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而逝734 随风而逝734
人生如雾亦如幻,流连凡尘懒为仙,真神应悔登天界,难伴青丝今生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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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章 士农工商皆劝进 当赵禹亲自手书的“应天”挂上城头时,百姓们的欢呼声再次响彻天地之间! 赵禹站在城楼上,身披黄金甲胄,接受城内城外无数百姓顶礼膜拜。 随后,一干人下了城墙,一起往应天城中已经整理好的大元帅府行去。 城内的民众比之城外要少许多,然而街道之上仍然拥挤不堪,人人皆想瞻仰赵禹这位大宋帝裔的风姿,万人空巷,入眼皆是攒动人头,几乎看不到一寸土地! 对于应天城当下的局面,赵禹尚算满意。徐达是真正有大将之才的得力臂助,不知能够完全领会到赵禹的意图,并且也能将事情做到完美。 虽然经过长达数月的惨烈厮杀争夺,应天城并未成为满目疮痍的一片瓦砾,民居建筑虽然仍可看到一丝战争摧毁的痕迹,但在断断两个月间,已经修葺得有些模样。最令赵禹感到满意的,是城中民心的平复和稳定。 大凡长达数月的围城之战,无论交战双方怎样立场,一旦城破,民众们总会陷入持续的惶恐当中,市面凋零,民不聊生都是寻常。 可是赵禹亲眼所见,亲身感受到,街道上民众并未有太多惶恐情绪,对于大军入城也并不太过抵触畏惧。如此一来,后续稳定应天局势并向周边辐shè接管的工作便会顺利简单得多。单单这一项,便足以胜过破城之功。 徐达紧紧跟在赵禹身边,一面向他介绍应天城中形势,一面兴之所至指点着街道建筑讲述攻城之战的细节。 “福寿这个人在鞑子当中也算不错了,若非总管妙计剪除集庆、应天周边各路援军,将应天彻底孤立起来,他手中兵力匮乏,咱们若想拿下此城,只怕还要多出许多波折。” 徐达xìng情稳重,向来不会因为立场不同便言语上贬低对手,说道:“他也算有些能力,哪怕城中百姓皆离心离德,无人支持,凭借手中这几万兵力仍然坚持到这一步,相当难得。而且,此人最令人刮目相看的,还是他xìng情尚算得仁慈,并没有心狠手辣到让合城人命陪葬。眼见城不可守,事不可为,也没有理会几番招降,只是退回府中自杀身亡,算是一个难得有始有终的人。” 赵禹听到这话后,点头道:“以国之力养士,士当赤心报国,鞑子好歹百十年江山国祚,如今虽然rì薄西山,又怎么能没有几个肯以身殉国的忠义之士呢。咱们王道之师,胸襟要宽广,对这种人若能招揽便招揽,若不能也厚葬了吧。至于他的子嗣家眷,若肯留下来,便有点心思安置下来,若不肯留,那也拍些人小心送回鞑子那里去。” “至于这些投诚之人,且先分一些无伤大雅的勋位,待王府构架起来,再量材为用。你先一步入城,对这些人应该也早有一个看法,稍后便将自己的看法写到纸上来,着人给我呈送来。” 这番话,表明了对徐达毫无保留的信任,也是在某种程度上准许徐达借此机会提拔一批他所看重的人。这样的表态,算是赵禹在另一个方面对徐达的嘉许。难得徐达也心安理得接受下来,点头道:“大元帅既然吩咐了,稍后抽出身来,我便草拟一份名单。这一批人中,有些不独在江南很有影响力,便在江北也有一些门路。若能知人善用,真正利用起来,对随后的北伐大业将助益良多。” 赵禹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下来,而后他又问道:“先前我派人来提醒你们要小心自己的安全,近来可有什么意外发生?” 