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等了六年,你——
前几日我聚精会神,高度关注着那个完全陌生的台风,像个幸福的小偷一样时不时窥视他的发展。
轮转一世,你的序号回来了。
对新的名字我大抵该敬而远之吧。把前辈的影子套在桦加沙身上,凭空寄予不属于他的痴狂感情,着实有点太不尊重了。
阿留申低压的墓和活生生的桦加沙,哪个会离我的雨燕更近一点?当初说下的六年之约,我从未忘,你的名字我手抄了二十一万零一百遍。两千日夜的守望,等回来的却不是你。
毕业多年的我披上旧校服,用口罩蒙着脸,夹杂在上学的人潮里溜进初中学校。有一个地方离想念最近,当初我把心掉在了那里。
天台落着锁,并无意外。六年前恰好是看完那场大雪就被学校锁上了。
门合得不严实,缝隙间可窥见三分洞天,是一片荒芜的绿。不合时宜的蓬勃生机顶碎了白瓷地砖,野草蔓长,数年无人过问。
我在门前默站了一会儿,转头离开,却听得啪嗒一声,那把锁坠了下来。
回身望向天台,门自动开了,里面的绿意正无边无际向四面延展开来,漫溢到我的脚边,又绽放在更远的视线尽头。教学楼台阶的画面渐渐凝缩成一座孤岛,楼梯被叶片小而苍翠的爬墙虎覆满,一级一级通向云山深处。
风在耳旁呼啸,某种快要跳出心口的冲动引我沿阶向上走着。渐渐的,脚下只余泥土的触感,回过神来哪还有什么楼梯。我站在山的半坡,俯望一抹青绿的旷原。
漫天遍野的草又密又高,蹲下身来能藏人,我拨开它们快步走。随海拔渐升,空气里浮出一个一个的小水珠,它们从湿润潮气中诞生,无序地缓缓飘浮着,汇流向山巅。
行至最高处,下一脚险些踏空,我慌忙退后半步,与这令人眼晕的千丈高崖保持距离。流雾褪散,万籁空明,悬停在眼底的是如真似幻般此生最难忘怀的画面。
湛蓝的色块距我万米迢遥,不见波涛,视野内仅有如蓝宝石般的四角,其余都被巨大云团覆住。上至崖畔,下至海面,萦绕周天的水汽正缓缓化入流云,向中心一处聚合着。
高雾骤降,上方的天穹是澄蓝的,比我在地面任何一日所见的晴空都要纯净。身体并无缺氧的征兆,只有一段落在自己耳中声如擂鼓的心跳。
那团柔软无边的白云距崖顶低不少,刚好能俯瞰个大概,虽分辨不出各种结构,却并不是凌乱的,形如一只伸展着翅膀尖儿欲起飞的雏燕……分明是最最熟悉的模样。
一个个遥远的日期和与之联结的图象从我脑海闪过,定格在2019.10.6,雨燕获得命名的第一天。
我清晰地看见山崖上那些小水珠向她飞去,心也要跟着坠落下去了,幸福地,急切地,不敢置信地呼喊着她的名字。
果然没有回音。我怀着些许失落在崖边坐下,很快又笑起来。
分不清眼前是真实还是幻象,可心里的快乐已经要满溢出来了,哪怕仅是一缕梦境,能再看雨燕一眼也足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