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小刚唱着《黄昏》，听着刘虹讲的事，我开始了解江男的从前。我也明白我的以后不会在江南扎根。江男从前和刘虹同甘共苦，甚至提前立下遗嘱，死后一切财产都由刘虹继承。刘虹说，在你来之前，我们曾经一起上街，并在街边遇到了一个算命的老人。老人说，99年将是我们的转折。我苦心营经我的爱，马上就要到99年末，我以为，那老人是在骗人的。可是你出现了，我的转折就到了。江男同你去了一趟北方就变了。看刘虹说到这儿眼光变得黯淡，我说算了吧，现在是2000年了，过去了。刘虹悦然，是啊，过去了。从前的甘苦相伴，也只是现在的虚风一场。只有一段记忆……虚风？我下意思的感觉自己体内有股酸水上涌。我捂着嘴跑向洗水间。刘虹陪我到医院里检查，我才知道，我的体内，现在躲着另一个生命。它，将是江男生命的另一种延续。刘虹告诉我说，如果我愿意生下这个孩子，她愿意把江男遗产的一半分给我。我低着头，看着自己暂时没有涨大的肚子。然后告诉刘虹，我会生下这个孩子，但不是为你。江男的东西我一样也不要。只要江男当初为我存的那张存折。那是他许诺要给我的幸福。我必须带走它。刘虹点头。

我在火车上打电话。手机长长的拉了两声之后，陈啸的声音传来——喂？陈啸。我是姜楠。姜楠？！你终于给我打电话了！陈啸很激动。我不知道他在知道我在江南的境遇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反映。而我现在怀着三个月的身孕回来，他还会不会像在我走之前的那样？答案我都不确定。姜楠，你怎么了？你那边好吵。你现在在哪里？陈啸急了起来，我长长的沉默之后，告诉陈啸，自己将在两个小时后落足于北方。陈啸，我回来了。北方始终还是我生存的地方啊。秋风萧索的城市，落寞与无奈紧紧缠绕在这个城市上空。就像我当初离开时一样！我穿着肥大的衣服，让自己看得跟从前一样。实际上，肚子已经开始渐渐变大了。这个孩子很调皮，总是弄得我吃不
下饭
。但是我还是忍住了要打掉它的念头。回到北方。我仍然不想回家。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点都不想家。有关妈妈有关家的一切记忆仿佛都在大脑里中止了。陈啸来接我时，大吃一惊。他说，姜楠，你怎么弄得这么苍白？我不语。我开始害怕让他知道孩子的事了……自作自受吧姜楠，我在心里自语着。

我跟着高大的男孩走出火车站。好几次陈啸的手都要牵到我的手时都被我躲开了，我是带着江男的孩子回来的，我不想拖累陈啸，而这个想法却是刚刚才产生的。不然我不会回到北方。陈啸说要送我回家。回家？我不回去。陈啸，我要自己住，而且，你要为我回来的事保密！怎么了？陈啸惊异，是不是那个人欺负你了。你到现在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回来呢！－－你说话啊！到底怎么回事？那人要是敢欺负你就算再远我也去给你出气！陈啸在路上就开始追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肯说。他误会了，可是我该怎么说呢？我说不出口啊。陈啸，我没事。你先陪我找个安身的地方。我的事，以后会慢慢说给你听的。我低着头。好吧，陈啸把我送到一个小旅店。一路上我总是觉得有个人跟着我的身后紧紧盯着我，可是我每次回头都没看到谁。是我的错觉吗？还是江男的灵魂？陈啸安置好我之后告诉我要时常开机，让他确定我还安然。我说好的。送走他之后，我终于可以瘫在床上，把旅途的疲惫和难过全部发泄出来。哭泣，已经不够我释放身内的情绪了。

