倔强阳子 倔强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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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影 芳,永远无法忘怀的故乡。祥琼在阔别故乡五十四年后,终于再度踏上芳的土地,只不过她早已不是芳的国民了。她现在的家,在庆,在金波宫。这次之所以来到芳,是因为峰麒选出了新的峰王,自己作为小宗伯前往祝贺。芳国在失去王和麒麟五十四年后,终于获得了新的王和麒麟,全国上下为此欢欣鼓舞。唯一的不和谐音来自一个月前:惠州侯月溪遭行刺身死。新王的诞生与旧统治者的死亡发生在同一天。百姓们都说他毕竟犯下了轼君的大罪,因此天惩罚了他。不然他还有何面目立于新王面前?祥琼不可能忘记月溪,正是这个男人杀死了她的父母,上一任的峰王。她曾经恨过这个人,因为他剥夺了自己的家庭,自己的生活,让她饱受颠沛流离之苦。但是现在,她渐渐理解他的所为了。毕竟自己的父亲太过严苛,让芳的人民饱受摧残。这么想,月溪也算是吊民伐罪,理所应当。当时如此喜欢支持月溪的民众,现在却在为他的死亡开脱,好像早就知道月溪会暴死一样。这些民众,现在只是欢迎新的王,只是在为一个只是“可能”的新盛世欢呼,而月溪,只是被看作一个轼君的贰臣,被遗忘到了一边。两边完全没有平衡,而且祥琼的感觉是月溪被他关心的那些民众背叛了一样。人果真无情吗?祥琼微微叹息。芳国的初春,有些冷。祥琼来到了月溪的陵,陵坐落在虚海边的峭壁上,周围只有一层细细的碎花。墓碑是用黑石刻成的,冰冷而刚正;狂风卷着波涛拍击石壁,又给人怆然之感。祥琼不由得想知道是谁把他安葬到了这里,一个同他本人异常相似的地方。祥琼怃然摸了摸石碑,不知该说什么好。“你也是凭吊月溪大人的吗?”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从绝壁另一边走过来,在墓碑前停住,看了看她,“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你,你是谁?”“我的名字很重要吗?”祥琼反问道。少年摇了摇头:“不。我只是觉得其他人来看月溪大人很不寻常。毕竟他是贰臣……而且现在大家都为了庆国使者忙碌着,因为听说他原先也是芳国人。所以最近除了我每天来看看,没有人到这里来的。”祥琼觉得还是不要告诉少年自己就是那个庆国使者比较好,而且她也对这个天天到此的少年产生了好奇。“你又为什么要来这里?”她问道。少年挑起眉毛,想了一会儿答道:“大概是因为没有人来,我才会来吧。月溪大人是个好人。”说罢,他有些警惕的看了看祥琼。祥琼苦笑:“我知道。”“但是他却是贰臣,因为他杀了原先的峰王。现在芳有了新王,大家就开始说月溪大人的坏话,说他被人杀死是罪有应得,因为他杀了王和麒麟,是报应。这种说法我无法认同。为我们做了这么多的月溪大人居然会得到如此评价,让我很难过,所以我每天都来看看他。”少年走到陵前,轻轻摘下几朵白花,放在墓碑上,然后慢慢抚摸着石碑,若有所思地说:“月溪大人是为了我们这些普通百姓才杀死王和麒麟的,而新的王和麒麟能不能做得像月溪大人一样好,我并不清楚,也许这个王会是暴君呢。到时候芳国的百姓又会陷入苦难中,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像月溪大人一样替我们着想,为我们违反天命。”少年的语气渐渐变得激动起来,“可是现在芳国的百姓,不但不感激月溪大人,还抹煞他所有的功劳,把他骂作乱臣贼子。他们说,如果不是月溪大人,王就会坐在玉座上,妖魔也就不会侵扰我们了。这种说法太过分了!