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凋 春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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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的故事 他的一生都在相片里。 她,也在。 他和她的相遇,是在一个丹桂飘香的秋季。 他在照相馆当学徒,她是客人。 她穿着崭新的洋装,像极了那些洋人商场里的洋娃娃。 他在帮师傅洗照片时,鬼使神差地背着师傅多洗了一张,偷偷留下。 那一年,他八岁,她六岁。 之后他才知道,原来那一天是她的生日。 在每一年的这一天,她都来这里照相。 每一年,他们只能在这一天见上一面。 他觉得,这像极了一年只能见一次的牛郎织女。 只是当年他还小,还不懂七夕究竟是多么悲伤和无奈的日子。 他仅能暗自存下她一年一年的照片,小心翼翼地放进属于自己的相薄中。 他在这个照相馆努力学习,终于师傅批准他可以独立为客人照相了。 他把这个时间选在她来的那一天。 他想让他成为他第一个客人。 她按照习惯来了,只是往日的长发被剪短,成为利落的短发,有种他说不出来的精神抖擞。 她说,她要去参军了,以后的几年也许都不会再回来了。 他张嘴,想要说什么,可却什么也没说。 那一年,他十八岁,她十六岁。 他们的城市遭到了难以想象的战火洗礼。 师傅和家人们去乡下躲避,他却没有走。 在如烟花般璀璨的烟火中,这家照相馆一直开着,从未关门。 他在这八年中,帮助了很多人,几乎所有在这座城市潜伏的士兵,都知道这家照相馆。 也有许多士兵劝他离开这里参加军队,他虽然很向往,最后却都拒绝了。 他留在这里也可以贡献自己的力量。 况且,他必须要守着师父的照相馆,等一个人回来。 再见到她的时候,还是那一年她生日的那一天。 这座城市的桂花都已经毁于战火之中, 在她出现的那一刻,他恍惚间闻到了那浓郁的花香。 而她的手却还牵着另一个人的手,她说这是他在战场上认识的战友。 抗战结束了,他们是来照结婚照的。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按下了快门。 那一年,他二十六岁,她二十四岁。 他不后悔当年没有和她一起去参军。 虽然她嫁人了, 虽然师傅后来也没有回来过, 虽然,只剩下了他自己。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每一年过生日的时候,都来他这里照相。 他也是和以前一样,每一年给她的照片以外,都偷偷自己留下一张,藏进那本相簿中。 照相馆在多少年的生意兴隆之后,也慢慢地萧条下来。 许多人都拥有了自己的照相机,到后来的后来,他们连胶卷照相机都不用了,改用更先进的数码相机。 只有他还坚持开着这家照相馆。 因为他至少还有一个客人。 这年丹桂重新飘香的日子里,她再也没有出现。 她的儿子特意过来告诉他,她已经在几个月前过世了。 他独自在照相馆中座了很久。 然后对着面前那个她每次照相时坐的现在却空空如也的椅子,按动了快门。 他相信,她来过。 城市里最有历史的照相馆关闭了,没有人知道那个照相馆的老伯去了哪里。 后来,照相馆由政府重新接管,成为了一个旅游景点。 在照相馆的长廊里,有一组照片,展示着一个女孩子从小到老的生命历程。 每当人们走到最后一张照片前时,都会情不自禁地停下来, 对着最后的那张照片,久久回不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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