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外史】第二十九回 荡妇圣女
熊猫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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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可言忘 楼主
第二十九回:**圣女
2011年03月20日 12点03分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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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浪正凝注着王夫人,嘴角渐渐又泛起了他那懒散、潇洒而略带冷讽的微笑。他微笑着道:“你真的要嫁给我?”
     王夫人道:“自然是真的,你……”
     沈浪道:“好。”
     这“好”字当真有如半空中击下的霹雳,打得熊猫儿、朱七七、王怜花头也晕了,身子也软了。
     王夫人竟也不禁怔了怔,道:“你真的答应我?”
     沈浪笑道:“自然是真的。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王夫人也凝注着沈浪,嘴角也渐渐泛起了她那娇美、动人而略带媚荡的微笑。她微笑着道:“我要再问你一句话。”
     沈浪笑道:“现在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何况问一句话。”
     王夫人道:“我虽明知你会答应,却想不到你答应得这么快……你……这是为了什么?你可以告诉我么?”
     沈浪举起筷子,夹了个虾球,笑道:“我就是为了要王怜花做我的儿子,我也会答应的,更何况,你……”带着笑瞧着王夫人,手却突然一动——筷子挟着虾球,便流星般飞了出去,飞向王怜花眼睛凑在上面的小洞,自洞中穿了出去。
     王怜花本已呆了,更再也想不到有此一招,哪里还闪避得及,虾球整个打在他脸上,打得他成了三花脸。
     沈浪大笑道:“王怜花,你看够了么?如今我已是你的爹爹,你还不出来?”
     王夫人笑道:“我知道这是瞒不过你的。”
     沈浪笑道:“你根本就是要我知道他们在偷听、偷看……我知道有人在一旁偷听,说话自然得更慎重些,答应你的话自然更不能更改。”
     王夫人媚笑道:“你可知道,我就是要你在那位朱姑娘面前说出这些话,那么,她从此以后就可以对你完全死心了。”
     她披起了衣衫,又笑道:“只是便宜了那猫儿的那双眼睛。”
     沈浪大笑道:“你若肯转个身子,他的便宜就更大了。”
     王夫人娇笑道:“反正我已将他当作我的儿子,就让他瞧瞧母亲的背,也没什么关系,何况,我还是坐着的。”
     沈浪道:“现在,可以让他们出来了么?”
     王夫人柔声道:“你说的话,谁敢不答应。”
     她的脚在地上轻轻一踩,那面墙壁,就突然自中间分开,往两旁缩了回去,竟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于是,沈浪便瞧见了熊猫儿与朱七七。
     满面怒容的熊猫儿,满面痛泪的朱七七。
     自然,还有王怜花。
     他正以丝巾擦着脸。他脸上那种尴尬狼狈的神情,若肯让恨他的人瞧瞧,那些人当裤子来瞧都是愿意的。
     朱七七身子摇摇晃晃,一步步向沈浪走了过来。她嘴里虽不能说话,但那悲愤、怨恨的目光,却胜过千言万语。
     熊猫儿身子也摇摇晃晃,也一步步向沈浪走了过来。他露着牙齿,似乎恨不得将沈浪一口吃下去。
     王夫人手掌轻轻一抬,笑道:“两位请坐。”
     朱七七与熊猫儿只觉腰边似是麻了麻,竟身不由主地坐了下去,竟再也不能站起,但眼睛还是瞪着沈浪的。
     沈浪笑道:“怜花兄也请过来坐下如何?”
     王夫人笑道:“嗯……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还叫他怜花兄?”
     沈浪道:“我该叫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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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夫人眼波一转,娇笑道:“花儿,过来拜见叔叔。”
     沈浪喃喃笑道:“叔叔……暂时做叔叔也可以……”
     只见王怜花一步一捱地走了过来,他脸上是什么模样,那是不用说出来别人也可以想像得到的。
     沈浪笑道:“暂时还不必磕头,躬身一礼也就可以了。”
     王怜花站在那里,就像恨不得钻进桌子下面去。熊猫儿若不是满心怒火,早已忍不住要放声大笑出来。
     王夫人却板起脸,道:“沈叔叔的话,你听见没有?”
     王怜花道:“我……我……”
     终于躬身行了一礼。那样子哪里像是在行礼,倒像是被人拦腰在肚子亡狠狠打了一拳似的。
     沈浪瞧着他,微微笑道:“贤侄此刻心里必定后悔得很,后悔为何不早些杀了我,是么?”