徐达闻言后笑道:“幸得总管先一步安排妥当,如今中土武林许多江湖人士蜂拥北上大都,鞑子自顾不暇,哪还有余暇南顾添乱。还有就是,这第一批讲武堂武士的确用来很顺手。有他们贴身保护,众将不要说没受到刺杀,便连流矢也没伤到他们。讲起来心中也颇快活,过往在江湖上厮混,这些武士许多都是成名已久的大侠一般的人物,想要拜访都不得其门,如今却被用来看家护院,确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赵禹听到这话后也笑道:“你这话就有些妄自菲薄了,如今天下,徐大将军之名何人不知!你是真正能够定国安邦的大人物,那些江湖人士又怎么能相提并论。对国对民而言,便是十几个张三丰那般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加起来也比不上你徐达这般重要!” 徐达心安理得接受了赵禹的赞许,而后又皱眉道:“大元帅借江湖人的力量,解决了鞑子刺杀危机,算是一招妙棋。可是,难道咱们真要遵守与武当派张真人的约定?在江湖上,明教与正派的恩怨,一时间要除尽也难得很啊……” 赵禹明白徐达的意思,闻言后只说道:“话既然讲出来,也不必反悔,也不值得。率土之滨,莫非王土,这江湖总不是空中楼阁一般玄虚,总要听从王道教化。江湖人也是人,有七情六yù,有亲朋好友,便有些除魔卫道的义气,也要顺从大势所趋。若不想累及九族,又能耍出什么yīn祟手段!这件事,大可不必担心。” 徐达见赵禹这般笃定,便也不再多说。他之所以有此忧虑,泰半是因为过往行走江湖时那些武功高强、名声响亮的武林人士在他心中施加的影响至今没有消除。听到赵禹这般浑不在意的语气,也明白自己委实有些小题大作了。江湖人也是人,没有什么三头六臂的鬼神手段,自然也能用人的方法来管教。 正行走间,前方突然冲出一队士子,拦在道路当中。负责jǐng戒的士兵正待要驱逐,却被眼明手快的徐达挥手喝退。 这一群士子皆是年轻人,最大的不过三十几岁,领头的是一名二十余岁的年轻人,手中捧着一卷丝帛,远远便与众人一起跪在地上,高声道:“草民吴中高启,与一干乡党同窗恭迎吴国公大驾!” 周围乱糟糟的,那高启也听不清远在数丈外赵禹说得什么,跪在地上挺直腰便捧着手中丝帛朗朗念诵起来,竟是一篇文采斐然的劝进表。 虽然人声嘈杂,赵禹仍然能清楚听到高启的朗诵声。这一篇四六骈文当真气势磅礴,用词激昂,便连赵禹听了,都隐隐觉得热血涌动,同时心中也泛起一丝好奇。这高启是江南有名的才子,赵禹也颇拜读过他的文章,是个真正恃才傲物的才子,却没想到此人竟肯放低身段,排头率众来劝进。 徐达看出赵禹的疑惑,在一边低声解释道:“元帅的身份在江南当真了不得,可见大家对故宋的怀念难舍。这个高启算是一个人物,据说张士诚数次招揽,许以高官厚禄,他皆不为所动,如今却肯做出此事,可见江南人心向背!” 赵禹不敢怠慢,远远便翻身下马来,一路疾行到士子们面前,拱手道:“赵禹何幸,竟得孔门弟子如此看重……” 他请高启等人随队而行,却不接那份劝进表,只推说鞑虏未灭、神州未复,不敢居功!! 再前行时,应天城中士绅工商陆续有人拦路劝进,当中不乏情绪激荡,泣不成声者,赵禹心中感念之余,皆认真应对,只是一并推辞不受。行进速度慢下来,当他们到达内城元帅府时,已是华灯初上。 赵禹没时间休息,便在元帅府外设宴,宴请城中父老,与民同乐。(未完待续。)