我才不信任新的王!只有月溪大人才能看护我们!”祥琼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如此评价月溪。五十四年前,人们咒骂的是峰王,处处为月溪歌功颂德,现在没有经受过峰王暴政的一代人,却把所有的罪责泼到月溪一个人的头上。祥琼虽然不喜欢月溪,却也觉得这样做十分不公平。但是面前的这个少年,却显得对月溪如此执著。于是祥琼问道:“你和那些百姓不一样啊?为什么你会记得月溪的好处呢?”少年近乎喃喃自语:“我并没有见过月溪大人,但是我的父亲见过。我的父亲说月溪大人是好人,他曾经与月溪大人谈过话。”
六太的烦恼(六) 莘离素来御下极严,今天尤其是当着州中同僚,自己手下张皇失措的形状出来,不免心头火起,忍不住又是开口喝斥。“都是废话,我们这一大堆人可不就是在等陛下到吗?”侧脸看见州候雍冽面色不豫,因又笑道,“州候别见怪,我就见不得他们这副上不得台面的德行。” 雍冽点头起身道,“各位,那我们就齐去玄武门迎接延王陛下吧。” 屈完一进来就被顶头上司没头没脑的训了两通,期期艾艾的犹豫半天,想着事关重大,终于还是大着胆子说,“诸位大人,不用去玄武门了。刚才我没说清楚,是我们的景王陛下到了,随驾的还有台辅和太师远甫大人。主上亲自迎接延王陛下,这会儿已经进了内城,因众位还在这里侯着,所以命我来报信,请各位齐到正阳门迎驾。” 等到众人从目瞪口呆的惊愕中清醒过来,奔到正阳门列队见驾时,见到的景象大概只能用空前绝后来形容了。 景王赤子登基之初,便以圣虑深远,洞明烛照,白龙鱼服,亲临和州,擒获佞臣呀峰升纮的往事,在朝堂固然是被登入丹青史册的佳誉美谈。在庆国境内,更是已经被民众辗转传颂渲染得接近于传奇神话。 而在和州,超过三成以上的军士百姓可是曾经亲历其事啊。王师临城,几乎所有人陷入即将玉石俱焚的绝望的时刻,那个朱发碧眸的身影,沉静坦然骑乘麒麟之上,破云而出。只言片语之间,万乘兵甲解胄臣服,结局出现了让人难以置信的戏剧性变化,弥天大祸消于无形,成千上万的人命运从此而改变。那种震撼和感动,即使想要忘掉也不可能吧。 更兼以平乱之后君主颁下诏旨又对和州广布恩泽,普惠万民,景王在和州的民望之重,可想而知。自从第一个在玄武门外认出阳子身影的一声惊呼“景王陛下”,明郭城里几乎是在顷刻之间就达到万人空巷的程度,从外城玄武门到内郭正阳门之间的正阳大经之间,被闻讯而来欢呼沸腾着的民众挤得水泄不通,本来莘离安排在大经两侧整齐划一的仪仗队伍和护卫人墙中间,因为有兵士见到主上过于激动,跟着民众一起拜伏在地欢呼,出现了数处被人群冲开的缺口。 景王赤子华服盛装,温颜微笑,间或对夹道欢呼的军民挥手示意,与雁国君主延王尚隆在人群中缓缓并肩前行。身后跟着台辅景麒和太师远甫,以及延王随驾的司裘彭生和光州司徒黑肩,再之后才是延王的护卫车驾。 这边和州众官看得张口结舌立在正阳门前,半天总算是州司马莘离先反应过来,低声对州候雍冽说道,“主上驾临和州,虽然百姓沸腾是情不自禁,总要严防奸人趁机作乱生事。下官得去增加调派人手,否则出了半点纰漏,可就万死莫赎了。”等雍冽点头允可,便大步流星的奔去布置城防了。 待到两位君主终于行到内郭正阳门前,虽然景王初敕已废除伏礼,因有延王在场,州中众官仍是大礼参拜。众人刚刚起身,州候雍冽就板着一张脸,出口语惊四座,“陛下,微臣要参劾台辅和太师!” 景王微笑道,“我知道了,州候是要说我不该微服前来的事吧。这是我自做主张,台辅和太师都是被我裹从的,就不要深责了吧。” 雍冽仍然是皱着眉头,毫不让步,“恕微臣直言,主上身在九五,是金尊玉贵之身,这等白龙鱼服之事,绝对不能再行。台辅和太师都是机枢重臣,不但事前不劝谏主上,事后也不及时通知和州地方,就是失责之罪……” 景王身后的太师远甫倒是眉毛也不动的听着,台辅景麒却是脸上神色越来越奇异。阳子回头看他一眼,笑道,“他们劝是劝了的,只不过没有劝住而已。我们是今天早朝一毕,立刻动身来明郭的。景麒想要通风报信,虽然是有世界上最快的脚,也来不及了。” 延王朗声大笑,“如果不是陛下突然来此间,景王治下,王气昭昭,民心所归,君臣一体的景象,今天我也见识不到了。”