     王怜花涨红了脸,道:“我……我……”
     王夫人娇笑道:“他还是个孩子,你何苦跟他一般见识,饶了他吧……”
     沈浪哈哈大笑道:“前一日我还请求他饶我,今日却已有人求我饶他。我若不娶你这样的
太太
,怎能如此?”
     王怜花突也笑了起来,微微笑道:“沈叔叔,你这样可是故意在令小侄生气,以便在暗中破坏这婚事……”
     他一笑又道:“沈叔叔,你错了,小侄是不会生气的。小侄今日唤你沈叔叔,固是心甘情愿,他日唤你爹爹,也是欢欢喜喜……家母能嫁给沈叔叔这样的人才,小侄正欢喜都来不及,是万万不会生气的。”
     王夫人咯咯笑道:“好孩子,这才是好孩子。”
     沈浪亦自大笑道:“果然是好孩子。有这样的母亲,再加上这样的孩子,若不将江湖搞得人仰马翻那才是怪事。”
     他面上笑得虽和王夫人一样开心,暗中却不禁叹息:“王怜花,好个王怜花呀,你果然真的有两下子……”
     现在,房子里又只剩下沉浪、王夫人与王怜花——王夫人只悄悄使了个眼色,就有人将朱七七与熊猫儿架走。
     他两人虽然不能说话,但那无声的愤怒,却比世上任何人的怒吼都可怕;那无声的悲哀,也比世上任何人的哭泣都令人心碎。何况,还有那无声的怨恨,那怨毒的目光——若被这目光瞧上一眼,包管永生都难忘记。
     但沈浪,却只是静静地瞧着他们被人架走,竟丝毫无动于衷,他嘴角纵无笑容,却也无怒容。
     王夫人嫣然笑道:“你不生气、不难受?”
     沈浪道:“我生什么气,又为什么难受?”
     王夫人道:“他们……”
     沈浪一笑道:“我知道你会好好待他们的,为何要生气?他们既没有死,也不是就要死了,我为何要难受?”
     王夫人轻轻叹了口气,道:“我本来生怕你会生气的……”
     沈浪道:“哦?”
     王夫人媚笑道:“谁知道你头脑竟如此冷静,想得竟如此清楚,能和你这样的人做……做事,可真叫人舒服。”
     沈浪微微笑道:“在别人面前,你千万莫要如此称赞于我。”
     王夫人银铃般娇笑着,为沈浪斟了杯酒,又道:“现在,他们都走了。”
     沈浪道:“嗯。”
     王夫人道:“就连染香她们也走了。”
     沈浪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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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夫人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将人都差走?”
     沈浪笑道:“想来自是因为要和我商量件重要的事。”
     王夫人眼波一转,媚笑道:“你可知道现在什么事最重要?”
     沈浪摇着头道:“不知道。”
     王夫人娇笑道:“你……你装傻。”
     沈浪眨了眨眼睛,道:“莫非是你和我的……”
     王夫人娇笑着垂下了头。
     王怜花却笑道:“小侄也正想问,什么时候才可改个称呼。”
     沈浪笑道:“叫我叔叔,我已十分满意了。”
     王怜花道:“但小侄却想叫你爹爹,而且越快越好。”
     他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居然面不改色——他的心若不是已黑如煤炭,脸皮又怎会如此之厚。
     沈浪听了,居然也还能面带笑容,道:“不错,越快越好……你说哪一天?”
     王怜花道:“择日不如撞日,就是今夜如何?”
     沈浪笑道:“今夜……哪有这么急的。”
     王怜花道:“那么……明天。”
     沈浪笑道:“你母亲和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王怜花大笑道:“这就叫皇帝不急,反急死了太监……依小侄看来,明天最好,后天……虽然迟些,也马马虎虎。”
     沈浪道:“明天既不好,后天也不马马虎虎。”
     王怜花道:“都不好?”
     沈浪道:“嗯。”
     王夫人本还故意垂着头,装成没有听见的模样,但此刻却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柔声笑道:“你三天后就要走了,我虽然不急,但总得在这三天之中将这事办妥,我……我才能放心。”
     沈浪道:“这三天不行。”
     王夫人虽已有些变了颜色,但仍然带着笑容道:“那么,在什么时候?”
