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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得这个老迈的老人摇头晃脑如此感慨,不禁莞尔,不知这位老师年轻时是否遇到过一个穿着旗袍从雨巷中走出来的中国女人,一见便再难忘记。
然而他又回过头来介绍这个得意门生:“和其他的中国留学生不太一样,不会是大富大贵人家的女儿,但也肯定有些家底。”
他心底赞同,如果是富贵人家的孩子,早就开着小跑车呼朋唤友出门去玩儿了,哪里还会静下心来读书,然而要是贫寒人家的孩子,肯定把时间都用在读书上好争取奖学金,或者抓紧时间去打工赚钱,哪里又能够读这样的书写这样的字呢?
他站了一会儿,便向老师告辞,对方挽留了几句,便送他离开——他以为是因为天晚了,他要赶着回家,家有娇妻,谁会知道家中冰冷荒芜,连办公室都不如,多么可笑。
鼬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要离开,他很快走下楼,然而走到方才那棵樱花树下的时候,樱花依旧纷飞,佳人却以不在。
他心底悄悄升上一丝怅然,只觉恍然若失,他伸手接住了一片花瓣,然后才惊觉自己在做什么,他马上松手,那片花瓣从他手心飘走,飘在树下石椅翻开的书上,他瞥了一眼,只看到几句话“幽情一片堕荒村,花落春深昼闭门。知否有人同溅泪,问渠无语最销魂。粉痕欲化香犹恋,玉骨何依梦未温。王孙不归青女去,可怜辜负好黄昏。”
可怜辜负好黄昏,古人说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而如今,他只能辜负良辰美景,踟蹰了一会儿,他轻叹一声,便走开了。
不过是一会儿,陈秋禾从拐角处走回来,她刚刚去丢冰激凌的盒子,重新拾起书,她发现树叶间夹了一片樱花花瓣,这本《玉梨魂》她还没有看完,便把那片花瓣留着,权作是书签。
夕阳的艳色渐褪,夜色慢慢深沉下来,陈秋禾掩了书打算回家,不远处,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一辆车缓缓驶过,她侧身而过的时候,只看到一张俊逸的面容,然而转瞬之间,她便忘记了。
暮色已经很浓了。
好雨知时节 (4)
陈秋禾每日的生活依旧平淡至极,看完了《玉梨魂》,她却不知为何保留了那片樱花书签,任它在书页间慢慢流逝水分,最终变得淡而透明。
她上完课,去借了一本茨威格的《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打算回家去看。但是首先她需要去甜品店打工,事实上她并不缺钱,然而她喜欢甜品店的那种气氛,充满了童真的乐趣,那些彩色的冰激凌球,散发着令人欣喜的芳香,甜美柔软香气馥郁的蛋糕,让人食指大动。
她跟着甜点师傅学做蛋糕,因为自己偏爱吃樱桃蛋糕,因此花了很多心思去做,做得异常精致可爱,师傅笑话她浪费时间,她也不辩解,给大家分了一圈之后,却发现还剩了一些,师傅半是无奈半是玩笑道:“放柜台上去卖吧,好歹换回一点成本。”
她笑着应了,一抬头,却发现已经到了换班时间,她除下围裙打算下班,忽然同事雏田走过来,温温柔柔道:“呐,秋禾,你的甜品刚刚摆上柜台就被客人点了。”
“啊,那真好。”秋禾莞尔一笑,道,“看来那位客人和我很投缘。”她拿过一个水晶的小碗,做了简单的薄荷蜂蜜茶,对雏田道,“这个是小礼物,麻烦雏田带个那位客人,说我谢谢他的赏脸。”
雏田端着茶碗,问道:“秋禾不自己去嘛。”
“来不及啦。”秋禾一边除下围裙手套,一边道,“错过电车就糟糕了呢。”
雏田点点头,算是应承了,她掀开帘子走了出去,靠窗坐着的一个男子面容俊逸,一双眼睛似是包含了千言万语,她悄悄走过去,呈上薄荷蜂蜜茶,细声慢语道:“请您慢用。”
鼬看着今天点的樱桃蛋糕,造型与往日便不同,精致程度比不上以前,但是胜在奇巧,倒也可爱,又有一股不同于往日的香甜,不知是加了什么配料,而那清凉的薄荷蜂蜜茶不是用杯子而是用了一个小碗,水晶质地,虽然简单,但是倒也是一番情致。
他向那个羞涩的服务生问起今天的甜点,对方细声细气道:“这不是我们师傅做的,是一个同事和师傅做着玩罢了,这薄荷蜂蜜茶也是她送您的,说是感谢您的赏脸。”
