇府如何,还不快说!」沈蓉儿狞着脸冷哼道。  「禀蓉小姐,今儿个碧儿到嵇府去,亲口向嵇少爷传达了蓉小姐的口信,可嵇少爷说他最近恐怕没有时间来看蓉小姐您,只给了我几张银票,要我转告小姐保重自己,等他有空一定会来。」碧儿一五一十的陈述道。  「银票呢?」沈蓉儿立刻伸出手。  碧儿连忙起身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交到主子手里。  捧着几张「份量」不轻的银票,她总算松开了一点眉头,但沈蓉儿怀疑的精眸一扫,活像捉贼似的揪住碧儿,将她全身上下仔仔细细的搜了一遍,确定她没有私藏银票,才勉强放过她。  「又是有空再来,他都回来多久了,连这一趟路的工夫也拨不出来?」沈蓉儿边数着银票,边不满地嘀咕道。  其实碧儿亲眼所见最清楚,她觉得嵇少爷根本不是没空来,而是——不想来。但碧儿不敢说,深怕又会惹恼主子,招来一顿怒骂伺候,嘴拙的她已经为此吃过不少苦头了,就算只是沈蓉儿养的一条够,恐怕也早学会了看主人脸色。  「嵇少爷到底有没有说他什么时候会来?」沈蓉儿烦躁将银票妥贴藏进袖中,口气满是不耐烦。  「回蓉小姐,嵇少爷没说。」碧儿怯怯摇摇头。  「就传这么一句简单的口信,你却去了一整个早上?」沈蓉儿一双眼上上下下打量她,怀疑她是趁机偷懒去了。  「禀蓉小姐,因为碧儿在嵇府内等了很久。」碧儿急忙澄清道。  「等很久?那嵇少爷在做什么?他真有这么忙?」  「嵇少爷他——」偷偷觑了眼主子,碧儿只能硬着头皮吐实。「他一直跟嵇少夫人待在寝房里,碧儿等了很久才见着。」  「待在嵇少夫人的房里?」沈蓉儿的面容顿时扭曲。「他们在房里做什么?」  「碧儿不清楚,嵇少爷的丫鬟让我在门外候着,只听到……听到寝房内传来嵇少爷跟嵇少夫人的笑声,还有喘息——」瞅着主子可怕的脸色,碧儿不敢说下去。  「然后呢?」沈蓉儿恶狠狠磨着牙,眼中闪过嫉妒与愤怒。  「然后就……没了声响。」碧儿胆战心惊的挤出话来。  眯起眼,沈蓉儿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双手反复收紧,像是恨不得狠狠扭断两人的脖子似的。  碧儿缩着小脑袋,活像个做错事的小媳妇,连大气也不敢吭一声。  眼前蓉小姐这面目,绝对是嵇少爷不曾见过的,表面上蓉小姐看似温婉沉静、善解人意,简直是一世难求的红粉知己,也莫怪乎嵇少爷会为她如此迷恋,甚至不惜休妻,闹得人尽皆知。  但嵇少爷却从不知道蓉小姐暴躁、刻薄的一面,只将她当成心目中完美无瑕的女神,始终觉得愧对蓉小姐,每回来不是再三的歉疚自责,就是留下许多银票,做为对蓉小姐的弥补。
2006年08月12日 20点08分 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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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这么幸福、这么满足过,好像这辈子只要拥有一双妻女,一切都已足够、再无缺憾,就连曾经被他视为生命中最重要的沈蓉儿,也从未带给他这种近乎不真实的快乐与幸福。  思及蓉儿这几乎难以拼凑出模样的人儿,他眼中闪过一抹愧疚,这阵子他的注意力全关注在小盼儿与妻子身上,或许,是该找蓉儿把事情做个了结的时候了。  曾经,他以为沈蓉儿是他此生唯一的最爱,但现在,他才发现,早在不知不觉中,自己对妻子的爱已经远超过她。  「宁儿,我……」他望着她美丽的容颜,从未出口过的爱几乎脱口而出。  「嗯?」慕容宁望着他深情的黑眸,她紧张又期待的屏住气息。  「我——」该死,他暗自咒骂自己,堂堂一个大男人,这一刻却怯懦得连「我爱你」三个字都说不出口。「我带盼儿到外头走走,你赶紧换下一身湿衣裳吧。」在最后关头,他还是没有勇气对她坦白隐藏内心的话。  「喔……」一抹明显的失望拢上慕容宁的眸底。  是她自作多情了,还以为嵇仲轺是要向她表白爱意。  嵇仲轺自然发现了她眼中的失望神色,但他实在没有勇气开口,逃避似的抱着盼儿正要转身出门,突然间,门外传来丫鬟绿珠惊慌失措的声音。  「少爷、少爷!」  「怎么了?」他瞥了眼一脸慌张冲进房来的绿珠,边注意着怀里的小东西开始啃起他的脖子。  「门、门外有个叫沈蓉儿的姑娘要找您。」  顿时,嵇仲轺跟慕容宁同时都变了脸色,唯有浑然不知世事的小盼儿,依然自得其乐的啃着他爹的脖子。  「告诉她我就来。」打发了绿珠,他想,也是他该对宁儿坦白的时候了。  「宁儿,我想,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嵇仲轺平静的开口道。  「是有关沈姑娘吗?」这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  「你知道?!」嵇仲轺错愕。  「嗯。」她艰难挤出笑。「去见她吧,有话回来再说!」  叹了口气,嵇仲轺点了点头,不舍的看着她眼中的心碎,暗自发誓他今天一定会彻底解决跟沈蓉儿之间的牵连,给她一个交代。  将盼儿递回她手里,嵇仲轺转身大步而去。  望着嵇仲轺的背影,她的视线逐渐模糊起来。一直以来,沈蓉儿就是深藏在她心中的担忧,虽然自己始终避免去想到她、去勾起任何一丝有开她的记忆。  她怕沈蓉儿的出现会打坏她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幸福,她怕沈蓉儿会把她的丈夫从她跟盼儿身边抢走……  但该来的还是来了,毕竟,她始终没有忘记,嵇仲轺真正爱的人是沈蓉儿,而不是她。她苦涩勾起一抹不成样的笑,不该属于她的爱,她又怎能奢求永远握在手心呢?或许这阵子以来,她的的确确骗过了自己,嵇仲轺或许会有一点点爱她,或许对他有那么一点点在意——  但现在想来,她果然是太天真了……
