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甲老球迷 花甲老球迷
关注数: 14 粉丝数: 274 发帖数: 495 关注贴吧数: 9
又是一年麦收时 我离开村子时,家里还有两个麦秸垛,一个在场院里,一个在街门口。刚砌起的麦秸垛,是暖黄的,香喷喷的。我们那个村子有1000余户,也就有两千个麦秸垛。你想偌大的场院里,像城堡一样站着一个个饱满的麦秸垛,显得多么富足殷实。麦秸垛那种温馨和恬静,是庄稼人溢于言表的童话。麦秸垛六月里站起来,这个村子青黄不接的日子就宣告结束了。第一把入灶的麦草,第一口新馒头,是一街的香,一院的味呀。麦草的青香有着甜丝丝的味道,用新鲜麦草蒸馒头,就好比用青草喂牛,散出的是雪白雪白的乳香。 刚砌起的麦秸垛,是猖狂的飞舞的,得来一场透雨。夏雨淅淅沥沥下时,那麦秸垛也静悄悄私语着。雨后的麦秸垛,有一种淡淡的霉味,身上就像披一件年深日久的蓑衣,表面是苍古的;可骨子里依旧黄暖暖的,如初如新。   我们家门口那个麦秸垛,透雨之后,常常钻出一簇簇油绿的麦苗,有时从垛后蓦地闪出一根玉米苗,直直的,往天空自由自在地直长,高出草垛一大截。院里的瓜蔓儿上了墙头,又探头探脑地爬上了麦垛,在麦垛上肆无忌惮地胡爬乱摸。奶奶也不去管它,真惯呀!有时那拉搭下来的绿蔓黄花儿,被愣头愣脑的鸭子们啄了,奶奶才终于嗔怪一声:“就你贱,又少了一个瓜儿。”那蔓儿愿在哪里开一朵花,就开一朵花;愿在哪里坐一个瓜,就坐一个瓜。你想那麦秸垛经几番烟雨蹂躏,就像一个老人戴旧的草帽;可上面却结满碧绿的珠子,一个个滚圆的小瓜,横七竖八,吵吵嚷嚷,赖着不下来,直至滚瓜烂熟,多滑稽呀!   秋天,收获的季节。麦秸垛上的瓜一个个光辉灿烂地熟了,熟也不摘,就那么馋人似的,碌碡一样卧在那里,把麦秸垛都压矮了一截。走来一个小姑娘,蹿个高,用手拍拍它:“奶奶,瓜熟了。”又走来一个大姑娘,不用蹿高:“大妈,瓜好大呀,好摘了。”奶奶只一句话:“不急,不急的……”   有一天,下了大霜,瓜熟蒂落,奶奶清晨就吆我们起来,弟弟睡眼惺忪地说:“我不起来。”“起来摘瓜呀。”于是弟弟就一个高从被窝蹿出来。那些瓜大呀,石头一样沉,身上还敷了一层霜粉,冷飕飕的,我和弟弟两人才抬一个,那瓜真甜,就像冰糖。奶奶说:“经霜的瓜都甜。”甜到心窝,直至入城二十多年了,再没吃到那样甜的瓜。   瓜摘下放在棚子里,放在炕头灯窝上,挂在正间的篮子里。有的送了亲戚,有的给了左邻右舍。细心的弟弟数了数少了一个,奶奶漫不经心地说:“可能让馋猫们摘走了。”“不对,奶奶,我天天看,天天数,怎么会呢?”奶奶仅皱了一下眉头:“可能是夜里摘走的,也许你数错了……”   门口那麦秸垛自从熙熙攘攘的瓜被摘走后,就像养了一大群女儿都嫁人了,便影子一样沉寂了,门可罗雀。随着寒夜在逼近,它一天天在瘦小,化作一担担的灰烬,被父亲草草送往野外那片冷绿的麦地。   除夕之夜,门口那巨人算是彻底趴下了,草破山河在,就露出那瓜,好端端隐士一样卧在那里,它整整卧了一冬啊!送瓜上门,这在除夕是非常吉祥的,瓜菜(财),瓜菜(财)!奶奶就把它煮了,先给祖先们供上。隆冬寒夜,满家洋溢着浓浓的瓜香,一面吃着瓜,一面想象着场院里那个还没动封的大麦秸垛,它一准能支撑到来年的麦黄呢。
1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