     沈浪微笑着,一字字缓缓道:“等你丈夫死了的时候。”
     这次,王夫人真的变了颜色,道:“我丈夫?”
     沈浪笑道:“不错……我虽然不知做人‘姨太太’的滋味如何,但想来必定不佳,所以,我也不想做‘姨丈夫’。”
     她居然又笑了,而且笑得花枝乱颤。
     笑,有时的确是掩饰不安的最好法子。
     她咯咯笑道:“姨丈夫,真亏你想得出这名词!一个男人既可以娶两个太太,一个女子想必也可以嫁两个丈夫,只可惜我……我哪儿来的丈夫?”
     沈浪道:“你没有丈夫?”
     王夫人道:“没有。”
     沈浪含笑瞧了王怜花一眼,悠悠道:“那么他……”
     王夫人眼波一转,道:“纵有丈夫,也死了许久,久得我已忘记他了。”
     她媚笑着,瞧着沈浪,接道:“你这样聪明的人,本该知道,寡妇不但比少女温柔得多,比少女体贴得多,比少女懂得的多,而且服侍男人,也比少女好得多,所以,聪明的男人都宁愿娶寡妇,你难道不愿意?”
     沈浪笑道:“我当然愿意,只可惜……你还不是寡妇。”
     王夫人道:“你说我丈夫还没死……哎哟,想不到你对我丈夫的事,知道得比我自己还清楚,难道你见过他了”
     沈浪笑道:“我虽未见过这位‘老前辈’,却知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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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夫人道:“那么,他是谁?你先说来听听。”
     沈浪道:“他以前名字叫柴玉关,现在的名字叫‘快活王’。”
     这句话说出来,屋子里的人除了沈浪外,好像是被人迎头打了一棍子,有一盏茶的功夫,屋子里没半点声音。
     然后,王夫人突又银铃般娇笑起来,道:“你说柴玉关是我丈夫,哎哟,别笑死我了。”
     沈浪道:“你放心,笑不死的。”
     王夫人道:“这念头你是从哪儿来的?告诉我。”
     沈浪缓缓道:“一个人要诈死之时,他自然要另外找个人做他的替身,他自然要此人的面目全都毁坏,使人不能辨认。”
     王夫人道:“不错,我若要诈死,也是用这法子的。”
     沈浪道:“柴玉关使的也是这个法子,他也找了个人,做他的替身。他不但将那人面目全毁了,甚至连那人的身子也毁了。”
     王夫人道:“但……这和我又有何关系?”
     沈浪微笑道:“本来的确没什么关系,但他毁那替身时,却用的是‘天云五花绵’,到目前为止,江湖中还有许多人认为柴玉关早已死了,而且是死在‘天云五花绵’手上,这——难道也和你没关系?”
     王夫人眨了眨眼睛,道:“什么关系?”
     沈浪道:“‘天云五花绵’乃是‘云梦仙子’的独门暗器,而你,正是名闻天下的云梦仙子。”他根本不给王夫人反驳的机会,便接着道:“普天之下,除了你之外,非但再也没有一个人知道‘天云五花绵’的使法、制法,简直就没有人见过它。”
     王夫人道:“哦——”
     沈浪缓缓道:“因为见过‘天云五花绵’的人,除了你和柴玉关,已全都死了。”
     王夫人媚笑道:“你想瞧瞧么?”
     沈浪笑道:“我哪有这眼福。”
     王夫人咯咯笑道:“那也没什么,你若想瞧,我立刻就可以拿出来让你瞧。”她竟然承认她就是‘天云五花绵’的主人——云梦仙子。
     因为她知道在沈浪面前,纵不承认也没有用的。
     沈浪大笑道:“在下无福消受。”
     王夫人道:“好,就算你说对了,我是‘天云五花绵’的主人,我是云梦仙子,但云梦仙子并不是柴玉关的妻子,这也是江湖中人人知道的。”
     沈浪微微笑道:“这自然是件秘密,柴玉关既然已在江湖中博得‘万家生佛’的美名,他自然便不能承认已娶了江湖中第一女魔头‘云梦仙子’为妻。”
     王夫人笑道:“由此可见,你实在孤陋寡闻得很……你若瞧过‘欢喜佛’的像,你就该知道,菩萨总是配魔女的。”
     沈浪也笑道:“纵然如此,但那假菩萨柴玉关却不承认,而你……一个女孩子,明明已嫁给别人做妻子,却还要偷偷摸摸,见不得人,你自然不愿意,自然满心委屈,这实在也本是天下女孩子不能忍受的事。”
     王夫人娇笑道:“难怪女孩子喜欢你,原来你对女孩子的心事竟了解得如此之深……但我若真的不愿意,又怎会嫁给他?”