陈啸的沉默让我无所适从。空气在凝结，我的讲述结束。可是陈啸从始至终没有一点反映。强烈的内疚让我不再言语。我能感觉到心跳，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很清楚的声音。全世界都能听到吗？我有种犯罪感。直到陈啸站起来，走向门边，打开门的时候，我听到他说：“如果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多好～”我来不及说一句对不起陈啸就离开了。房间里又剩下我一个人，轻松且沉重。我坐在角落，阳光在窗台上舞蹈，我看着，呆着。直到黑夜到来。江男，我在想念你。听不到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心跳。没有起来打灯，黑黑的。我开始怀疑回到北方的目的。是来投奔陈啸？还是回来怀念？或许都不是。晚上八点，我收拾好自己，出去。在超市买了些必要的东西。在北方的晚上，独自一人走在熟悉且远离许久的街道。我开始喜欢上李清照的词。物是人非事事休……

走在路上，路灯泛黄。感觉自己跟一个无业游民似的。而且，我总觉得后面有人跟着我，但是每次回头都看不到什么。或许是自己错觉吧，还是江男，你一直在跟着我？这种感觉在江南是从来都没有的，在北方一下车的时候就开始产生这样的感觉。一直存在着。我有时都怀疑自己的大脑是不是已经迟钝，开始胡思乱想了？迈开每一步时我都注意看脚下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北方的秋天变得逶迤，落在地上干枯的叶子无人打理。而我在江南时，却从来没有见到干枯在地上的叶子。所谓叶落归根，到底是在说这番萧索的影像还是在说我的归来？走了一步又一步，独自。如果说这是一场舞会，我宁愿一个人独舞到天明。可惜我曾经有舞伴，却没有陪我旋舞到最后而已。一边走一边发呆。刚刚要走到楼区前，我被一群混混拦住。小姐，借点儿钱吧？我看着他们，统一的穿着。呵，破破烂烂的牛仔裤，脏兮兮的上衣，手里玩弄着小小的水果刀。看着他们我想起了陈啸。好多次我偷着去看陈啸打架，看陈啸用粗粗的棒子往另一个人的脑袋上狠狠打下去，然后棒子上就粘着血，一滴一滴的流下……钱都买了这些东西了，你们要是想要什么的话。把它们拿去吧。我两手一摊。面对跟陈啸带点相同性质的小混混们，我只能以同情表态，我出来的时候的确没有带多少钱，全部买了这些东西。如果不够的话，我只能请他们稍等一下，让我回去取钱再给他们。这些东西就想打发我们走啊？明显的不同意，可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只能告诉他们说：那你们在这儿等下，我回去取钱回来给你们。哈哈……他们突然全都笑了起来。为首的一个染着几缕红毛的高个儿逼近我，说，你以为我们是傻子？？没有。出奇的是我一点都不怕他们。以前跟着陈啸上学时就经常被小流氓们拦截，每次我都吓得躲在陈啸身后，可今天，没有陈啸，我居然会一点都不怕。呵。我真的变得坚强了？？真的没有钱了。我说。啪！～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红毛扇了我一巴掌后呲牙咧嘴的说，再跟我闹着玩就让你好看！

玩？我捂着半肿起来的脸，历目看着他。我在玩？我玩什么了？我被你扇了一巴掌居然还算是玩？？你还跟我斗嘴？红毛急了，扬起手来要打我。你打吧！我撇起嘴扬起眉，坚持跟这个流氓斗下去。你！……流氓气急。推了我一下，我摊倒在地上，手里的东西掉了一地。身后的混混们哄然。我爬起来，走到红毛面前，还是倔强的看着他。看他从兜里掏出烟，点上，抽了几口。然后不耐烦的说，你他妈的到底给不给钱？哈哈哈，我笑起来。笑到自己抑制不住。我的笑弄愣了混混们，他们奇怪的看着我。我在心里想，江男，你们想得到你爱的姜楠会被一群小流氓欺负吗？妈的。红毛把嘴里的烟丢到地上，走过来扯住我问，你笑什么？我笑你傻！－－我喊道，我说过我身上没有钱了，如果有就早给你了，你个大白痴！你……！红毛抬起手要打我。我瞪着眼睛一直的看着他，我说，你可以打，但是我请你不要打我的肚子。他愣了。