274章紫薇星斗应天命 天下各路义军中,自以张士诚最为富硕。 张氏以盐枭起事,雄踞苏松之间,大江两岸鱼米之乡尽归其所有。苏州城之富足,不要说刘福通、徐寿辉抑或方国珍的领地,便连魔君赵无伤经营数年的滁州城,都远远不及。 如此富足之地,张士诚又能克己律人,与民不扰,民众得以休养生息,短短数年之间,此地便营造出一个太平兴盛的局面。仓廪实而知礼节,如今的苏州城可算得天下仅有能够讲得通道理的地方。如此正统开明的局面,令得许多江南有识之士都将张士诚视作可光复汉统的英明仁厚之主,因此张士诚很是招揽到一批江南士林中真正有才能的饱学之士。而张士诚对这些人也看重得很,一副礼贤下士的作派,最能收拢人心。 若说此地有什么缺憾,那便是文治有余,武勇不足。张士诚麾下儒生谋士众多,真正得用将帅之才却少,自高邮大败元廷三十万大军之后,武功之上少有建树,数次挫败于杨完者苗军兵锋下,便连实力远逊的方国珍都不时率兵寇边,屡屡得手令人不胜其烦。 苏州城正中央富丽堂皇的吴王宫,现今已经更名为太尉府,可算得张士诚的得意手笔之一。按照那些儒生的说法,这一座宫殿众多殿堂屋舍布局上应周天紫薇星数,便与秦汉时阿房宫、未央殿也无差别,最能聚拢王兴之气。长居此宫中,自是皇气加身。奉天承运,否极泰来,可为至尊。 若是换做以前张士诚听到这论调,必会嗤之以鼻,从来帝王只是打拼出来,却未听说过是住个好风水房子住出来的。不过与那些饱学之士坐而论道久了,张士诚眼界大开之余,想法较之先前又有许多不同,也渐渐相信了这个说法。帝王将相自有其独特命数,若人人都可做得。又有什么稀罕。 而且这宫殿落成之后。张士诚当真也获益良多。首先是鞑子朝廷派来的江南道的主管达识帖睦迩与杨完者之间互有争执,苗军不敢再肆无忌惮为难自己,令得张士诚有喘息之机。而后投降鞑子朝廷后,更获封为汉人难以企及的太尉高位。 虽然投靠鞑子之举令得麾下跟随多年的老兄弟心生误解。但正如他兄弟张士德所言。蒙古人曾有席卷天下之势。这般强大的对手,必须得有非常手段才能战胜之。投靠鞑子不过一时权宜之计,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待自己积攒到足够多的实力。放眼天下,还有哪个会是对手? 况且,投靠鞑子之后,张士诚也颇有如鱼得水之感。一方面与鞑子江南大营一起牵制住魔君赵无伤,令其不能拿下集庆。另一方面,在鞑子朝廷默许之下,出兵山东,扫荡刘福通的残余力量,至于打下的城池土地,自然收入自己囊中。就连积怨颇深的方国珍,也在鞑子朝廷严令约束之下,不敢再妄动干戈。 如此种种算来,投靠鞑子朝廷,当真是利大于弊。 将前来拜会的达识帖睦迩送走之后,张士诚靠在软榻上,享受着美貌婢女无微不至的按摩,张士诚身心俱觉舒爽无比。养尊处优数年,他的身体早已经不似前几年那般硬朗了,尤其统率麾下文武,打理一地民生种种,心力渐觉力不从心。 达识帖睦迩最近多番前来拜会,皆是希望张士诚能够与他合作,一举除掉杨完者。老实说,张士诚对这提议也是心动不已。他与杨完者之间积怨颇深,远非一般仇隙,若有机会,彼此都恨不能置对方于死地。之所以一直没有点头答应,张士诚半是在拿捏身份,半是在思考自己如何能在当中篡取最大利益。 张士诚与达识帖睦迩早有勾连,也真因此人的说项,才决心投靠鞑子。不过他却明白,达识帖睦迩有此念头,却非本身立场与自己一致,而是鞑子内部的权力斗争。杨完者嚣张跋扈,已经令得许多蒙古贵人心生不满,另一方面,却也有许多当权者对其甚为倚重。张士诚须得慎之又慎,若是妄动,只怕白白被达识帖睦迩利用一番,还半点利益都得不到,反倒因此恶了鞑子,得不偿失。 而且,杨完者的境况也令张士诚心生警惕。此人虽是苗蛮,但对鞑子朝廷可算是忠心耿耿,这样一个忠心鹰犬,可说是指哪打哪,却只因为态度有些骄横,便令一些鞑子贵人直欲除之而后快。张士诚益发认识到,鞑子朝廷绝非一个可以相信且长期依靠的对象,若实力积攒足够了,还是及早自立才是正理。 