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寒剑 拓拔寒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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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原话】纯粹的感谢和不那么纯粹的自辩 ◎纯粹的感谢 感谢每一位读者的支持,尤其是封推前后几天,是大家的努力将《孺子帝》留在了历史分类榜前十。 最后一天,希望大家将正常的红包就不要发了,但是要特别感谢本月已经发红包的读者(按时间排序): 高桥朱里、你好啊安生、鹘骨之心、非左岸青年、淩小轩、纳兰彦霖、lyi7623821、舟影、穿着鞋的章鱼、木头爱兔子、13幺、ooiut、大觉剑、Q皮噜、懒人潘、加奈神华、带伞了么丶、叫我晓光好了、袭地贯天、八景紫气、Douteuse、宿命注定、韦炜、段宇痕、风萧萧兮628、小土豆儿书友、无为不二、sill泛、flyrabbit14、纳兰朗月、愚非愚1、艾不花、湿度传感器、血之暗黑、寒风扫落叶2112、100609152232、wzj6338、秋心月白、hndwy、喂,精神病院吗?、三国色灬、荔枝炒大虾、书友2716346、海必成、完美de幻想、领衔主演中、木子Jen、昕愿昕扬、heathers、一脚踢到石、wxlwxl、狂煞之刃、闲得蛋疼士、夙萱与空白、卿本佳人~_~、jie321、三灾九劫、千山灬暮雨、陌信哟、頨满天飞、星~星~星、无极小鱼儿。 ◎不那么纯粹的自辩 大致来说,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一套说辞,用来抵挡外行人的质疑。 科学家会说:你受过专业训练吗? 政治家会说:你懂什么是大局吗? 运动员会说:你撒过多少汗水? 匠人会说:你动手做过吗?做过几年? 商人会说:你赚过多少钱?资产多少? 医生会说:给你几个拉丁名词,听得懂吗? 大爷大妈会说: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都长。 …… 作者当然也有一套说辞,面对所有质疑,都能用一句话驳回去:知道什么是合理想象吗? 各行各业通用、最为强大的说辞是:你行你上。 用行业套话反驳质疑的时候,有些敷衍,但多少还是有一点认真的态度,说出“你行你上”的时候,通常就有一点无赖的意味了。 无赖者无敌,无敌者寂寞,所以无赖的朋友都不多。 我不想当无赖,也希望自己面对质疑时能够更认真一些,所以在“合理想象”的回答之外,还要多说几句。 首先我不是历史学家,学的也不是历史,连业余水平都没有,也从未有过这样的野心,历史著作读过不少,对里面的小故事更感兴趣,遇到志、表一类的东西,通通略过不看,长篇大论的分析更是看不进去。 所以,有人在历史问题上提出质疑,我没什么可说的,可也不会改,因为我改不了。 历史希望小说能够尊重细节,小说却只想让历史有趣。 我的建议是大家各走各的路吧,既然许多历史学家能够借鉴小说手法写史,那么小说作者偷几段历史应该没问题吧? 何况小说中的历史越是面目全非,岂不越证明历史本身的专业性?如果我在一部小说里都能将历史原貌忠实还原,那大学里的历史专业不都应该并入文学院了? 