我倔强的脸，他愣住了。肚子？他放开了手，缓缓的说道，你不怕我们吗？我看着他，怕，我说，很怕。所以，我请求你们，不要打我肚子。说着，眼泪居然流下来，很不争气。姜楠！陈啸从天而降。我看到陈啸远远的跑来，眼泪居然更不争气的大流特流起来。陈啸跑到我面前，抓住我的手，把我拉到一边。然后对着红毛说，谢远，我不许你动她！我在一旁看着，原来他们是认识的。叫谢远的红毛看着陈啸，突然笑起来。陈啸，她是你什么人？陈啸沉默一会儿，一字一句的说，我女朋友。我惊住了，陈啸在说什么？我不敢相信。下意识，握紧了陈啸的手。陈啸回头看看我，抚过我脸上肿起的地方，很疼，我哎出了声音。陈啸握紧拳，冲谢远挥了过去……

看着陈啸跟人撕打不是第一次了，可这次我的心都整个被揪起然后狠狠的高挂着，一个陈啸能打得过五六个流氓吗？看着陈啸被打，我却无能为力。看谢远拿起砖头的一刹那，我大脑一片空白，想都没想的冲上去挡在了陈啸前面。我背对着谢远，等待着砖头下落的疼痛。许久，我回过头，发现谢远的手停在半空中。然后我听到有人叫陈啸，是辛超！我还认得他的，他和陈啸是铁哥们。辛超看到我明显愣了一下，然后迅速冲到前面，带着自己的朋友挡住了正在殴打陈啸的混混们。我扶起陈啸，看陈啸的脸变得青一块红一块的。然后听到陈啸小声的问我，他们没有打到你吧？没有没有。陈啸你有没有怎么样？我没事，没事。陈啸摸了一下嘴角，我看到那儿已经破了，有鲜红的血流下。突然像看到江男脑后流出的血。我的眼泪终于又止不住的流下。陈啸，你不要死啊。我哭着说。陈啸撇了下嘴，拍了拍我脑袋说，你个傻瓜，以前没看过我打架啊？这点伤死不了的。怎么不会？我哭叫着。满脑子都是江男死时的血，江男的脸，江男的死……

我能感觉到小希对我的不欢迎。所以一帮陈啸包扎好，我就要走。陈啸拉住我，说，我送你。我回头，看到小希的面部表情。不再吱声，灰头灰脑的离开了。走出辛超家，我一直在想刚刚看到血的场面。似乎又带我回到了江南，带我回到了江男的身边。那种感觉好贴近心，然后突然想到江男的死，便撕裂了一切美好，幻化成灰，灰飞烟灭。听到陈啸叫我，我看到他跑过来。你跟出来干什么？小希会不开心的。我说道。陈啸没有说话。我们就一这么沉默的走着。开始觉得我的归来是种错误了，如果我不回来，就会少了许多麻烦事。姜楠，你真是个麻烦精！为什么你会突然出现在那儿？我问。小希打电话给我，说你遇到麻烦事了。我开始不信，后来还是忍不住跑去看看，没想到是真的……那辛超呢？可能也是小希叫来的吧。我释然，原来跟在我身后的人居然是小希。她是在监视我吗？跟踪我？－－不过还是感激她帮我一把。陈啸把我送到门口，我问他不进去坐一会儿吗？不了，我得回家了，我这个样子还得让我妈拷问一阵子呢。那你自己小心点儿吧。我说。对了，你别告诉小希你知道是她打电话找我去的。陈啸临走时说道。嗯。我应着。小希，真的是不错的女孩子，我不该回来给她添麻烦的。

