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夜幽 展夜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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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凤黛机锋 第 108 章 “谁说这是拿来戴的?”   “……”   “只不过是给你见识见识罢了。” 廊下立时有四五声嗤笑声传出。 现下正是午歇之时,碧痕万想不到在这许多人面前丢了脸,再不说什么,哼哼着转身走了。 “……下作不知耻的浪荡蹄子~莫说还算不得那牌面上的人物,纵是过了明路,也不过是个打帘端茶的奴才罢了,哪里就轮到她……”也不知是哪一房里的丫头适逢其会,看了热闹不算,还出嘴相帮。 黛玉却不希望这样的言论出在她的屋里——有些事,心里知道就好,没必要说出来不是。是以她轻咳了一声,唤人道:“来人……” 黛玉想要躲麻烦,可惜不等于麻烦不寻她。不过是小丫头拌嘴时斗狠的一句话罢了,传来传去,再传回黛玉耳中时,却已是大相径庭。 那日凤姐午后又过来小坐,拉着黛玉述了半日苦。 原来打元春封妃后,王夫人的人情往来日多,贾母虽说也指点一二,但王夫人理解她婆婆的语言向来吃力,兼又体谅贾母年老,不忍多扰。按说东府尤氏于此道也有些见识,只到底是晚辈。这边府里大房的邢氏倒是平辈,却又只是填房…… 好在她妹妹是个细致体贴的,素日闲谈时觉出她的难处来,也能分解一二。薛家家道中落,但薛姨妈原也是中持过一大家子中馈的,且又独自带着儿女千里迁徙,虽未必算得上足智多谋,却也勉强说的上是见识广泛。这一来二去的,姐妹俩较往日更加亲密。 王夫人身份日渐贵重,兼平日里应酬的多了,与她这位妹妹相处时到也知道投桃报李,或是件衣裳,或是份点心,一日日你来我往的,东西虽小,却架不住量多——凤姐本与两位姑妈亲近无甚意见,可做顺水人情是一回事,拿自个儿的钱做这个顺水人情就是另一回事了——先时王夫人还顺嘴说一句“从我的份例银子里扣”,到得后来却也不提这茬了,一而再,再而三的,凤姐怎会没有怨言…… 这样的牢骚为何对她说,黛玉是从不问的,也不知凤姐哪来的黛玉不会说她坏话的自信,但黛玉确是不传的。含笑示意丫头们又换了遍茶,在念叨完王夫人新制的诰命衣饰花费、宝玉书房里的一应新设后,凤姐终于有空接了茶盏润唇。却偏不知想起了什么,又端着那茶盏左看右瞧了半晌。 黛玉放下自个儿的茯苓茶,抽出绢子来抿了抿嘴,却斜眸睇着凤姐道:“好好的,你这又作什么怪呢。” 凤姐笑道:“如今人人都说你这屋子里铺金盖玉的,就连这地下都埋着好几箱宝呢……现下我可正缺银子呢,这落到手上了,怎能不上心瞧瞧……”边说边又端详起手中的茶盏来:京中时下极重青瓷。各房如今都置了好些,只黛玉屋中仍是一色的白瓷,折枝牡丹花的纹样,胎薄如脂,叩声似玉,倒也入得凤姐的眼。 黛玉被她提起恼处,不由扭脸撇嘴,道:“我虽知道你一贯是个牙尖嘴利的,只到底也该存了些眼力才是,如何就学起那些子夯货搬弄起这等蠢话来。” 凤姐笑:“哟,不都说一文钱难死英雄汉么,如今府里这上上下下多少宗官司,哪一宗又少使了银子了。我呀,这会子眼里只有银子,哪里还有别的。” 黛玉心中一动,嘴上笑道:“如今你虽当着家,也不过是管着这内宅里的事务,外头出息的多少又不曾劳烦到你。前头送进来多少银子,你尽着使就是,有那不周道的地方,你自寻二舅母做主去就是,有什么难的。” 凤姐飞了她一眼,也撇了撇嘴,“你是个享福的命,哪里知道这里面的勾当,太太能帮你的回二回,难道能一直帮下去不曾。且府里上上下下这许多下人瞧着,你只服一回软,她们就能揪着踩你一辈子,别说当家,只怕以后连腰杆子都挺不起来了。再者说了,这府里哪个不是长辈,谁的吩咐能不紧着办的?哪个又有功夫听你一句一句掰银子花哪儿了,你若是误了事,到那时辰,纵是有理也是无理了……”说着不知想到什么了,长长地叹了口气,“‘当家三年狗也嫌’,如今我可不正是应了这句么~”
第87章 赵荻做了一件事情,他在王叔们赶到安阳之前,就在一个据说是钦天监推算出来的百年难得一遇的下葬的好日子里,果断把他的父皇给埋了,并且亲自落下了断龙石。 断龙石重达千斤,一旦落下,墓门既闭,自此阴阳两隔。 此举在六位王爷们赶到之后,自然是饱受争议,他的行为一再受到怀疑和指责,甚至引发了对他继位的种种猜忌,导致了登基大典延后举行。 在大昭朝,对列土封王之后的王爷们的待遇是很宽待的,尽管军政分开,军队还牢牢掌握在皇帝的手中,但政务事宜,还都交还给了王爷们,他们没有军队,还可以保有少量的侍卫队,在自己的封地里,天高皇帝远,只要安安分分,不闹事,不造反,他们的生活是很有保障的,大昭历史上罕有皇帝无故夺爵之类。 因为缺少了天敌的虎视眈眈,加上新帝年少,可想而知王叔们的气焰如何嚣张,当然,湛西王陈潇除外,他本身是唯一的异姓王,加上因为地域防卫的原因,和其他的王爷不一样,手上握有兵力,所以他第一没有资格,第二也不敢惹这样的是非。 老康王和赵荻本身的关系保持的不错,且他本身身体素质不佳,赶到的时候是几位王爷中最迟到的一位,拜了先帝,哭了陵,就一副奄奄一息的躺在驿馆托词养病不出来了。 剩下几位,便是定王、安王和惠王串联起来,再拉上端王在吵闹不休了。 虽然赵荻是皇帝,但赵氏一族的宗族族长并不是由皇帝本人接任,上一任的族长乃是老康王,前几年因病由瑞王赵灌接任,而宗族族长是有资格质疑新帝继位的合法性的,不过仅仅只能在登基大典还未举行之前提出,如果一旦登基大典举行了,新帝皇帝的身份就被认证了,再也无法撼动了,这便是赵荻急着摆平他们的原因。 在这件事上,虽然有太后的力证,长公主的竭力周旋,这帮如狼似虎的王叔依旧不断的提出质疑,仗着辈分比新帝更高,咄咄逼人,抬出端王的宗族族长身份,指手画脚,连鸡毛蒜皮都扯出来,把登基大典压得不得不延后,自然,他们是不着急的,慢慢查也不要紧,可对赵荻却很不利,不能尽快的顺利举行登基大典,就会引起外人的揣度,在朝臣和大昭子民的心里有不利的影响。 最后,王爷们看时机也到了,也就开出了价码,这是他们闹事的真实目的,要求放宽对封地的政策和划封肥沃富饶的土地给他们。 叔叔们都不是傻子,不管先帝入葬是因为什么原因提前了,赵荻既有遗诏,又有太后的作证,还有长公主的维护,没有确实证据的他们最终是不可能动摇赵荻的地位的,既然如此,还不如趁机谈一些有利的条件,多捞点好处。 赵荻看了他们开出的条件,实在是大开口,再盘算了一下,加上他安抚老康王的那些,果断不可接受,于是,整件事的中心从质疑新帝继位,发展成了一轮一轮的讨价还价。 漫天要价,落地还钱,熬的就是赵荻的耐心。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可想而知赵荻心情最近是相当的郁闷,经过连续几日的协商,还是无法得到一个大家都满意的结果,这里头有个关键人物在给他坏事,就是惠王赵池。 惠王赵池是先帝在世最小的弟弟,这兄弟几个年纪相差很大,惠王赵池就比先帝年轻十多岁,如今才不过三十多岁,十分贪得无厌,打定主意趁现在多捞一笔,就是他把几位王兄串联起来给赵荻添堵的,最谈不拢的也是他,如果把他解决掉了,其他几位王爷也就好办了。 可是他油盐不进,条件丝毫不让,而赵荻又无法接受,故而一直搁浅着,最后赵荻也急恼了,若不是局面不好收拾,真恨不得把他直接弄死好了。 哎,这当然是行不通的,人家欺负的就是他的被动,于是他只好开始打算转移方向,要不去惠王的封地闹点事情,逼得他不得不回去?或者要不要加码买通老康王出面?这老王爷说是在养病养病,多少年前就传闻快死了,到现在还鲜活鲜活的,可见病情其实是很稳定的,不然也就不会千里迢迢的上安阳来吊唁,他到底是王叔里头年
