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2000(摘录)(1)作者:陈庆港 出版社:江苏文艺出版社
夏,2000(摘录)
……那天,冯凡梅突然清醒过来,她一直蜡黄的脸上竟然出现了红晕,眼里也有了精神。史银刚就有些高兴,以为冯凡梅的病好了起来。但冯凡梅似乎已经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她就不停对身边的史银刚说话。
冯凡梅说:“我这一走,娃可就都遭殃了。你一个男人家领着五个不懂事的娃,遭罪啊。”她闭上眼睛喘了口气,然后又睁开眼看着史银刚继续说:“你带着娃一步一步慢慢往前拢吧。娃都还小,你脾气暴,娃不听话了,不要死命打。哪有不闹心的娃?”冯凡梅再次闭上眼睛喘了口气,然后又睁开眼看着史银刚继续说:“娃被打了就会想妈。别打,啊!地里收的粮,匀着吃,每年青黄不接的时候都饿肚子,省下点备着。有了衣服,先仅着苏花穿,女娃大了,不要露胳膊露腿的。”冯凡梅再一次闭上眼睛喘了口气,然后又睁开眼看着史银刚,她像是用尽了最后的气力说:“小苏娟太小,我琢磨着你照应不了,实在不行了,就找个人家送了吧。”说到这里,冯凡梅的眼角滚落一滴泪水,她用舌尖在干涩的唇上舔了舔,然后突然大声说:“给她找个好人家,啊!”说这话时,她握住史银刚的手突然用力抓紧,指甲抠进了他的皮肤里,眼睛就这样直直地盯着史银刚望。史银刚知道她这是在等他答应她,就点头说:“好,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一个孩子饿死的!”
冯凡梅抠进史银刚皮肤的指甲松了下来,眼睛里渐渐失去了光泽,她像是累了,抓住史银刚的手慢慢垂落了下来……
……
妈妈王琴花去世的时候,王想来五岁,妈妈喝下的最后一碗药是他煎的。他用双手把药端给躺在炕上的妈妈时,看到妈妈的眼里有泪,他用勺子把药往妈妈的嘴里喂。那碗药没喂完,妈妈就死了。而王想来当时并不知道。那时父亲王五午正在地里收洋芋,死去的妈妈眼睛仍盯着王想来,他就继续往妈妈嘴里喂药,黑红色的药液顺着妈妈的嘴角一直流到了炕上。
王想来的妈妈王琴花得的是肺病,一直没钱治疗,直到死。妈妈曾经带着王想来去过外婆家,外婆家在山下的暖水村。去外婆家下了这座山,还要再翻过一座山,那时麦子已经收好了,地里长着胡麻,山坡上的洋芋地里开着一片片洁白洁白的花……
+着的报纸在嘴上刮一下。涂过糨糊的报纸很硬,粘着墙上的黄泥,包明珍擦涎水或鼻涕时一脸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