宝贝八个月的时候，我已经不能弯腰拾物了。更需要一个人在身边照料。这个人便是陈啸。陈啸问我有没有给这个孩子起名字。我说没有。我在心里想，如果这个孩子有爸爸的话，名字是应该让他取的。可是我现在却要独自为一个生命来决定陪伴他一辈子的名字。有点沉重的心情。陈啸说，不如也叫jiangnan。江男？我抬头看着他。不，是三点水的江，木南的楠。江楠？是啊。陈啸帮做轻松。我点头，好。记得那天陈啸带着的mp3一直在听《明明很爱你》。2000年的冬天来了，我的江楠要在冬天出生了。我要在冬天做一个妈妈了。有点兴奋，又有点难过。我给刘虹打了个电话，我想我有必要告诉她我很好，不用担心。刘虹说有去医院检查吗？我说没有，因为一些客观原因我是不能去医院的。刘虹说你可以回江南来，我可以帮你料理好一切。我笑，不用，我现在过得很好，真的。有一个很好的人照顾着我。放心，孩子一生下来，我就回去看你。刘虹也开朗的笑了，我随时欢迎你的到来。嗯。放下电话，我看到陈啸在看着我。你还是会回到江南去的，是么？也许会。我不想骗他。江南有一些事还没有完，我想回去一次。后半句话我放在肚子里没说出来，我怕他会生气。

也许是陈啸不满于我的回答，不再言语。我低下头，手里的手机滑落，啪！～清脆的一声，我看着裂开的手机外壳，并不觉得心疼。陈啸捡起手机，慢慢的说，我不想让你回去。既然他都已经不在了，你回去还有意义吗？没有意义，我抬起头看着他，可是我还有些事没有做完。我不想在江南留下遗憾。你相信我，我会回来的。陈啸不再说话。事实上，我确实是要回去，却没有下定决心。但是我必须回去，江男的死不能无声无息，深埋在心里的那一串数字日以继夜的折磨着我，我不可能视而不见。黄昏的时候陈啸带我去超市买了点东西，并在外面吃饭。点完菜之后，我看着陈啸，问他：你是不是又跟那些混混在一起了？没有。陈啸好像没事似的说道。没有？那你最近的花费的钱是哪儿来的？你为什么每天只有下午来陪我？我会让你过得很好的，其余的你不要管。陈啸闷闷的说。陈啸，如果你要我过得好就不要再去跟那些流氓混了好不好？我现在还有一笔钱，足够支撑过这一阵子，只要江楠一出世，我就可以出去工作了。你说什么？！陈啸忽然站起来。你有钱？还不就是在江南时那个人留下的吗？你有什么？我不想让你再带着过去过日子你懂吗？我要照顾你，我有我自己的方式！你自己的方式？偷还是抢？陈啸久久看着我，我想我的话说得太重了，可是我的确不愿意接受陈啸再去过那种混浑日子，“赚”那些黑钱，我不想让我生命中第二个守护神再出什么事。陈啸把我丢在那时，离开了。我看着他离开，并不回头。陈啸！－－我喊，虽然我知道他不会回头。陈啸，你原谅我，我不是故意这么说的。我在心里暗自的说。

我叫来服务员，把饭菜打包，我想，我回去的时候陈啸会在的。我拎着饭菜笨拙的走下楼梯，心想陈啸会不会一直生我的气呢，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北方的冬天很冷，我穿着厚大的羽绒服，一步一步迈台阶，忽然觉得身后有一股力量在把我向前推……我笨拙的无法再使身体平衡……于是滚下楼梯。我无力再动弹，有种破裂的痛撕裂身体。我看到血，殷红的血流出……我干巴巴的张开嘴，吐出的却是“孩子”两个字……满脑子都是如果这个孩子出什么事的话该怎么办，头很涨……疼痛……我悲痛欲绝……陈啸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满头是汗的瘫在地上，有人已经开始拨打120了。陈啸抱起我就往医院跑。一边跑一边说，姜楠你还清醒吗？不要睡啊。你还有我……我无力的回答，我没事，可是……江楠他会出事……我感觉到身体里有些什么渐渐的流失。不要啊，老天，我想保住这个孩子，他是我惟一存在的理由了，我不要失去他！陈啸送我到医院时，我已经昏了过去。再醒来，身边却无人在。