2011年07月14日 13点07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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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磨蹭了几日,还是把藏掖着的那个他带了出来和表哥一起吃饭,鼬特意抽了个时间和对方见了一面,倒真的是仪表堂堂的好少年,器宇轩昂,衣着虽然朴素,但是脸上混合了骄傲与脆弱相交合的表情。
他已经得知对方的资料,这个名叫宁次的少年,就读于日本最好的大学,成绩出众,年年获取奖学金,然而家境并不好,父亲早逝,母亲独自将她抚养长大,这个少年异常骄傲,也是异常自卑。
而天天又是世家出生的大小姐,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多少人千宠万疼宠出来一个天天,家中早已为她安排了若干对象。这一段姻缘,肯定不会顺利。他心中笃定。但是他依然微笑着答应天天,若是长辈问起来,会为她说好话。
宁次虽然一直没什么笑容,但是从细微处的举动来看,却是很喜欢天天,很是照顾她。他知道他们必定会经历坎坷,但是他无能为力。
告别了恩爱的两个年轻人,他驾着车又觉得无处可去,鬼使神差的,他又把车子驶上了那条小路。
看到那间窗户里亮着灯的时候,他心里有些微妙的忐忑,更多的却是觉得欣喜,他停了车,靠在椅背上,窗户里昏黄的灯光勾勒出一个模糊的倩影,微微佝着背,似是在读书,是不是挽发至耳后。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偷窥,他只是在那里想象着她的面容,应该有着和那天在樱花树下见到的女郎一样曼妙的身段,有着那天在花店里惊鸿一瞥的女孩的猫眼似的眼瞳,有着甜品店里做樱桃蛋糕和薄荷蜂蜜水的爱好……
想着想着他忽然轻笑起来——他真是痴心妄想,真是无耻,竟然这样在脑子臆想着这么一个不存在的女孩……然而心底却泛上来一丝丝难以消除的惆怅来。
那时四周无比宁静,只有偶尔的鸟鸣虫叫,遥远的路灯在夜色里只有一点点微亮的光,而皓月当空,与窗内昏黄的灯光想映衬。
此时此刻,心境难以用语言描绘。忽然,他听到窗内传来幽幽的歌声,侧耳细听,竟然是民国时期大上海的味道:“夜色茫茫罩四周,天边新月如钩,回忆往事恍如梦,重寻梦境何处求,人隔千里路悠悠,未曾遥问星已稀,请明月代问候,思念的人儿泪常流……”
他打开了收音机,调了几个台,听到了那首一样的歌,是吴莺音的曲子,他靠在椅背上缓缓放松,合上眼,听到婉转幽怨的歌声幽幽飘了出来:“月色蒙蒙夜未尽,周遭寂寞宁静,桌上寒灯光不明,伴我独坐苦孤零,人隔千里无音讯,却待遥问总无凭,请明月代传信,寄我片纸儿慰离情……”
陈秋禾托着腮靠在窗台边,听到收音机里吴莺音的歌声,只觉无比贴切,如今桌上一盏暗灯,书桌上散落着两三本书,她独自一个坐在窗边,唯有明月与她相映照。
只是没有人需要她以明月千里寄相思,真是寂寥……她这么想着,头发散落下来,掩盖住了她的面孔。
她伸出手指,犹疑着微微拉开了窗帘,只见那辆黑色的轿车居然又停在了那里,她恍惚间听到车内的收音机也播着同样的曲子,她把窗帘又拉开了一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窗户打开了,窗帘被夜风吹得啪啪响,鼓起来裹在了她身上。
鼬听到一曲终,侧过头去看向那扇窗户,却发现里面的人似乎是发现了他的存在,正朝着这边看,就如他所想的,女孩有着一头瀑布般的长发,被风掠起来,柔软轻盈的窗帘被风吹起来把她整个人都裹了进去,只露出上边的小半张脸,象牙般洁白的肌肤似乎在黑暗中散发出莹莹的冷光,一双眼睛看不清楚情绪。
真是可惜,看不清她的脸,他淡淡遗憾着,然而很快,他便是恍惚着,以为自己是走到了一幢鬼屋前,那个她是几十年前的人,枉死之后幽魂不散,在夜里放一曲旧歌缠绵悱恻,幽怨无比,他想起中国古代有一本有名的书叫做《聊斋志异》,就是说那些书生在夜里寂寞苦读的时候,便会有美貌女子出现,轻叩窗扉,巧笑曰:“月夜不寐,愿修燕好。”
他们两个静静在黑夜中对视了一会儿,夜色朦胧,他一个瞬间内心有了一股冲动,忽然打开车门走了出去——然而,他刚刚踏出车门,对方便已经关上了窗户,熄灯入睡了。
他倚靠在车边良久,才扯出一个无比自嘲的笑容,重新回到车里,一靠一夜便过去了。