我相信读者的智慧,没人会将小说当成真正的历史,大家看完,心有所感,就是对作者的最大褒扬,如果这种感觉与看历史著作时稍有类似,那也只能证明人类在情感上的共通,而不是小说代替了历史。 其次,经常有人说“不合理”,我的回答是:历史的可能从未得到全部体现。 当然,这是一个小说作者的看法,不具有任何历史专业性。 举几个例子吧。 夏、商、周、秦几千年的历史里,中国都是典型的贵族体系,突然间,一介平民刘邦成为皇帝,现在看起来很正常的事情,当时该是多么的不可思议?仅仅前溯十年,就算是圣人也推算不出会有这样翻天覆地的事情发生吧。 即使与整个世界的历史相对比,还有哪个地区曾出现过如此众多的平民皇帝? 当王莽篡位之时,多么的小心翼翼、如履寒冰,天下人一度以为江山只能归刘氏所有,可是从三国开始,一直到南北朝结束,篡位成为家常便饭,皇帝走马灯似地更换,在“非刘氏不王”的时候,有多少人能料到这一点? 武则天称帝、朱元璋驱逐蒙古人、满清入关、列强入侵……每一件都是前所未有的怪事,前人敲破脑壳也预料不到,后人却都看出了“必然性”。 可小说并不追求那种“必然性”,作为我个人的创作体会,偶然性才是小说的根基:汉武帝的马邑城之战,只因为一名小吏的泄露而失败;霍光被称为大忠臣,其妻却粗俗无比,甚至下毒害死了皇后;从东汉开始,一直到三国结束,无数大将死于刺客之手,“使客刺之”四个字频繁出现,令人惊诧那个时代究竟发生了什么,使得刺客大行其道? 至于称谓,慈禧喜欢“老佛爷”,明朝的某位皇帝喜欢被人叫“老爷”,像是普通的财主……皇帝的欲望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那些尊卑与威严都是人为造出来的幻象,被打破的时候,从来不会有天谴一类的事情发生,破了就是破了,改朝换代,从新开始。 说来说去,又回到“合理想象”四个字上,再谦虚一些,把“合理”两个字也去掉吧,这全是我的“想象”,在我的想象世界里,孺子注定路途坎坷,但他会一直走下去,因为世界从来不曾对任何人、任何国家许诺过坦途,与其幻想一帆风顺,我更愿意看到我的主角坚强起来。 最后要感谢所有的读者,借着自辩的机会,我的最终目的是要感谢支持。 质疑毕竟只是少数,而且许多质疑者也很喜欢本书,请继续质疑下去,自辨即是思考,思考即有更多可能,更多可能则意味着更广大的世界。 谢谢。
第六十六章 遭逐之人(补抽) 起点首发,作者:冰临神下 起点正版阅读链接:http://tieba.baidu.com/mo/q/checkurl?url=http%3A%2F%2Fwww.qidian.com%2FBook%2F1003242530.aspx&urlrefer=96a0d1c8fac2e0e9595a30a566b24b08 ----------------------------------------------------------------------------------------------------------------- 请到起点收藏,点击,订阅,投推荐票和月票,这是对作者最好的支持! 《孺子帝》相关群:孺子帝月票群344496575,订阅付费用户可加入;冰临神下读者群481462,主要面向贴吧读者。 ================================================================ 几个月前,当韩孺子深夜里被杨奉带走时,王美人对未来充满了期许与幻想,可现在,这一切都已烟消云散,对她来说,只有一件事是重要的。 那就是让儿子活下去。 