2006年08月12日 20点08分 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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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你怎么会这么傻?」房间里,传来七香抱屈的声音。  慕容宁坐在窗边,木然望着窗外出神,红肿的眸子看来是刚狠狠哭过了一场。  都已经好几天了,嵇仲轺也将沈蓉儿正式迎娶进门,但慕容宁却始终提不起精神来,镇日是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小姐,你怎能……怎能容忍姑爷纳妾?」七香抽抽噎噎替主子感到委屈。任谁都看得出来小姐有多伤心,但没有人能理解,为什么明明该是最心痛的她,却坚持让沈蓉儿进了嵇府,甚至让姑爷纳她为妾。  打从第一眼,七香就不喜欢那个一夕之间变成姨夫人的沈蓉儿,虽然平时见到沈蓉儿总是轻声细语,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但她总觉得这女人的眼睛老是溜溜的转,像是随时在算计着什么似的。  恍惚的脑中反复闪过七香的话,她苦涩的一笑。  是啊,她怎能?作主替丈夫纳小妾,天底下有那个女人做得到?  她也实在是不得已啊,要她自私的不顾可怜无依的沈蓉儿,不顾一个无辜的孩子一出世就没了爹,这样的铁石心肠她没有,否则,今天的她就不会让自己作茧自缚,必须跟另外一个女人分享丈夫,没有人会比她心里更痛!  「宁儿!」  才想着,熟悉的声音就蓦然自背后响起,一转头,只见七香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人影了,唯有神色间难掩黯淡的嵇仲轺正望着她。  「有事吗?」她冷淡的别开视线。  「宁儿,你听我说,其实我对沈蓉儿——」  「相公!」慕容宁蓦然打断他。「妹妹眼看再过不久就要生了,又刚进府里来,一定会有很多需要的地方,你应该多去陪陪她,而不是每天往这里跑,否则怕是妹妹会觉得被冷落的。」  「你甚至不肯听我一句解释?」嵇仲轺觉得自己简直不认识眼前这个冷淡疏远的女人。  「事到如今,就算解释清楚了,又能改变什么呢?」她无奈一叹,径自转身出门。  望着她的背影,嵇仲轺忍不住咬牙低咒。她说得没错,到如今,就算他解释清楚了,又能改变什么呢?该死,他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副狼狈窝囊的窘况?!  大拳狠狠击向桌子,太好了,他甚至连痛都觉得麻木了。  相较于云苑的一片低靡气氛,被安置在西苑的沈蓉儿,情况也好不到哪去。  如今她总算是顺利进了嵇家大门,但她现在的身分不是嵇家的正牌少夫人,只是个小妾,而进府这阵子以来,嵇仲轺根本对她不理不睬,所有的注意力全在他那该死的女儿与慕容宁身上,形同将她打入冷宫。  草草被娶进门就已经够教她生气了,现在更是落得无人闻问的凄凉景况,就连那些该死的下人,都对她爱理不理,摆明了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最叫她无法忍受的是,嵇仲轺对女儿的百般宠溺、对妻子的温柔疼爱,更叫她嫉妒得恨不得将她们脸上的幸福笑容给撕得粉碎。  「蓉小姐,您……您还好吧?」一旁的碧儿不安地看着被她撕得粉碎的布巾。  「要你多事,滚一边去,别在这碍我的眼。」沈蓉儿尖酸怒骂道。  碧儿远远闪到角落,活像眼前是只吃人的老虎似的。  焦躁的在房里走来走去,沈蓉儿在脑子里盘算着要如何巩固自己的地位,抢回嵇家少夫人的位置。  看着被她丢在桌上的枕头,相信很快她的假肚子很快就会瞒不住了,得尽快制造意外假装流了胎。  但首先,她得先尽快除掉那颗小眼中钉。  看样子慕容宁生下的女儿相当获得嵇仲轺疼爱,她绝不能让一个小丫头抢走了嵇仲轺的注意力,她相信,一旦慕容宁生的女儿不在了,慕容宁一定会立刻失宠,嵇仲轺所有的关注与疼爱,一定会重新回到她身上来,到时,等她顺利怀了嵇家的种,还怕往后嵇家少夫人正主的位置不是她的吗?!  这个天衣无缝的计画,让她唇边悄悄浮起一抹狡狯的笑容。她只知道,她无论如何一定要坐上嵇家少夫人的位置,她不要再过苦日子,永远也不要!  就算沾上满手的血腥,她也在所不惜!