六太的烦恼(五) 此次延王尚隆在景王赤子御极登基十年庆典前夕来访,第一站就是到了和州首府明郭,随同延王出使的是天官府司裘彭生和光州司徒黑肩。延王出京前,朝中以太保帷湍为首的一些官员曾经对此颇有微词。认为雁国定国远早于庆,这类庆典派遣使臣前往祝贺便可,何须一国国君亲往。延王不但没有纳谏,反而一改平日轻车简从的习惯,郑而重之地给庆递交了国书,选了半月之后的黄道吉日,传齐天官府司裘及以下一众官员随行。圣驾路过光州,又钦点了光州司徒同行前往。 雁庆两国毗邻接壤,庆国伪王舒荣之乱中,不但大量逃避饥荒和妖魔攻击的民众被雁国州郡收容。甚至后来台辅被囚囹圄,流落民间的阳子,也曾一度在雁国栖身,后来更是得到延王亲自出兵襄助,才得以返国平乱,身登大宝。这段经历,庆国境内早已上至公卿,下至黎民,家喻户晓。有了这些渊源,两国之间自然较寻常国间邦交更为亲睦。延王亲自来访,不是直接到都城,反而先到明郭观瞻,是多大的殊荣。自州候从尧天得到通知,和州州府内就如同捅了马蜂窝一般,令尹以下大小官员忙作一团。又是要调派人手,加强城内卫戍关防,又是要拓宽街道,以便通行天子车驾,整整折腾了半月才收拾停当。是日明郭城内黄土垫道,净水泼街,州候雍冽率领各官,在州府迎候雁国君臣一行车驾前来。众人都是正襟危坐,只有州侯旁边坐着的州司马莘离眉头深蹙,还在惴惴不安,他是直接负责安排迎驾护卫的,生怕出点什么漏子。州司徒隔朋跟他是大学同年,肆业之后又是一起到和州为官,素来交好,看见他神情紧张,一笑小声道,“哪里就用得着你那么如临大敌的。延王又不是微服出巡,身边还能少得了护卫?我才要担心呢,尧天也没给个准信儿,延王要在明郭待多久。时间这么紧,根本来不及修建新官舍,只好凑合在州侯府第下榻了。延王指名来访明郭,还不是皆因这几年和州府库之殷富,远超各州。州候那个府第你也是去过的,那寒伧劲还不得让人笑话” 还没等莘离接话呢,就听见州候雍冽重重哼了一声,“隔朋胡言!”隔朋笑着缩头,也不敢再出声了。 景王赤子亲定呀峰升纮之乱后,一年之内迟迟没有委派新的州候。而是接受太师远甫的建议,只是派了后来出任和州司寇的牧伯长万到明郭整顿吏治。远甫深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和州官风败坏,绝不是止于呀峰升纮二人。吏治不清,派什么样的人来当州候都是枉然。到了第二年头上,冢宰浩瀚推荐的雍冽才到任上出任州候。雍冽原本是地官府的下级小吏,这种职位调迁简直是等于连升十八级一样,朝野上不免议论纷纷。而雍冽上任第一件事,就是把原来呀峰美仑美奂的州候府第改建成了少学院。之后数几年间,和州变化之速,有目共睹。朝中原本持有异议的众官,自然是异口同声地反过来交口称颂主上慧眼识人。 和州自州候以下各官,大多是平乱后的新进后生,以务实派为主。众人平常都是习惯了百务缠身的各司其职,否则和州又如何能这么快兴旺起来。前头为了准备迎驾,已经折腾得一城上下,人仰马翻,各个有司都堆积了一大堆的事务。这会儿还得专门特特的腾出一整天功夫儿在这里静候,一动不能动地方。眼看日过正午,各人面上虽然都是屏息静气,心里都不免暗自不耐,惦记着回自己衙门要办的差使。要不是令尹前头三令五申强调过,迎接他国主君,刺史以上官员必须全部列席以示敬意,这会儿只怕跑得一个人都不剩了。正众人等得五心烦乱的当儿,外头一人跟头踉跄地奔进来,“司马,司马!”莘离认得是自己手下射士屈完,站起身来喝斥道,“你大呼小叫什么,州候尚在,怎么不先给州候请安?”雍冽摆手道,“罢了,有什么事便回吧。”屈完还是雍冽面前打了个千,喘了口气才道,“陛下,陛下到了。”
