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妻芙兰 我妻芙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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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八卦) 洛夫克拉夫特的记事本 翻译:setarium []里的是解释+轻吐槽,见谅。 另外,洛夫克拉夫特通常会在灵感来临时将其随手记在顺手拿来的纸上,之后整理作为创作的参考;所以许多其他构思最初都是写在来信/账单背面或者纸巾上的。 这本书中的构思、绘画与引用均为临时记下以便日后用于怪奇小说的创作。其中仅有少数市正在策划情节——大多数只是用来引导思路的点子和印象,而且来源五花八门——梦、看到听到的事、闲时的空想等等。——H.P.洛夫克拉夫特 于1934年五月七日呈至R.H.巴洛先生——希望借其炉火纯青的打字技术一用,以换来一份令人钦佩的高质量打印稿。 1.得摩丰在阳光的照耀下瑟瑟发抖。(黑暗的爱人即是无知) 2.每夜,老人星于辛格之地升起,而沐浴在其光辉下的居民终日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3.阿提卡的海岸以歌谣回应爱琴海的波涛。 4.恐怖故事——有人梦见自己从高处坠落——被发现死在卧室地板上,如同从高空坠落一般。 5.主人公行走于陌生的乡间小道——最终抵达无比诡异的抽象之境。 6.邓萨尼勋爵的故事《颜大陆上的无忧之日》:颜大陆古城阿斯塔汉居民们的衣食住行均依循上古传统,完全没有创新。“时间会将诸神屠戳殆尽,所以我们给它戴上了枷锁。” 7.恐怖故事:石雕的手——或其他人造的手——掐死了它的创造者。 8.恐怖故事:某人与夙敌相约,却于之前死亡——死尸最终仍旧如其赴约。 9.关于伊本.斯本瑟医生的情节。 10.在城市上空飞翔的梦。[成稿为〈塞勒费斯〉] 11.怪诞的夜间仪式。无数野兽顺着音乐翩翩起舞。 12.在最初的声音和钟表的报时声之间的种种事件——结尾:“那是三点整的报时。” 13.老式大屋与花园之间的联系。景象十分诡异。 14.黑暗中的可怖之声。 15.桥梁和粘稠的黑色河水。[用于组诗〈犹格斯真菌〉中的诗篇〈运河〉] 16.行尸走肉——看起来与活人相似,不过—— 17.门被神秘地打开或关上了等等——用来激发恐怖气氛。 18.柿木——锡兰[今斯里兰卡]与印度南方十分珍贵的家具用材,与红木相似。 19.改写1907年的作品——无比恐怖的画作。 20.主人公回到过去——或穿越至幻想世界中——并将身体留在现在。 21.古老的沙漠中的上古巨像;无面——尚无人一睹其容。 22.美人鱼的传说——不列颠大百科全书第十六卷40页。 23.无法入眠的人——不敢入眠——持续使用药物保持清醒;最终不敌睡意——之后便发生了某事——波德莱尔的箴言,214页。[最终成稿为〈修浦诺斯〉] 24.邓萨尼——《昔日之街》:某人无意进入了梦中世界——之后返回人间——希望再次回归梦世界——成功,却发现梦中世界早已是残垣断瓦的遗迹,好似经历了数千年。 [1919] 25.某人到访古迹博物馆——询问其是否接受一幅新近完成的浮雕——年长博学的管理员笑称自己无法接受如此崭新的物品。主人公听后说‘梦境比昏沉的埃及、沉思的狮身人面像,甚至花园紧簇的巴比伦都要古老。’,而浮雕便是依照梦境所做。管理员希望他能展示此物,之后却对其十分畏惧,忙问那人到底是谁。他便道出了自己现在的名字。“不——在这之前。”管理员说,但那人却称只在梦里记得自己古时的名号。后来管理员出高价欲购此浮雕,但那人却因担心浮雕会被摧毁,于是以天价回应——管理员随即与董事会商讨此事。续写,发展剧情,仔细描述浮雕。[此为〈克苏鲁的呼唤〉的原型] 26.有关古堡的梦。古老的石阶——沉睡中的卫兵——狭窄的窗户——下方的平原上英国士兵们与身披黄底红龙徽记战袍的人们鏖战。英军领袖与敌方首领一决高下。数回合之后,敌将卸下头盔,却没有头颅;敌方大军瞬间化为薄雾飘散而去,而观战者突然发觉自己便是平原上与敌军交战的英国骑士。之后向城堡望去,最高的城垛上笼罩着朵朵祥云。
翻译:洛夫克拉夫特,降临在萨尔纳斯的灾殃 H. P. 洛夫克拉夫特,1919年12月3日 翻译:玖羽 在米纳尔(Mnar)地方有一个静谧的大湖,既没有河流流入这个湖,从湖里也没有河流流出。一万年前,曾有一个名叫萨尔纳斯(Sarnath)的强大城邦座落在湖畔,可它如今已经完全不见影踪。 据说,在世界还处于年轻时代的上古往昔,当萨尔纳斯人来到米纳尔之地时,发现湖畔座落着另外一个城邦。在这个名叫伊伯(Ib)的灰色石砌城邦中,生活着与大湖同样古老、见之令人生厌的生物。这些生物的长相怪异而丑陋,仿佛是鸿蒙初开时那个被粗鲁地塑造而成的世界中的造物。这些生物留在卡达瑟隆(Kadatheron)的粘土圆筒上的样子,是和湖水及湖上雾气一样的通体绿色;它们眼球外鼓、嘴唇突出而无法合拢、长着形状奇特的耳朵、不能发声。粘土圆筒上的记录说,在某一个夜里,雾气会包裹月亮、包裹它们自身,乃至它们这个座落在静谧大湖岸边的城邦。这也许只是传说,但它们确实崇拜一尊用海绿色石头雕就的偶像,这尊偶像模仿伟大的水蜥蜴波库鲁格(Bokrug)的样子雕刻而成,当凸月之时,它们会在偶像面前跳着可怕的舞蹈。而在伊拉尼克(Ilarnek)的古代纸草文书中还记载着,有一天它们发现了火,从那以后就在诸多的仪式上点燃了火焰。不过,现存关于这些生物的记载非常稀少,因为它们是生活在远古的种族,那时人类还很年轻,对远古的事情只是一知半解而已。 悠久的岁月流逝,人类终于来到了米纳尔。最先到达的是头发黝黑的牧人,他们带着毛茸茸的羊群,沿着蜿蜒的艾(Ai)河,建立了刹拉(Thraa)、伊拉尼克、卡达瑟隆等城邦。而更有一些强大的部落排除万难,推进到湖畔,在能掘出贵金属的地方建立了萨尔纳斯。 那些没有定居之地的游牧民族在离灰城伊伯不远的地方放下了萨尔纳斯的础石。见到住在伊伯的生物后,他们啧啧称奇。然而,当他们想到自己并不希望看到这些丑恶的生物在黄昏下漫步于人类的世界中时,他们的惊叹中就掺杂进了憎恶。他们也不喜欢那些座落在伊伯的灰色巨石上的形状怪异的雕像,没有人能说出这些雕像为什么能够度过如此之多的岁月,远在人类到来之前就已经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这些雕像仿佛是从相隔遥远的诸多土地上分别搬运而来,这些土地有些存在于清醒的世界里,有些则存在于幻梦的世界中。 萨尔纳斯人望着住在伊伯的生物愈久,他们的憎恶也就愈深。他们得知这些生物十分孱弱,它们柔软的果冻状身躯无法抵挡石块、枪矛和箭矢的伤害。