     沈浪笑道:“你虽不愿意,也没法子,只因你那时对柴玉关实是百依百顺。”
     王夫人道:“我像是百依百顺的人么?”
     沈浪道:“再倔强的女孩子,也有对男人百依百顺的时候。她纵然将天下的男人都不瞧在眼里,但对那一个却是死心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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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夫人道:“看来你已将天下的女孩子都瞧成朱七七了。”
     沈浪道:“你知道若想柴玉关承认你是他的妻子,只有使他成为天下武林第一高手,那时,江湖中既已无人敢违抗于他,什么事就都没关系了。”
     王夫人道:“然后呢?”
     沈浪道:“于是你夫妻两人便订下那密计,先将天下武林高手,都诱至衡山,一网打尽,然后,再使柴玉关将这些高手的独门秘技都骗到手里。”
     王夫人笑道:“你想的倒真妙。”
     沈浪说道:“但要学会这些武功绝技,却也非旦夕之功,所以,柴玉关只有诈死,然后你两人再寻个秘密之处苦练十年,将这些绝代武林高手的武功精萃俱都集于一身,那时天下还有谁是你们的敌手?”
     王夫人娇笑道:“既然如此,现在我为什么要杀他?”
     沈浪叹了口气,道:“只因柴玉关那厮实是人面兽心,竟不愿有人与他共享成果,他事成之后竟想连你也杀死!因为你那时武功已强胜于他,苦练十年后,这天下第一高手就是你了,还是轮不到他。”
     王夫人道:“哦……”
     沈浪道:“幸好那时他武功还不是你敌手,所以虽然将你暗算重伤,却还杀不死你。这十余年来,‘云梦仙子’在江湖中销声灭迹,正也是为了此故。”
     王夫人面上笑容也瞧不见了,默然半晌,道:“然后呢?”
     沈浪又叹了口气,道:“他杀你不死,自然只有仓皇而逃,一躲就是十多年,这十多年来,你自然是天天在恨他,夜夜在恨他……”
     王夫人目光凝注着远处角落,喃喃道:“恨他……我不恨他……”
     沈浪道:“这委实已不是‘恨’之一字所能形容。”
     他语声微顿,又道:“所以,‘快活王’出现之后,第一个想到‘快活王’便是柴玉关的,自然是你。你积十年的怨毒在心,一刀杀了他,自然还不足以消你心头之恨,所以你要慢慢地折磨他,让他慢慢的死。”
     王夫人没有说话,但摆在她膝上的一双纤纤玉手,指尖却已微微颤抖——她的嘴虽没有说话,手指却已经在说话了。
     沈浪瞧着她的手指,缓缓道:“但今日之‘快活王’,已非昔日之柴玉关可比,你要他死,已是不容易,何况要他慢慢的死,所以……”
     他微微一笑,接道:“所以自从‘快活王’出现之后,你便在暗中布置一切。你不但需要人力,还需要极大的财力,所以在那古墓之中……”
     王夫人突然叱道:“够了,不用再说了。”
     沈浪道:“我还有一句话……只有一句话……”他目光移向王怜花,接道:“这些事,我本还不能十分确定,直到你不愿让他去,你说‘快活王’会认识他,想那‘快活王’已隐迹十多年,又怎会认识这最多也只有二十二三岁的少年,除非这少年就是他的儿子。”
     王怜花瞪着他,目光已将冒出火来。
     沈浪微微笑道:“除了‘快活王’这样的父亲,又有谁能生出这样的儿子?父为枭雄,子也不差,这父子……”
     王怜花突然一拍桌子,道:“谁是他的儿子?”
     沈浪道:“你不愿意认他为父?”
     王怜花冷冷道:“我没有这样的父亲。”
     沈浪大笑道:“好,很好。父既不认子,子也不认父,这是天公地道之事。既有心肠如此冷酷的父亲,便该有心肠如此冷酷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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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怜花厉声道:“你还要说?”
