婪散 婪散
关注数: 0 粉丝数: 22 发帖数: 32,259 关注贴吧数: 1
【传统文学组】《东劳西燕》作者:婪散 东飞伯劳西飞燕,黄姑织女时相见。 ——《乐府诗集东飞伯劳歌》 1 飞燕和伯劳的孩子之所以叫小圆,其实是un。飞燕看到了一个成语——劳燕分飞,但她不愿,她不信命。伯劳一开始以为这是飞燕和他一家人的团圆,后来以为是飞燕留给他的团圆。 2小圆 脑海里第一个映出来的画面是一个满脸挂泪的女人,手里死死地抓着一条红色的裙子紧紧地捂在脸上,在呜咽声中喃喃地说着话。“mama”,我的嘴不自觉地张了又合,声音并不大却回荡在整个的房子里——空房子总是这样的。 有一只手抚在她的背上轻拍着“舍不得就留下。”记忆里的声音再想起时仿佛某根神经在震动,耳边切切实实的听到了那无尽慈爱——是姑姑,我温暖的年月里无处不是她的身影,也许那是她对她弟弟的爱,也许是出自对我的怜惜。在妈妈摇头的时候我就知道,爱情太不可靠;而在姑姑的关爱里,我知道亲情坚不可摧。 最后一次看见爸爸是在巴士边上,我送他去了远方。当时他没什么表情,临走时掐了掐我的脸,像是电视里的人们在确定: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时常有的动作。我直直地盯着巴士的车门,中间是一块玄色的玻璃,穿过它我还能看到位子上的爸爸,一举一动像极了黑白默片。接着就变换了场景:那是我家,我认得那黑皮革沙发,沙发边上是爸爸的裤子,还有妈妈的,往上就看到他们面对面站着,爸爸整个人都在发抖,不知道是生气多一点还是害怕多一点,他扬起手扇了一巴掌,“啪”的一声就从妈妈的脸上响了出来,妈妈捂着脸和耳朵,并没有走开,同样浑身发抖着,我也同样不知道她是伤心多一点还是害怕多一些。 我晃了晃脑袋,眼前就看到爸爸也透过玻璃看着我,我对他笑着挥了挥手,然后转身离开了。一步一步的迈开,眼前车来人往,和平常并没有什么不同,大家仍旧笑着,天空仍旧发着光照亮整个大地。再回头时车已经启动了,轮子滚着,卷起一地尘灰。 3飞燕 这是最后一个舞步,把脚绕到身后,双手在头顶缠着绕一个圈,踮脚转身......他就这样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愣住了,仿佛世界都失真,收音机的旋律还吵个不停。高腰裤配条纹白衬衫,头发梳到脑后,是及肩的长度,最后我把视线停在他的眼边,看着看着就笑了,然后看见他眼里的笑意。他向我走来,当时我就知道他这一走就会走进我的生命里。他按下收音机的停止键,然后我就听到了狂乱的心跳声。“我叫伯劳。”我在一声“喔”中回过神来,然后看到了勾肩搭背的几个人,在他们走过来之前,提了一口气“飞燕”。 我已经站在镜子前很久了,腿有些酸,但镜子里那白衬衫高腰裤齐肩发似乎怎么都看不够,巧合得像天注定:明天一定要再去跳舞! 第21天 昨天扭伤的脚还包着他摘的草药,但我仍像中了魔怔抱着收音机等他来,放入他送的磁带,里面几乎都是齐秦的歌。一首两首七首八首嘴里低声跟着哼唱“想你的心,化成灰烬,真的有点累了,没什么力气,有太多太多回忆哽住呼吸,爱你的心我无处投递”“如果可以飞檐走壁找到你,爱的委屈不必澄清”终于他还是来了,本来就是极瘦的今天带着些憔悴,在歌声中他被推搡着到我跟前,就那么目光炯炯地锁住我继续唱:“只要你将我抱紧。”也许是那憔悴让我不再犹豫,也许是再也不愿意像今天这般痴痴地等。“好”字几乎脱口而出,他没反应过来后面已经一阵起哄,然后一起唱到:“如果云知道,想你的夜慢慢熬,每个思念过一秒,每次呼喊过一秒,只觉得生命不停燃烧......” 就让我的生命这样燃烧下去吧! 第64天 前些天下了大雨,“啪啦啪啦”的雨声卷在风里,就像我热恋中的心在呼啸澎湃。他牵着我走在水库的堤坝边,波浪翻滚着,我幻想和他一起坠入水中,沉溺着就像被爱河淹没般。 第99天 “有谁来买我的火柴,有谁将一根根希望全部点燃,有谁来买我的孤单,有谁来实现我想家的呼唤...”我在他的歌声中天旋地转,指间的绿圈子上缀着一朵红花,是我绽放的青春。 ...... 我看着指间由鲜活的绿草红花变成结实的银戒,泪珠里仿佛串连着我们的故事,里面有我穿着赤色的裙子和他相拥,有我太多的笑脸,仿佛变成因缘养分抚育今天的苦果。 曾以为遇上他就是我这生的幸福命途,不曾想只说对了一半。 