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健美先生 职业健美先生
卧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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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以此改编文纪念苍老师半年的勇者时光 勇者大作战的格局,是和别处不同的:都是界面一个三个大字的下一关,关里面预备着经验,可以随时点击。收菜的人,傍午傍晚散了学,每每花零散时间,上一分钟,——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现在每次要十分钟,——沙发上躺着,美滋滋的烟抽着;倘肯多花一文,便可以买一包辣条,或者哥口可乐,做陪玩物了,如果出到十几文,那就能叫一个小妹,但这些玩家,多是小学生,大抵没有这样阔绰。只有三卡的,才踱进店面充值返利隔壁的包间里,要酒要陪,慢慢地坐玩。   我从十二岁起,便在勇者的咸亨分公司里当程序猿,经理说,我样子太傻,怕侍候不了氪金主顾,就在外面做点事罢。外面的小学生,虽然容易说话,但唠唠叨叨缠夹不清的也很不少。他们往往要亲眼看着彩钻从界面里打出,看过号里到账没有,又亲看将RMB放在柜台里,然后放心:在这严重监督下,坑钱也很为难。所以过了几天,经理又说我干不了这事。幸亏荐头的情面大,辞退不得,便改为专管客服的一种无聊职务了。   我从此便整天的躲在办公室里,专管我的职务。虽然没有什么失职,但总觉得有些单调,有些无聊。经理是一副凶脸孔,主顾也没有好声气,教人活泼不得;只有苍乙己到店,才可以笑几声,所以至今还记得。   苍乙己是外面玩勇者而穿校服的唯一的人。他身材很高大;青白脸色,皱纹间时常夹些伤痕;一部几年前的国产的手机。穿的虽然是校服,可是又脏又破,似乎十多年没有补,也没有洗。他对人说话,总是满口站位组合也,叫人半懂不懂的。因为他姓苍,别人便从描红纸上的“上大人苍乙己”这半懂不懂的话里,替他取下一个绰号,叫作苍乙己。苍乙己一上线,所有喝酒的人便都看着他笑,有的叫道,“苍乙己,你酒馆里又暂留上新勇者了!”他不回答,对柜里说,“充两百元,要送一包辣条。”便排出九文大钱。他们又故意的高声嚷道,“你一定又预知老板的薪水了”苍乙己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什么清白?我前天亲眼见你晚上进了老板的屋子,哭成狗。”苍乙己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预知不能算预……预知!……蚂蚁花呗的事,能算预知么?”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阵法加成”,什么“吊打红毛”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被黑的空气。   听人家背地里谈论,苍乙己原来也当过狗托,但终于没有常驻,又不会促进消费;于是愈过愈穷,弄到将要讨饭了。幸而打的一手好领地,便给人家当当代练,换一碗饭吃。可惜他又有一样坏脾气,便是好喝懒做。坐不到几天,便连人和号,一齐失踪。如是几次,叫他当代练的人也没有了。苍乙己没有法,便免不了偶然做些出格的事。但他在我们店里,品行却比别人都好,就是从不拖欠;虽然间或没有现钱,暂时记在粉板上,但不出一月,定然还清,从粉板上拭去了苍乙己的名字。   苍乙己吃过半包辣条,涨红的脸色渐渐复了原,旁人便又问道,“苍乙己,你当真当过代练么?”苍乙己看着问他的人,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他们便接着说道,“你怎的连半个暗金也捞不到呢?”苍乙己立刻显出颓唐不安模样,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嘴里说些话;这回可是全是延迟坑爹之类,一些不懂了。在这时候,众人也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被黑的空气。   在这些时候,我可以附和着笑,经理是决不责备的。而且大家见了苍乙己,也每每这样问他,引人发笑。苍乙己自己知道不能和他们谈天,便只好向孩子说话。有一回对我说道,“你玩过勇者么?”我略略点一点头。他说,“玩过,……我便考你一考。打国战时候的笑脸,怎样吃的?”我想,讨饭一样的人,也配考我么?便回过脸去,不再理会。苍乙己等了许久,很恳切的说道,“不会吃罢?……我教给你,记着!这些笑脸应该留着。将来重置的时候,**要用。”我暗想我和国战第一的还很远呢,而且我们单卡也从不充第一;又好笑,又不耐烦,懒懒的答他道,“谁要你教,不是先吃十个试试水么?”苍乙己显出极高兴的样子,将两个指头的长指甲敲着柜台,点头说,“对呀对呀!……旗子也有四种存法,你知道么?”我愈不耐烦了,努着嘴走远。苍乙己刚打开勇者,想在国战打个第一,见我毫不热心,便又叹一口气,显出极惋惜的样子。 有几回,邻居孩子听得笑声,也赶热闹,围住了苍乙己。他便给他们一人一笑脸。孩子打完90次,仍然不散,眼睛都望着屏幕。苍乙己着了慌,伸开五指将屏幕罩住,弯腰下去说道,“第一了,我已经第一了。”直起身又看一看屏幕,自己摇头说,“红毛红毛!抢毛抢?WTF。”于是这一群孩子都在笑声里走散了。   苍乙己是这样的使人快活,可是没有他,别人也便这么过。   有一天,大约是中秋前的两三天,销售部正在慢慢的结账,取下粉板,忽然说,“苍乙己长久没有来了。还欠十九个648呢!”我才也觉得他的确长久没有来了。一个氪了一辆路虎的人说道,“他怎么会来?……他被封了号了。”经理说,“哦!”“他总仍旧是退款。这一回,是自己发昏,竟退了100个648去了。新区的648,退得了吗?”“后来怎么样?”“怎么样?先全和暗金,后来是卸载,折腾了大半夜,再被砸了他那诺基亚。”“后来呢?”“后来诺基亚也没了。”“没了怎样呢?”“怎样?……谁晓得?许是去搬砖了。”经理也不再问,仍然慢慢的算他的账。 中秋过后,秋风是一天凉比一天,看看将近初冬;我整天的靠着火,也须穿上棉袄了。一天的下半天,没有一个玩家在线,我正合了眼坐着。忽然间听得一个声音,“充6块钱。”这声音虽然极低,却很耳熟。看时又全没有人。站起来向外一望,那苍乙己便在沙发上对了门槛坐着。他脸上黑而且瘦,已经不成样子;穿一件破夹袄,盘着两腿,下面垫一个蒲包,用草绳在肩上挂住;见了我,又说道,“充六块钱。”经理也伸出头去,一面说,“苍已己么?你还欠十九个648呢!”苍乙己很颓唐的仰面答道,“这……下回还清罢。这一回是现钱,到账要快。”经理仍然同平常一样,笑着对他说,“苍乙己,你又蚂蚁花呗了!”但他这回却不十分分辩,单说了一句“不要取笑!”“取笑?要是不花,怎么会剁手?”付乙己低声说道,“酒馆刷上头,上头...”他的眼色,很像恳求网管,不要再提。此时已经聚集了几个人,我和经理都笑了。我开了机,秒充到账。他从破衣袋里摸出六个钢蹦,放在我手里,见他满手是泥,原来他便用这手走来的。不一会,他打了国战,便又在旁人的说笑声中,坐着用这手慢慢走去了。   自此以后,又长久没有看见苍乙己。到了年关,经理取下粉板说,“苍乙己还欠十九个648呢!”到第二年的端午,又说“苍乙己还欠十九个648呢!”到中秋可是没有说,再到年关也没有看见他。   我到现在终于没有见——大约苍乙己的确退坑了。   写于一九一八年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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