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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出了几个粉 企鹅砖行的店门口,横七竖八停泊着从工地出来的架子车。架子车里装载的是新砖,把车身压得很低。土路上去是仅容两三个人并排走的街道。企鹅砖行就在街道的那一边。朝晨的太阳光从破了的明瓦天棚斜射下来,光柱子落在柜台外面晃动着的几顶旧毡帽上。 那些戴旧毡帽的大清早搬砖出来,到了店门口,气也不透一口,便来到柜台前面占卜他们的命运。“天霜1200,暗影800,”砖行里的黑商有气没力地回答他们。 “什么!”旧毡帽朋友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美满的希望突然一沉,一会儿大家都呆了。 “在六月里,你们不是5500收么?” “6000也卖过,不要说5500。” “哪里有跌得这样厉害的!” “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们不知道么?各处的粉像潮水一般涌来,过几天还要跌呢!” 刚才出力拉车犹如赛跑似的一股劲儿,在每个人的身体里松懈下来了。老马照应,脸白,后台也不来乱封号,这个月多出了几个粉,谁都以为该得透一透气了。 哪里知道临到最后的占卜,却得到比往年更坏的课兆! “还是不要卖了的好,我们拉回去放在家里吧!”从简单的心里喷出了这样的愤激的话。 “嗤,”黑商冷笑着,“你们不卖,人家就饿死了么?各处地方多的是天霜,暗影,前面的还没卖完,工作室又有新的运来了。” 洋米,洋面,外洋大轮船,那是遥远的事情,仿佛可以不管。而不粜那已经送到河埠头来的米,却只能作为一句愤激的话说说罢了。怎么能够不粜呢?田主方面的租是要缴的,为了雇帮工,买肥料,吃饱肚皮,借下的债是要还的。 “我们拉到6线卖吧,”在6线,或许有比较好的命运等候着他们,有人这么想。 但是,黑商又来了一个“嗤”,捻着稀微的短须说道:“不要说6线,就是拉到15线去也一样。我们同行公议,这两天的价钱是天霜1200,暗影刀800。” “到6线去粜没有好处,”同伴间也提出了驳议。“这里到6线要切换的,能不掉线吗?就算不掉线,刚上去来个数据异常封三天怎么办” “非洲哥,能不能抬高一点?”差不多是哀求的声气。 “抬高一点,说说倒是很容易的一句话。我们这砖行是拿本钱来开的,你们要知道,抬高一点,就是说替你们白当差,这样的傻事谁肯干?” “这个价钱实在太低了,我们做梦也没想到。6月是5500,不,前些日子,6000也收过;我们想,总该比5500多一点吧。 哪里知道只有1200!” “先生,就是6月的老价钱,5500吧。” “先生,搬砖的可怜,你们行行好心,少赚一点吧。” 另一位先生听得厌烦,把嘴里的香烟屁股扔到街心,睁大了眼睛说:“你们嫌价钱低,不要卖好了。是你们自己来的,并没有请你们来。只管多啰嗦做什么!我们有的是游戏币,不买你们的,有别人的好买。你们看,,门头又有两只架子车停在那里了。” 三四顶旧毡帽从石级下升上来,旧毡帽下面是表现着希望的酱赤的脸。他们随即加入先到的一群。斜伸下来的光柱子落在他们的破布袄的肩背上。 “听听看,今年什么价钱。” “比去年都不如,只有1200!”伴着一副懊丧到无可奈何的神色。 “什么!”希望犹如肥皂泡,一会儿又进裂了三四个。 希望的肥皂泡虽然迸裂了,载在敞口船里的砖可总得卖掉;而且命里注定,只有卖给这一家企鹅砖行。砖行里有的是洋钱,而破布袄的空口袋里正需要洋钱。 在最上级和最下级的辩论之中,在封装和再封几次的争持之下,结果门头的架子车真个空空如也了;旧毡帽朋友把自己搬来的砖送进了企鹅砖行的廒间,换到手的是或多或少的一叠代币卷。” “先生,给游戏币,游戏币,不行么?”搬来的砖换不到游戏币,好像又被他们打了个折扣,怪不舒服。 “乡下曲辫子!”夹着一枝水笔的手按在算盘珠上,鄙夷不屑的眼光从眼镜上边射出来,“100点卷就作一块钱用,谁好少作你们一个铜板。我们这里没有游戏币,只有代币卷。” “那末,换点卷吧。”从花纹上辨认,知道手里的钞票不是点卷。 “吓!”声音很严厉,左手的食指强硬地指着,“这是代币卷,你们不要,可是要想吃官司?” 不要这代币卷就得吃官司,这个道理弄不明白。但是谁也不想弄明白,大家看了看代币卷上的肥肥的企鹅,又彼此交换了将信将疑的一眼,便把钞票塞进破布祆的空口袋或者缠着裤腰的空褡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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