第84章   皇帝崩、或者太后和皇后薨,鸣钟示哀都有严格的次数区别,因而绝不至于让人搞错了对象。   众所皆知,太子薨后,皇帝本人的健康情况就十分令人担忧,但也不曾想,这么快就驾崩。   得到这个消息的朝廷亲贵,文武百官,诰命夫人急忙忙的换了衣裳,奔往皇宫,路上不约而同的在打听:皇帝驾崩,未立太子,那么登基的是谁?   而此时,皇宫里正严阵以待,昨晚钟鼓楼失火,有人在火宅现场看到了景王,侍卫和太监宫女们都忙着救火,也没有人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因此景王说,他正要出宫,见到这边火光没有人漫天,就过来看看怎么回事,这样的说辞也没人能反驳。   紧接着,就见太后身边的宫女桂儿匆匆过来,将景王带走了。同时,传太后懿旨,召见几位朝中重臣,另四宫门紧守,无手谕者不得出入。   最后太后想了想,又颁了一道懿旨,叫人请长公主及驸马进宫。   长公主赵清和驸马高光孤从睡梦中被唤醒,穿戴起来,见传旨的乃是太后的心腹太监,就问宫里出了什么事。   宫里传召,对别的朝臣,也只说进宫就明白了,大约是怕长公主不应,故而太后才派了心腹过来,据实以告,皇帝驾崩了。   公主听了,虽然意料之中,但发生了还是有些心惊,又问:皇帝驾崩之前,可留下遗诏,那太监便简短的道,大行皇帝遗诏,传位景王。   这话实也没错,只是悄悄隐了后面的,遗诏里还立了四位顾命大臣,若是说明,长公主自当分晓,四位顾命大臣,其中两位都是当年谢相的门生。   当年的谢家,权倾朝野,门生广布,所谓的门生并非是授业恩师的意思,而是当一届的主考官,当年考举的学子都算是其门生,谢相作了好几届的主考官,于是……   坑爹的是,后来很多抱大腿的门生都被清算了,更坑爹的是,人太多了算不完。但剩下的,也不敢再与谢家有牵扯。这回里的两位顾命大臣和谢家虽然不算太近,到底也是亲谢派。   长公主和驸马换了衣裳就进宫,因而已过了子时,故而没有惊动已经就寝的昭荣公主。   是夜,皇帝驾崩,太后封锁了消息,控制住了局面,请来还未出宫的景王以及太医,这些过场早已经打点妥当,再加上有太后和景王的威压,太医就算有着一颗拳拳的忠君爱国之心,也要考虑一下自家人头和老小的性命,就咬牙捏报了一个病逝。   待到宫里聚集召集来的一班人,由太后主持,景王立于一旁,剩下的就是顾命大臣和长公主听完太医的禀报,太后又道:“太监总管德安忠心耿耿,闻帝崩而自缢,随大行皇帝去了,现拟追封为尽忠侯,众位卿家可有异议?”   一个皇宫内务总管,死后封侯,这就有点拔高了,但现在这些人已被皇帝驾崩的消息弄得晕头晕脑,哪里管一个死太监追封的事儿,再说太监无后,追封什么都是虚的,到底也是伺候了皇帝一辈子,还跟着自缢了,也算忠心可嘉了。   既然都没有异议,太后就说了重要的一句话:“大行皇帝驾崩时,哀家正在身边,可为证,帝弥留之际立有遗诏,传位于景王。”说罢,叫人把盖了宝印的遗诏读了一遍。   直到听了遗诏,赵清这才明白,遗诏里说的不止是传位景王,其中还设立了四位顾命大臣,顿时明白了太后叫自己来的目的。   四位顾命大臣和景王是捆绑在一起的,她认了景王为帝就必须认这四位顾命大臣,而有当今太后和当今御封护国长公主一同认定了景王继承大统的合法性,此后就在无人敢异议了。   到底,太后还是打算利用她,堵住别人的嘴。   好了,遗诏也宣了,主心骨也就有了,四位顾命大臣全都在场,自然暗中欢喜,纷纷下跪求景王继承大统。   这事儿,也算是个程序,别看是有了遗诏,接下来臣子们依然要以国不可一日无君,请求景王即位,这个时候,景王为表谦虚和哀痛,应再三推辞,最终在臣子们一请、二请、三请之下,勉为其难的受冠,由太监们给他带冕冠,披龙袍。   这就算是当上皇帝了,再由新帝为先帝发丧,之后守丧期间,一边天天去梓宫哭丧,一边处理紧要政务,待到一个月后的登基大典完毕,才算正式任了职。
第83章   护国长公主赵清意识到有人在混淆视听,利用自己分散了圣上的注意力是从那天从皇宫出来的时候开始。   她注意到宫内的布防变动了,仅是几个宫门护军就增加了一倍有余,这说明圣上在防备,严守家门,防的当然是外贼,后宫之内,一干老弱妇孺,于他自然是不必要防的。   各地封王,三年来朝,今年正是各位王爷来朝的一年,也因圣上病体未愈而取消了。各处正常的兵力调动也都被驳回。   圣上按压下一切,所以主动权还在他手上,赵清自己就在宫外,也是防备的主要对象,但赵清比任何人都清楚,其实最大的危机不再宫外,而在宫内。   她的皇兄将她作为一个威胁,而处处防备针的时候,其实正好中了别人的圈套,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回,她没有及时作出警示提醒,任由他发展下去。   也许是受够了被针对,受够了被怀疑揣测,受够了谨小慎微,所以她没有选择和她的皇兄站在同一条阵线上,反而遵照皇兄所期望的那样蛰伏起来,闭门锁户,不与外界相通。   相信在圣上倍感欣慰的时候,绝不会想到,她这样对别有用心的人来说,实际上是另一番含义:长公主赵清坐上观,撒手不管了。   不管什么?当然是不管圣上了。   长公主具有女人独有的细腻狡诈,她的手段是许多惯于大开大合的男子犹不及,尤其是只要她蛰伏,朝堂里不少官员也不会贸然出头,这会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时机宛若流星,稍纵即逝,既然连赵清都表明了不插手的态度,于是太后觉得,她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实在是对不起自己多年的隐忍。   这一天,太后安排好了一切,掐着时间带宫女去探望圣上,宫女的手里,捧着一个匣子。   然后在殿门口遇见了被赶出来的景王赵荻,今日圣上宣旨着景王侍疾,太后是知道的,因此没有按着进药的时辰来,而是慢了半刻钟。因为但凡景王来了,圣上必不会按时服药,定是要折腾一番。   果然景王被泼了一身的汤药,幸而太医署送药也是掐着点儿,汤药熨热而不滚烫,不然景王可要烫到了。   “你这孩子,怎么弄得浑身都湿透了,哎,快回去换衣裳吧。”太后叹了叹,又念了声阿弥陀佛,把手心里的佛珠拨了一颗。   景王点头称是,阴霾的目光向上一挑,正与太后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然后见了礼,转身离开。   太后等他走了,在宫女桂儿的搀扶下,迈进了殿内。   里头的太监正在收拾打烂的瓷碗,见了太后来了,纷纷行礼,太后叫他们各自做各自的事情,然后就到了赵洵的身边,细细的问他感觉如何。   太后是先皇的正宫皇后,当年因无所出而将他和长公主赵清养在身边,若说母子情分也不假,当年若不是太后几次护着赵洵,赵洵早就被先太子害了。(太后也曾小白花,救了一个仇人,害了一家亲人,后宫女人历练不容易啊)   后来因太后的娘家卷入了先太子一事,故而被赵洵清算了,但看在太后的份上,赵洵还是留了情面,没有对谢家人赶尽杀绝。   赵洵对太后一直很好,固然有感恩的成分,但更大的原因在他自己的继位名不正言不顺,需要这么个人留在后宫里,至少在外人看来,他还是个不坏的皇帝。   若说之前赵洵内心里还有些担心太后会对自己怀恨在心,但这么多年过去,对一个只在后宫诵经拜佛的老人家,赵洵也逐渐放松了警惕。   这两人不管出于什么心理,一直扮演着母慈子孝的角色,多年以来仿佛就成了真一般。   太后絮絮叨叨,不过是劝皇帝保重身体之类,赵洵耐着性子听了,叫太后不用担心,正逢太医署又送了一碗汤药过来,赵洵身边的大太监德安公公端过药来,被太后接了,赵洵歪在榻上,太后就坐在榻沿,一勺子一勺子的搅动汤药。   皇帝失笑了起来,道:“太后莫不是要喂朕喝药么,朕都这把岁数了,可不敢再劳动太后了。”   太后也笑。太后年轻的时候模样十分端庄,不妖不媚,观之可亲,到老了也是慈眉善目,太后笑着托着汤碗道:“这把岁数又如何,你小时候若是病了,还不是哀家一勺子一勺子喂的汤药,不管是过了多少年,在哀家眼里,孩子就是孩子,没有多大差别。”