韩孺子大吃一惊,奇怪的是,他的第一反应并非“不当皇帝”,而是母亲对他的称呼,“你叫我的名字了。” “嗯,我是你的母亲,自然要叫你的名字。” “这么说,太后还是要废掉我?” 王美人摇摇头,“是我求她这么做的。” “为什么?”韩孺子茫然不解,若是再早一段时间,甚至就在宫变之前,他也可能欣喜地接受母亲的决定,可现在,他有点喜欢上当皇帝了,相比几个月前纯粹的傀儡状态,他觉得事情正在好转,一群“苦命人”愿意效忠于他,只见过一面的宫门令严格地执行了他的旨意…… “你听到皇太妃说的话了,我不想让自己唯一的儿子死在皇宫里。” “她的话不一定是真的,况且……我不会让太后杀掉我的。” 王美人又笑了笑,抬手将儿子脸上的一块灰尘轻轻擦掉,“当然,我的儿子这么聪明,怎么会让人随便杀掉呢?” 韩孺子突然醒悟,“母亲,是不是杨奉带来了崔宏的条件,要让东海王称帝?” 王美人摇摇头,“崔太傅没有这个胆量,他让杨奉来求和,只要太后不追究崔家在这次宫变中的罪过,并且将南军大司马之职还给他,他就愿意效忠太后。至于东海王,崔太傅根本没提起这个外甥。” 东海王知道此事之后想必会很失望,韩孺子现在却更加失望,可这是母亲的要求,他还从来没反对过母亲,因此只能低头不语。 王美人温柔得心有些疼,儿子低头的样子跟小时候毫无二致,她上前一步,贴着儿子的耳边小声说:“太后必然要与崔家拼个你死我活,谁当皇帝谁是牺牲品,东海王自以为是,不会有好下场,你坐山观虎斗就好,日后还有机会。” “机会?”韩孺子惊讶地抬起头。 “大楚朝廷已经烂到根子里了,罗焕章说得没错,朝堂内外争的都是家务事,我不想让你参与进来,以后你不仅要当皇帝,还要当一个干净的皇帝。” “可是……可是……”韩孺子想说自己以后再没有机会当皇帝了。 “机会总会有的,我会留在宫里帮你制造机会。” 韩孺子大惊,不在意当不当皇帝了,“不,母亲,你要跟我一起出宫,我不当皇帝,你也不要留在太后身边,她……她很危险。” “没关系,只要我不争什么,就不会有危险。放心,我不会冒着生命危险给你争取机会的,只是在这里替你看着,机会一旦到来,好有人能马上通知你。” “不不,我永远都不当皇帝了,只要母亲跟我一块出宫。” 王美人脸色一寒,“你不是小孩子了,我向太后哀求才换来这次退位,你要珍惜。” 韩孺子不敢再反对母亲,“什么时候……让我退位?” “还不清楚,应该很快吧,总之记住我的话:不要相信任何人,也不要得罪任何人。” 韩孺子点点头,开始认真考虑不当皇帝的生活,“那些‘苦命人’怎么办?他们只救我没救太后,会不会受到报复?” “你小瞧太后了,她还至于跟一群奴仆斗气,不过你要是担心的话,我会想办法将他们都送出皇宫。”王美人又笑了,“你做得很好,连为娘都吃了一惊,你是一个好皇帝,可时机不对,烂树上长不出好果子,你得等待这棵树重新发芽。” “如果……等不到呢?”韩孺子小心翼翼地问,生怕惹恼母亲。 王美人这回没有生气,笑道:“如果老天不给你再度称帝的机会,我宁愿你做一个普通人,一生衣食无忧,妻儿陪伴左右。” 韩孺子觉得自己要哭了,强行忍住,“我真希望母亲跟我……” “不行。”王美人拒绝得很干脆,“哪怕只有一丁点机会,我也要留在宫中替你看着。而且我也要学习,从前我将当皇帝想得太简单了,跟在太后身边我能学到很多东西。” 韩孺子有些惊恐。 王美人抚摸儿子的脸颊,笑道:“傻孩子,我要学太后的驭臣之术,不是杀人的门道,我也不相信思帝是被太后杀死的。” “那桓帝呢?” 