于是,某一天,年轻的战士们组建了一支由投石兵、长枪兵和弓箭兵构成的军队,向伊伯发动进攻,将它的居民屠戮净尽。没有人愿意碰触它们,大家就用长枪把它们的尸体按到了湖底。他们同样不喜欢那些座落着雕像的灰色巨石,所以把它们一并投入湖中;无论在米纳尔还是在邻近的土地上都找不到这样的石头,人们一想到把这些巨石从远方运到此地所要花费的庞大劳力,都不禁惊讶莫名。 就这样,远古城邦伊伯的所有痕迹都被彻底抹去,仅有那尊仿照水蜥蜴波库鲁格雕刻而成的海绿色石像幸存下来。年轻的战士把这尊石像视作他们征服古代诸神与住在伊伯的生物们的象征,同时也把它视作萨尔纳斯城统治米纳尔全境的标志。然而,就在把石像奉入神殿的那个夜里,一定发生了某种恐怖的事情。诡异的光辉照耀湖面,当人们早上去看的时候,发现石像已经消失,只有大祭司塔兰·伊什(Taran-Ish)的尸身横倒在当场。他仿佛是被什么不可名状的恐惧惊吓而死;而且,在弥留之际,塔兰·伊什还用颤抖的手在橄榄石祭坛上匆匆写下了灭亡的记号。 继塔兰·伊什之后,萨尔纳斯换过很多任大祭司,但他们都没能找到那尊海绿色的石像。几个世纪过去,萨尔纳斯享尽荣华,还记得塔兰·伊什在橄榄石祭坛上写过什么的人,只有祭司和老太婆而已。在萨尔纳斯和伊拉尼克之间开辟了商道,萨尔纳斯人利用那些从地底掘出的贵金属,换来了其它金属、罕见的布料、宝石、书籍、工具,以及住在蜿蜒的艾河沿岸或更远之处的人们所知的一切奢侈品。就这样,萨尔纳斯的力量、学识和美丽与日俱增,它派遣军队,征服了附近的城邦;最后,萨尔纳斯那坐在宝座上的王终于成了全米纳尔及其周边土地的统治者。
翻译:洛夫克拉夫特,塞勒菲斯(又名:死宅的末路) H. P. 洛夫克拉夫特,1920年11月 翻译:玖羽 在梦中,库拉尼斯(Kuranes)看到了座落在山谷中的城市、看到了彼方的海岸、看到了能将大海一览无余的积雪的峰顶,还看到了涂着华丽的色彩、扬帆出港、航向遥远的海天相接之地的桨帆船。在梦中,他得到了库拉尼斯这个名字,当醒来之后,别人自会用另外一个名字称呼他。他在梦中取了新的名字,这也许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对所有家人都已去世、孤身一人生活在数百万冷漠的伦敦群众中的他来说,能和他说上话、唤起他的记忆的人并不会很多。他已经失去了财产和土地,也不在乎世人对他所行之事的看法——他只是喜欢做梦、然后把梦写下来。无论他把写下来的梦给谁看,换来的都是嘲笑,所以有那么一段时间,他只为自己而写,最后就什么都不写了。他脱离世间越远,看到的梦就越美妙,这样的梦就算想写下来也是徒劳的。库拉尼斯不是一个有现代精神的人,他的想法也完全不像其他作家那样。其他那些作家一直想从“人生”身上剥除“神话”这件绣花长袍,让丑恶的躯体——让那肮脏的“真实”裸露在人们面前,但库拉尼斯所追求的,却只是“美”。在事实和经验中,找不到美的存在——得知这一点之后,他就开始在空想和幻想中寻求。于是他发现了,“美”就存在于他伸手可及的地方,就存在于朦胧的记忆中,就存在于幼时听到的故事、做出的梦里。 很少有人知道,在我们小时候所见的幻象、所闻的故事中,究竟包含着多少惊奇。因为,当我们在童年时代听到故事、做了梦之后,我们只能在头脑中形成半实半虚的印象,而当我们长大成人、试图回忆那些印象时,我们已被“人生”这剂毒药搞得迟钝而乏味了。尽管如此,我们之中有些人依然能在夜晚看到奇异的幻影——看到充满诱惑的山丘或花园、看到在阳光之下歌唱的喷泉、看到能俯视低吟的大海的金色悬崖、看到向沉睡的青铜或岩石之城延伸出去的平原、看到如虚似幻的英雄们骑着穿有华丽马衣的白驹前进在树影深邃的林间——但我们却知道,我们会在这种时候扭头离去,在自己变得聪明、同时也变得不幸之前,离开那些通往奇妙世界的象牙门扉。 童年时代的库拉尼斯非常突然地看到了他的“旧大陆”。他在自己出生的宅邸里做了那个梦——那是一幢爬满常春藤的石建大宅,他之前的十三代先祖都生活在这里,库拉尼斯自己也希望在这里结束人生。在一个洒满月光的芬芳夏夜,库拉尼斯偷偷从家里跑出,穿过花园、走下台阶、经过耸立在庭院里的大橡树,踏上那条长长的、白色的道路,走向村庄。村庄看起来非常老旧,到处都是虫蛀的痕迹,就像开始残缺的月亮;库拉尼斯想知道,在村里小屋的尖顶之下隐藏的究竟是沉睡,还是死亡。街道上的草长得有长矛那么高,路两旁所有屋子的窗户玻璃就像是被打碎了似地,朦胧一片。库拉尼斯没有在此逗留,他就像被召唤一样径直走向自己的目标。他不敢违背这召唤,因为他怕这召唤可能像自己清醒时感到的冲动和渴望那样,只是一种幻象,无法将他导向任何地方。然后,他走过村庄,走上那条通往悬崖的小路,从悬崖上能看见海峡。他终于走到了大地的尽头——在那里,无论村庄还是世界,忽然全都掉进了无声的、无尽的虚无。前方只有绝壁和深渊,渊面空虚黑暗,就连破碎的月亮和隐约的群星也无法将它照亮。在信念的驱使下,库拉尼斯越过绝壁、跳进深渊,他感到自己正在飘浮着下落、下落、下落;在深渊里存在着黑暗、无形、尚未被做出的梦,也存在着微微闪亮的球体,那想必是已经被做出的梦的一部分。除此以外,更存在着一种有翼的、不停嗤笑的东西,它们看起来仿佛正在嘲笑全世界一切做梦的人。接着,在他前方的黑暗中好像出现了一个裂口,通过裂口,他远远地看到了下面那座座落在山谷中的光辉灿烂的城市、看到了辽阔的大海和天空,也看到了头戴雪冠的高山巍峨地屹立在岸边。
翻译:洛夫克拉夫特,绿色草原(The Green Meadow) H. P. 洛夫克拉夫特,作于1918或19年,发表于《The Vagrant》1927年春季号与威尼弗雷德·弗吉尼亚·杰克逊(Winifred V. Jackson)共作 翻译:玖羽 -------------------------------------   由伊丽莎白·涅维尔·伯克利(Elizabeth Neville Berkeley)与小刘易斯·西奥博尔德(Lewis Theobald, Jun.)共同翻译① 导言:   这篇非凡的故事、或称印象的记录,系在极为异常的状况下发现,因此有必要在此详加介绍。在1913年8月27日星期三晚间8:30左右,美利坚合众国缅因州的滨海小村波托旺克特(Potowonket)的居民的宁静生活被眩目的闪光和隆隆的轰音打破,靠近岸边的人目击到巨大的火球落入离岸不远的海中,激起巨大的水柱。星期天,由约翰·利奇蒙德(John Richmond)、皮特·B·卡尔(Peter B. Carr)、西蒙·坎费尔德(Simon Canfield)所乘渔船的拖网网住了一块金属质的岩石,三人将其拖拽上岸。该岩石重360磅,按坎费尔德的说法,看上去就像炉渣。大多数居民都赞同这块岩石就是四天前从天而降的火球的说法,当地科学家利奇蒙德·M·琼斯(Richmond M. Jones)博士认为它不是石质陨石。