第82章   第四十九天的收法事的活动,宣告了曾经一度受人喜爱的太子赵珏,正式退出了这段历史,他的遗体葬于皇陵之中,至此之后,尘归尘,土归土。   在这场最后的祭奠仪式上,张纤见到了憔悴的陈卿依,这位可怜的少女在短短时日经历了人生的重大变故,不止失去了心爱的人,还与太子妃之位失之交臂,同样也因为这样的缘故,她的未来亦十分黯淡,所谓的前太子的望门寡,又有何人敢娶?   也许她还顾忌不了那些未发生的事,太子的死几乎摧毁了她的意志,虽然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悲痛,不让身边的人为担忧,但她日渐消瘦的脸庞和羸弱的身体让人不得不担心她随时会昏蹶过去。   陈卿依站在人群之中,每个人都用同情的余光注意着她,她仿佛没有察觉,兀自追思着曾经的点点滴滴,伤到深处,纤瘦的身子颤了颤,仿佛摇摇欲坠一般。   就在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承受下去的时候,有个人从身后过来扶住了她。   陈卿依回头一看,竟是昭荣郡主……不,是公主,昭荣公主张纤。   张纤看着陈卿依点点头,伸手握住了对方的手。   虽然这位才册封不久的公主曾经对她充满敌意,但她们两人也因太子的关系仿佛有了某种联系,此刻张纤握住了她的双手,奇异的让她有了一种不用孤独承受的安慰,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伏在张纤的肩头痛哭了起来。   张纤用手指指尖抹去了自己的眼泪,然后安慰的抚着陈卿依的后背。   这一对曾经的对手之间已经没有了仇恨,有的只是两个人对同一个少年的记忆,那是她们过去的一部分,意义非凡。   待到收法事的仪式结束,陈卿依就被家人接回去了,临别之前她告诉张纤,很快她将要离开安阳这个伤心的地方,回到韶西去,她很高兴在回去之前,能和她成为朋友,这是太子生前,她向他承诺过的事。   “我们是朋友吗?”张纤不太赞同陈卿依对这个角色的定位。   “如果不是朋友,为什么会彼此安慰?”陈卿依反问。   “我只是觉得你很可怜,所以才走过来,再说让你在我肩膀上哭不能算是对我的安慰。”   陈卿依望着她,终于露出了这些时日以来第一个微笑,她展开双臂拥抱住了张纤,尽管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张纤往后退了一小步。   “那现在算不算呢?”陈卿依含笑抱住张纤,在她耳边道:“太子告诉我,不要相信你说的话,你是个口不对心的人,但常常你做的会比你说出来的更加打动人,我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现在懂了。”   陈卿依闭上眼,脑海里仿佛出现了太子的音容笑貌,她吸了口气,又叹了出来:“他比你以为的更加了解你,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你……再怪他了。”   过去种种,又岂是一句话能道尽的呢,张纤嘴巴张了张,最后吐出一句:“……我没有怪他。”   陈卿依松开了她,拉了拉她的手,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走了,留下张纤在原地,若有所失。   而在她望着陈卿依的背影发呆的时候,墙角处占了另一个人正在远远的看着她。   每个人心中都有所谓的坚持,所谓的底线,所谓在乎和在意的人,也正因为有了这些牵挂,人们才没有变成面目可憎的模样。   赵荻看着张纤,如同在逐渐沉沦的时候看到的一抹希望,孤单的时候感受到了一丝温暖,这莫名的牵引,让他既渴望又心酸。   陈卿依走远了,就好像一出戏落幕,有人谢幕之后离去,在安阳城这片舞台上,不属于这里的人将会离去,属于这里的将会一直在这里。   张纤回过头来,正好看到了赵荻。   赵荻站在墙角默默的看着她,然后转身,走进了身后的巷子里。   张纤看了看周围,大臣和诰命们相继离开,母亲还未从大殿里出来,没有人注意到她,她想了想,牵了牵裙摆,若无其事的向着那边的巷子走去。   张纤顺着宫墙与宫墙之间的小巷穿梭,越走越偏僻,当她再次经过一个拐角,突然出现一个黑影捂住她的嘴,将她抵在了墙壁上,将她吓了一跳。
第81章 宫里接二连三的下旨封赏,长公主不能不进宫谢恩,照例进了进宫谢恩的折子,原本想着杰儿还小,托词怕小孩子不懂事吵扰圣上,故而她打算一个人面圣,谁知皇帝派太监来递话,叫把昭荣郡主和小郡王带上,让他见一见。 长公主当时心里咯噔了一下,面上笑着应了,不吝啬的打赏了传旨公公,那公公笑着收了,只说,是件好事呢,公主就放心吧。 好事?还有什么好事?自太子去了后,她府里的好事实在太多太招眼了,这会儿就算是好事,怕也不是好事。 送走了传旨公公,长公主静了一会儿,就叫人伺候衣裳,她要带郡主和小郡王进宫。皇帝发话了,他们娘仨就不能不去,不然只会授人以柄。 一进宫,长公主就敏锐的发现了不对劲,宫里的防御更加严密了,城门处的守军比平日增了一倍。巍峨的宫殿还如昨夕,但也许是因为太子去世,皇帝又病着,所以气氛中总是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沉重。 长公主放下马车侧边的小帘,扭头看到车厢里张纤正拿着一对小瓷猫儿逗杰儿。 张纤似乎知道长公主有心事,不敢吵扰,只逗着杰儿,也不让他吵,长公主望着他俩若有所思之际,张纤也正好抬起头来,看到母亲正看着自己,一张俏脸上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道:“母亲别担心,我能照顾好杰儿的,不会有事的。” 看到女儿懂事,长公主心里安慰了许多,尤其她的笑容那么自信,让人忍不住往好的方面去想,他们能安然进来,一定也能安然回去,不会有事的。 皇帝在宣华殿等着接见长公主,这位还在病中的皇帝并不肯安安分分的休养,强撑的身体在批改奏折,这个月因太子去世,罢朝一月,所有公务都通过奏折呈报,已经积攒了不少,而皇帝也不愿让人觉得他病得很严重,在这种局面下,他必须稳定人心,及时的收到他批阅后的奏折,臣子们就不会对他的健康产生质疑。 太监宣长公主、昭荣郡主及小郡王觐见,皇帝放下了奏折,接见了他们。 长公主恭顺的表达了对皇帝的感恩戴德,张纤和杰儿跪在下面,张纤安分老实,杰儿也很有规矩,不过到底是小孩儿,规矩不了片刻,就抬起头来到处看,看到上面坐着一个人,还对着皇帝憨憨的笑了起来。 皇帝和长公主交谈之际,看到这么个孩子,突然想起去世的太子儿时的模样,悲重中来,心中难受得紧,打断了长公主,叫这俩孩子先起来。 “看到杰儿,朕便想起太子小时候,咳咳……”皇帝说着,忍不住咳嗽起来,咳得脸都红了,身旁的太监忙动了,换热茶的换热茶,抚背的抚背,捧锦帕的捧锦帕,皇帝用帕子悟了捂住嘴,喉咙滚了滚,吐出痰液,太监便把脏了的帕子撤了下去,又伺候皇帝漱了口,饮了几口热茶,方才消停。 长公主听皇帝的痰音深重,声音嘶哑,精神憔悴,人又瘦了一圈,看上去竟像个垂垂老者一般,虽然强撑着架子,到底十分可怜,眼睛顿时红了,劝慰道:“人死不能复生,圣上的身子才是万民的福祉,还请多保重龙体才是。” 皇帝闻言,看了她一眼,摇头笑了笑,对身旁的太监道:“你们把阿纤跟杰儿带去偏殿候着,杰儿还小,别过了病气,朕跟长公主说会儿话。” 便有太监领着张纤和杰儿出去。 待到他们二人下去,皇帝又叫人给长公主赐座,上了茶水。正逢太医署送来汤药,又有侍人送来酥糖给皇帝下药,又纷乱了片刻。 却说趁着皇帝喝药,端茶水的小公公背着身子给长公主对了个眼儿,长公主从他接过茶盏的时候,扣住了他递上来的小条儿,悄悄的藏在了袖子里。 这茶水监的小公公是长公主的人,平时行事都很低调,却不知这会儿为何急切的在御前给她递条儿。 片刻之后,皇帝喝完了药,把所有人都遣了下去,殿内就只剩下他和长公主。 皇帝忽然一叹:“哎,阿纤这丫头长大了。” 长公主忙抬起头,面露恳色,道:“皇兄,是臣妹没有教好她,还请皇兄降罪。” “罢了,那件事就罢了,若真要说起来,是朕没有教好景王,这种事,哪能怪一个小姑娘。”
第78章   算起来,这是张纤第二次在这个大殿内挺身而出救了赵荻一命。   当年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孩子,如今已经成了当朝最年轻的王爷,赵荻看着张纤,那种感觉就好像一瞬间所有的事情又回到了原点,每一次都是她,一直都是她。   皇帝被这样一瓢冷水浇了下来,这却并没有平息他的怒火,反而让他更加的生气。他就像是一头发了疯了猛兽,急于爆发宣泄,当他要杀赵荻的时候,是真心的判了他的罪。   现在有人跳出来说,你怪错了人,固然他没有理由再杀赵荻,但他的心情是更加憋屈和痛苦的。   皇帝的情绪大起大落,胸口起伏不定,怒将袖子一掀,案上的宝剑被他掀翻滚落下来,偏偏他下首坐着的是长公主,那把剑便砸在长公主的脚上。   长公主吃痛,嘶了一声,又不敢呼痛,咬牙忍了下来。   皇帝仿佛没有看到,站了起来,冷冷的挤出一句:“把这俩人都押下去,事情没有查个水落石出之前,任何人都不许见!”   说罢,重重的挥袖离去。   便有侍卫上前分开赵荻和张纤,赵荻的目光,一直牢牢的锁张纤身上,而伏地不起的张纤也被两名侍卫“请”了起来,她抬头正好又迎上了赵荻的目光,只见赵荻挣开拉起他的侍卫,低喝道:“放开,本王自己走!”   于是他自己起来,最后看了张纤一眼,转身离开,去了皇宫的天牢。   张纤是个女子,侍卫们不好对她动手,堵在她面前“请”她跟他们走,这时长公主一瘸一拐的上前来,张纤才发现目前的脚受了伤,忙道:“母亲,你的脚怎么了?”   她刚刚伏在地上,哪里看到皇帝怒摔宝剑,结果误砸长公主的脚那一幕。   长公主却站定,朗声道:“阿纤,你放心的跟他们去,只要皇帝还未夺景王的爵,还未撤你的封号,你们便还是大昭的王爷和郡主,没有人敢对你们不恭。”   皇帝说了任何人不能见她俩人,便是堵了长公主的嘴,所以现在是长公主唯一能跟女儿说话的机会,而她这话与其是对阿纤说,还不如说是对这班禁军侍卫说的。   果然侍卫也察觉了,领头的对长公主抱拳,道:“属下们不过听令行事,不敢擅专。”   长公主点点头,那几人对张纤客气了许多,说是押着,不过是一人领路,俩人随在身后,送她下了天牢。   张纤离开,长公主的面色沉了下来,低头盯着自己的脚,不知在想着什么,这时身后的太后也从自己的位置上起身,来到长公主的身后,幽幽一叹。   “清儿,皇帝这是迁怒你呢。”   就算赵荻不是谋害太子的真凶,可一个王爷和一个郡主,闹出私情,还半夜幽会,这里头谁还能说这俩人之间是清白的?这事若非是发生在此时,传出来也是轰动安阳的丑闻,也难怪皇帝会动怒,连带的对长公主都没好脸色。   长公主回身,看了看太后,淡淡的道:“皇兄经历丧子之痛,心情沮丧,这也是人之常情,我们也需多体谅才是。”   太后心中冷笑,女儿都下大牢了,亏她还能绷住,故意又叹道:“不过阿纤这孩子也真是,女儿家到底是要矜持些的。”   长公主闻言,脸色一变,太后这是在说张纤不够矜持,纵然她心里冒火,可也是张纤自己承认和人半夜私会,私定终身,如此她还有何话好说?   长公主冷道:“母后若无事,本宫便告辞了。”说罢也要离去。   不论是太后或者是长公主,都是皇宫之中摸爬滚打多年的,一贯相安无事,但自从长公主察觉到太后在背后做了一些小动作,就不由提升了戒心,又因为涉及到了赵荻,且没有实质证据,才隐而不发,所以这一对“母女”,也是面和心不合。   “等等——”太后出声阻止。   长公主顿住,有些不耐的道:“不知母后还有何事?”   不想太后上前拉住她的手,面色和蔼的道:“孩子们都长大了,所谓儿大不由娘,阿纤于你,便如你于哀家,世上只有女儿忘娘的,哪有当娘的会不疼女儿呢?咱们的心都是一样的,还有荻儿,那也是看着他打小长大的,不管他俩如何,到底是咱们自家的孩子。”太后说着,手在长公主的手背上轻轻的拍了拍。
第52章 青娥与丹寇等人不日就要带着行李抵达安阳,这是一个好消息,足以说明郡主不用再去建安了。 派过来伺候郡主的下人发现,今天郡主心情似乎特别高兴,道是持续了两日的低气压这就算是过去了,前两日,郡主那个脸崩得呀,看什么都不顺眼,下人们都怕惹怒了她。 今日总算开了脸,脸上挂了微笑,说话也和善了,人显得精神了许多,也许是官司了结,作恶者得以惩治的缘故,而且新做的衣裙送进来了,郡主的衣裳都是流彩轩的老师傅单单儿做的,与市面上的绝不同款,别致华美,哪个女孩儿不爱美丽的衣裙呢?难怪郡主的脸色好多了,想必是极满意的吧。 张纤拿着衣裙朝身上比对着,便有人来报,呼烈儿回来了。 张纤心里自然高兴,起身就想出去迎,但只踏了一步,就停住了,眼睫垂了垂,转过身来,继续挑选衣裳,说了句:“嗯,知道了。” 自韩冲畏罪自杀,案子很快就水落石出,里头还有个小花俏,不知怎么,原本给韩肥验尸的仵作改了口,说韩肥其实是不是他杀,第一个刀口在肚子,并不致命,第二个伤口在胸口,才是致命的,但却只是房梁上的一节细梁因烧垮了,掉下来戳死的,外头的木头烧尽了,肉里头却找到半截木头。只是韩冲诬陷郡主,才逼他改的供词。 其实韩家落到这个地步,韩肥是怎么死的,已经不重要了,呼烈儿不会因此而获罪,只不过把杀人罪撩开,对于张纤那岌岌可危的名声稍许好一点。 一个女子牵连进杀人案,总归是不好听,就让他死于意外,当被老天收了好了。 就算知道长公主为自己做了许多事,张纤心里还是无法完全原谅母亲,那一巴掌虽然不疼,却让她十足的伤了心。 低沉的心情,因得知呼烈儿今天回来,这才变好了一些,等了一上午,这会儿才回来,张纤嘟了嘟嘴。 呼烈儿回来,自然是要拜见郡主的,不一会又有人来报,呼烈儿在外面求见。 张纤其实心里恨不得马上见他,但小姑娘的心思哟,真比什么都难以捉摸,她低头想了想,就道:“你让他在外面等着,本郡主在选衣裳,不便见他。” 呼烈儿果然便等在外头。 张纤在屋子里选衣裳,屋子里有一面大菱花镜,说起这菱花镜,时下人的观念里,镜子乃是异物,不可对着床榻,最好也不宜安置于睡房,怕夜里睡梦,或是起夜的时候被摄走了魂魄。因而郡主房里的镜子,也是放置在外间。选了衣裳在里间屏风后换好,才到外间镜子前左右看看。