快过年了吗？我已经对时间失去了分辨，火车上人很多。我抱着小小的江楠，看着窗外的景物发呆。火车上的人们因为长时间的失眠有些躁气了，只有坐在我对面的一对老夫妇却依然笑容甜美的聊着说着笑着，让我好生嫉妒。江楠在火车上很安静，一直在睡觉，偶尔醒来时会咿呀的张嘴说些什么。可是我不懂。倒是对面的老人很喜欢江楠，常常拿着小玩意儿逗她玩。就这么在火车上跟老人认识了。老人很慈祥的跟我聊天。知道我姓姜后，老人笑着说，我也姓jiang，只不过是三点水的江。呵呵。我也笑。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奇怪，许多巧合让人惊奇。老人递给我一瓶水，问，姑娘，怎么一个人出来？孩子的爸爸呢？噢，他很忙，不能出来。我笑着回答，其实心里泪已经把自己吞没。老人看着我然后叹了一口气。我抬头，大伯，你们老两口怎么还坐这么久的车呢？儿女呢？儿子……老伴儿眼圈有点泛红，我不敢再问。或许他们有着和我相似的遭遇吧。后来我才发现，两位老人跟我一样，要到江南去的。在聊天中我知道，他们的儿子就在江南，他们是想在有生之年再去江南游一圈，去看看儿子呆的地方是如何的风景。听说，他们已经有了儿媳妇了。我笑着听他们甜蜜的讲述，心里苦苦的，我的老年时光也会如此幸福吗？也会有这样相伴一生的“老伴儿”吗？

长长的旅途由于有这两个老人的相伴和照顾，我安然的到达目的地。老人拿着包我抱着孩子从火车上相互搀扶着走下，我听到有路人在说，看看人家一家人，多好。我听着，心里暖暖的。然后看老人笑得也很开心的样子。一下车老人就找电话。我在一旁等待刘虹的到来。老人拨通了电话之后说道，小虹啊，我们到江南了，你能来接我们吗？我心里一悸……小虹？是吗？你现在就在往车站来呐？噢，我们等着你。老人说罢挂下电话。我突然什么都明白了，然后编了个谎跟老人告别，独自打了辆车离开了。我在车上反复思考着，宿命啊，真是折磨人。我早就应该察觉老人的脸和江男有些相似，我早就应该发现，老人跟江男有关系的。可是我发现的时候太晚了。我抱着江楠，江楠啊，你可知道在火车上的人便可能是你的爷爷跟奶奶……小小的江楠什么也不知道，她仍然在甜甜的睡着。可我现在怎么办？我们能去哪儿呢？

原来你还在为江男的死耿耿于怀……刘虹叹道。不是耿耿于怀，而是愧疚。我对不起他，他一出事我就离开了，然后现在才回来，我应该把凶手揪出来。于公于私都是应该的。我放下果汁。其实我早就报案了，可是没有人做目击证人，现场除了血迹外没有其他线索。而且这案子已经过去了那么久，要办起来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我怕……刘虹迟疑着。可是我一定要找到凶手。我记得很清楚那车牌号，我想我能做证明。我坚持着。嗯。我可以帮你。可是事情最终是什么样子，我们都不知道，所以你的坚持一定要到最后。刘虹说道。我会的。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刘虹问。能怎么办？暂时住在以前的房子里，江楠很乖，等到完事之后再回到北方。你还要回去？嗯。应该回去的。我答。那你住在我这儿吧？不用了虹姐。我推辞，这个房子存在的空气仍然有他的味道，我怕我会心软留在这儿不再离开。我希望你留在这儿，你现在应该有足够的条件好好休养，我想我会照顾好你，就算是为了江男和江楠。而且，你还需要知道一些有关江男的案子的消息，不是吗？虹姐……不要说了，我给你收拾一下房间。刘虹拉起我。从某方面来说，我是很欣赏且佩服这个自立的女人的。她带我去的房间是我从前住的那间。窗帘的颜色没有变，阳光仍旧很好。或许她知道我住在那儿，很干净。虹姐，谢谢你。我说。算是为了江nan吧。她说，我捉弄不清她说的是江男还是江楠。

