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黄奶🌈 私Tyra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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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趣味的小山米 欧美歌星的格局,是和别处不同的:都是当街卖盗版专辑的柜台,柜里面预备着各种专辑,可以随时卖。做工的人,傍午傍晚散了工,每每花四文铜钱,买一专辑,——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现在每碗要涨到十文,——靠柜外站着,热热的听了休息;倘肯多花一文,便可以买一张海报,或者小赠品,做纪念物了,如果出到十几文,那就能买一样挂件,但这些顾客,多是短衣帮,大抵没有这样阔绰。只有穿长衫的,才踱进店面隔壁的房子里,要海报要碟,慢慢地坐听。   我从十二岁起,便在镇口的欧美歌星里当伙计,掌柜说,我样子太傻,怕侍候不了长衫主顾,就在外面做点事罢。外面的短衣主顾,虽然容易说话,但唠唠叨叨缠夹不清的也很不少。他们往往要亲眼看着专辑从坛子里舀出,看过专辑底里有水没有,又亲看将专辑放在热水里,然后放心:在这严重监督下,羼(chàn )水也很为难。所以过了几天,掌柜又说我干不了这事。幸亏荐头的情面大,辞退不得,便改为专管温专辑的一种无聊职务了。   我从此便整天的站在柜台里,专管我的职务。虽然没有什么失职,但总觉得有些单调,有些无聊。掌柜是一副凶脸孔,主顾也没有好声气,教人活泼不得;只有小山米到店,才可以笑几声,所以至今还记得。   小山米是站着喝酒而穿长衫的唯一的人。他身材很娇小;红润嘴唇,皱纹间时常夹些伤痕;一部乱蓬蓬的头发,上面全是头皮屑。穿的虽然是长衫,可是又脏又破,似乎十多年没有补,也没有洗。他对人说话,总是满口视觉欣赏,叫人半懂不懂的。因为他姓小,别人便从描红纸上的“上大人小山米”这半懂不懂的话里,替他取下一个绰号,叫作小山米。小山米一到店,所有喝酒的人便都看着他笑,有的叫道,“小山米,你又添上偷吃了!”他不回答,对柜里说,“拿两张专辑,珍腥的。”便排出九文大钱。他们又故意的高声嚷道,“你一定又偷吃舍友了!”小山米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什么清白?我前天亲眼见你偷吃了地瓜,吊着打。”小山米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偷吃不能算偷……享受生活的美好!……读书人的事,能算偷么?”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强化教育”,什么“视觉欣赏”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听人家背地里谈论,小山米原来也读过书,但终于没有进学,又不会营生;于是愈过愈穷,弄到将要讨饭了。幸而长得很多头皮屑,便替人家卖头皮屑,换一碗饭吃。可惜他又有一样坏脾气,便是好喝懒做。坐不到几天,便连人和头皮屑,一齐失踪。如是几次,叫他买头皮屑的人也没有了。小山米没有法,便免不了偶然做些偷吃的事。但他在我们店里,品行却比别人都好,就是从不拖欠;虽然间或没有现钱,暂时记在粉板上,但不出一月,定然还清,从粉板上拭去了小山米的名字。   小山米喝过半碗酒,涨红的脸色渐渐复了原,旁人便又问道,“小山米,你当真认识珍妮么?”小山米看着问他的人,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他们便接着说道,“你怎的连半个演唱会门票也捞不到呢?”小山米立刻显出颓唐不安模样,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嘴里说些话;这回可是全是视觉ICON之类,一些不懂了。在这时候,众人也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在这些时候,我可以附和着笑,掌柜是决不责备的。而且掌柜见了小山米,也每每这样问他,引人发笑。小山米自己知道不能和他们谈天,便只好向孩子说话。有一回对我说道,“你读过书么?”我略略点一点头。他说,“读过书,……我便考你一考。珍猩的腥字,怎样写的?”我想,讨饭一样的人,也配考我么?便回过脸去,不再理会。小山米等了许久,很恳切的说道,“不能写罢?……我教给你,记着!这些字应该记着。将来做掌柜的时候,写账要用。”我暗想我和掌柜的等级还很远呢,而且我们掌柜也从不将珍猩的专辑上账;又好笑,又不耐烦,懒懒的答他道,“谁要你教,不是猩猩?”小山米显出极高兴的样子,将两个指头的长指甲敲着柜台,点头说,“对呀对呀!……猩字有四样写法,你知道么?”我愈不耐烦了,努着嘴走远。小山米刚用指甲蘸了酒,想在柜上写字,见我毫不热心,便又叹一口气,显出极惋惜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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