这时天气闷热,门窗打开,以便通风,张纤照着镜子,就从镜子里看到外面站着的呼烈儿。 透过窗户,呼烈儿也能看到张纤的身影,他站在那里,左右看看,偶尔看看窗户里对镜自赏的郡主,大概心里捉摸着女人真麻烦,什么时候能选好。 张纤眼睛转了转,另外选了一件,到里间去穿戴好,依然是出来对着镜子看。 呼烈儿瞅了两眼,又移开了眼睛。 张纤便再选一件。 呼烈儿看了看里头,没有太在意,从那表情就可以看出,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如此又换了两件,呼烈儿等得已经无语了。 当呼烈儿再次一抬头,这一次,偶然一眼,却令他略呆了一下,只见张纤身着一袭素白衣裙,裙上以丝线绣出朵朵怒放的梅花,腰间束以银带,手挽烟罗轻纱,那衣衫不知是如何裁剪,竟是那样好看,虽然只是一个背影,却是肩若削成,腰如约素,清雅而不失华贵。 虽然只是愣住了片刻,呼烈儿就回复了常态,不过表情已经没有那么急躁了。 张纤将呼烈儿的表情尽收眼底,唇角上扬,对身边的侍女说:“其余的收起来吧,本郡主身上这一款……换不同花色,再去做两件。” 她选好了。 当呼烈儿进屋之后,张纤便是穿着这身衣服端坐在主位和他说话。 说的,左右不过在大理寺的情况,其间呼烈儿只看了张纤一眼,便不肯再多看一眼。
第58章 太齤子赵珏的目光,张纤看得清清楚楚,是惊艳。 她顺着赵珏的目光再看陈卿依,陈卿依的表情的含羞带怯,不敢直视赵珏,略愣了一下,轻轻俯□,垂首行礼。 清风拂面,落红纷飞,不知为什么,张纤似乎能感觉到面前这一对少年男女之间有股微妙的气氛。 陈卿依温柔而羞涩的垂着头,太齤子看着她,而张纤看着太齤子。 只有大皇子赵荻,至始至终看着张纤。 他看到张纤的表情从惊讶到错愕再到懊恼,然后看到她眯起了眼睛,他知道她一定在想些什么,果然,很快,就看到她将笛子放到唇下。 她本来就在吹笛子,因为受到打扰才停下来,这会儿再那两人视线相交的时候,她又继续吹了起来,那么的专注,甚至,都不再看那两人。 但已经不是之前的调子,而是一首十分简单欢快甚至顽皮的小调。 是一首歌谣,不,准确的说是童谣。 那童谣,赵荻还能记得词—— 踢踢扳扳,扳过南山,南山北斗,雨中杨柳,断竹续竹,折柳而出…… 这是……赵荻突然想起了,扭头去看太齤子赵珏。 赵珏果然回神,他听到这支小调,就去看吹笛的人,看到张纤一袭碧色,站在馥雅郡主身后,扬笛轻奏,见他望来,便停下,与他一笑,灿烂如昔。 这支调子,太齤子又怎么会不记得,小时候他在宫里无趣,常常就是阿纤表姐教他一些宫外的游戏,那时阿纤叫人用彩布做了几个小孩儿巴掌大的小袋,灌米封口,四角缀上小铃铛,放在脚上踢。 清脆的铃铛声中,他们一边踢,一边唱:踢踢扳扳,扳过南山,南山北斗,雨中杨柳,断竹续竹,折柳而出…… ——呀,阿珏,你真笨,又输了。 赵珏总是故意输,这样阿纤表姐就会很高兴了,他记得。 此刻,张纤已经收敛了笑容,低头垂目,盈盈施礼,道了一句:“参见太齤子殿下。 赵珏赶忙走前几步,越过陈卿依,虚扶了张纤一把,柔声道:“表姐,何须多礼,你来此,也不支会一声,若非我被你的笛音引来,岂不是错过了?” 当他与陈卿依交身而过,张纤看到,陈卿依不知怎的,身子僵了一下。 张纤起来,笑道:“不过和几个闺中姐妹过来散散心罢了,哪知道会遇见你,早知道你来,我便不来了。” “为何?”赵珏问。 “我们姐妹自得其乐,突然冒出来这么多人,见我们轻狂,传出去岂不令人笑话。”张纤笑道。 乐乃是雅趣,可是舞却是下作之技,吹奏或者抚琴的都是大家闺秀,可是跳舞邀宠的却是舞姬献媚之行,轻狂的并非她,而是那似乎不谙世事的馥雅郡主。 张纤阴险,不露痕迹的就坑了陈卿依一把。 只是太齤子宽厚,道:“这时节,丹凤山的风景宜人,令人陶醉,怎能怪你们,若说起来,倒是我们突然出现,显得唐突了。” 此时,随太齤子来的,除了皇长子赵珏,另有六位士子,想是这一届士子中出类拔萃的,才会受到太齤子的邀请。 这六位士子中,听到太齤子赔罪,便有人道:“太齤子此言差矣,依在下看,这一错秋风不该起,二错枫叶不该红,三错山景不该美,并无关我们和两位郡主,大家又何须自责呢?” 这说话的人,张纤也认识,便是费家大公子费沂。 费沂此话一出,众人附和,张纤低头想了想,将玉笛还给陈卿依,拍掌而笑:“好,说得好,竟是老天爷错了,费家表哥,真是好口才。” “对了,表姐,这位建安士子费沂,说来还是你远房表兄呢,姑母的生母璋静太妃,便出自费家。”太齤子赵珏这才想起。 张纤与太齤子的话,其他几位士子表情各异,费沂乃是世家子,行事却甚是低调,不以家世入仕,偏偏要考取功名,可知是个心性坚韧之人,同窗当中,也无人知道他的出身,暗道难怪见他与太齤子说话不卑不亢,神情自若。
第61章 在见惯了嫉妒以及伤害之后,太子赵珏对对善良一物的存在并没有坚定的信念,简而言之,也就造成了他多情但实际上并不太相信人的性格。 他对馥雅郡主的信任再一次动摇,尤其这一次,事故发生在张纤身上。这次很严重,因为张纤差点命悬一线,而这位表姐在他的心目中,有着十分重要的地位。 可怜的馥雅郡主百口莫辩,根本没有人会相信她的解释,仿佛她嫉妒太子和昭荣郡主之间的感情,暗算昭荣郡主才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安阳城中最尊贵的人们,从来都有一套自己的逻辑方式,不相信眼泪。 但总有些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同样的事情呼烈儿经历过一次,同一匹马发狂,上一次是侍女丹寇,这一次是张纤亲自上阵。 呼烈儿的胸口有一股无名之火,憋得无处可发,于是在马棚里,使劲儿捣腾干草,虽然他现在的身份不用再做马奴做的事,但他身体里有北狄血统,天□马,平日也惯常来此,和马棚里的人早混熟了。 有他在此自动请缨,原本当班的马奴乐得清闲,不知哪里耍去了。 呼烈儿心里有火,干活干得身上发燥,索性脱了外衣,摔在一边,放了铁叉又给食槽里添了草料。 雪在烧受了伤,这两天脾气不好,他抬手摸摸它的脖子,那马便嘶鸣了一声,依然用脑袋往他怀里轻轻的顶了顶。 马总是比人单纯,呼烈儿心叹着,拍了拍手上的脏污,就在一旁的清水桶里舀水洗净了手,然后捡起自己的外衣擦干,正打算离开,突然听到了脚步声。一抬头,就看到马棚的大门口站了一个俏丽的身影。原来高高在上的郡主,这会儿也不知为什么肯纡尊降贵来此。 呼烈儿看了她一眼,半晌才颔首,僵硬道:“郡主。” 似乎张纤也没想到他在此,略有讶异,方才问:“你怎么在这里?” 呼烈儿垂目:“来看看马。” “哦。”张纤神色有些别扭,她移开了目光看向马槽里的马,其实她也是是来看“雪在烧”的,那马被刺伤了,若是直说,定会被视为虚情假意吧。 “雪在烧这两天怎么样。”张纤走过去,装作随意的样子问道。 “脾气不好。” 张纤抬手去抚摸雪在烧,不想那马扭了脖子,不让她碰。 “马是最单纯直接的动物,而且很聪明,雪在烧是好马,通人性。”呼烈儿道。 张纤哪里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只是她偏不信,走过去靠近雪在烧,想要再摸一下它,不想这马转了个身,用马屁股对着她。 这…… “马会认主,可是若是主人伤了它,它也会心寒。” 青娥给马鞍里面藏针的时候,张纤便在一旁,难道这马也会辨是非?张纤心想着,心里烦躁起来。呼烈儿句句针对她,但她不想为这样的事跟他争执,正想走,就听呼烈儿突然问: “郡主,这么做值得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张纤不敢直视呼烈儿,转身要走,不想呼烈儿徒然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张纤只低头看着呼烈儿抓住自己的胳膊的手,仍是不去看他,低喝道:“你干什么,快放手。” 呼烈儿却死死的盯着她,以一种压抑着怒意的声音道:“你为什么要那么做,马伤了,或者你无所谓,可是当时你若是掉下去了,后果不堪设想,难道你没有意识到吗?!” “……”张纤抿紧了嘴唇,唇色显得有些发白,过了半晌,才状若不在意的反问道:“可是,又关你什么事?” 呼烈儿气的哼了一声,道:“若与我无关,你为什么会叫青娥喊我过去?!” 叫他过去,自然是因为知道马发起狂来,他是能救她的,他曾经救过丹寇,这次也应该能救她,这就是张纤的打算。所以当时呼烈儿夺马狂奔去救她,也是在她意料之内。 “是我要青娥去喊你的,那又怎么样?”张纤看上去倒是十分平静。