为了送给波士顿的专家分析,琼斯博士切削了几块标本,结果发现在半金属质的岩块中藏着一本不可思议的小册子,册子上记载着本篇故事。这本册子至今仍在博士手中。   就形态来说,发现的册子与普通的笔记本极其类似,幅为5×3英寸,包含三十张内页。但其材质却显示出非同寻常的特性,封面系由地质学家至今未知的黑色石质物质制成,任何机械手段都无法将之破坏、任何试剂都无法与之反应。内页的材质亦与之相同,但颜色比封面浅得多,几乎没有厚度,可以轻易地团起来。没有一个观察者能搞清这本册子是怎么装订起来的,内页和封面紧紧地粘在一起,不可分离,无论多大的力量都无法将内页撕毁。内页上所写的文字是最纯粹的古典希腊语,好几名古文学家都断言其文字是通用于公元前二世纪左右的手写体。文本没有提及特定的年代,从笔触来看,似乎是用石笔写在石板上的。根据已故的哈佛大学教授钱伯斯(Chambers)的分析,有几页,特别是故事末尾的几页,在没来得及被任何人读到之前就已模糊、消失,不可挽回地损失掉了。册子现存的部分由古文学家卢瑟福(Rutherford)翻译成现代希腊语,交到了译者手中。   麻省理工学院的迈菲尔德(Mayfield)教授检查了怪异岩石的标本后,宣布它的确是一块陨石,海德堡大学的冯·温特费尔德(von Winterfeldt)教授反对他的观点(教授已于1918年以敌侨罪名被拘押)。哥伦比亚大学的布莱德利(Bradley)教授的意见则比较中立,他认为该岩石大量含有某种未知成分,现在还不能确切分类。   这本不可思议的小册子的存在、性质及内容给我们提出了很多难题,这些问题就连解释都无从下手。我们只能从现有文本出发,尽可能地用现代语言迻译如下,希望读者能自己做出诠释,将这近年来最大的科学谜团之一加以解决。   ——E.N.B.、——L.T., Jun. 故事:   身处这狭小所在的,只有我独自一人。在我的一侧,在轻摇的绿草之外,是澄碧的大海;汹涌海浪激起的水雾使我陶醉,水雾太过浓密,甚至使我产生了海天合二为一的奇妙错觉,就好像天空也是同样的澄碧一片。在我的另一侧是森林,它仿佛和大海一样古老,无尽地向内陆延伸。林中阴森幽暗,因为所有的树木都大到了怪异的程度,其数量也是难以置信地多。巨大的树干上混着可怕的绿色,那绿色和我所站的小块绿茵的颜色完全相同。等草地稍微漂远一点之后,我看到这异样的森林占满了水际,盖住了海岸线,把这块狭小的草地整个包围起来。有些树甚至长到了海里,就好像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挡森林的扩张一般。   我没有看到任何生物,也没看见除我以外的生物存在的痕迹。大海、天空和森林整个包围了我,它们无远弗届地延展着,直到超乎我想像之外的领域。本应存在的、风吹过树林和波浪拍打的声音,也完全没有听到。
翻译:《书》(The Book),及续写《阿索弗卡斯的暗黑大卷》 《书》(The Book),及续写《阿索弗卡斯的暗黑大卷》(The Black Tome of Alsophocus) 由H. P. 洛夫克拉夫特与马丁·S. 瓦奈斯“共著” 翻译:玖羽 译注:   本文出自拉姆齐·坎贝尔主编的短篇集《克苏鲁神话新传》(阿卡姆之屋,1980),名义上由洛夫克拉夫特和瓦奈斯(Martin S. Warnes)共著,实际上是瓦奈斯在洛夫克拉夫特的残篇《书》(1933)的基础上续写成的。   瓦奈斯的续写甚糟,属于“罗列名词和堆砌典故”的典型,洛夫克拉夫特的原作只是他恶梦的断片,瓦奈斯把这个断片融进了神话体系,加上了很多设定,但要抓住那种恶梦般的感觉,他的文笔和想像力还远远不及。唯一值得一提的是,“Sharnoth”这个名字是瓦奈斯在续文中创造的,这也是我翻译他的续文的唯一目的……   * * * 以下文字为洛夫克拉夫特的《书》 * * *   我的记忆混乱异常。这记忆究竟从何时开始,都是很大的疑问;漫长的岁月化为骇人听闻的景观在我身后展开,然而所有的时间都像现在这个瞬间一样,只是无形、阴郁、无限而又孤立的一点。我连把这段信息传出去的方法都不能确定,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但我隐约觉得,如果让别人确切地理解我说的一切,可能非得依靠某种不可思议、乃至是恐怖的媒介才行。我自身的自主性也是朦胧不明,令我困惑,我就像是遭受了极其严重的冲击——这大概是因为,我重复体验着无可比拟、难以置信的经验,从这经验中产生的东西非常可怕。   毫无疑问,这种感觉全部来自那本被虫子蛀蚀的书。我还记得自己发现它时的情景——那个昏暗的所在靠近污黑油腻的河流,薄雾一如既往地在河上打着旋。那里非常古老,要顺着没有窗户的房间和凹室不停走下去才能走到;我经过的房间中,书架直顶到天花板,架上朽烂的书籍堆得都要溢了出来。在那个地方的地板上、在粗糙的大箱里,杂乱的书本堆积如山,我就是在这样的书山里发现了那本书。书的最初几页已经没有了,所以我不知道它的名字,但我仅仅是翻开它靠后的某页、往书页上一瞥,就立刻觉得头晕目眩。   那是咒式——是由一系列必须说出和做出的事情组成的列表——,我明白,它们属于黑暗和禁断的领域。我以前曾读过关于它们的东西,那些书由探索宇宙间被保护的秘密的、未知的古代人编写,混合了憎恶和魅惑,我很喜欢阅读那些破烂不堪的著作。这本书是一把钥匙、是一个向导,可以把人带向门户,使人转移到另外一个世界,在人类这个种族还很年轻的时候,神秘主义者曾梦见过那个世界、听到过那个世界的耳语。它能带我超越三次元、超越我们所知的生命和物质的领域,带我前往属于自由和发现的门户。我不知道在过去的无数个世纪中,有多少人曾记起它重要的本质,有多少人曾在哪里将它目睹——但这本书的确非常古老。它不是印出来的,仿佛是由半疯的修道士抄写而成;在书页上,古老得可怕的安色尔字体缀成了不祥的拉丁语文字。   我记得,当我把书带走的时候,那老人斜了我一眼,偷笑着结了个奇妙的手印;而他拒收书款的原因,则只能让我在许久之后猜测了,因为我在快步通过狭窄曲折的河边街道、穿过雾霾笼罩的小巷、向家走去时,仿佛听到了轻轻的、被压低的脚步声在暗地里跟随着我。我感觉,道路两旁那些历史悠久、摇摇欲坠的房屋似乎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恶意,就好像过去一直关着的邪恶闸门突然被打开了一样。出挑的山墙、发霉的墙壁、长着蘑菇的灰泥和木料,再加上那用菱形玻璃拼成、像眼睛一样盯着我的可疑的窗户——这一切都推挤着我,想把我压碎……可我只是从那些以亵渎的字体写成的文字中读到了极少的片断而已,然后我马上就合上书、把视线转向别处了。   我记得,自己怎样翻开书,开始阅读;那时我面色苍白,把自己锁在阁楼里,长久地致力于对不可思议之事的查考。我在刚过半夜的时候登上阁楼,庞大的宅邸寂静无声,那时——记不太准了——我应该还有家人和很多仆人。至于当时是哪一年,我已经完全不记得了。自那时以来,我知晓了许多年代、许多次元,已经完全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同时又重建了这种概念。在烛光的照耀下,我开始阅读——我还记得蜡油冷酷地滴垂下来——,偶尔也能听到从远处钟楼传来的钟声。我会以异常的专注聆听那钟声,就好像害怕被即使是极其轻微的声音打扰。   从能够俯瞰城中屋邸的屋顶窗那里,开始传来刮擦和摸索之声。一听到这声音,我便将那部太古叙事诗的第九节出声朗读出来;我知晓它的含义,因此才颤抖不已。穿过门户的人能够得到影子,而他也再不会是独身一人。我召唤了——这书的本质正和我推测的一样。那天晚上,我通过了这道会将时间和视觉全部扭曲成漩涡的门户,早晨,我发现自己又回了到阁楼之中,并且从墙壁、书架和日用品上看到了以前从未得见的事物。