王美人的笑容渐渐消失,桓帝也算是她的丈夫,可她对那个男人已经没什么印象,“别问太多,出宫之后要小心谨慎,你能取得下人的效忠,这是好事,可你得罪的人也不少。” “不是我想得罪……” 房门又开了,杨奉走进来,看着母子二人,沉默了一会,说:“太后请陛下过去。” 太后一个人坐在椅榻上,呆呆望着前方的什么东西,杨奉示意王美人退出,房间里就只剩下三个人。 韩孺子站在太后面前,既然要被废掉,他不打算再行人子之礼了。 “告诉他吧。”太后冷淡地说,连目光都没动一下。 杨奉来到皇帝身边,说:“陛下知道自己要退位吧?” “嗯。”韩孺子对这名太监的印象也变差了,杨奉看重的只是皇帝,自己一旦退位,大概与他再也不会有关联了。 “陛下得写一封退位诏书,陛下要自己写,还是我替陛下拟好?” “请杨公拟好吧。”韩孺子不想争,同意退位之后,他的心开始下降,可是度过最初的震惊与不解之后,他感到如释重负,离开皇宫,这正是他最初的目标,唯一遗憾的是母亲不能一块出去。 事情很顺利,杨奉恭敬地鞠躬,退后。 太后终于将目光转到皇帝身上,“王美人觉得你熬不过接下来的混乱,宁可让你远离帝位,你自己怎么想?” “我相信母亲。”韩孺子说。 “王美人觉得你还有机会重新称帝,但我要告诉你,这不可能,我与崔家无论谁胜谁负,都不会让一名废帝重新登基。” “我并无奢求。” 太后慵懒地挥挥手,表示皇帝可以退下了。 韩孺子转身要走,又停下来,“我能提几个问题吗?” 太后点下头。 “景耀到底是谁的人?” “你就要退位了,还关心这种事?” “心里有疑惑,憋得慌。” 太后不屑地冷笑一声,“景耀当然是我的人,他以中司监之职掌管宝玺,在太监的权势上已经到顶了,投靠皇太妃还能得到什么好处?知道皇太妃的阴谋之后,他一直想通知我,却被左吉隔绝在外,只好虚与委蛇,宰相殷无害能逃出勤政殿,以及官兵能进宫,他都有功劳。” “如此说来,我送剑出宫倒是多此一举了。” “那倒不是,景耀忠于我,可他不敢轻举妄动,再等下去,逆贼很可能真会动手杀我。” “罗焕章真是个奇怪的人。”在所有谋逆者当中,韩孺子对这位国史师傅最感不可理解,“一会要造反,一会又投降,一会说杀死太后和皇帝也没用,外面的大臣会立刻选立新帝,一会又一会阻止谋逆者动手杀人,说是不想天下大乱。” 太后向杨奉点下头,让他给皇帝解释。 杨奉此前不在宫内,对罗焕章却十分了解,躬身道:“罗焕章乃天下名儒,自以为在替天下苍生请命,没有人比他的立场更坚定,遗憾的是眼高手低。这种人开始时斗志昂扬,一旦发现事情与预料得不一样,又会大失所望,对他来说,事情要么一举而成,要么甘心认命,没有别的选择。一举而成的时候,弑君在他看来只是小乱,于事无补;甘心认命的时候,小乱在他眼里变成了大乱,所以他要阻止。” “开始时斗志昂扬,不顺时甘心认命……”韩孺子看着杨奉,觉得这些话是在提醒自己。 杨奉跟自己没关系了,韩孺子甩掉这个念头,“我退位之后,要让东海王当皇帝吗?” 杨奉没有回答。 韩孺子又问道:“崔宏掌握了南军,东海王称帝,太后怎么可能打败崔家呢?” 杨奉做出请的姿势,“陛下知道的够多了。” 韩孺子突然跪下,向太后磕了个头,起身道:“谢谢。” 韩孺子出屋,太后说:“让他出宫或许是个错误,这小子在威胁我,让我好好照顾他的母亲呢。” 杨奉鞠躬,“他的威胁不足为惧。”停顿片刻,他又道:“太后真的要让我也出宫?” “引崔宏入京,是你犯下的重罪,逐你出宫已是最轻的处罚,况且,宫里已没有你可以效忠之人,出宫去抓你的望气者吧。” 杨奉也跪下磕了一个头,“请允许我在太后面前说一句狂言:当初是我将孺子接入宫内,我若出宫,必会不遗余力将他再送回来。” “好啊。”太后打了一个哈欠。 杨奉起身退出房间。 