第62章 有些事情悄然发生,对于那样的两个人而言,甚至不需要语言,只要抬眼见到他,任何时候,仿佛都能感受到他眼中蕴含的一切。 不经意的凝望,或者是擦肩而过时无人察觉的对视,甚至是转身之际,体会到那人的视线,这些都让张纤感到了一种隐晦而禁忌的愉悦。 而当心中的感情满溢之后,无法控制的就是渴望彼此的触摸,这种填补不了的空虚煎熬这彼此相爱的两人,张纤明白,这样下去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但最糟糕的是,她无法控制自己。 晌午,张纤看望了母亲和弟弟之后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发现自己的梳妆台上放着一支梅花。 张纤不动声色,转身对青娥和丹寇道:“你们去外面守着,本郡主要小睡片刻,任何人未经传唤都不要进来打扰本郡主。”说罢,抚了抚额头,一脸困倦的模样。 青娥丹寇俯身告退,而当她们离开之后,张纤走到妆台边,伸手拿起那支梅花,放到鼻息下轻轻的嗅着,淡淡的香味,沁人心脾。 此时,便有一人从屏风后出来,悄悄的走到张纤背后,将她揽在怀里。 张纤虽然没看到那人是谁,却是知道是他,低声叹道:“好大的胆子,青天白日也敢潜进来。” 呼烈儿的怀抱宽厚且有着浓烈的男子气息,他低着头,从她柔软的耳垂细细的到吻她的脖子。 “我想你,便是龙潭虎穴,也闯得。” 张纤只觉得脖子上痒痒的,酥酥的,说不出的感受,让她有种十分亢奋的愉悦,只想沉迷在他的怀里。 “我们这样不行,不能再这样了。”难得她还残存着一丝理智。 这样的决心并非一次两次,但可惜无法做到坚持。 呼烈儿将她拦腰抱起,越过屏风,将她抱到榻沿坐下上,张纤靠坐着,呼烈儿半跪在地,深情的凝视着她,望着她美丽的脸庞,不禁伸手轻轻抚摸她的面颊,然后拉起她的柔荑,放到他的唇下一吻。 “跟我走好吗?”他来此,便是想问她这个问题 张纤无奈的一笑:“我们能到哪里去?” 呼烈儿抓住她的手,又吻了一遍:“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去任何地方。” 呼烈儿是认真的,以他的身手和胆识,自然任何地方都能去,也的确可以保护张纤,他可以带她泛舟湖上,或者策马江湖,甚至远走边疆,带她去看她从未看过的风景,体味从未有过的生活。 “康多尔的雪山,终年积雪不化,在北狄被封为神山,山上有一种花叫做‘纳美斯’,在北狄语里的意思是永恒的美丽,此花长在悬崖上,每三年开一次,在北狄只有最勇敢的勇士才能够摘取它。” “一朵花而已,摘它做什么?”张纤问。 “送给最心爱的姑娘,这种花对养颜十分有帮助,勇士们摘了它,当然是希望能得到心爱姑娘的欢心。”呼烈儿一笑:“我只愿为你摘下雪山上最美丽的花朵,你愿意跟我一起去看雪山吗?” 面对这样的甜言蜜语,试问哪一个女人能够拒绝?就算是张纤,也不能。 但是她心里清楚,和呼烈儿在一起固然会快乐,但那种生活,她甚至都不知道,当新鲜感过后,自己过多久就会感到腻味,一天?十天?一个月? 离开自幼生活的环境,抛弃原本的身份,投入另一种生活中,是一件需要莫大勇气的事情。 张纤望着呼烈儿深邃的目光,她舔了舔嘴唇,想要拒绝的话,出了嘴边就变成了—— “让我考虑一下,好吗?” 张纤日渐忧愁,偶尔也会夹杂着一丝甜蜜,但甜蜜过后,便是更加的忧愁,她的迹象并没有逃过一个人的眼睛,便是她的母亲长公主赵清。 长公主是过来人,察觉了张纤的异状,很容易就发现了呼烈儿,只是女儿一贯自主,长公主才会给时间她处理好这件事,也算是一个考验,如果她能够狠下心,那么她的决心和魄力,会让她得在角逐太子妃一事上到自己的支持。
第64章 感情之事最讽刺的地方在于不受人的控制,昭荣郡主或许在决断的时候尚有魄力,但接下来的日子,却不免消沉了下去,就像所有为情所苦的少女一样,只有时间才能愈合她心中的痛苦,而此时,安阳城里另一位为情所苦的少女,却正准备积极的面对自己的人生。 馥雅郡主陈卿依的一位闺蜜,在某日午后拜访了她,带给了她一个令她惊讶的消息。 “赵小姐……这是真的吗?”馥雅郡主不敢相信,睁大了水灵灵的眼睛惊讶的看着面前的赵合丰。 赵合丰点了点头,叹气道:“自然是真的,自那一次的事情之后,外头有好些捕风捉影的话,我知道郡主您处境十分艰难,但我一直相信你绝不是那样的人,故而才会锲而不舍的追查下去,果然就被我找到了证据,证明您是无辜的,一切都是昭荣郡主的阴谋。” 赵合丰花了许多功夫,终于找到当时在围场上的一位大臣的侍从,那位侍从远远的看见昭荣郡主的侍女将马鞍取下,然后不知道做了什么,就又安在马背上,原本他是不愿意说的,但赵合丰许了他许多钱财,答应事后将他送回老家,他这才同意出来作证。 “合丰……谢谢你相信我。”馥雅郡主十分感激,握住赵合丰的手真真切切的道:“你不知道,大家都不相信我,我有多么难过。” 馥雅郡主的想到太子对自己的不理不睬,难过的眼泪都在眼眶中打转,那一盆脏水泼下来,她无从辩解,总算有人肯相信她了。大约因为心理委屈太多,馥雅郡主拉着赵合丰的手,又絮絮叨叨说了好些感激的话。 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陈卿依,赵合丰有时候真是受不了她永远搞不清楚关键的毛病,重点在于赶紧去太子面前证明自己的清白,然后黑昭荣郡主一把啊亲,你絮絮叨叨干嘛呢,有点正常的思维好不好! 赵合丰趁陈卿依抹眼泪的时候,忙反握住她的手,提醒她道:“郡主,您不觉得,我们应当赶紧想办法去告之太子,洗刷您蒙受的冤屈吗?” 啊?陈卿依却怔了怔。 “您素来和善,昭荣郡主却这样陷害您,以至于太子殿下和您之间有了隔膜,若是太子殿下知道您是无辜的,一定会还您公道的。”赵合丰加紧劝道。 “太子殿下素来宽厚,若是知道误会了您,还不知多么懊恼呢,一定会加倍对您好的。” “……”馥雅郡主却低着头,皱着眉,仿佛在努力思索什么。 赵合丰怕她听不明白,把话说得更加直接一点:“昭荣郡主心仪太子已非一朝一夕,她陷害您,说穿了不过‘嫉妒’二字作祟,其实我们都看得出来,太子心中的人其实是您,所以为了太子,为了您自己,郡主,万不能让她得逞啊!” 太直接了太直接了,陈卿依面颊绯红,好半晌,才羞羞怯怯的小声嘀咕一句话。 “什么?”赵合丰没听明白。 “嗯……我是说,太子和昭荣郡主是表姐弟,打小一起长大,感情十分深厚,要是太子殿下知道昭荣郡主是这样的人,一定会很失望很难过吧。”陈卿依抬起头,一双楚楚动人的眼里包含着数不尽的愁绪。 啊?什么情况?赵合丰突然有点跟不上馥雅郡主的思维。 “难道我真的要只为了洗刷自己,而不顾他的感受吗?