翻译:洛夫克拉夫特,胡安·罗梅洛的变貌 关于1894年10月18至19日在诺顿(Norton)矿山发生的事件,我不想细说。促使我在风烛残年之际将那些可怕的景象和事件回忆起来的,乃是对科学的责任感;那些事情我根本无法解释,所以就更加恐怖。但我觉得,应该在死之前把自己所知的一切都讲出来——那就是在胡安·罗梅洛(Juan Romero)身上发生的……可以称为“变貌”(transition)吧…… 我的姓名和出身不需要流传于后世。实际上,当一个人突然移居到合众国或大英帝国的殖民地时,他就已经放弃自己的过去了,所以还是不要提为好。至于过去我是一个怎样的人——也许和主题没有任何关系,但我要说,在印度服役的时候,比起同僚的军官来,我更愿意和那些白胡子的当地长者待在一起。我在探究怪异的东方传说时,深入得不是一点两点,因此遭到了灾难,只好来到广阔的美国西部,开始新的人生;此时我觉得最好更名改姓,于是就给自己取了现在这个没有任何含义的名字。 1894年的夏秋两季,我搬到仙人掌山脉(Cactus Mountains)那荒凉而辽阔的土地居住,以一名普通矿工的身份被闻名遐迩的诺顿矿山雇用。这座矿山在数年前被一位老勘探者发现,随着它的发现,这片几乎空无一人的荒野顿时变成了沸腾着欲望的大锅。在山中湖泊下深深隐藏的产金洞窟使年迈的发现者一跃成为他做梦也想不到的大富翁,洞窟经过转手倒卖,现已成为最后将它买下的公司进行广泛采掘的根据地。新的洞窟又被发现了几个,它们出产的黄金数量极多;健壮的矿工组成混杂的大军,不分昼夜地在坑道和岩洞里劳劳碌碌。矿场的主管亚瑟(Arthur)经常谈论这里罕见的地质结构,他通过考察这一连串洞窟的覆盖范围,认定这里将变成一个无比巨大的金矿,同时判断,所有产金的洞窟都已被水侵蚀,很快就能把它们全部挖开。 我被雇用后不久,胡安·罗梅洛也来到了诺顿矿山。他本来不过是从附近蜂拥而来的粗野的墨西哥人中的一员,人们开始注意他,是因为他的容貌。他的血统无疑是红种印第安人,但皮肤颜色之淡和面容之端整都足以令人惊讶,和普通的“老墨”或本地的派尤特(Piute)族长得一点也不像。更奇怪的是,尽管长相和西班牙裔或印第安部落民完全不同,可他也不像有白种人的血统——既非从卡斯蒂利亚来的征服者也非美国的开拓者。沉默寡言的罗梅洛每天早起之后,都会陶醉地凝望在东边山峰上露出脸颊的朝阳,就像在执行什么连他自己也不了解的仪式,把双臂伸向太阳;这样的行为倒会使人发挥想像力,想到古老而高贵的阿兹特克人。不过,除了面孔之外,罗梅洛却完全与“高贵”无缘,他无知而肮脏,和那些褐肤的墨西哥人住在一起,后来我也听说,他出身赤贫。据说,童年的他是一场传播广泛的流行病的唯一幸存者,被人在一间简陋的山间小屋里发现,那小屋靠近一道极其不同寻常的岩石裂缝,在他身边还躺着两具刚被秃鹫啄干净的人类骷髅,那应该就是他的双亲。没人还记得他的家人,他们很快就被遗忘了;事实上,那之后发生了一次雪崩,摧毁了用风干土坯砌成的小屋,也堵塞了岩石的裂缝,就连生养他的地方也已从记忆中抹去。他被一个墨西哥窃牛贼养大,那人给他取了名字,现在罗梅洛已和他的同伴几乎没有区别。 罗梅洛对我的忠诚,无疑始于我在不劳动的时候戴着的那枚奇特而古老的印度指环。至于这指环的来历,我就不能说了,它是我和自己那永远锁闭的前半生的最后联系,我对它极其珍视。那墨西哥人带着好奇的表情对它产生了兴趣,但在他的眼里却看不到半点贪婪之意。古代的象形文字似乎在他未受教育但异常活跃的头脑中引发了某些模糊的回忆,尽管他以前决未见过这类物事。罗梅洛出现在矿山后,只过了数周,他就好像变成了我忠实的仆人,可被当作主人的我也不过是一名普通矿工罢了。出于理所当然的事实,我们的交谈极为有限:罗梅洛只懂一点点英语,我也发现,自己在牛津大学学到的西班牙语与新西班牙的劳工所操的方言完全不同。 在我讲述的事情发生之前,我们没有任何不祥的预感。罗梅洛对我产生兴趣、对我的指环产生古怪的反应,但在大爆炸发生时,我们完全没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通过研究地层,人们断定矿脉一直向下延伸到极深的地方,主管认为那里全是坚硬的岩石,放置了大量炸药。我和罗梅洛都没有参与这次作业,我们是通过旁人的讲述才得知发生的异事的。炸药似乎放得太多,整座山都在摇晃,山坡上的棚屋窗户全被震碎,附近坑道里的矿工都被震倒在地,位于爆破点正上方的宝石湖(Jewel Lake)的湖水也像遭遇风暴一般起了巨浪。通过调查,人们发现一个不见底的深渊张着大嘴出现在爆破点下方,这深渊异常之深,手头的任何一条绳索也探不到底,任何一盏灯也照不出亮。困惑的挖掘者们找主管谈了这件事,主管命令,拿许多极长的绳索头尾相接,系在一起放进去,直到碰到洞底为止。 很快,脸色惨白的工人们向主管报告了他们的失败,他们彬彬有礼但却坚定不移地拒绝再到龟裂那里去,甚至拒绝在龟裂被封上前再在矿山里工作。他们已经直面了超出自己经验的事情,所以他们能够确定,这个空洞是无底的。主管并未责备他们,反而陷入深思,并为第二天制订了许多计划。那天晚上矿山没有开工。 半夜两点时分,一匹孤单的郊狼开始低嚎,在矿区某处,一只狗也吠叫起来,仿佛是在答复。山脉之顶的风暴开始变强,半月①的光辉透过层叠的卷层云射来,在照耀夜空的微光中,那异形的云彩开始以可怕的速度流动。把我叫醒的,是罗梅洛从上铺发出的声音;他的声音激动而紧张,还包含着某种我无法理解的期望: “圣母啊!那声……那声音!您听着了吗?听着了吗?先生②,那声音!” 我侧耳静听,想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声音。郊狼、狗、风。我能听到的只有这些。风暴愈发强烈,风疯狂地尖叫,透过工棚的窗户,能看到闪电不断劈打。于是我便拿自己听到的声音去问那神经紧张的墨西哥人: “是郊狼吗?是狗吗?是风吗?③” 罗梅洛没有回答。过了一会,他用敬畏的口吻低声说: “那是韵律,先生……那是大地的韵律④……那是地面之下的鼓动!”