月之影 影之海 第四章 Ⅰ只有苍猿为旅伴,她漫无目标地顺着大路走。心中只想着要远离配浪、远离河西,如此不停的旅行了两天。每一个小镇的城门警戒都很森严,非常谨慎地盘查旅客,或许是因为从配浪逃脱的海客曾经待在河西的事已经曝光的缘故吧!出入小镇的旅客数目也变少,没办法混在人群里通过城门了。无可奈何之下,她只好沿着大路继续露宿野外,到了第三天,她抵达了一个被高耸坚固的城廓所包围、比河西更大的城市。从城门上写着“拓丘城”的匾额,她知道这就是乡公所的所在之地。在拓丘,店铺甚至开到城门外头来了。每个城镇的城墙外就是一大片的田地,但在拓丘的城门前和城墙下却聚集了搭着帐棚的摊贩,形成了城外市场,围绕着城墙的路上闹哄哄地挤满商人和顾客。简陋的帐棚里应有尽有,阳子在城门前的熙来攘往中走着走着,发现了一个堆满衣物的棚子,灵机一动地买了一套二手的男装。一个年轻女孩子单独旅行,容易有麻烦上身。虽然有冗佑之助,要摆脱麻烦很容易,但是如果一开始就能不卷进麻烦之中,那就再好也不过了。阳子买的衣服是类似帆布的厚料子,及膝无袖的上衣和八九分的长裤配成一套,是农夫常穿的服装,在穷人或从庆国逃来的难民里也有蛮多女人这样穿。一离开大街,她就在别人看不见的隐蔽处把衣服换了。只不过半个月左右的时间,身体的圆润就整个消瘦掉了,穿起男装也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注视着脂肪减少的身躯,阳子心情蛮复杂的。手臂和双腿或许是因为被迫进行了过度激烈的劳动,瘦虽瘦却出现肌肉的线条。她觉得在家的时候老是对体重计非常敏感,有一搭没一搭地热衷于减肥,实在可笑极了。蓝色突然间映入眼帘。那是蓝染出来的颇为亮眼的深蓝色,像牛仔裤的颜色。阳子一直很想要一条牛仔裤。小学的时候,有次远足要去有体能设施的游乐区,而且去了之后要分成男生和女生来比赛。穿裙子活动不便,于是恳求母亲买了条牛仔裤给她,结果父亲看见之后很生气。(爸爸不喜欢女孩子家打扮成这样。)(可是大家都有穿啊!)(我就是讨厌这样。女孩子穿得像男孩子、遣词用句也像男孩子,真是难看死了,爸爸不喜欢。)(可是要比赛耶!穿裙子会输的啦!)(女生赢不了男生有什么关系。)母亲制止了越说越僵的阳子,深深地低下头去。(对不起。阳子,你也向爸爸道歉。)在父亲的命令之下,她们拿回店里去退。(我不想退回去。)(阳子,忍一忍吧!)(为什么要向爸爸道歉?我又没有做错事。)(等你将来嫁人以后就懂了,这样做才是最好的……)想到这里,阳子不禁失笑。要是父亲看见现在的自己,想必一定满脸嫌恶吧?身穿男装又舞刀弄剑,而且没地方住的话就露宿荒野。他要是知道了,说不定会气得满脸通红。——爸爸就是这样的人。女孩子一定要清纯又讨人喜欢,最好还要乖巧听话,要老实得近乎靦腆才足够。不聪明也无妨,不优秀也无妨。连阳子自己原本都一直这样认为。“全都是假的……”老实到被人家抓起来也无妨吗?就算被达姐卖掉也无所谓吗?阳子握住用布包裹的剑柄。要是自己多多少少有几分霸气,当初遇到景麒时就能用更强硬一点的态度去应对,最低限度应该也会问他为什么?去哪里?目的地是什么样的地方?何时能回家吧?果真如此的话,也不会落到如今这般束手无策的地步。不强悍就不安全,不把头脑、身体都运用到极限,就不能活下去。她要活下去,她一定要回家。这是阳子唯一容许自己许下的愿望。她把原来穿的衣服和达姐的换洗衣物一起拿到旧衣店去,换来了一点点现金。手里握着钱,阳子混在人群中走进城门,守卫并没有叫住她。进城后沿着路向里走。离城门越远、住宿的费用就会变得越便宜,这是她和达姐一起旅行时所听来的。“这位小哥,你要点些什么?”