2011年07月14日 13点07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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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很长,她说得也十分详细,故事跌宕起伏,也渐渐让他听得入迷,不知不觉时间过去了很久,故事正说到白素贞被压雷锋塔底,却渐渐没了声,他纳闷回头,却隐约发现她似乎是已经睡着了。
他想了想,脱下西装的外套走过去盖在她身上,然后走回到另外一边靠下,不知不觉竟然也睡着了。
他是被来检修电梯员工吵醒的,电筒的光束打在脸上明晃晃的扎眼,他醒过来,看到她还在睡,他站起来微微一笑,摸到裤袋里的盒子,他摸出一支笔,在盒子上写了几句,走过去把盒子塞到西装口袋里,看到她的脸被口罩挡着,长发披在肩上,然后也不顾员工的连声道歉,走到了外面。
天已经亮了,东方一片鱼肚白,空气清新。他站在晨曦下微微仰起头,缓缓微笑了起来。
陈秋禾被员工摇着醒过来,发现身上盖着一件外套,她朝旁边看了看,却发现没有人了,她坐起来,发现口袋里有什么东西,她摸出来一看,居然是个小盒子,上面还写了几行字:谢谢你的白蛇传,这是谢礼。
她打开了,那是一串幽绿色的猫眼宝石,看上去流光溢彩,她套在手上,只觉得冰冰凉凉的,异常舒服。
她披着外套走到外头去,正好看到一辆车驶过,那辆黑色的轿车,怎么看怎么眼熟。
她咳嗽了几声,叫了出租车回家去,手机刚刚充好电,她开机一看,居然好好几十条未接来电。
她看到号码,心中一跳,连忙打回去,没说几句,她手一抖,手机砰一声摔到了地上,她似是恍然不觉,跌坐在了地板上。
好雨知时节 (7)
陈秋禾接到电话之后,立刻开始动身收拾行李,然后立刻打电话订了最近一班的飞机,她一大清早就出门去学校,办理相关的请假手续。
她的老师倒是很舍不得,却也知道事情紧急,因此只是吩咐路上多小心,重要事情会电邮等等。
陈秋禾感激地笑笑,然后马不停蹄来到机场准备回杭州。
坐在飞机上,她想起早上刚刚接到的电话,她的祖父已经去世了,她必须马上赶回去,她自小性格比较孤僻,父母也在外忙着做生意,把她寄养在祖父家里,她自小在西湖湖畔长大,在山灵水秀的地方养出来的女儿,到底是自有一股灵气在的。
祖父是死在家里的,因为去的太快,因此临终时没有几个亲人在身边,然而遗嘱是早就备好的,一笔不菲的财产,连同祖屋,统统交给孙女陈秋禾。
因此各位叔伯才急急忙忙叫她回来,声泪俱下说着自己的各种困难。陈秋禾穿着孝服,淡着一张脸听他们说完,然后才道:“祖父在银行里,有个保险柜。”她这句话一开头,就引得众人侧目。
她继续道:“里面有一批古董,我想,各家挑一件拿去吧,至于祖屋,对不起……”她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虽然还是有人不满意,但是总比什么都没有好。
丧事风光大办,花圈摆满了一条街,鲜花铺了一路。然而办完丧事之后,她并没有急着回日本上课,而是在西湖畔住了下来,祖屋还是老式的木质结构,相当复古,又有代表官方的人来找她,她自然是答应保存祖屋原样的,因为缺少部分现代化的设施,居住十分不便,但是她自小住惯,也不算太难,过了些时日,她在祖屋的外院变作一家茶馆,取名的时候犹豫了一下,那天她看着外头淅淅沥沥的小雨,忽然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很清雅有趣的名字,就叫【好雨知时节】。
杭州西湖闻名中外,每日的游客也不少,因此虽然茶馆的价格偏高,茶的种类也少,但是倒也勉强收支平衡。
她就这样开始了自己新的一段生活,每日泡茶读书,闲时走走苏堤白堤,看看莲花,倒也是一番闲情逸致。
相比于她的生活,鼬现在可谓是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他已经好多日不归家了,前几日他还晚上去那扇窗下看那个神秘的女子,但是一连几日,居然是一片漆黑,窗台上还摆着一盆猫眼海棠,因为没有人照料,已经开始有颓败的迹象。
他的心情一日坏过一日,他和红的事情终于是纸包不住火,闹得两家人都知道了,家里人都劝他,与红和好,毕竟他们的婚姻也并不幸福,这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了那么多年了。
