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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病康复
楼主
六十里加三天,似乎是一个不可能的加法。但在我身上,无疑的这种加法已然经过了计算。算出的结果如何,我自己总觉得不平衡是没有问题的,不知我远在仙界的父亲大人是怎样想的!如果他能觉得有一丝安慰,做儿子的心情也足以有些安慰了!
在我生活的前二十年里,我的父亲对我的哺育、教育、甚至帮助都是巨大的。不知道别的做儿子的怎么想,起码在我这里是这样!没有父亲,我那最可尊敬的父亲大人,我绝不会有现在的一切!
我的幼年正是父亲受罪的时候。在我四岁那年,父亲由于挨整在家赋闲。几个月中,他教我认识了几百汉字。这奠定了我从小喜欢文学的基础。还是在那年,因为我身染重病,父亲用手推车亲手推着我到十几里以外的医院去看病。渐渐长大以后,父亲在与我每一次的接触中都努力规范着我的言行,让我基本了解了做人的道理!但当我大学毕业不到一年的时候,我的父亲走了!
文革当中落下了一身的病,平反以后的父亲几乎是强撑着在实践他那要供我毕业的诺言!就在我毕业的那一天,我和几个同学一起回到了我家。当然,我随身没忘记带上我的毕业证和学位证。但万没想到,就在那天,父亲因为车祸髋关节粉碎性骨折。更万万没想到的是,由于其他疾病业已积淀太深,老人家再也没能离开病床!我现在清楚的记得,看到我毕业证书的时候,病床上的老人家已是热泪如泉。那一天是一九八三年七月十五号!
八四年春节以前,我刚刚作为车间技术员(企业规定新毕业学生实习期一年,而我只有三个月)参与带队在上海金山实习完毕回到天津没两天,很多账目还没算清楚。那天,我突然接到了家里的一封电报。电报内容只有五个字“父病重,速归”。说实话,当时对这五个字的感觉就是我的父亲已经不行了,所以我脑子里所萌生出的想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回到家中!而我接到电报的时间,已经是傍晚五点多钟!
回忆起来,当时厂里有两部车。现在真的不能想起来,如果当时要求厂里派车送我回家会不会成为可能!但我却知道,如果是后来,这一切是没问题的。而当时我确实根本就没考虑过。我所做的就是回到宿舍换了一套绒衣绒裤,脚底换了一双球鞋,再带好了衣物,围了条围巾。一切长征的准备就已经做好了!我只知道,今天晚上必须赶回去!
然后,我坐六点多的车到天津东站(上班的企业在天津汉沽),24路车到西站,53路车到杨柳青。我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能离家近点,再近点!那个时候根本没有出租车,长途车更没有坚持到晚上七八点的。所以,我选择了走路。整整六十里路,五个半小时。我只记得,当到堂二里(离家六里路,非常熟悉的地方)的时候,忽然感觉到浑身的力气像是一下子用完了一样,一霎时真的是寸步维艰。
从村北进家,先路过我大姐家。侧脸一看,没有任何动静。心放下了一半。从北向南绕到家的门前,下意识的抬眼看房顶,心又放下了一部分(当地风俗,死人后要把被褥扔到房上)。
于是,我施展单田芳曾多次说过的侯君集的功夫越过墙头,飘身形落入院中。当我敲响窗棂的时候,我清楚的听到父亲在说话:“是老儿子回来了吧?”
后来我知道,当时父亲已经整整三天没吃没喝、没说一句话了!如果我没有赶回去,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坚持到第二天早晨。
这样,父亲又活了半年时光!
翌年四五月间,父亲在霸州医院住院。其间,我曾经一个人在床前伺候过老人家三天。而后,一直到父亲去世我才得以回去!
六十里加三天,怎么和养育之恩划等号?这是我至今都觉得愧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