正皱眉思忖之际,突然有亲兵来报道叶德新求见。张士诚直起身来道:“快快有请叶先生!” 叶德新是张士诚麾下一个甚得看重的谋士,不止足智多谋学问精深,本身的武功造诣也高强,乃是出身华山名门的高徒,哪怕在张士诚众多谋士之中,都是鹤立鸡群的傲然之辈。 不多时,在亲兵的带领下,一名中年文士走进了大殿中,远远便对张士诚下拜道:“臣叶德新拜见大王。” 听到这话,张士诚脸上显出几分满意之色。他投靠鞑子之后,已经去了尊号,并数次公开呵斥臣子们不得再称自己为王,许多人从善如流改了称谓,只有这叶德新依旧故我,张士诚面上虽然不悦,心中却甚是欣慰,直道果然板荡识忠臣,这叶德新当真是对自己忠心耿耿! 张士诚疾行数步,扶起叶德新,脸上带着颇为亲近的嗔意,说道:“我早与叶先生讲过,咱们虽是君臣,私下里相处只要朋友相称便好。叶先生却总是忘了。” 叶德新正色道:“礼不可废,大王虽然看重臣下,臣下却不能恃宠而骄,否则便乱了法度!” “你啊你,要我说你什么好!” 张士诚笑斥一声,也不再纠结此节,转问道:“叶先生神色凝重,可是有什么事情要汇报?” 叶德新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封火漆已经被打开的信件,说道:“这是苏州城里传来的一个消息,我觉得事有蹊跷,便来呈上大王。” 人力有尽,苏州城军政事宜繁杂,张士诚无法事无巨细皆尽数过问,因此早将大权分给下属得用的谋士。这些谋士也都尽心尽力,少有让张士诚烦心的事情。听到叶德新这般说,张士诚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伸手接过这封标记十万火急的信件。 将信看过一遍后,张士诚脸色陡然一变,复又仔细看了一遍,斟字酌句,确信自己并未看错,才抬起头来,一脸凝重道:“竟有此事?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倚天屠龙,原来是这般的倚天屠龙!以往听到这刀剑名头,心中总不以为然,如今总算茅塞顿开!” 他又抬头望着叶德新,急声问道:“这消息可确认过?究竟有几分真假?是了,叶先生你正是华山派出身,信中所讲这位白少侠,你可识得?” 叶德新神色凝重道:“倚天屠龙的消息,我并不能确定其真假,家师神机子鲜于先生也从未提及。不过这位白少侠,我却能断定他是假的!我师伯白垣,多年前已经死在魔教手中,他膝下只有一子名为白河愁,至于这位白少侠,我却是闻所未闻。” 张士诚听到这回答,脸上热切消退一些,怒声道:“扬州城这些人吃屎的不成!道听途说的内容,连对方身份都不确定便敢报来,着实该罚!” “大王且先看看那落款,只怕扬州城里的袍泽们也是身不由己。”叶德新提醒道。 得了提醒,张士诚才看清楚方才忽略的落款,脸色顿时变得阴郁起来,忿忿道:“健康这孩子真是糊涂!扬州城暗线安插不易,他怎么能这样擅自动用!待他回来,我一定要重重责罚他!” 叶德新皱眉道:“大王,臣下仍要旧事重提。元总舵主懵懂轻信,若不加限制,终究是一隐患!” 听到这话,张士诚沉默半晌,才喟然叹道:“我幼时家贫,多亏了元广波总舵主提携,才有现今这样的风光日子。总舵主死在金毛狮王谢逊手中,我恨不能为他报仇,如今留下这一点血脉子嗣,我怎忍苛待于他。况且,帮中许多老兄弟都在瞧着,我若处事差了,旁人只会以为我是一个恩将仇报的小人。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了!” 见张士诚态度坚决,叶德新心中暗叹一声,对张士诚不合时宜的爱惜羽毛颇为不以为然,却也不便再提此事。