     沈浪道:“够了,我本已无话可说。”
     王夫人凝注着他,良久良久,突然又笑了。
     她银铃般笑道:“很好,你什么事都知道了。这些事,我本来就想告诉你的。”
     沈浪笑道:“哦……”
     王夫人道:“你不信?”
     沈浪笑道:“你还没说,我已信了。既有你这样说话的人,就该有我这样听话的人。这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王夫人咯咯笑道:“很好,那么……你还愿意去么?”
     沈浪仰天笑道:“自然愿意的。我若不助你除了他,又怎能娶你?我若不能娶你,又那还能找得到你这样的女子?”
     王夫人瞧着他,也不知是喜是怒,终于叹了口气,幽幽道:“说来说去,你说的意思就是要在事后才能和我成亲,是么?”
     沈浪道:“看来也只有如此了,是么?”
     王夫人道:“这样,我又怎能对你放心?”
     沈浪微微笑道:“你莫要忘记,我也是个男人……世上还有对你不动心的男人么?我既已动心,你就该放心。”
     王夫人又瞧了半晌,她那双有时明媚善睐,有时却又锐利逼人的目光,似乎一直要瞧进沈浪的心。
     沈浪就如同恨不能将心掏出来,赤裸裸地让她瞧。
     终于,王夫人嫣然一笑,道:“好,我等你回来。”
     沈浪笑道:“我必定尽快回来的。我……你以为我不着急?”
     王夫人笑道:“你自然会尽快回来的,这里不但有我等着你,还有你的好朋友。你回来的那天,我们一定和你痛饮一场,为你接风。”
     沈浪目光转了转,道:“我的好朋友……他们也要在这里等么?”
     王夫人道:“他们要在这里等的。”
     沈浪道:“他们……能等得那么久?”
     王夫人笑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地看着他们。”
     王怜花也笑道:“你若不回来,他们一定会急死的。”
     沈浪一笑道:“急死……这‘死’字用得妙。”
     王怜花冷冷道:“对了,你若不回来,他们‘急’虽未必,‘死’却必然。”
     沈浪纵声大笑道:“好,好。”
     突然顿住笑声,沉声道:“快活王在哪里?我如何去找他?”
     王夫人道:“你急什么,三天后。”
     沈浪道:“既已如此,又何必再等三日?”
     王夫人道:“你……你这就要去?”
     沈浪微笑道:“早去早回不好?”
     王夫人沉吟着,嫣然笑道:“那么……明天。”
     沈浪道:“就是明晨。”
     王夫人道:“好……怜花,还不快去为你沈叔叔治理行装,以壮行色。”
     王怜花笑道:“只要给我一个时辰,我就可使沈叔叔之行装不逊王侯。”霍然立身而起,向沈浪含笑一揖,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浪道:“行装不逊王侯?”
     王夫人笑道:“你要去见的人是‘快活王’,你自然也就不能寒酸。对寒酸的人,他是连睬都不睬的。”
     沈浪道:“但到了关外,这行装岂不累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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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浪笑道:“夫人想来也是此中妙手。”
     王夫人柔声笑道:“等你回来,我定陪你到金山去,将一切俗事都抛开,好好享几天清福,那时,你就可知道我会不会烹茶了。”
     沈浪正色道:“金山?那地方我可不愿意去。”
     王夫人道:“为什么?”
     沈浪道:“那地方你已陪别人去过。”
     王夫人咯咯娇笑道:“哎哟!你……你吃醋?”