月之影 影之海 第二章 Ⅰ浪涛拍打着沙滩。猛地醒了过来,阳子正倒在海岸边。阳子所躺的地方离被海浪打湿的沙地只有一点点距离,拍上来的浪很大。阳子知道是因为水花溅上自己的脸,她才醒过来的。阳子把脸抬起来。一个特别大的浪涌过来,顺着沙滩往上蔓延,打湿了倒地的阳子的脚尖。不可思议的是她并不觉得冷,因此她就这样一直躺着,任脚尖让水波冲洗。她闻到很浓的海潮味。阳子茫茫然地想着,潮水的味道和血的味道好像。她有个想法,因为人的身体里流着海水,所以侧耳倾听时才会听到体内潮骚的声音。又是一个大浪打上来,这次水涌到阳子的膝盖附近了。被潮水夹带上来的沙子轻刮过膝盖,散发出浓浓的海水味。阳子出神地望着脚边,发现退下去的潮水中混着红红的颜色。她把视线转向海中央,那里是一望无际的灰色海水和灰色天空,到处都没有红颜色。又打上来一个浪,水退下去时还是红的。当她想找颜色从何而来时,阳子瞪大了眼睛。“……啊!”红色来自于她自己的脚。从被海浪冲刷的脚尖、小腿上,有红红的颜色溶入水中。她赶紧用双手将身体撑起来,仔细一看,发现手脚都红通通的一片,连制服都变成黑红色。阳子发出小小声的哀嚎。——是血。她的全身都被别人溅上来的血给染红了,两手看起来简直红得发黑,轻轻握一握手,结果是黏得要命。再随便一摸,脸和头发也都一样淋满了黏黏的东西。像是在配合阳子的哀嚎一样,又有一个特别汹涌的大浪打上来。这次波浪冲洗到了已经坐起身的阳子,拍上来的水是浊浊的灰色,卷下去的水则溶进了红色。阳子掬起水来清洗双手,从指间滴下去的水带着血一般的色泽。浪花每次一打上来,她就赶快捧起水来洗手,但再怎么洗再怎么洗,双手都无法回到原来的白皙。不知不觉间水已经淹到阳子的腰了,腰部附近渗出的红色,将周围的水面染得通红,而且那抹红还渐渐在扩散。在一片灰蒙蒙的风景中,红色更加鲜明。阳子忽然发现自己的手产生了变化,她将血红的手举到眼前。指甲长长了。又尖又利的指甲,竟然长得像第一节手指那么长。“……怎么会这样?”等她更注意去看,察觉到更多变化。她的手背上出现数不清的皲裂。“这是什么……?”小小的红色碎片啪地掉了下来,被风一吹飞向了大海。小碎片剥落之后,出现在底下的是一撮红色的毛,才小小的一块就长满浓密的短毛。“不会吧……”她轻轻地把手搓一搓。碎片劈哩啪啦地掉下来后,竟然出现了红色的毛皮。只要她动一动,从脚上甚至脸上都有碎片剥落,而且到处都长有红毛。被大浪一冲,制服就像烂了一样片片碎去,从衣服下面出现的一样还是红毛。潮水洗刷着这些毛,将红色化在水中,把她身边染成一望无际的血红。如凶器一般的爪子,一身红毛。她开始变得像野兽一样。“——我不信!”她的叫声破碎。——太可笑了,竟然发生这种事。制服剥落后暴露出来的手臂扭曲成怪异的形状,看起来像猫狗的前脚。——是溅到身上的血。——都是它们溅到我身上的血害的。怪物溅到她身上的血,正在改变她的身体。我会变成怪物。(天哪,这太夸张了。)——我不要。“我不要——!”但她听不见自己狂喊的话语。阳子耳中听到的,只有海浪的声音,以及一头野兽的咆哮。         ※       ※       ※——阳子睁开眼时,是在微明的夜色中。一呼吸就全身都痛,尤其胸口更是痛得厉害。马上将双手举到面前,阳子这才轻轻地喘口气。手上看不到爪子,也看不到红毛。“……”她无声地松了一口气。试图想起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她赶紧想撑起身子,但是身体变得硬梆梆地根本不能动。慢慢地呼吸了好几口,然后她才慢慢爬起来。随着反复地深呼吸,痛楚缓缓离开了。从阳子撑起的上半身洒落了一枝枝的松树枝。
