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渺孤鸿影🌜 明月渡鸿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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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金陵驿(宋末同人) 祥兴二年,八月,建康。 “这次南北一别,今生恐怕,再难相见了吧……”光荐心事重重地想到。 自从六月十二日和好友一同被押解到建康以来,光荐的病就变得愈发严重,被元人送往天庆观进行治疗,羁留两个月之后,被囚在金陵驿的好友即将继续转道北上,而被留下的自己,则无法在接下里的时光里,继续像从广东途经江西来这里的路上那样,陪伴他诗酒唱和、互明心志了。 光荐回想起自己在故乡庐陵最早结识好友的时候,是与他还有须溪等人一起,在白鹭洲书院受教于江万里老师门下。而在同批学子里,好友一直是最光芒四射的那个,天生一副好容貌,年纪轻轻状元及第,素负奇志伟节,连老师都不禁对他发出“吾老矣,观天时人事当有变。吾阅人多矣,世道之责,其在君乎,君其勉之!”的感叹。可如此优秀的一个人,却也无法阻止历史的大势所向啊。 二人年轻时有过不少交游,虽然那时国事已经日渐糜烂,但家乡的生活还算平静安生。直到德祐元年,饶州被元军攻破,他们素来敬仰的老师带着江氏全家人投水殉国,接着临安朝廷的勤王令诏出四方,好友涕泣奉诏、尽倾家资,纠募乡兵三万人勤王,光荐与刘洙、何时等人第一批响应参与,从此开始了他们“两度开府,数次移阃,接战百余,殁亡万计”的四年金戈铁马与颠沛流离。 起兵以来这些年的艰难困苦,他们备尝于心,好友经历了太多妻离子散、骨肉分离的悲凉,而他邓光荐呢,早在福建的时候,一家十二口人就都死在了敌人的火光当中。可他们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却还是只能双双在今年二月六日的广东新会崖山,眼睁睁看着最后的复国希望永沉海底,好友被囚禁在舟中痛不欲生,发出“飓风起兮海水飞噫,文武尽兮火德微噫。鹰鹯欲击兮,靡所施噫。鸿鹄欲举兮,将安归噫”的悲歌,他邓光荐作为十万投海者的一员,竟被元人用钩救起,和好友一起送往苦寒的北地燕京。 从崖山到建康这一路上,两个无国又无家的人看着故国山河顿异,寂寥伤感之余或相勉励、或诉衷肠,为彼此带来些许精神安慰。 黄茅古道外,羸马发南州。有客嗤齐虏,何人念楚囚。岁年付流水,风雨满沧州。手把菖蒲看,黑头非所求。 ——《和中甫端午韵不依次》 五月初五端午和诗之后,好友意犹未尽,又奋笔写了两首诗给自己,在叹息身世飘零之际,也表达了丹心不改的决心和来世为期的愿望: 风雨羊肠道,飘零万死身。牛儿朝共载,木客夜为邻。庾子江南梦,苏郎海上贫。悠悠看晚渡,谁是济川人。 万里论心晚,相看慰乱离。丹成俄已化,璧碎尚无缁。禾黍西原梦,川原落日悲。斯文今已矣,来世以为期。 ——《又呈中斋》(按:中甫、中斋皆为邓光荐字,天祥曾说过“吾与友人年相若,又同里间,以斯文相好”,指的正是光荐) 六月初一,二人被押解经过故土庐陵,回到家乡让好友不禁精神一振,驻留期间,二人继续诗酒唱和: 功业飘零五丈原,如今局促傍谁辕。挽首北去明妃泪,啼血南飞望帝魂。骨肉凋残唯我在,形容变尽只声存。洪流千古英雄恨,兰作行舟柳作樊。 ——《和中斋韵·过吉作》 见说黄沙接五原,飘零只影向南辕。江山有恨销人骨,风雨无情断客魂。泪似空花千点落,鬓如硕果数根存。肉飞不起真堪叹,江水为笼海作樊。 ——《再和》 再往后就到了眼前的这座城——建康了。 来建康后不久,光荐便因病寓留天庆观,好友非常担心挂念,后来到了北地仍写诗寄赠道:“久要何落落,末路重依依。风雨连兵幕,泥涂满客衣。人间龙虎变,天外燕鸿违。死矣烦公传,北方人是非。” “中斋是真正明白我的心的人,他年我的墓志铭和传记,就委托给邓先生你撰写了啊,这件事情,我已经和舍弟打过招呼了。”光荐回想起好友不久前对自己说出“真知予心”四个字时的眼神,不禁内心一颤。 这乱世中,有几个人真正知道他的心呢? 就不说那些早在三年前就于临安城匐地出降的君臣们了,即使是同属抵抗阵营的战友们,也并不全信任他,扬州城的守将李庭芝,是个可以对太后傲然说出“吾奉诏守城,未闻奉诏投降”的铁骨铮铮的好汉子,可李将军却曾因一场误会差点把他逼死在扬州城外。 而在被押解北上的途中,光荐听说他们的同乡晚辈王炎午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儿,王炎午写了一篇一千八百多字的《生祭文丞相文》,写完之后又让人将此文抄录一百多份,沿着自己和好友的必经之路,张贴于驿站、码头、山墙、店壁诸显目之处,抄录的文章字大如掌,生怕好友看不清楚,后面甚至发展到了设祭坛、烧纸钱的地步。至于文章的内容嘛,很简单,就是让好友去死,而且是尽快去死。在王炎午和为其叫好的那群家伙的眼里,好友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沦为了一个被他们期望用来“感召世人”的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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