     沈浪大笑道:“未喝美茶,先喝些醋也是好的。”
     屋子里已没有别人,不知何时,王夫人也轻轻依偎在沈浪怀里,佳肴、美酒,朦胧的灯火,绝世的美人……
     沈浪似乎已有些醉了。
     王夫人方才若是圣女与**的混合,那么,此刻她圣女的那一半便已不知走到哪里去了。她春笋般的纤纤玉手,轻弄着沈浪的鬓角,柔声道:“还有个人叫楚鸣琴,不但长于制酒,还长于调酒,他能将许多不同的酒调制在一起,调成一种绝顶的妙味,那成色、分量,也是丝毫差错不得的。几种普通的酒给他一调,滋味就立刻不同了。”
     沈浪笑道:“想来此人也是位雅士。”
     王夫人道:“我以重金聘来了这二人,要他们到兴龙山麓,去开了家‘快活林’,这‘快活林’中不但有佳茗美酒,园林之胜,还有自江南选去的二十多个绝色美女,以清歌侑酒,妙舞迎春,自然,必要的时候,还可做别的事。”
     沈浪大笑道:“妙极妙极,单只这‘快活林’三个字,已足以将‘快活王’诱去,何况那其中的佳茗、美酒、少女,也无一不是投其所好。”
     王夫人微微笑道:“所以他去年秋天,就等不及似的入关了一次,在‘快活林’中一住半月,几乎连走都舍不得走了。”
     沈浪笑道:“我若去了那里,只怕也舍不得走了。”
     王夫人媚笑道:“你不会的,那里没有我。”
     于是,屋子里面有盏茶时分都没有说话的声音。
     然后,王夫人轻轻道:“再有十天,你就能见着他了。”
     沈浪道:“十天……十天……这十天必定长得很。”
     王夫人道:“你要记住,‘欢喜王’、‘快乐王’、‘快活王’这些,都是别人替他取的名字,你见着他时,切莫如此称呼他。”
     沈浪道:“我该如何称呼他,叫他‘老前辈’不成……哎哟。”
     “哎哟”一声,是为了什么,会心人都明白的。
     又过了盏茶时分,王夫人轻笑道:“我现在才知道,你并不是我以前想的那种好人,我……我得要染香看着你才行。”
     沈浪笑道:“你不怕染香‘监守自盗’,哎哟。”
     又是“哎哟”一声。
     沈浪呀沈浪,你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谁能了解你?你难道对天下任何事都不在乎不成?
     于是,又过了盏茶时分。
     王夫人缓缓抬起手,白玉的手,碧玉的酒杯。
     酒杯举到沈浪唇边,王夫人幽幽道:“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其实,兴龙山还在关内。
     自西北的名城到兴龙山的这一百多里路,放眼望去,俱是荒山穷谷,虽是春天,也没有一丝春色。
     但过了山城榆中,将抵兴龙山麓,忽然天地一新,苍翠满目,原来造物竟将春色全都聚集到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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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男的皱眉道:“你有什么好急的?”
     那妇人道:“你要明白,你现在已经是饭来张口,钱来伸手的大少爷,你现在吃的、喝的、穿的,都要仗着别人。”
     那男的笑道:“但咱们过得也不错呀。”
     那妇人道:“就是因为过得不错,所以我才着急。你难道不想想,那姓沈的来这儿是干什么的?他不远千里而来,难道是为了来玩玩么?”
     那男的又打了个呵欠,道:“来玩玩为什么不可以?”
     那妇人道:“唉!你真是个天生的糊涂少爷命。”
     那男的嘻嘻笑道:“我要是不糊涂,也不会娶你了。”
     妇人跺脚道:“你要是不糊涂,那万贯家财也不会被你糟蹋光了!你难道还瞧不出,那姓沈的此番前来,正是王夫人要他来接管这‘快活林’的,所以,咱们一问他来干什么,他总是支支吾吾,敷衍过去。”
     那男的怔了怔,摇头笑道:“不至于,不至于……”
     妇人恨声道:“咱们过的那几年苦日子,你难道忘了……我可忘不了,我也不想再过了。他既然要来砸我们的饭碗,咱们好歹也得对付对付他。”
     那男的笑道:“不会的,不会的。我瞧那姓沈的,决不是这样的人。”
     妇人道:“你会看人?你会看人以前就不会被人家骗了。你若不想法子对付他,我……我可要想法子了。”
     那男的打了个呵欠,鼻涕眼泪都像是要流出来了,一面摸出鼻烟壶,一面笑道:“好!我的玉皇大帝,你要想法子对付他,你就去想吧,无论什么法子都没关系,只要不让我戴绿帽子就成。”
     妇人伸出根尖尖玉指在他的头上轻轻一戳,娇笑道:“你呀!你本来就是个活王八。”
     那男的一撮鼻烟吸下去,精神就像是来了,突然一把搂过那妇人的细腰,咬着她的脸道:“我这么厉害,你还有让我当王八的力气,我要是喂不饱你这骚狐狸,我还是风流李大少么?”