他又皱眉道:“不独此事,现在扬州方向有许多不同寻常之处。杨完者率兵围住扬州城,我几次派人查探,都被打退回来,似乎城中已经发生了咱们预料之外的事情。而总舵主现在正在扬州,我心中着实担心……” 张士诚听到这话,神色变幻几番,他沉吟良久,突然扬了扬手中信件,沉声道:“叶先生,你觉得这两者之间有没有关联?” 叶德新点点头,说道:“我也有过这方面的考量,只是要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却总有些不得要领的感觉。” 张士诚眼中闪烁着精芒,心中仔细权衡起来,他虽信用叶德新等一干谋士,不过也并非放手不理全无主张。这些消息汇总起来,隐隐约约已经觉出似乎将有大事发生。他捧着那封信件仔细阅读了良久,眉头紧紧锁住,沉吟道:“似乎这是西面破局的手段……” 听到这话,叶德新下意识往西方瞧瞧,只看到一片富丽堂皇的琉璃瓦宫墙,正疑惑不解,心中骤然闪过灵光,颤声道:“大王的意思是……”(未完待续。。)
272章痛定思痛异心起 今夜天空无月,夜空深邃幽暗,然而整个扬州城,却是一片火光冲天。 赵禹与赵敏并肩站在一处楼阁的瓦檐上,在他们脚下不远处的街道上,无数状若癫狂的民众呼啸往来。平日羔羊一般的民众,一旦爆发出来,所迸发出的破坏力,如巨浪洪水一般,根本无人能够遏止。 从赵禹带领海沙帮众劫掠扬州城各家大户,到如今已经过了两个时辰。因为苗军围城的关系,至今扬州城府衙仍未组织起有效的遏制手段,随着骚乱逐步蔓延,整个城池近乎完全瘫痪下来,消息根本无法传递不说,便连府衙都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乱民攻破,许多衙署官员或是见机得早藏匿起来,或是丧于乱民之中。 无人主持大局,骚乱益发蔓延。乱民们攻破一处处深宅大院,在一路烧杀抢掠中尽情发泄着这一生委曲求全、逆来顺受所积攒下的诸多不满和**,只凭着贪欲本能行事,完全丧失了理智,那癫狂恐怖的模样,哪怕是赵禹这个始作俑者,心中都觉凛然。 几名一脸狞笑的拖曳着一个浑身**的男子在街上奔跑,那男子不住哀嚎,似乎已经被拖了极远的距离,皮肉都被粗糙的地面磨得血肉模糊,露出跳动不止的花白筋肉,所过处留下一道长长血痕。另一个方向,两名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用斧头劈烂一座大宅的后门,一人挟住一名尖叫不止的花季少女,拖进了幽暗的角落里。裂帛声响起,女子尖叫声益发惶恐。 诸如此类的惨剧,在扬州城各处上演着,令人惨不忍睹。 赵禹闭上眼,似是为了说服自己,轻声道:“日月变革、风起云涌的大时代,不拘多么响亮光明的口号,普通小民能得利者,少之又少。人命贱如草芥,他们没有未来。哪怕侥幸熬过这场浩劫活下命来。随之而来又会承受得利者一层一层的剥削!” 赵敏听着赵禹低沉的声音,说道:“既然如此,那么当权者无论是汉人或蒙古人又有什么区别?为什么一定要因那些虚无缥缈的民族大义,白白流下这么多的血泪?” “不一样的。终究是有差别。” 赵禹摇摇头。说道:“哪怕是多么风光的大富之家。容得下不守家业的败家子,却绝不许外人来窥探!你们蒙古人就是外人,不要说君主昏庸无道。便是英明无比的帝王坐镇江山,仍是没办法守住这神州中土。宁予仇敌,不予外寇,这是我的底线。所以,哪怕我断绝了图谋江山的可能,但只要有名在,就一定会将你们蒙古人逐出中土!” “为此哪怕尸横遍野,血流漂杵,也不在意?” 赵禹点点头,说道:“关乎到原则底线的问题,已经不能用得失利害来权衡了。敏敏,你来瞧一瞧,这繁华扬州,是我汉人一砖一瓦、一草一木营造出来,可是享受这一切的又是哪个?