翻译:洛夫克拉夫特,休普诺斯(Hypnos) H.P.洛夫克拉夫特,作于1922年3月,发表于《The National Amateur》1923年5月号 翻译:玖羽   致S.L.   “睡眠是深夜中不祥的冒险,人们每天都大胆无畏地上床睡觉,这只能是出于对危险的无知,否则,对我们来说,这份勇气就真的无法理解了。”          ——波德莱尔(Baudelaire)①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慈悲的诸神,那就请让我永远停留在睡眠的峡谷之间,既摆脱意志的力量,也摆脱由人类那狡猾的头脑制出的药物的有效时限吧。死亡是慈悲的,因为从来没有人能从那里回归,但是那些从最深处的夜之洞窟回来的人会得到知识,因此变得枯槁,他们将再也无法安眠。我实在是个白痴,因为我被毫无意义的狂热驱使,一头扎进人类决不应理解的神秘,而我那不知该称为愚者还是该称为神的朋友——我唯一的朋友——引导着我,先我而行,终于孤身进入恐怖之中:这恐怖也许正是我自己的恐怖。   还记得,我是在一个火车站里遇到他的,当时他正被粗俗而好奇的群氓包围,失去意识,不断抽搐,裹着极少几件黑衣的躯体奇怪地硬直着。我想他应该快四十岁了,虽然苍白的脸庞上已经刻下了深深的皱纹,但那张椭圆形的脸依然可称端丽,他那浓密而鬈曲的头发,以及曾经漆黑一片的胡须,现在都混进了白色。他的额头洁白如潘特里科斯(Pentelicus)山②的大理石,前额的高耸和宽阔都宛如神祗的雕像。激起我身为雕刻家的热情的事实是,他简直就是一尊由古希腊人雕刻、从神殿废墟中挖出的法乌恩(Faun)③像,以某种方式被带到我们这令人窒息的生活里,在严酷的时代中饱受寒冷和压迫。当他那双凹陷的、巨大而炯炯有神的黑眼睛睁开时,我立即明白,这双眼睛一定能看到超越正常知觉和现实的国度中的荣耀和恐怖——那是我在梦境的幻想中一直无果地探求的国度。我也明白,他一定能成为我——这个从未拥有过朋友的人——唯一的朋友。我一边摆脱人群,一边请他到家里来,教授给我无可计测的神秘,他无言地同意了。在这之后,我发现他的声音简直就是音乐——属于低沉的维奥尔(viol)④和水晶般的天球的音乐。我们经常在夜晚长谈,而在白天,我雕了许多胸像和象牙雕像,这是为了把他的各种表情永远保存下来。   我们俩的研究和活人能够想像的世界几乎没有任何关系,所以不可能在这里描述。我们追寻的东西与广大而骇人的宇宙相关——在这种宇宙里,只有模糊的实体和意识存在,这些东西所在的地方比物质、时间、空间更加深邃,我们怀疑它们只会存在于某种梦境之中——这是特别罕见的、超越了梦境的梦境,普通人决不会做这种梦,即便是想像力非常丰富的人,终其一生也只会做一两次。我们清醒时了解的世界正是从这种宇宙中诞生,正如肥皂泡从小丑手中的吸管里吹出一样,只有当小丑心血来潮地吹出肥皂泡时,人们才会讥讽几句,除此以外,他们和这种宇宙没有任何联系。有识之士倒是能猜出一点这种宇宙的事情,但他们大多都选择了无视。当贤哲们试图解释梦的时候,神会嘲笑他们。当拥有东方人眼睛的那个人⑤宣称所有时间和空间都互相联系时,人们会嘲笑他。可即使是拥有东方人眼睛的那个人也仅止步于推测,我希望得到比推测更多的结果,便和我的朋友共同努力,最后取得了部分成功。然后,我们把自己关在古意苍然的肯特郡(Kent)的一座老庄园邸宅的房间里,做了各种尝试,嗑了各种新式毒品,见到了或者恐怖、或者禁忌的梦。   接下来,在长达数日的时间里,我被各种折磨煎熬,这些痛苦的折磨我甚至难以描述。至于那些在渎神的探险中学习、目睹的东西,没有任何语言可以讲说,就连表达一些象征或暗示也不可能。因为我们的探险自始至终只限于感觉的范畴,这些感觉与任何正常人类的神经系统能够接受的印象都毫不相干。虽然是感觉,但在其内部却有着难以置信的时间和空间的要素,它们位于感觉的最深处,绝无明确的存在可言。根据我们的体验,如果非要用人类的语言描述我们的普遍状态,就是突破或飞翔;在启示的所有阶段,我们精神的某一部分都会大胆地逃离一切现实存在,在骇人、黑暗、蕴含恐怖的深渊的空虚中疾驰,偶尔穿破一种清楚可认的、典型的障壁,这种障壁就像浓密而令人不悦的云朵或蒸汽一般。在这种脱却肉体的黑暗飞翔中,我有时独行,有时和朋友在一起,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的朋友经常飞在我前方很远之处。虽然没有肉体,但我却能理解他在那里,并对他的模样留下图像化的印象:这时的他总是被不可思议的光笼罩,发出金色的光辉,拥有诡异的美感。他的面容年轻得反常、他的眼睛像是在燃烧、他的额头宛如奥林匹斯的诸神、他的头发和长髯会拉出阴影。   我们没有记录经过的时间,因为对我们来说,时间无非是微不足道的幻影。我终于觉得一件事十分反常,那就是我们为什么没有变老。我们谈论的内容真可说是罪孽深重,时常包含着恐怖的野心——就算是神或恶魔,恐怕也不敢奢望那样的发现和征服,而这些计划都是我们在窃窃私语中制订的。我只是谈到它们就浑身颤抖,而且也不敢清晰描述。只有一次,我的朋友把他不敢说出口的愿望写在了纸上,我把那张纸烧掉,瑟瑟发抖地望向窗外闪烁的星空。我提示一下——我只能提示一下——,他企图获得我们能够观测到的宇宙、甚至是更广阔领域的支配权,地球和群星都能被他随心所欲地操纵,一切活物的命运都将掌握在他的手中。我可以肯定——我发誓——,我没有那么极端的野心。我朋友所说、所写的任何与我说的这些相反的事情,都是错误的。要想获得这样的成就,就必须独自一人在不可言说的领域中进行不可言说的战争;没有人禁得起这样的压力。