     他抱着那妇人就往地下按,那妇人荡笑着轻轻地推,颤声道:“不要在这里……不要在这里……不……”
     嘴里说不要,一只手却已由“推”变成了“抱”。
     突然,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了过来。
     那妇人这才真推了,道:“明珠和春水来了,还不放手。”
     那李大少喘着气道:“那两个小浪蹄子来了又有什么关系?她们反正也不是没瞧过,来……来快一点……”
     那妇人却蛇一般,自他怀里溜了出去。
     春水和明珠也瞧见他们了,追的不再追,逃的也不再逃。那妇人拢着头发从树林里走出来,轻声叱道:“疯丫头,叫你们提水,你们疯到哪里去了,到现在才回来。”
     春水咬着嘴唇笑道:“春娇阿姨,是明珠姐欺负我。”
     明珠叫道:“哎呀!小鬼,还说我欺负她!她老是说疯话,还说……”
     李大少已负着手走出来,寒着脸道:“说什么?”
     明珠悄悄一吐舌头,垂首道:“没什么。”
     李大少道:“没什么还不快去烹茶。”
     春水眨了眨眼睛,道:“我知道大爷为什么生气,只因为咱们扰乱了大爷和阿姨的……”
     话未说完,娇笑着撒腿就跑。她再不跑,就要吃李大少的“毛栗子”了
     过了这树林,通过一道小桥,便是三间明轩,绿板的墙,紫竹的窗帘,帘里已隐隐透出了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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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染香道:“你的鼻子眼睛都不怪,但你的心……”
     沈浪道:“我的心又有何怪?”
     染香道:“人心都是肉做的,只有你的心是铁做的。”
     沈浪笑道:“我莫非吞下了秤锤?”
     染香道:“我问你,你的心若不是铁做的,为什么走的时候,连招呼都未和朱姑娘打一个?这简直连我都要为她伤心。”
     沈浪道:“既是非走不可,打个招呼又有何用?这招呼留着等我回去时再打,岂非要好得多么?”
     染香眨了眨眼睛,笑道:“算你说得有理,但……但这一路上,你竟能始终坐在车子里,连瞧都不往窗外瞧一眼。你若不是铁心人,怎忍得住。”
     沈浪道:“我若往窗外瞧一眼,若是瞧见了什么与我有关的人,只怕就来不了此地,所以我只好不瞧了。”
     染香道:“好,算你会说。但……但这一路上,我睡在你身旁,你……你……你竟连动都不动,你的心不是铁做的是什么?”
     沈浪大笑道:“我不动你,你动我岂非也是一样?”
     染香红着脸,咬着樱唇道:“我动你有什么用?你……你简直像是个死人,你……你……你简直连这只猫都不如……”
     她脚尖轻轻一踢,那只猫果然“喵呜”一声,窜进她怀里。染香道:“你为什么不学这只猫?”
     沈浪笑道:“学不得,这只猫是雌的。”
     染香一翻身坐起来,大眼睛狠狠盯着沈浪。
     她盯了半晌,却长长叹息了一声,道:“沈浪呀沈浪,你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我真不懂。”
     沈浪笑道:“连我自己都不懂,你自然更不懂了。”
     染香叹道:“像你这样的人,我真不知道夫人怎会对你放心。”
     沈浪大笑道:“她不放心的,该是你。”
     染香恨声道:“你莫要说这样的话,你会真的爱她?哼,我不信,你一定在骗她,总有一天,我要揭穿你。”
     沈浪道:“她若骗了我,你可愿揭穿么?”
     染香道:“她骗了你什么?”
     沈浪道:“快活王门下那个不男不女的使者,明明已带着白飞飞一起逃了,她为何还要说是仍被她囚于阶下?难道她故意要这人在快活王面前揭穿我的秘密?难道她本意只不过是要我和快活王拼个死活?”
     染香面上居然未变颜色,悠悠道:“你想得倒真妙,但却想错了。”
     沈浪笑道:“错在哪里?”
     染香道:“你不是很聪明的么?”
     沈浪道:“聪明的人有时也会很笨的。”
     染香道:“那阴阳人虽然逃了,但夫人可没有骗你,她说那阴阳人已永远见不着快活王的面,就是见不着了。”
     沈浪道:“既已逃出,怎会见不着?”
     染香缓缓道:“逃出来的人,也是会死的。” 
2011年03月20日 12点03分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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