满城达官豪贵,皆非我族类。童年时我第一次去你家拜访,在大都街头看到那些活得老鼠一般战战兢兢的汉人,心里如有万虫噬咬。这一片土地,我们生长于斯,用心经营,然而繁华胜景却与我们半点瓜葛都无。这一份痛楚,再也不能忍受!” 听着赵禹低沉的声音,赵敏不自觉回忆起当年初见赵禹时少年那令人记忆深刻的癫狂和倔强,一时间沉默下来。 两人身处这喧嚣混乱的城市中,却相对无言。半晌之后,赵禹蓦地一笑,说道:“走吧。” “去哪里?” “且先找个地方暂且栖身,然后寻机杀掉杨完者。”赵禹笑一声,说道:“我虽乐得与你每天相对,可若是此间事情拖久了,我的滁州却要不妙。” 赵敏点点头,神色略显暗淡,与赵禹一道往僻静处行去。 两人在乱民当中穿行,赵禹也在借机仔细观察。 此时城中混战处处,暴乱的民众与各大户家奴庄丁厮杀,与早已被冲散队形的苗军厮杀。苗军异地为战,可算是天下难得之劲旅,然而现在却被洪水一般的暴乱民众所淹没,毫无抵抗之力。运气好些的还能脱身出来,运气差的便被愤怒人群撕成碎片,死无全尸,为他们以往所造的孽付出惨痛代价。 以往赵禹读史书,常见到义军声势浩大,轻易便击溃数倍于己的平叛人马,总是心存疑惑。朝廷的人马就算再不堪,总是真正的军队,怎么会敌不过一群刚刚放下锄头拿起武器,甲胄不全,全无经验的农夫? 及至看到扬州城这一幕,赵禹心中这个疑问才算有了一个解答。世上绝无百战百胜之师,哪怕阵势森严、技法纯熟的百战精锐,也未必就能笃定敌得过一群被**之火烧红了眼的普通民众。所谓士气,不过是人心中烈火般熊熊燃烧的渴望和不甘。若有不得不战之理由,自会有必胜之战争! 扬州城东北有一片贫民窟,木板茅草搭建起的简易板房四处漏风,房间中杂乱无比,多是带着缺口的瓦罐破碗,半点像样的家什都无。逼仄的巷道污水横流,泛着一股不堪忍受的恶臭。或是因为此地皆是赤贫之人,并无半点吸引人的东西,此地竟在合城动荡中得以保全,并没有杀红了眼的暴民前来劫掠破坏。 赵禹和赵敏走过来,他们已经绕城大半周,仅只找到这一处清静所在。 站在巷道前嗅着弥漫的恶臭,赵禹眉头皱了皱,转头望向赵敏。赵敏嘴角却撇了撇,说道:“你莫要小看了我,我虽住得惯华贵庄园,也受得住不毛之地。在辽东剿灭乱党时,比这再恶劣的环境也住过。若是补给不能按时送到,便连泥土里挖出来的田鼠也吃过几只!” 赵禹听到这话,笑了笑之后,也不再多说什么,当先举步走进巷子里。 这一片屋舍虽然拥挤逼仄,却并不吵闹,甚至静谧地有些出奇,或许住在此处的那些赤贫之人早已经加入了烧杀抢掠的流民队伍。赵禹和赵敏踮着脚走进幽暗的巷子深处,赵敏紧紧跟在赵禹身后,先前她虽说得那般决绝,可是女子天**干净,总是有些受不了如此脏污的环境。只是她不想在赵禹面前露怯,强自忍耐罢了。 正行走之际,赵敏突然撞在了赵禹后背上,脚步一踉跄,险些跌倒在地,不由娇嗔道:“走得好好的,你停下做什么!” 赵禹并未开腔,只是指了指前方,赵敏循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看到黑暗中隐隐约约有个人影站在角落里。待仔细倾听,才听到一丝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没什么,只是一个孩子罢了。” 赵禹观察片刻,继续向前方走去,到了近前,才瞧清楚那孩子的模样。 这孩子衣衫褴褛,面孔污黑,眸子却闪亮,闪烁着警惕光芒。他手里攥着一柄削尖的木刺,木刺上还残留着丝丝点点的血迹,猫着腰似乎随时准备扑上前来。 赵禹往前方走了几步,温声道:“小兄弟,不要紧张,我们只是路过,并无恶意……” 他话未讲完,那少年突然大吼一声扑上前来,宛如一只被冒犯的小兽,木刺狠狠戳向赵禹胸口。