2011年07月14日 13点07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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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鼬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忍受了,唯一支持他离婚的是天天,这个大小姐前几日和家里也爆发了一场战争,她离家出走和宁次住到了一起,生活不复往日奢侈,令他惊讶的是,天天倒也没有什么抱怨。
“宁次待我很好……”她是这么说的,“与其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有一场讨厌的婚姻,我还不如来一次轰轰烈烈的爱情,至少我努力过,争取过,以后也不会怨自己当时没有勇气冲破那个牢笼。”
她说得很对,虽然很有可能她和宁次并不长久,但是她尝试着爱过了,努力过了,这就够了。
他在天天走后想了半天,终于拿起电话找他的律师:“请帮我准备一份文件。”
晚上,他和红摊牌。
红很镇定道:“我不会离婚的,你是在外面有了女人吧,你放心,我不会管你的,但是你不要和我说离婚,我不会答应的。”
他也很平静道:“红,大家不要撕破脸,我外面没有女人,你大可以去查,我只是认为,我们这段婚姻没有感情,再继续下去也没有意思了。”
他把文件交给她,红一把摔回给他:“我不答应。”
“红,大家好聚好散。”他很少冷静道,“不要逼我把事情说明白。”
“你说啊,你说好了。”红怒气冲冲。
“经常和你在一起的那个人,叫阿斯玛的,和你是什么关系呢,红。”他的语气并不激烈,但是叫红猛然后退一步。
“你是想要照片,还是证词?”他没有放过她,继续道,“我都可以拿出来,红,大家留个面子,不要撕破脸,对你对我,都有好处。”
红没有答话,哒哒哒走回房间去了。
虽然如此,第二天一早,他发现那份离婚协议书她已经签好了字,坐在沙发上的红神情疲惫,仿佛老了很多岁,只听她道:“鼬,我和你结婚快十年了,但是我从来没有看懂过你,我唯一知道的,就是你不爱我。”
“既然如此,算了,我也累了,我放你走吧。”这是她最后和他说的话,“我唯一好奇的是,你喜欢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呢?”
什么样的人,他有些怅然得想到,他或许也不知道。
他们的离婚干净利落,到底是彼此骄傲的人,不耐烦做太多的纠缠。他请了假,准备外出旅行。
他曾经的老师向他推荐了中国,说,不去看看会后悔的。
他采纳了那个建议,买机票的时候想起在电梯里那个陌生的女孩子说起的白蛇传,他便对售票小姐道:“去杭州。”
几个小时之后,他便会来到那个有着断桥雷峰塔的古老城市了。
好雨知时节 (8)
在飞机上鼬睡着了,但是睡得并不安稳,他梦见了一些杂乱无章的画面,一会儿是花店里那个有着猫眼般眼睛的女孩,一会儿是樱花树下读书的旗袍女郎,而后又变成窗内梳妆的女子,电梯里面低低说着白蛇传的女孩……他被那一长串的梦境弄得难以安眠。
后来疲惫地醒过来,要了杯水来和,他慢慢稳定着自己的心神,飞机已经在中国上空了,没过多久,就会可以在上海降落,然后转机去杭州。
他只带着少量的行李,独自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他却没有发现与日本不同的地方——除了空气稍显浑浊,他略微有些失望。
找了一个地方住下,他想先做休息,看到老师给他传来一份电邮,告诉他他的一个学生就是在杭州,已经委托她作他的向导,下面附着一个地址。
他略作休息,次日清晨随意吃了点东西,便动身前往西湖。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似乎去西湖的人特别多,而且人人手里拿着蜡烛花圈,而且今天天空里飘起了小雨,不必撑伞,只是走在路上会觉得雨滴沁人,他开车到了电邮里说的地址,是一家茶馆,是很古老的木质结构,名字取得很有意思,叫【好雨知时节】,配着今天烟雨蒙蒙的西湖,特别应景。
客人不多不少,他叫了西湖龙井,慢慢品着,端茶来的是一个穿着短旗袍的女孩,十七八岁的样子,很是俏丽,他说:“我找陈秋禾。”