他已经把我当做了坏人,若我告诉了他实情,固然我没事了,可他却要再经历一次伤害,哎……”馥雅郡主黯然的叹了口气,松开了与赵合丰相握的手,转身仰面凝视着窗外的某一点,就算只能看到外面的光线从她四分之一的面庞上反射出的光辉,赵合丰也能感受到她身上那种“爱他就要为他着想,我宁可被他误会也不想看到他难过”的高尚情操。 她顿时石化了。 终于,馥雅郡主做了一个沉痛的决定:“合丰,谢谢你,但我已经决定了,这件事就这样算了罢。” 大约是为了怕赵合丰觉得自己多此一举,馥雅郡主又转过来,拉住她的手继续说了一些安慰加感激的话,总体意思就是你的人情我领了,但仇我不报了,谢谢你啊。 这下,赵合丰总算明白,原来她是一个人在战斗。 她是一个人,她真的是一个人。 如果还可以选择的话,赵合丰森森的觉得自己站在馥雅郡主的对立面可能会活得久一点,但她已经在昭荣郡主那里留了号,为时晚矣,而馥雅郡主又这么叫人哭笑不得,可怜的赵合丰姑娘感到压力如山大。 万幸安阳城的姑娘们大多都有一种锲而不舍的精神,就在馥雅郡主一个人自说自话的时候,赵合丰一计不成,再生一计。 她先是一叹,模样吞吞吐吐,像是有话要说,馥雅郡主注意到她的神色,自然问她怎么了。 赵合丰一副同情的神色,道:“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太子很可怜。“ 嗯?这下馥雅郡主便要问个清楚,在她的再三追问下,赵合丰犹犹豫豫的说了:“以前听人说,一人若是犯错而不知错,必然一犯再犯,刚刚您说不计较昭荣郡主的所作所为,合丰实在是非常钦佩,但不由又想到,昭荣郡主若是因这一次的事情,尝到了甜头,那么下一次还会不会做出欺骗太子的行为呢?” “太子是无疑很信任昭荣郡主的,如果因为信任,却被辜负,日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必然让太子更加受到伤害,您说对不对呢?” 好像有点对,馥雅郡主果然被绕进去了。 “我看若是您真为太子着想,不去揭穿她也就罢了,私下却一定要让昭荣郡主明白自己做错了,如若不然,她见这种行径这般容易,指不定日后就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太子,太子就太可怜了。” 赵合丰句句都提到太子,仿佛这一次的事情放任了昭荣郡主,昭荣郡主日后就会在这条道走到黑,所以为了太子不在日后受到她的欺骗,一定要阻止她,就算不揭穿她,也要在私下让她知道自己做的是错的。 这和馥雅郡主的想法并不违背,她虽然并不擅长何人对峙,但是为了心上人,她也很应该勇敢一次。 “这……真的行吗?”馥雅郡主果然被说动了:“可是,我……” “郡主,为了太子,您一定要勇敢一点!” “可是,可是我该怎么做呢?我和昭荣郡主很少来往,她现在都不理我了。” 赵合丰吸了一口气,继续洗脑,道:“不要紧的郡主,我们一起合计合计,您记住,一切都是为了太子。” ---------------------------------------------------------------------------------------------------------------------
第65章 昭荣郡主张纤,身为长公主之女,自幼受到严格的礼仪熏陶,善于在各种场合中得体应对,并且热衷于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但不是今天,不是这种状况。 所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所谓自食恶果,张纤总算是尝到了。 让人失望的是,在所有人的质疑目光之下,这个厚颜无耻的恶毒的女子竟然面容平静,不曾露出应有的惊慌和羞怯,也没有急于解释,甚至连一句话也没有多说,只颔首垂目,缓缓展开双臂然后收拢在身侧,仪态优雅的对着太子赵珏行了礼。 并不指望赵珏还会对自己说什么,她挺身站起,微微昂着头,于众目睽睽之下,转身离去。 就这么让她走了?!还是端着范儿走的?当然会有人不甘心! 但是太子没有说话,不管昭荣郡主有多么过分,太子有多么心寒,她毕竟是他的表姐,私下他尚可以质问她,又怎么忍心当众羞辱她,让她继续难堪下去? 馥雅郡主身为受害者,是另一个可以阻止她离开的人,但你能指望她吗? 所以赵合丰暗暗恨着,只好看着张纤扬长而去。 因在场的人中多数是本届的士子,他们要参加开春之后的殿试,而其中当然是寒门者居多,世家子很少有真才实学者够资格参加应试的,而这些寒门子弟能够脱颖而出,自有一股傲气……和酸气。 寒门士子里不少人怀有嫉恶如仇,尤其是嫉富如仇的心态,由此可知,在之后的短短时间,昭荣郡主的恶行将会被形容得绘声绘色,声名远播,为人所不齿。 安阳城里的冬天来得很晚,但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可是,昭荣郡主的春天,似乎越来越远了。 --------------------------------------------------------------------------------------------------------------------------------- 据小道消息,太子妃的人选几乎确定下来了,圣上与太子父慈子孝,虽然太子的婚事自己并不能做主,但以圣上对太子的疼爱,也会很顾忌到太子的感受。 昭荣郡主对馥雅郡主的所为,实在是很辜负了太子对她的信任,比起和馥雅郡主之间来往越来越密切的鸿雁传书,太子对昭荣郡主那边真是冷淡之极。 因此,未来的太子妃是谁,虽然还未公布,但大家心里都有数了。 可仅仅只是如此,赵合丰就满足了吗? 说实话,馥雅郡主或者是昭荣郡主,何人能够成为太子妃,究竟与她有什么好处?为何她一定要整垮昭荣郡主?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怀有敌意,绝不会是无缘无故的,而赵合丰想要做的,也绝不止是破坏昭荣郡主成为太子妃的机会。她最终目的,是要让她灰头土脸如丧家之犬一样的离开安阳,就像当年她对自己做的一样。 昭荣郡主在鄙夷和奚落中沉寂了一个冬季,这冬季漫长而又沉闷,也许便是因为太沉闷了,景王赵荻才会爆出一波一波的风流韵事,最新的话题,便是坊间传出的他和尚书夫人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可怜的尚书大人绿帽子顶到天上去了,他和景王之间梁子也结到天上去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和新话题的□迭起,昭荣郡主的名字终于在茶余饭后被提起得越来越少。 而这个时候,馥雅郡主敏锐的发现,太子殿下纵使面上对昭荣郡主生气冷漠,他心里的某个位置,始终都有她的存在。 众所皆知,太子赵珏和昭荣郡主青梅竹马,他们曾经在最懵懵懂懂的时候相互陪伴依恋着对方,因而后来馥雅郡主的出现,总让赵荻对张纤有种愧疚感。 赵珏和张纤之间的感情,比对馥雅郡主更加深厚的地方在于,他们除了男女之情之外,还有更深厚的友情和亲情。这是谁也取代不了的。 看到心上人因为自己而纠结,善良的馥雅郡主决心和昭荣郡主和解,帮助她恢复名誉,而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和她一起出现在众人眼前,如果所有人看到她们并不如传说