赵禹心恼这少年之狠辣,蓦地劈出一掌,只听啪的一声,少年整个人摔倒在污水中。 赵禹正待与赵敏一起离开,那少年却不依不饶,再次从污水中跃起,复要冲向赵禹。他手臂一舒,随手捏碎了少年戳向自己面门的木刺,冷声道:“我已解释明白,你这少年还是不肯罢休,手段狠辣,找死不成?” “呸……” 那少年一脸怨毒,怒视着赵禹。 赵禹眉头一挑,手掌便欲挥起,正待要劈下,却听见黑暗中传出一个虚弱声音:“大侠恕罪,我儿子年幼不懂事,冒犯了您老人家……” “爹,你莫说话!”那少年终于开口,对着黑暗处急声喝道。 赵禹转头望去,只看到黑暗中爬出一个人来。那人似乎断了腿,只能双手撑住地面,一脸惶急之色爬到赵禹脚边,连连叩首道:“大侠恕罪,大侠恕罪!” “算了吧,不过一对可怜父子。”赵敏在一边轻轻扯了扯赵禹衣袖,低声道。 赵禹放下那少年,冷声道:“现在城中混乱,你脾性这般暴戾,小心会有横祸。” 那断腿之人听到这话,脸上顿时露出感激喜色,低声道:“大侠有所不知,我儿子在外间给我寻了一点吃食,怕你们来争抢才拦着路。他却瞧不出,您两位衣衫光鲜气质不凡,哪会在意那丁点酒肉吃食。” 少年急忙抢上前将父亲搀扶起来,望向赵禹的眼神仍有一丝警戒,只点头道:“多谢你饶过我。” 听到这个解释,赵禹面色稍霁,对这父子俩摆摆手道:“你们回去吧。” 那少年的父亲又对赵禹连连道谢,才在儿子搀扶下往回走去。 赵禹望着那对父子背影,心中颇生感触,这些年他在外间东奔西走,却没时间和机会在父亲膝下尽孝。如此赤孝少年,倒真令他惭愧不已。 那对父子走进数丈外一处板房内,赵禹正待要离开,视线瞥过门边一个物什,脸色忽然变了变,对赵敏招招手,疾步走上前去。(未完待续。。)
271章 痛定思痛异心起. 四海客栈的大厅中,那蓝姓少女的倩影早已经消失无踪。赵禹望着少女离去的方向,一脸沉思。赵敏见他表情凝重,便也不出声打扰。至于其他人,则僵立在原地,冷汗从额头上涔涔冒出来,也不敢擦上一擦。一时间,客栈中除了元总舵主哭泣声再无别的声响,远处扬州城里仍在继续的烧杀抢掠声从洞开的门户中传进来,令得气氛益发沉重。 神色虽然僵硬无比,众人心中却翻起惊天骇浪,只觉这一生所有经历都不及这一夜所见种种跌宕起伏。先是被元总舵主近乎威逼一般上了贼船,而后又见到一位世间罕见的绝色动人女子,孰料原本可堪回味一段桃色经历突然被异变冲淡,共坐一席彼此融洽无比的华山派少侠竟然是武林中凶名最煊赫的魔君! 魔君与少女的对答,众人都不甚明了,显然以他们的身份地位并不足洞悉对话中隐藏的所有意味。不过仅仅听懂的这些便足令他们惊诧无比,一直坐在魔君身边,相貌虽俊美举动却无甚出奇的年轻人竟是鞑子朝廷的郡主殿下!而他们言辞交锋之间,似乎还隐隐牵扯到此时正率领大军围住扬州城的杨完者杨大帅! 如此种种,早超出了众人能够接受的程度。心神剧烈震荡之下,脑筋如同一团浆糊一般,迷失了利害权衡。 赵禹沉吟了半晌,才转过头来,对赵敏微微颔首。而后视线又落向那兀自哭泣不止的元总舵主。他干咳一声,说道:“元大哥且不要悲伤了。你这人性情豪爽豁达,待人至诚,若非大家彼此身份立场对立尴尬,我倒真乐得与你做个朋友。这番我辜负了你的信任,心中也着实愧疚难当,也不奢求你能谅解,只希望你凡事都看开些。” 听到赵禹这番话,元总舵主收起了哭声。双眼通红等着赵禹,冷声道:“白、魔君,你休要惺惺作态在这里假慈悲。我只恨自己识人不明,错将你当作可以托付真心的义气好朋友。从今以后,你都不再是我的好兄弟!” 不待赵禹回答,他又望向那马三,一脸恨恨道:“诚王表面上待我无微不至。原来却一直对我提防有加。可笑我将他当作仁厚长者,不止将家传的基业交给他,更为了他的大业殚精竭虑。