他的中文其实说得很好,那个服务生看着他,歉然道:“老板有事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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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点点头,坐在茶馆里等她回来。然而一壶茶喝了半天,他却还算没有见到陈秋禾,那个女服务生建议他:“您是游客吧,为什么不去逛逛呢,老板就住在这里,你可以晚些过来。”
他答应了,慢慢踱着步子去走苏堤,虽然人来人往的,但是他一个慢慢走在这烟雨蒙蒙的画幕里,看到西湖里泛起的一层雨雾,像是在一幅水墨画卷里,荷花还没有开,苏小小的墓在慕才亭,他记得这个被历史记得的名妓。
春花秋月如相访,家住西泠妾姓苏。
倒也是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话,流传至今。
他静静看了一会儿,转身去断桥。断桥不是真的断了,尤其是现在还不是冬季,那不过是一座普通的桥,只不过一个传说让它更美罢了。
他站在桥上静默地看着西湖,的确是美不胜收,不愧是人间天堂,他忽然觉得这似乎是另外一个世界,红和那段婚姻,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他脑海中,已经只剩下了一个淡淡的影子。
“是鼬先生么?”身后忽然传来一句日文,他回身,讶异的看着身后的女子,很年轻,穿着素白青花的旗袍,身段很曼妙,只有一半的长发挽成一个松松的髻,其余的披在肩上,在古代,那是未出阁的女子的装扮,她撑着一把油纸伞,脚上是一双素白的绣花鞋,因为下雨,缎面已经湿了。
“你是……”他看到她那张年轻素白的容颜,忽然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击了一下,一种微妙而奇异的感觉袭来,“陈秋禾?”
“是。”她清清浅浅微笑,“老师叫我来做您的向导,刚刚我出门来找您,结果您似乎去了我的茶馆,倒是错过了。”
她的语调带着一种奇异的悠扬,他觉得有些熟悉,视线落到她撑伞的手上,一串猫眼的手链套在她纤细的手腕上,看上去流光溢彩。
原来是她……他心中不是不惊讶的,但是又忽然有些释然,他轻声道:“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您说什么?”陈秋禾没有听清他的话,微微侧过身子询问。
“没有什么。”他接过她手里的油纸伞撑着,走到她身边,两个人共撑一把伞,似乎很是熟稔的样子,他问道,“这里是断桥吧?”
“是的。”陈秋禾对这个男人很有好感,因此眼里都露出了笑意,让她的一双眼眸看上去格外明亮,“今天是清明,所以人比较多。”
他们慢慢走着,偶尔说几句话,有时是中文有时是日文,虽然话不多,但是十分轻松惬意,两个人都十分放松。
西湖上也有摆渡的人,陈秋禾建议坐船,他当然应了。
他先下船,伸手扶了她一把,两个人同时抬头,又忽然都笑了出来,转而说起这西湖的美景来,她望着西湖的美景,悠然道:“西湖美景三月天,春雨如酒柳如烟。”
他的视线划过她的长发她手腕上的手链,然后也看向远处的碧水雨天,道:“是很美……”
小小的船头放着一个小小的收音机,里面传来一阵歌声,十分优美:“西湖雨又风,雨伞是媒红,相呀会呀断桥中,清明佳节雨蒙蒙,同呀船呀两相好,一把纸伞遮娇容,见你稳呀重呀见你君子风,少年书生志气虹……”
陈秋禾细细听了,解说道:“是说许仙和白娘子在西湖断桥相逢,因为同船借伞而成就一段姻缘。”
“哦?我还以为……”他失笑,却不知为何忽然住了口,没有说下去。
陈秋禾先是有些不解,随即慢慢明白过来,这可不是也在说今日么,清明雨蒙蒙,相会断桥中,同船两相好,见你君子风……她看着他俊逸温和的面容,缓缓垂下头去,露出耳畔一颗珍珠耳环,特别好看。
小船在西湖里悠悠荡荡,水天相接处一片白雾茫茫,宛若身在画中游。
“西湖美景三月天,春雨如酒柳如烟,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全剧终。
2011年07月14日 13点07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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