2006年08月12日 20点08分 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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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I 楼主
  「参拜我者,好妻易求,好子易得。他们几人言语轻佻,触犯本仙,本仙先令其『失』,再教会其何为『得』,故而嵇仲轺虽然娶了美妻,却与妻形同陌路,即便有了孩子,也非心之所愿。就算他拥有世人趋之若鹜、可遇而不可求的幸福,却无法打从心底感到快乐。」姮娥女神道。  当神女提起那段令慕容宁心酸的过去,她的眉宇间染上轻愁,然而不过一瞬之间,她已漾起浅笑,摇摇头,大着胆子回姮娥女神。  「您确实已惩戒了他,但是您只说对了一半!刚与我成亲之时,他的确非常痛苦,然而经历这许多风风雨雨,此时此刻,我们早已真心相爱,也有了共同视为宝贝的骨肉。您所谓可遇而不可求的幸福,我们已经瞧见了,而我敢说,现在的他是打从心底感到快乐的。」  「所以本仙说是先令其『失』,再教会其何为『得』。因为尝过失去的痛苦,他才更能珍惜你们母女。你认为不是吗?」姮娥女神庄严而神秘地微笑,那眼眸之中洞悉世事的智慧与慈悲,永远是凡人望之莫及的。  「是的。」慕容宁敛目垂首,心悦诚服。  「你回去吧!嵇仲轺与本仙之间的恩恩怨怨,已经一笔勾消,今后你们夫妻幸福圆满,举案齐眉,可比神仙眷侣;子女谦恭孝悌,承家继业,皆为人中龙凤。另外——」姮娥女神微微一笑,预告了一件喜事。  「当真?」慕容宁惊喜低呼,眉眼间满是喜乐。「那么我想再请问——」  姮娥女神已不打算再回答任何问题,淡然笑着旋过身,身影逐渐飘远。  「姮娥女神!」慕容宁高喊着,但姮娥女神未曾回头。  「姮娥女……」  「宁儿?宁儿,快醒醒,你在作梦。」  「嗯……」慕容宁悠悠睁开迷蒙双眸,看见嵇仲轺略显担忧的神情,突然想到梦中情境,立即跳起来惊呼。「姮娥女神呢?」  「姮娥女神?」嵇仲轺神情古怪地看着妻子,不甚明白这是何许人也。  「是的!我在梦中,见着了她……」她将梦中情景,与姮娥女神所说之言皆告诉了他,向来不信鬼神的嵇仲轺也不禁大呼灵准。  这下他才总算明白,这一路所经历的种种波折,不但是姮娥女神给他的惩罚,也是一种试炼。  但如今,总算一切雨过天青,他寻到此生的挚爱,这辈子,他再也了无缺憾。  「轺,走吧!」突然间,慕容宁自他怀里起身。  「走?去哪里?」嵇仲轺一脸狐疑。  「去给姮娥女神道歉赔罪,她说,只要你诚心到她面前悔过、祭上清香三炷,往后咱们嵇家会更加兴盛,子息也会绵延不绝。」说着,慕容宁不觉红了脸蛋。  看着妻子娇羞的脸庞,嵇仲轺的俊脸上绽开一抹斗大的笑容。  「哪还等什么,我们这就走!」  嵇仲轺一手拉着妻子,一手抱着女儿,一家人幸福的身影缓缓消失在大门外。  慕容宁知道他们再也分不开了。  【全书完】
2006年08月12日 20点08分 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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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08月13日 13点08分 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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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璇至尊★★ ★看贴就要登陆★ ★回贴就要穿衣★ ★是贴就要力顶★ ★增加霍璇人气★ ★字数要满十五★ ★★霍璇至尊★★ 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
2006年08月13日 21点08分 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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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08月14日 01点08分 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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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璇至尊★★★★霍璇至尊★★
2006年08月23日 05点08分 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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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10月01日 03点10分 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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