太后独自坐了一会,伸手在几案上敲了两下。 孟氏兄妹从另一间暖阁里走出来。 “你们没抓到淳于枭?”太后问。 孟徹上前一步,“孟娥瞧出前方有诈,执意回宫,结果宫中真的生变。” 这是宰相殷无害没有提起也不知道的一件事,大批官兵杀死了守门的刀客,慈顺宫里的刀客却是被侍卫杀死的,因此罗焕章的劝说才更容易生效,因此步蘅如才没敢动手杀人,最后还跪地求饶。 “你妹妹急着赶回来,要救的人不是我,而是皇帝。”太后盯着孟娥,“你早就向皇帝效忠了吧,这是你一个人的决定,还是你们兄妹二人的共同想法?” 孟娥立刻跪下,“是我一个人的决定,哥哥完全不知情。” 孟徹露出惊讶之色,随后叹了口气,他早就看出苗头,没想到妹妹真的做了。 “既然如此,妹妹出宫,哥哥留下。”太后挥手,命两人离开。 孟娥也磕了一个头,孟徹欲言又止,现在不是向太后进言的时候。 屋子里真的只剩下一个人,太后疲倦不堪,莫名其妙地想起一句话,喃喃道:“朕乃孤家寡人。” 这些句话给她带来某种神奇的力量,她已做好准备,要掀起更多的腥风血雨。 (本卷结束)
第三十四章 新婚之夜(补抽) 起点首发,作者:冰临神下 起点正版阅读链接:http://tieba.baidu.com/mo/q/checkurl?url=http%3A%2F%2Fwww.qidian.com%2FBook%2F1003242530.aspx&urlrefer=96a0d1c8fac2e0e9595a30a566b24b08 ----------------------------------------------------------------------------------------------------------------- 请到起点收藏,点击,订阅,投推荐票和月票,这是对作者最好的支持! 《孺子帝》相关群:孺子帝月票群344496575,订阅付费用户可加入;冰临神下读者群481462,主要面向贴吧读者。 ================================================================ 早晨,在太庙里,韩孺子第一次见到了皇后崔暖崔小君,她在家里已经接受册封,算是正式的皇后了,华丽繁复的宽大朝服遮掩不住瘦小的身材,头上的硕大凤冠摇摇欲坠,越发衬得她还是个孩子。 珠帘挡住了整个面容,韩孺子没看到她的样子。 事实上,两人根本没机会互相观看,他们并排站立,中间隔着七八步,抬头凝望上方的牌位,耳中聆听礼宫以抑扬顿挫的语调念诵告祖祭文,在一片肃穆的气氛中,比木偶还要僵直。 第二次见面是在慈顺宫,皇帝与皇后来此拜见太后,跟在太庙里没什么区别,依然是被一群人簇拥着,行走跪拜全都按照礼官的要求执行。太后露面了,但是没有亲自开口,由身边的女官代劳,将皇后劝勉了一番。 接下来,皇后另有仪式,皇帝则前往勤政殿,接受王公大臣的正式贺拜,规模比登基时小多了,收的*礼却不少,而且非常直接,全是黄金与白银,数量与爵位或官职的高低挂钩,本人不能前来,礼*金必须到,礼官一项项都要念出来。 韩孺子坐在那里无聊地想,如果自己是真正的皇帝,事后一定要去看看这些金银是否真的存在,现在的他连皇家的仓库在哪都不知道。 在第二拨贺拜者的名单中,韩孺子听到了俊阳侯花缤的名字,扫了一眼,在规定的位置上看到一名身材伟岸的美髯公,看上去从四十岁到七十岁都有可能,在几排列侯当中颇为醒目。 韩孺子想不出哪一位侍从与此人容貌相似。 