4伯劳 她是在婚后第二个月知道的,她跟踪我穿过那条废弃的阴暗小道去到那个布满我所有昏暗的旧祠堂,当时我感觉自己已经一脚踏穿它悬在地狱上方,无措与恐慌。 她哭着求我别去别去,但我控制不住自己,犯瘾时浑身爬满了虫子,呼吸不上整个人被裹在眩晕黑洞的世界里,渴望越出了意识的操控,就任由自己一脚一脚探入无尽深渊。 熬了一年后,她的工资已经不够支持我们的生活。她开了一个夜市摊子,可以烧烤小炒,露天的歌棚。每天都很热闹,但我并不愿意她听别人唱个不停,更不愿意她和别人一起唱。我说:“像以前一样工作不好吗?”她对我不再是往日的温柔,眼中带着怨恨:“根本不够难道你不知道吗?”我知道自己太对不起她,只低沉地说:“我只是不愿意你那样。”她的眼眸凝上了一圈哀伤:“你当我都是唱给你听的。”如果可以我也多希望能在这歌声中回头走向她。 又过了大半年,她拿出一笔钱把我送到了戒毒所,我想她是不知道这里有多乱多恐怖,否则她怎么舍得送我来这儿。但我在日复一日对她的思念中竟然也真的戒了毒。她来接我时胖了许多挺着大肚子,当时我们一家三口认为从此以后该幸福了,笑得嘴咧到耳后。 “你们以后别再来找我”我看着他们在我家里点着火机慢慢地烤着锡箔纸,忍受着百爪千挠。他们并没有要走的意思,每句话语气都十分强硬,我知道他们想的是什么,但我以为我能抵抗得了。 每次我都收拾得很干净,被发现的那天她因为肚子疼在回娘家的路上折返了,她该是看到我黑着眼眶注射着,大叫一声哭得撕心裂肺,她要生了。 我守在床前,她睁开眼后并不看我,只怔怔地看着窗外“就叫‘圆’吧,团圆的圆。” 5小圆 我就这样来到了世界上,几乎是姑姑把我带大的,除了妈妈烂赌爸爸吸毒外,我和别的小孩并没有什么不同,或者说,我更优秀。听“小圆真是我们家最懂事的小孩”“这个学期我们学校的第一名又是小圆,同学们掌声祝贺”“这是小弟的孩子?长得真是很俊啊”不能说我不去在意这些话,因为它们能让姑姑很开心,但我知道我并不开心。 爸爸在我上幼儿园之后外出打工了,家里人都认为不让他接触那些叔叔是最好的,但他们没料到爸爸远离妈妈之后将会发生的事。 “昨晚飞燕没回家?” “没。” 这样的对话我听到了好多次,在好多次之后我也终于懂得了它的意思,当时我多少岁呢?是6岁,那是我幼儿园的最后一个学期,妈妈是我们幼儿园的老师。她带我去和校长一起去玩,但我知道校长不是我爸爸,也永远不能替代我爸爸。 没有人比我更懂妈妈对爸爸的爱,虽然我不懂爱是什么。妈妈给我唱了很多歌,她说那是爸爸喜欢的,我记不住词曲,但我知道那就是我的爸爸和妈妈。妈妈最后唱给我听的一首歌是《最爱》,那是她最喜欢的,我听一遍就记住了,好像当时就知道再也听不到了似的,听得极认真,它是这样唱的: 天空一片蔚蓝 清风添上了浪漫 心里那份柔情蜜意似海无限 在那遥远有意无意遇上 共你初次邂逅谁没有遐想 诗一般的落霞 酒一般的夕阳 似是月老给你我留印象 斜阳离去朗月已换上 没法掩盖这份情欲盖弭彰 这一刹情一缕 影一对人一双 那怕热炽爱一场 潮汐退和涨 月冷风和霜 夜雨的狂想 野花的微香 伴我星夜里幻想 方知不用太紧张 没法隐藏这份爱 是我深情深似海 一生一世难分开 难改变也难再 让你的爱满心内 让我的爱全给你 全给我最爱 地老天荒仍未改 “飞燕把东西都搬走了。”姑姑脸上满是焦急,我一脸迷惘地看着她,她把我抱在怀里说:“没事没事。” 我很快就看到了爸爸。 6合 伯劳,这些年我总舍不得离开你,但我不愿让生活伴着你陈腐下去。或许是我自私,但我想我是累得不行了,我再做不到陪着你在痛苦里假装还是幸福的。让我陪着你腐坏吧,你愿意尝尝这些年我的苦痛吗? “我还会快乐吗?”——像初次遇上你那样。 认识你之后我的全部都是你给的,我不知道一无所有会变成怎样,无论身边的什么我都感觉不再是我的了。也许我不愿意赎你给得罪,所以我逃了。 “我还会快乐吗?”——像初次遇上你那样。 他们都离开后我偶尔会回家看看,然后我看到了爸爸回来时提着的那个包,里面有一些衣物,底下是我和妈妈的照片,旁边是家里的钥匙。我“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一直都想这样大哭一场,可是我哭了爸爸你会回来了吗? 7尾 “潮汐退和涨,月冷风和霜,夜雨的狂想,野花的微香”时刻都看得见的景象,再念叨起,却恍如隔世。 终究还是劳燕分飞,东劳西燕。
1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