我住下来，但是始终是躲着两个老人的。我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害怕和他们的再次正面接触，刘虹很体谅我，并没有告诉老人们我的事。我带着江楠常常在街道上乱走，我希望我能再次遇到那辆车，我能一眼就认出来，我知道，一定能。没有办法在家里等待警察局的消息了，我深切的体会到电影中为什么警察都是最后才出现了。江楠咿呀呀的说着儿语，我很想知道她是不是在问，妈妈，我们在做什么？－－事实上，我都分不清自己的想法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了。我很久没有和陈啸联系了。北方的雪应该开始融化了吧？一个月，很快很快就过去了。那天江男的父母提前回来，我正在家里收拾东西。在江男的房间里，我在他的衣柜里发现了那件厚大的羽绒服。我把手放在衣服上，感觉到它还是有温度的。午后柔和的阳光照在手上照在羽绒服上，我独自站在屋子中央，拥抱这件衣服。痴痴的，对着衣服耳语，江男……然后我发现站在我身后的两个老人……

事情在老人面前摊开，老人并没有多大奇怪的表情出现。我在怀疑是否刘虹有给我备过案。奇怪的是，老人没有问有关江男死的任何问题，而是直接问我，孩子呢？我把熟睡中的江楠抱给老人时，我看到老人眼睛中有什么东西在闪光。老人的手在发抖……刘虹回来时，看到老人正在抱着江楠。而我正在一边看着他们。刘虹看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我想她是知道怎么回事了。老人很喜欢江楠，抱在怀里怎么也不肯放开。任江楠拉扯老人的脸，也不动怒。我看着老伴儿给他倒了杯水，老人连看也没有看一眼，仍然逗着江楠。我很高兴，起码我知道江男的父母是喜欢她的。她毕竟是江男的孩子呀。看着两个花白老人争着抱江楠的样子，我笑着，同时心里也在向江男报告。江男，我们的江楠很可爱，你的父母很喜欢她，你高兴吗？刘虹拉我去厨房，一边煮饭一边跟我聊天。他们很喜欢孩子。呵，是呀。我应着。那如果江男的父母提出抚养她呢？……我的手抖了一下，水从杯子里溢了出来。

江楠是我惟一的依靠，如果失去她我会是什么样子，我都不敢肯定。记得安妮宝贝在《二三事》中说过，孩子是光，是救赎彼此的光。当我失去了这道光是否还能存在还能活着？当天晚上，老人就来敲我的门。我看到江男的妈妈慈祥的笑着，然后拉着我的手问东问西。我满身的不自在，我知道她的目的，不如直接摊牌。“我想，你是知道我们都很爱江男的。对吗？”她问。“对，我们都很爱他。很爱很爱。”“他走的时候我们不知道。甚至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过，你知道的。”“没错，我知道。他的死，我一直都记得。”我答。“我们失去了惟一的儿子。我们一直以为他是我们惟一的依赖。我们都已经老了，需要有一个人陪在身边……”老人说着说着眼睛开始泛红。“伯母，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想再想想。江楠也是我惟一的依靠惟一的依赖。”我打断。“那好吧。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们有足够的物质条件让她过得很好。”“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我很明了。关上门，我依着墙，看江楠咬弄着小玩偶，一付可爱的样子，惹人疼爱。江楠，你没有爸爸了，你还可以没有妈妈吗？从始至终，我都没有为自己而活过。从前是为陈啸，后来是为江男。现在则是为了江楠。那如果没有了江楠，我是不是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我的头很疼。不想再去思考了。很累很累。听刘虹说有了车牌号警察很快找到了车，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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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往北方的火车，离开时是夏天。真是捉弄人，我初次来江南就是夏天。我最后一次离开江南，也是夏天。我独自拖着行李从江男的家里出来，我执意要自己出来，不让任何人送。在把行李放进出租车的时候，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我看到老人抱着江楠站在落地窗前，江楠很安静的看着我的离开进行时。我笑笑，她比我还放得开。那么我还有什么好留恋的？我抬手，再见，江楠。在火车上，看到景物飞速的倒退着，我微笑。再见，江南。我在火车上睡觉。能感觉到夏季的风吹过头发吹过时间。正在陶醉中时，感觉到背包在颤抖。我依然把头埋在双臂中，不肯睁开眼睛。有人拍了我一下。我猛然一抬头，额头一下子撞到拍我那人的下巴。哎呀～～我捂着脑袋看到身边有人落荒而逃，我下意识的摸了一下包里的东西。还好还好，钱包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