翻译:洛夫克拉夫特,诗作,复仇女神(Nemesis) H.P.洛夫克拉夫特,作于1917年11月1日 翻译:玖羽 穿过食尸鬼守卫的沉眠之门 越过惨白月光下的夜之深渊 经历了无以胜数的诞生死灭 我的目光已能洞察万事万情 破晓前我挣扎着尖叫,在惊恐中被疯狂所擒 我与地球在晨光中共同旋转 其时天穹被火焰和蒸汽充盈 我曾目睹宇宙张开漆黑大口 黑暗的星辰漫无目的地运行 运行在恐怖未知之中,痴愚、幽黯,亦无名 我在无尽的洋面上滑翔而过 头顶密布着不祥的灰色阴云 此时分叉的闪电将云层撕开 随即回荡着歇斯底里的哀鸣 那是无形魔鬼的悲叹,它们升起在海面青零 我像只轻盈的野鹿跃入拱门 这拱门通往古意苍然的树林 那里的橡树感到有物在阔步 可没有鬼魂胆敢在此地漫行 我从那物的包围逃脱,其物睨视于枯枝混溟 我蹒跚登上坑穴纵横的山脉 那贫瘠光秃的山脉君临平原 我满掬豪饮恶臭升腾的泉水 淙淙泉水渗入沼泽以至地间 有物栖于滚沸的湖泊,我不敢再向那里转睛 我曾探寻在藤枝攀附的大殿 我曾踯躅于空无一人的堂前 那里有月亮蠕动着爬出山谷 月光照亮了饰挂在墙的物件 混杂的绣帷布满轮廓,我无胆忆起那些奇形 我从奇特的窗棂间向外看去 只见四面躺遍了衰朽的草原 只见村庄的屋顶连汇成一片 它已被周遭茔地的诅咒紧钳 白石的碑群传出声音,墓碑之讯我侧耳听聆 我曾出没在岁月悠久的墓场 我曾挥动着恐惧的羽翼翱翔 那里有喷吐烟雾的黑暗蔓延 那里有阴沉雪山的峰顶隐现 沙漠的太阳昏浊黯淡,那国度之中万古无明 法老初次登基时我已然年迈 尼罗河畔有美钻的宝座安平 历经无尽时代的我已然年迈 只有我,只有我,污秽莫名 而人类依然纯洁愉快,在极北孤岛陶醉怡情 啊,我灵魂的罪是多么深重 踏上的毁灭之路是多么壮观 即使天国的怜悯也无法拯救 即使坟墓的长逝也无法安眠 拍打残酷的黑暗翼翅,它从无尽的永恒降临 穿过食尸鬼守卫的沉眠之门 越过惨白月光下的夜之深渊 经历了无以胜数的诞生死灭 我的目光已能洞察万事万情 破晓前我挣扎着尖叫,在惊恐中被疯狂所擒 ↓原帖在这↓ http://tieba.baidu.com/p/1314071834
翻译:洛夫克拉夫特,怪奇小说创作笔记 翻译:玖羽 我会撰写小说,乃是因为目睹了某些东西(风景、建筑、气氛等)、产生了惊奇、美感、对冒险的向往,以至艺术和文学上的想法、事件、意象;这只是一些模糊、零碎、难以捉摸的印象,如果能把它们变得明确、详细、稳定、形象化的话,我就会获得满足。我选择怪奇小说为载体的原因,是因为它和我的性格最为相合——时间、空间和自然法则那恼人的限制永远地监禁了我们、它们会无情地击碎我们对自己的视野和分析皆不可及的无限宇宙空间的好奇心。把这种奇特的中断或称侵害化为幻影,哪怕只有一瞬间,就是我最根深蒂固的愿望之一。我的小说时常强调恐惧这个元素,因为恐惧是我们心中最深刻、最强烈的感情,要想创造出反抗自然的幻影,它可以提供最合适的帮助。恐惧和“未知”或“怪异”常有密切的联系,如果不强调恐惧这种感情的话,就很难富有说服力地描绘那被破坏的自然法则、那种宇宙规模的疏离感、以及那种“异界性”了。而我让时间在小说里扮演重要角色的理由,则是因为,我隐约觉得,“时间”这一元素正是宇宙中最具戏剧性、最冷酷、最恐怖的东西。在我看来,与时间的斗争,也许是人类一切表现手法中最有力、最有效的主题。 我选择的“小说”这种表现手法十分特殊,恐怕也十分狭隘。尽管如此,它却是一种恒久不变、几乎和文学本身一样古老的表现形式。永远有那么一小部分人心中燃烧着对未知的外宇宙的好奇,燃烧着逃离“已知现实”这一牢狱、遁入梦境向我们展现的那些充满诱惑、充满难以置信的冒险和无限的可能性的世界的愿望——那幽深的森林、那都市中奇异的高塔、以及那瞬间所见的燃烧的夕阳。在这些人中,既有和我一样无足轻重的业余爱好者,也有伟大的作家——比如邓萨尼(Lord Dunsany)、坡(Edgar Allan Poe)、亚瑟·梅琴(Arthur Machen)、蒙塔古·詹姆斯(M. R. James)、阿尔杰农·布莱克伍德(Algernon Blackwood)、沃尔特·德·拉·梅尔(Walter de la Mare),这些人皆是这一分野中的巨匠。 至于我的写作方法,则没有一定之规。我每一部作品的来历都各自不同,有那么一两次,我只是单纯地把梦记下来,但一般来说,我会先在头脑里想出自己要表现的情绪、想法、意象,不断地在思想中对它细加琢磨,直到找出表现它的最好方法——也就是想出能够用具体的语言描写的一连串戏剧性事件——为止。我有一种倾向,会在脑内列举和想要表现的情绪、想法、意象最为相配的基本状况或场景,然后对处在所选的基本状况或场景中的特定情绪、想法、意象进行最符合逻辑和自然动机的阐释。 我实际的写作过程当然会因选择的主题和最初的构思不同而各有千秋。但如果对我所有作品的来历加以分析、平均起来的话,则可以推导出以下的规则: 一、依据时间轴——而不是描写的顺序,——列出所有事件的概要或大纲。描写必须足够,应包含所有的决定性事件,以及所有矛盾的动机。这只是一个临时性的框架,但有时也可以加上细节、注释和大致的因果关系。 二、撰写第二份概要或大纲——这回是根据描写的顺序,而不是时间轴排列。此时应充分且有余量地描写细节,并且记下视角转换、重点和高潮的地方。如果对原始构思的改动会增强小说的戏剧性力量或整体效果,则应修改构思。可以随心所欲地插入或删除某些事件——就算最后写成的小说和当初构思的完全不同,也不应束缚于当初的构思。在写作过程中,我经常根据新想法增删、修订文章。 三、根据第二份——依描写的顺序撰写的大纲,开始写作。写作时要着眼于迅速和流畅,不需太精细。只要觉得有必要,就可以随时在展开描写的时候对事件或情节加以改动,决不要被以前的构思束缚。如果接下来的发展会突然带来全新的机会,让效果更具戏剧性、让叙述更为生动,就应该把它加到文章里,把已写的部分和新构思调和起来。在必要的、或自己希望的时候,也可以对全文进行修订,尝试写出各种不同的开头和结尾,直到找出最佳的起承转合为止。但必须让小说的全部内容和最后的构思完全协调一致,去掉所有多余的东西——词汇、句子、段落、乃至整段情节——,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小说整体的协调性上。