第66章 可能因为张纤乃遗腹子的原因,加上长公主对她的放任,造成了张纤独立的性格,自幼开始便是自己想要的,自己想办法得到,当同龄的小姐们,娇贵得连摘一朵花都会有人担心刺伤她们的手的时候,她已经在皇宫里,左右逢源如鱼得水了。 除非是不可收拾的局面,如皇后那一次,如韩肥那一次,长公主基本上是不会过多干涉她的事情的,当然她自己开口例外。 并非是她这个做母亲的狠心,很多时候,其实她是不好干预的。 就好像孩子们之间起了争执,大人好意思站出来指责另一个孩子吗?加上对方的父母也都是朝廷亲贵或者大臣,长公主的干涉,是把孩子之间的争执拉扯到了大人之间的争斗,如果每一次她都这样做的话,早已经树敌无数了。 女儿的事情,女儿自己解决,张纤和长公主之间的默契就是这样形成的。 馥雅郡主落水的事情动静不小,张纤现在闹得处境十分尴尬,长公主询问了女儿,而得到了解释是,馥雅郡主乃是自己失足落水,自己不过受了无端猜忌罢了。 也就是说,张纤是不准备道歉的,馥雅郡主乃韶西王之女,又极有可能是将来的太子妃,太子也因此事和张纤有了芥蒂,就算在长公主看来,这事也很不好, 还未等她再说什么,就听到张纤打了个呵欠,道:“母亲,不用担心,女儿累了。” 当时,张纤正准备散了头发就寝,侍女丹寇替她取下头上的簪花,另外一位叫做紫宸的侍女给她卸了腕上的镯子。 张纤下了逐客令,母亲想要说什么她大都了解,但是她却有其他的想法。 某天傍晚,景王赵荻收到了张纤的口信,第二日便登了长公主府的大门,来探望自己这个如今惹得神憎鬼厌的表妹。 一进去,便看见张纤正端坐在那里,面前的案上放着一封已经拆开的信。 信笺用的是桃花笺,可见是女子用的,而张纤一手捻着笺纸,从她微微皱眉,面色微怒,便知信中的内容触怒了她。 见赵荻进来,张纤将信笺反扣住,搁在桌案上,收敛了神色,对他展颜一笑,道:“大表哥。” 赵荻点点头,移开目光,侍女丹寇铺坐,紫宸奉茶,他入座之后,张纤便打发她们到外面守着。 赵荻端起茶杯,垂目看着杯中寥寥热气,一边用杯盖撩拨了几下茶叶,一边道:“你说有急事找我?” “哎。”张纤一叹,道:“我先问问你,你能分辨得出别人看着你的眼神,是善意或者恶意吗?” “废话。”赵荻不是蜜罐子里长大的,人们看他的眼神各异,他怎么会区分不了? “如果有人用憎恨的目光看你,你会怎么做?” 赵荻嘴巴一撇,邪邪一笑,十分有快感的道:“如果是本王呢,一定会很兴奋,被这样的眼神看着,本王会忍不住做出让那人更憎恨的事呢。” “……”张纤悔不应该用正常人的思维衡量眼前的人,她翻了翻白眼,道:“可是我觉得莫名其妙。”她甚至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赵荻不以为然,在他看来,喜欢张纤的人少,讨厌她的人多。 显然张纤是针对某个人说的,她道:“对我有仇视的这个人,我很少跟她打交道。” 她说的便是赵合丰,那日在船上,她一回头就看到赵合丰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就好像和她有深仇大恨一样,这让她很莫名,有种好像错漏了什么的感觉,因而她才会一时好奇,回头去查了查。 “你看看。”张纤把那封信笺递给赵荻,赵荻放下茶盏,接过那信,认真的看了起来。 “这……”赵荻看到的,乃是一个叫做费婉蓉的女子给张纤写的信,信上说,她对张纤说的事情也十分不解,但后来经过回想,记起曾经将张纤戏耍韩三宝的事,告诉过靖安侯之女赵合丰。 而后半段,就是解释她没有保守住秘密的原因,一来是和那个女子很要好,二来是因为对方离得很远,想来不会有什么纠葛,才一时疏忽了,请张纤原谅她云云。
第68章 赵合丰公开向馥雅郡主赔罪,但这世上的事就是这样,一黑天下黑,想要洗白,却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揣度,比如,有人会开始偷偷议论,靖安侯爷家的小姐,为什么会这么傻,不打自招,这后面有什么动机?是不是受到指使? 或者,馥雅郡主落水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赵合丰和她关系不是处得极好吗?她到底是被人推的,或者是自己装的? 还有,赵合丰到底是始作俑者,还是被人利用了,成为了那两人争斗的牺牲品? 一石激起千层浪,但总的来说,女儿家和流言蜚语沾了边,总归不好,不止是张纤,还有陈卿依,都陷入了别人的阴谋论了。 相反受到同情的变成了赵合丰,尤其在靖安侯上表求允自行嫁娶,并且逃也不急的离开了安阳之后,这种风声就像是得到了某种肯定,越传越烈了。 这些流言蜚语,可能会让馥雅郡主在意,但是对于张纤来说,是她打磨指甲时候听来笑一笑的闲谈。 她不在乎是谁背了这个黑锅,大家都别想干净就对了。 数日之后,却等到了太子赵珏登门向她道歉。 赵珏的身份乃是储君,一言没有九鼎,也有八个鼎了,就和过去的张纤一样,当年张纤的一个神色,就能让赵合丰遭到冷暴力,那么赵珏的态度,也能让张纤得到一样的下场,现在她落到了无人敢搭理的地步,如果赵珏不出面解开这个局面,还有谁能解开? 他来得比张纤预想的要早一些,张纤心里想着是不是赵荻做了什么,但实际上,这事要归功于馥雅郡主。 就算外人传的多么匪夷所思,真相只有当事是三人知道,那时因张纤的冷遇,正巧陈卿依背过身去了,不曾见到后面是谁推她,按照三人之间的距离,赵合丰更加可疑一些,可是毕竟是赵合丰救了她的命,又和她更要好一些,因而当赵合丰告诉她是张纤干的,她也就迷惑了。 当赵合丰跟她说明了当时的情况,并且坦言了她和昭荣郡主之间有仇怨,她感到对昭荣郡主十分内疚,又告之了太子,才有了太子登门道歉一事。 张纤了解了缘故,按照她的思维,她实在无法理解这个神奇的馥雅郡主。 原本认为是她和赵合丰一起陷害她,结果赵合丰招了,与她无关,这会儿撮合赵珏和自己和好的,赵珏招了,不是别人,又是她,如果她不是真正的大善人,那么一定是个比自己更加厉害的伪善人。 “表姐,我知道你不信她。”太子提起那人,眼神都温柔了许多,他接下来的话,解释了为何会相信那人。 “表姐,你有没有时候,觉得你身边的很多人,很多事都很假?以至于都分不清楚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伪……一觉醒来,仿佛还在做梦一般,就好像你站在那里,看着人物和光景在身边流转,而你只有孤独的一个人。” “我心中有自己所想,但是没有办法说出来,因为我是太子,我能看到比其他人更多的事情,而这些我都无法理解,连父皇也不愿意正视,久而久之,我也越来越麻木,渐渐的放弃了坚持,看到被乌云遮挡的天空,就以为天空本来是这样的模样。” “表姐,你是否能理解我?或者和我一样,都陷在某种挣脱不开的困局里?” “但是她不一样,她就像是我梦想中的人,你能从她的眼神感受到她的想法,她是那么的真实,可信,让人豁然开朗,有些人就是不一样的,和我们都不一样,她让我相信这世上还是有些美好纯粹的事物存在,我也为曾经一度怀疑她而羞愧……”赵珏顿了顿,道:“父皇不看好她,并非因为她的血统,而是因为她的性格不适合皇宫,你知道的……可是我愿意保护她,就好像我愿意保护我最后一点坚持一样。” “表姐,我向你道歉,对不起,我欠你一句对不起。” 小时候,一直是张纤保护着赵珏,他现在已经长大了,他也有想保护的人。赵珏的道歉,不只是道歉这一次误会了张纤,更是道歉,他没有将当年那段懵懵懂懂的感情坚持下来,他遇上了陈卿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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