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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房、那雨、那人 [原创】 每逢下大雨,我就失眠。这源于五十年前的那场大雨。 1963年的8月3日至9日,行唐县普降大雨、七天七夜、山洪暴发、洪水四溢,雨量达650多毫升,67个村庄被淹,死伤100多人,14万多间 升仙桥下,河水滚滚,上游冲下来的衣物、家什、牲畜尸体、木料等,顺流而下,不时冲打着桥身,发出轰轰的响声,水位离桥中央的狮子头只有几公分了,远处,胆大的人们在河里打捞着木料,老人们讲,如果狮子头喝着水,行唐城就被淹了。 长大后才明白,升仙桥建于五代时期,也就是公元907至960年间,至今已有一千年之多,狮子头在当时可能是行唐城的水位警戒线,但是,经过历代变迁,地平面长高了许多,即使超过了狮子头,县城也不会被淹了。 七天七夜的大雨,母亲和我们姐弟三人就住在一所上百年的土坯房里,屋顶是土的,墙是土坯的,屋外哗哗下大雨,屋内叮当叮当下小雨,院内通向大街的流水道早已不起作用,大水就从过道里漫过去,屋里,每隔一会儿,就得用盆子向外淘水,家里所有能用来盛水的工具全部接在屋内漏雨的地方,“叮当”“叮当”响个不停,炕上也放了几个盆子,晚上,我们就睡在盆子与盆子之间的空隙里,虽然雨没有直接打在身上,但滴在盆子里的水早已把被子溅湿了。“母亲一手拿着煤油灯,一手捂着灯的上半部,生怕被雨水打湿,她用心的照看着房屋的每个部分,我们几个孩子的目光也随着母亲的灯光移来移去,墙上早已阴了大半截,随时都有倒塌的可能,远处,不时传来“咚”“咚”的声响,那是房屋的倒塌声。 七天七夜的大雨,母亲几乎很少合眼。房子的东墙起了许多泥皮,这是危险信号。当时用来防水的成家、材料只有苇席,相对七天七夜的大雨来讲,根本不起任何作用,这样,在下到第五天的时候,夜里一声轰响,房子的东山墙塌了,所幸柱子没倒,如果柱子倒了我们会被全部埋在里面。自此,尽管十分疲倦,却再也睡不着觉了,总觉的房子会随时塌下来。 上级发下通知,让转移到行唐中学的大厅里,但没有强迫,我们没有走。这一年,是父亲与母亲离婚后的第二年,母亲41岁 行唐中学的大厅里人来人往,挤来挤去,直到这时,逃难的人们才明白:原来世上最珍贵的东西是生命。那几天里,母亲多次让我站到雨地里,拿着棒追在捶板石上敲打着,边敲边念:“棒追、棒追打地流,晴天好日头”“老天爷,不要下了【方言:不要二字念成BIAO音】。大人小孩都怕了”,[方言:了念IAN音]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我一边念一边想,怎么都是下雨,念的口诀不一样呢?记得一年春天下雨时,母亲也是叫我拿着棒追,边敲边念:“老天爷下大雨,熟了麦子贡享你”。怎么现在怕了呢?看来雨是下得有点儿大了。老天爷真厉害呀,难怪人常讲:“人害人增褔,天害人啼哭“。从那时起,我就对所谓“人定胜天”的说法产生了怀疑,实际上,人永远不可能战胜天,天是什么?天是宇宙,所谓的战天斗地充其量也就是改造、利用、认识、避让的过程。五十多年过去了,人们的居住条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高楼的崛起,道路的硬化、排水工程的畅通,人们再也勿需担心那样的大雨了,但是,每当下雨的时候,脑海里就会浮现出那雨中摇摇欲坠的土坯房以及映在潮湿墙上母亲举灯查看房屋的情形,我们卷曲在炕上,目光随着母亲手中的灯光移动着,耳边仿佛又传来屋内漏雨的叮当声、屋外的哗哗流水声和此起彼伏的咚咚的房屋倒塌声 从此,我落下了下雨失眠的毛病。那一年,我十一岁。 2012年2月16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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