翻译:洛夫克拉夫特,诗作,纳希卡娜 翻译:玖羽 纳希卡娜(Nathicana) H.P.洛夫克拉夫特 & 阿尔弗雷德·加尔平 时间不详,发表于《The Vagrant》1927年春季号 翻译:玖羽 这事情发生在哉斯之园 被雾霭笼罩的哉斯之园 皓白的拿法罗特树芳华绽放 缥缈天香预示着深更的降临 水晶般的湖泊清眠宁静 卡索斯之窟沉思着夕暮魂灵 从洞窟淌出安详的小溪 而在这湖泊和溪水之上 有雪花石膏的纯白桥梁架起 白桥上巧夺天工地刻进造像 那造像皆是魔怪和精灵 怪异的太阳和行星微光辉耀 伴随着怪异的新月布纳皮斯 在覆满常春藤的壁垒彼方 夜晚的黑暗愈发地浓厚 茫白的雅本之霭降临于此处 在这令人眩晕的雾霭之中 我看见了神女纳希卡娜 头戴花冠的白皙的纳希卡娜 美眸紫幽的红唇的纳希卡娜 声如银铃的甜蜜的纳希卡娜 身裹白袍的可爱的纳希卡娜 我永远永远地眷恋着她 早在时间尚未成型的万古 除雅本外世间别无一物 从那时起我们就住在这里 哉斯之园中两个无垢的幼童 小路和凉亭周围是一片祥和 头戴起神圣的拿法罗特花冠 我们经常游玩于这样的夕暮 在这鲜花盛开的牧场和山坡 那洁白尽是卑贱的阿斯塔索恩花 卑贱却可爱的阿斯塔索恩花 这是在梦中世界所做的梦 这梦景之美更胜于艾德恩 这光明的梦幻比一切的理由更真! 虚幻而可爱的梦经历了几多光阴 直到那可诅咒的赞凝之季 直到那魔障般的赞凝之季 当太阳和行星辉耀着红光 红光笼罩了新月布纳皮斯 雅本之霭被朱色泛尽 群芳与溪水沾染鲜红 赤色覆满湖面和桥梁 雪花石膏无言的纯白 也被映成怪异的粉色 至于魔怪跟精灵的造像 则在阴影中用红眼斜睨 我的视界变得赤红而疯狂 努力透过浓厚的障幕直望 我瞥见了神女纳希卡娜 纯洁无暇的苍白的纳希卡娜 依然如故的可爱的纳希卡娜 但疯狂的漩涡旋即将我吞没 我的视界顿时一片晦冥 我那可恶的、通红的视界 造了一个新天地放在我眼前 这个新天地被赤黑二色充满 这恐怖的昏睡名为人生 如今我置身这名为人生的昏睡 光彩绚丽的幻影们在眼前显现 这些绚丽的幻影虚妄而空洞 赞凝的一切邪恶被它们挂披 我曾无限长久地注视着它们 它们极像我渴慕的那个身形 它们有那个身形的如花美貌 闪耀恶意的眼眸却丑陋莫名 它们尽是些残忍无情的恶者 更胜塔尔弗恩和拉托戈斯的残忍 在绚烂光华下潜藏着双倍的恶意 只有在安眠之夜才会现身 那位失落的少女纳希卡娜 苍白病弱的纯洁的纳希卡娜 在入梦者的一瞥中迅速消逝 我次次往复只为将她寻索 我向柏拉托狄斯的饮品求助 这饮品混着亚斯塔特的果酒 长流之泪能使它的效力加增 我渴望回到那哉斯之园 可爱的失落的哉斯之园 皓白的拿法罗特树芳华绽放 缥缈天香预示着深更的降临 我已调好最为强效的饮剂 连魔怪也会因这饮剂欢欣 它能够驱散赤红的昏睡 这恐怖的昏睡名为人生 很快,很快,如果调和正确无误 赤红和疯狂都将荡涤而空 而在蛆虫乱拱的深暗之底 束缚我的低贱锁链将会瓦解一罄 我要再度重现哉斯之园 折磨我的视界将被茫白遮盖 在那里,在雅本之霭中央 将玉立着神女纳希卡娜 永不死灭的归来的纳希卡娜 我在人生中决不会邂逅于她
暗夜呢喃 作者:洛夫克拉夫特 译者:竹子 译者声明: 1、本译者英语水平有限,多数采取意译为主,不敢称精准,只求忠实。精通西文、看过原版者自然可发现该版的误译不符之处,务必请一一指正;或有写文高人,塑造气氛之大师也请点拨一二,在下也诚惶诚恐,虚心受教。如发觉用词怪异,描述离奇之现象虽当追究译者责任也须考虑克苏鲁神话本身多有怪异修辞手法的问题。故如有考据党希望详细考证,可向译者寻求英文原文,或者共同探讨。 愿旧日支配者安息,洛夫克拉夫特先生万岁! ———————— Chapter 1 我牢牢记得,直到最后,我也没有目睹任何真实可见的恐怖景象。而我心智所感受到的强烈震慑与冲击完全只是因为最后那个我所猜测出的结论——这最后一根稻草令我在那晚狂奔出那间属于埃克利的偏僻农舍,开着一辆强抢来的汽车飞驰过佛蒙特州荒野里那些隆起的半球形山丘——以此来忽视和否认我最后这段经历所暗示的最为简单和直白的事实。尽管我听说也见过那些深奥玄妙的东西,尽管承认我关于那些东西的感觉的确栩栩如生。但是,即便现在我也无法证明我那骇人听闻的推断正确与否。毕竟埃克利的失踪证明不了什么。尽管他的房子内外都有弹孔,但人们却并没有发现其他任何不对劲的地方。所有一切迹象就好像是他临时走出房子,闲逛进了群山里,却再也没有回来一般。没有任何迹象显示那里曾经还有别的某个客人;也没有证据显示书房里曾存放着那些恐怖的圆缸和机器。而他对于那一片他在上出生和长大的土地,以及那些簇拥环抱的群山和那其中永无止境的涓涓溪流所表现出的近乎病态的恐惧也一样说明不了什么。全世界有成千上万的人都受到此类恐惧症的折磨。而且,这些怪癖也很容易解释最后那段时间里他的那些古怪的行为与忧惧。 整件事情,就我牵涉到的部分而言,始于1927年11月3日佛蒙特州发生的那场规模著名的、规模空前的大洪水。我当时,和现在一样,是马萨诸塞州阿卡姆市密斯卡托尼克大学里的一名文学讲师,同时也是一名热心于钻研新英格兰地区民间传说的业余研究者。那次洪水退去后不久,在充斥着艰辛、苦难以及有组织的救济行动等各式各样报道的报刊杂志上还出现了某些古怪的故事——那是一些关于人们在某几条泛滥的河流里发现一些奇特漂浮物的报告。为此我的许多朋友都加入到那场好奇的讨论之中,并开始询问我能否阐明这方面的一些问题。我很高兴我的那些关于民间传说的研究得到了重视,同时也竭尽所能地贬低了那些疯狂而模棱两可的报道。这些故事看起来显然都是些只有乡下人才会相信的古老迷信思想所塑造的副产物。而当我发现有好几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人也坚持说那些传闻之下还掩藏着某些模糊的、被扭曲了的事实基础时,则更令我觉得好笑。 这些因此而吸引我注意力的传说大多数都来自剪报上的消息;不过也有一个故事有着口头上的来源——这个故事在我的一位朋友的母亲写给他的一封信中被一再提及,而我这位朋友的母亲恰好就住在佛蒙特州哈德威克镇。在所有的事例中,对于那一类东西的描述本质上全都是相同的,不过这些例子似乎发生在三个相互分离的区域里——其中一处与蒙彼利埃附近的威努斯基河有关;另一处则发生在纽芬那边流经温德姆郡的西河;第三处则以林顿维尔上方加勒多尼亚郡中的濒帕苏姆西克河为中心。当然还有其他一些例子中也提到了许多零散的部分,但通过仔细的分析,它们看起来因该都是这三处发生的事情进行摘要和浓缩后得到的结果。在每一桩事件中,村民都报告说看到一个或多个特别怪异而且令人不安的东西出现在那些从人迹罕至的群山里奔涌而下的洪水里。当时普遍的趋向是将这些景象和一系列原始、几乎已被遗忘的隐秘传说联系起来——在那种情形下,一些老人们又把这些秘密传说重新翻了出来,并使之再度流行起来。