原来我这一番真心,都被人弃如敝履!” “不过,托了你们的福,我终于幡然醒悟。这世道坏了。谁都不能相信,只有自己的本领才最可靠!好在这些年我勤练家传武功,有所成就,离了你们哪一个,心中也不惧怕!” 讲到这里。他脸上突现决然之色,抬起衣袖擦去泪痕。望着赵禹冷声道:“魔君,你与我是天生的宿地,注定只能活下一个来。纵使你对我心存愧疚,我却也不能对你心软,一定要手刃你这为祸武林的魔头。闲话不要多讲,你来,咱们真功夫拼杀一场!” 赵禹还未开口,距离元总舵主最近的几名海沙帮众却忙不迭呼喊道:“总舵主,千万不要啊……” 他们这些人,平日里陪着元总舵主装腔作势一番,讨他欢心也倒罢了,可现在所面对的却是武功高绝,连武林六大派的高手们都奈何不了的魔君,真正令人心悸的狠角色。如此危急关头,他们哪还顾及其他,扑身上前拦住跃跃欲试的元总舵主。 赵禹叹息一声,却也不便开口道出真相,戳穿元总舵主这最后一点信心,只摆手道:“世上武功,博大精深,任是哪个也不敢说自己天下无敌。我却不想与元大哥动手再伤和气,咱们就此作罢吧。” 他不想元总舵主再纠缠,索性抬起手来挥挥衣袖,桌面上白瓷酒杯陡然跳起。众人只听得扑哧一声轻响,循声望去时,只看到那酒杯深深嵌入石板铺平的地面上,杯沿与地面齐平,杯身安然无恙,周遭地面却已经显出蛛网一般的细微裂痕! 见此一幕,众人齐刷刷倒抽一口凉气,如此神乎其技,当真令人想也不敢想象!原本他们只是听闻魔君凶名,却不曾真正见识到其手段。看赵禹如此年轻,面上虽然不敢表露,心中却也禁不住生出一丝怀疑。待看到这一幕后,终于明白盛名之下无虚士,六派栽在魔君手中,都算是理所当然。一时间,益发噤若寒蝉! 元总舵主双眼直勾勾望着那嵌入石面的酒杯,表情变幻不定,良久之后才开口道:“我承认,现在我的武功真是比不过你,不过我还年轻,有大把岁月可打磨本领,总有一天会超过你!” 听到元总舵主这话,众人表情皆变得古怪起来,视线在两人面上来回移动,委实想不通元总舵主怎会想出这样一个理由且还讲得理直气壮。任他们如何打量,总是瞧着魔君比元总舵主年轻了七八岁都不止。 赵禹只是点点头,说道:“元大哥有这一番雄心,当真令人钦佩。不过,这筵席咱们是继续不下去了。想来我在此处也不再受欢迎,这便告辞离去了。” 听到这话,众人表情皆松了一松,却是没想到魔君竟肯轻易放过自己一干人。 赵禹又转过头,环视众人一周,说道:“诸位江湖朋友,我且奉劝你们一句,现下扬州城混乱不堪,你们若是想活命,还是留在此处与海沙帮这些人一起。言尽于此,告辞了!” 说罢,赵禹轻轻托起赵敏,身躯闪动,不旋踵便出了大厅,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魔君虽然离开,众人却仍不敢妄动,生怕魔君会去而复返。场面僵持了许久,足足过了半个时辰,仍不见魔君回转,他们才齐齐嘘了一口气,近乎虚脱一般瘫坐在座椅上,方始确定自己一干人算是躲过一劫。 元总舵主坐在上首,表情阴冷得很,视线在自己一干手下身上来回巡弋,似是仍不确定自己手下是否仍有人是张士诚派来的卧底。他视线扫过自己面前那一叠名册,眸中却忽然闪过一丝异彩,挺直了腰拍拍手对众人说道:“魔君虽然可恶,不过临走之前所说的话倒也正确。诸位与我乃是真正向上天磕头的义气兄弟,我此刻虽然麻烦缠身,却也绝不会对你们的安危坐视不理。先前我的承诺一并有效,若能大难不死,定与众位兄弟共享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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