月之影 影之海 第一章 Ⅰ一片漆黑。她惊恐地伫立其中。某处传来高昂而清脆的音色,那是水滴敲打在水面的声音。黑暗里有着微弱的回声,让人以为似乎是身处在完全黑暗的洞窟里,但她知道并非如此。黑暗好深邃、好……巨大。在这天与地都不存在的黑暗中,出现一抹淡淡的鲜红色光晕,鲜红的光在变形、舞动,仿佛黑暗的彼方有火焰在燃烧。逆着红光,可以看见数不清的影子,是一群异形怪兽。它们从亮光之处边跳边朝这边跑来。虽然看起来是各式各样的动物,有猴子有老鼠有鸟,但每一种都和她在图鉴上看过的模样有些差异,而且这些赤兽、黑兽与青兽,每一只都比实际上的动物大了好几倍。它们高高挥舞着前脚,小跑步过来,一边还跳起来在半空中转圈圈,仿佛是热热闹闹的迎神庙会队伍正在接近。不过说它是热闹却又和热闹不太一样,说它是迎神队伍却又和迎神队伍大不相同。这些异形是朝着牺牲者的方向往前冲,它们是为了即将在血祭中献上贡品而欢喜,所以才蹦蹦跳跳地跑过来。证据,就是杀意正随风吹袭而来。这群异形中跑在最前头的已经离她不到四百公尺了,每只野兽都咧开大嘴,虽然听不到任何声音,但可以看出它们欢呼的表情。没有叫喊声也没有脚步声,只有类似水滴滴落在洞窟里的声音持续回荡。她所能做的只是睁大眼睛,注视着逼近的影子。——等它们来了,我就会被杀。心里虽然明白,却动弹不得。明明知道自己可能会被四分五裂、会被吃掉,身体仍然动也不能动。然而就算身体可以动,也无处可逃、无法对抗。她觉得体内的血液在逆流,甚至觉得可以听到逆流的声音,那就像是汹涌的波涛声。眼看着距离已经缩小到三百公尺了……阳子惊醒了过来。她感觉到汗水沿着太阳穴流下,眼睛酸得要命,于是赶忙拼命地眨眼,接着才终于深深地喘了口气。“是梦……”她发出声音想要确认一下。她一定要好好的确认一下,要是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她会觉得很不安。“只是个梦。”不过是个梦,不过是个最近连续作了一个月的梦罢了。阳子缓缓地甩甩头。房间里因为厚窗帘的缘故而暗暗的,拿起枕头旁的时钟一看,离该起床的时间还很久。身体很沉重,连想要动一动手脚都觉得有困难,好像被黏住了一样。第一次作那个梦大约是一个月之前的事。起初只有一片黑暗。耳边传来水滴进空洞中的尖锐声音,她则孤伶伶地伫立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心中充满不安,身体想动却动弹不得。同样的梦连续作了三天之后,黑暗中开始出现鲜红的光晕。梦中的阳子知道,有很可怕的东西将从光的那一边过来。她连续五天因为这个黑暗中出现光的梦而尖叫着从床上跳起来,然后她看到了影子。一开始看起来像是漂浮在红光中的脏东西,等到好几天都梦到同样的梦之后,她才发现那东西正在靠近;等她明白那是某种成群的东西时,又花了几天;然后再经过数日,她才知道那是异形怪兽。阳子将床上的绒毛娃娃拉到身边。——已经离我很近了。那群东西花了一个月从地平线那端跑过来,恐怕明、后天就会抵达阳子身边了。——那样的话,我该怎么办?想到这里,阳子甩甩头。——那是梦。就算连续作了一个月,而且内容每天都有一点进展,梦仍然只是梦。即使试着这样说服自己,还是无法拂去胸中的不安。心脏快速鼓动,耳朵深处仿佛能听见血液如潮浪奔腾的声响,沉重的呼吸灼烧着喉咙。阳子抱着填充娃娃好一阵子,像是在寻求依靠。她撑着睡眠不足又疲倦的身躯勉强起床,换上制服下楼去,做什么都觉得提不起劲的,随随便便地洗个脸就走进了餐厅。“……早安。”她向面对着流理台正在准备早餐的母亲打声招呼。“起来啦?最近都很早嘛!”她的母亲边说边回头看阳子,随意的一瞥停留在阳子身上,立刻变成了很严厉的表情。“阳子,是不是又变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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