来自遗忘 H.P.洛夫克拉夫特,作于1920或21年,发表于《The United Amateur》1921年3月号 翻译:玖羽   最后的时日迫近了。就像拷问者让小小的水滴不停滴在受害者身体上的一点那样,生活中各种丑恶的琐事把我逼得快要疯狂。因此,我热爱睡眠中那光辉的避难所,在梦里,我能找到自己一直在人生中空虚地寻找的些许美丽,漫步在古老的庭园和充满魅惑的森林之中。   有一次,微风香柔,我听到南方的呼唤,在未知的群星下开始了倦怠的、无尽的航海。   有一次,细雨飘降,我棹着一条孤舟,在不见阳光的地底顺流而行,最后到达了一个异世界。在那里,有着紫色的薄暮、虹彩的凉亭,以及不谢的玫瑰。   更有一次,我走过黄金的山谷,树林和废墟在山谷中投下阴影。在山谷尽头是一面高耸的垒壁,枯萎的藤蔓为它穿上绿衣。垒壁之上,镶嵌着一扇小小的青铜门扉。   我花很多时间走过山谷,又在神秘的微明中久久伫立。在那里,巨树扭曲成荒诞的形状,在树与树之间,是延伸开来的灰色地面,地上散布着盖满青苔、属于被埋没的神殿的石头。不知何时,我的梦幻(fancies)已经抵达终点,站到了覆满藤蔓的垒壁、站到了青铜小门之前。   过了一会儿,我觉得清醒世界里那阴惨的、一成不变的时日已经变得越来越不可容忍。我想,鸦片带来的安宁应该可以使我常常漫步在这山谷和阴影婆娑的树林之中,而后又想,怎样才能让这里成为我永恒的居所,使我再也不必爬回那无聊而又灰暗的浊世?我盯着高耸垒壁上的那扇小门,感到门后有着铺展开来的梦幻国度,人一旦踏入,就再也不会归还。   此后,每晚一入睡,我就努力寻找那枚能打开覆满枯藤的垒壁上的门扉的钥匙,这钥匙被极为巧妙地藏了起来。我告诉自己,存在于垒壁之外的国度不仅更为恒久,而且还会更加可爱、更加绚烂多彩。   就在这样的一个夜晚,我在梦之都扎卡利昂(Zakarion)发现了一张泛黄的纸草。在这张纸草上写下文字的梦境贤者们过去曾经生活在这个城市,他们因为太过智慧而无法在清醒的世界里生活。纸草记载了很多幻梦世界的事情,它也提到了黄金的山谷、神殿旁神圣的树林,以及镶有青铜小门的高耸垒壁。我一看到这段文字,就立即明白它能解决折磨着我的困扰,于是我把这张泛黄的纸草读了很久很久。   关于那扇不可能通过的门扉之后的东西,有些梦境贤者用华丽的文笔记载了各种奇景,也有些人记下了自己看到的恐怖和幻灭。我不知该采信哪种说法,所以越来越渴望进入那片未知的土地,亲自看个明白。怀疑和秘密是最具蛊惑性的事情,无论会遇到怎样的恐怖,在平庸的生活带给我的苦闷面前都不算什么了。所以,当我学会能打开门锁的秘药的制法之后,就决定在下次清醒的时候服用它。   昨夜,我吞下药,飘入金色的山谷和阴影婆娑的树林。当我到达那古旧的垒壁之前时,看见青铜小门稍稍打开了一点,从门对面射来的炽烈的光,古怪地将扭曲巨树和埋没神殿的顶端照亮。我轻快地向前飘去,心中满怀着对那进去了就不能再归还的国度中的荣耀的期待。   可当门扉大开,药与梦的魔力把我推进门中的时候,我知道所有的美景和荣耀都已终结;在我眼前展开的国度里,没有陆地也没有海洋,只有白色、虚无、无人,同时又无边无涯的空间。因此,我感受到的愉悦比曾经期望过的任何愉悦都强,对现在的我来说,人生只宛如短暂而孤寂的一个小时,我摆脱了这恶魔般的人生,再次融入了故乡的无限、融入了水晶般的遗忘。
阿萨托斯 当世界变得苍老衰弱,人们不再信仰奇迹之时;当灰暗的城市用冷酷而丑陋的高塔支撑起那烟雾弥漫的天空,在它的阴影下,太阳和春天开满鲜花的草地即使在任何人的梦中也遥不可及时;当科学扯下地球美丽的外衣,诗人也不再歌颂那些为模糊而深刻的双眼所目睹的扭曲的幽灵时;当这些事物匆匆逝去,而天真的希望也早已远去时,有这样一个人,踏上了生命之外的旅途,到达了人类梦想所逃匿的空间。 这个人的名字和寓所从不为人所知,甚至可以说是微不足道的。只需要说明的是——他生活在一个为凶险的黎明所笼罩的,到处树立着高墙的城市。他在阴影和混乱中整日劳苦地工作,夜晚回到家中——一个只有一扇窗子的房间,那窗子面对着的并非是空旷的原野或葱茏的树丛 ,而是一个昏暗的庭院,其他的窗户都呆滞而绝望地凝视着那里。从那窗扉中他只能望到墙与窗户,除非在偶然间,他曾探出身去凝望那已逝去的微小群星。也许因为仅凭墙与窗就足以驱使一个满怀梦想而又阅历丰富的人很快变得疯狂,这个住户曾夜复一夜地探身凝望深空,来窥视那些存在于这不眠的世界和高大城市之外的事物的碎片。 几年后,他开始为那些缓缓移动的星星命名,当那些星星令人遗憾地滑出视野之外时,他仍在幻想中跟随着它们。最终他的幻想展开成为了一幅无可置疑的诡秘景象。在一个夜晚,无底深渊之上架起了桥梁,而那被噩梦所折磨的天空也汹涌而下,压向了那孤独的观望者所在的窗户,搅浑了屋中浓浊的空气,使他与它们难以置信的奇迹融为一体了。 夜半时分,一条狂野奔流的紫罗兰色小溪流进了那个房间,溪水中闪烁着金色的尘埃、尘与火的漩涡、终极空间外的旋流和星球之外的浓重芬芳。柔缓的海洋倾倒在了那里,为人类的眼睛所无法直视的恒星所点燃,在海洋的旋涡里,有着来自超越记忆的深渊的奇异的海豚与海中仙女。寂静的无垠虚空围绕着梦想者旋转,卷走了他,却并没有触碰他僵硬地伸出孤独之窗外面的身子。而在那无法被记进人们日历的日子里,遥远的领域的阵阵潮汐轻柔地引领着他飘流进了另一个轮回,温柔地使他在黎明的绿色岸滨上安睡——那是一个浸润着莲花的芬芳,点缀着风信子草的绿色岸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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