勤政殿比较小,每次进来的人不多,贺拜因此持续了很长时间,韩孺子无事可做,就默默地运行逆呼吸法,腹痛早已消失,体内隐隐有气息流动,这或许能让孟娥满意了。 傍晚时分,皇帝回泰安宫,进行大婚的最后一道仪式,与皇后同席饮食,然后就可以入洞*房了。 皇后已经到了,在锦席上正襟危坐,皇帝入席,坐在正位,仍由礼官大声喊出两位新人的每一个举动,韩孺子从一名女官手里接过酒杯,与皇后碰盏,然后硬着头皮喝下去。 没人在意皇帝是否会喝酒,一切都按照规矩进行,好皇帝绝不会突发奇想改变规矩,傀儡皇帝更不会。 三杯酒下肚,皇帝与皇后象征性地吃了几样寓意丰富的菜肴,酒席撤去,仪式却没有结束,十名中年女官轮流上来往新人身上撒落花果,嘴里唱着奇怪的歌谣。接下来,两男一女三名巫觋上场,用更加奇怪的歌谣祛除邪祟。最后是一名男礼官和一名女礼官分别代表皇帝与皇后,向天地众神许诺并立誓,听上去皇后要遵守的誓言更多一些。 韩孺子心中的誓言只有一个,那就是不碰皇后一下。 天色已暗,灯烛明亮,冗长的仪式终告结束,女官们簇拥着皇后进入洞房,然后退出,排成两行,恭请皇帝进房。 房门在身后关上的一刹那,韩孺子忽然明白过来,他有点害怕这一刻,白天压抑得越厉害,现在的惧意就越深,崔小君和传授夫妻之道的宫女不一样,乃是正式的皇后,与皇帝拜过堂,喝过合卺酒。 他们是真正的夫妻! 韩孺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恐惧,皇后比宫女佟青娥瘦小多了。 在门口站了一会,韩孺子才发现佟青娥就站在皇后身边,正用困惑的目光看着皇帝。 皇帝也很困惑,“你……为何留下?” “奴婢……为皇后请凤冠。” 韩孺子松了口气,的确,皇后头上的凤冠又大又沉重,一个人拿不下来。 “可以吗?”佟青娥问。 “呃……可以。” 佟青娥小心翼翼地帮助皇后摘下凤冠,放在旁边的一个盘子里,又帮助皇后、皇帝分别脱下厚重的婚服,仔细叠好,然后双手捧着凤冠离开。 从这时些,就再也没有人为新人代劳了 房间里的蜡烛大都已被吹灭,只在床边还剩一根,烛光摇曳,映得新娘的面容模糊一片。韩孺子在原处站了一会,迈步走到床前,与皇后面面相对。 那是一个脸色苍白的小姑娘,几缕头发湿搭搭地垂在脸颊上,眼睛很大,目光中尽是茫然,说不清是惶恐还是冷淡。 对视片刻,皇后垂下目光。 尴尬的感觉像藤蔓一样向上爬行生长,逐渐勒住韩孺子的脖颈,逼得他必须说点什么以缓解气氛,他张开嘴好一会终于吐出一句话:“你累吗?” 皇后轻轻地嗯了一声,没有抬头。 韩孺子仍然张着嘴,准备说出第二句话,结果出乎意料——他打了个嗝。 嗝很轻,也很短,韩孺子急忙闭嘴憋气,没多久,第二个嗝执着地从他的嗓子眼里冒出来,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一个接着一个,他越努力想要憋回去,嗝声越频繁。 皇后抬头,疑惑地看着皇帝。 “对……呃……不起……呃……我可能……呃……有点……呃……”韩孺子说不下去了。 皇后抿嘴一笑,“陛下太紧张了。” 韩孺子使劲儿摇头,他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全怪孟娥给他吃的丹药,前几天引发腹痛,现在又带来打嗝,“我……呃……待会……呃……就好。” “桌上有水……” 韩孺子急忙转身跑到桌前,拿起茶壶倒了一杯水,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下去,还是没用,有一次差点将水喷出来,他悄悄运行逆呼吸法,果然有点效果,打嗝没有停止,但是不那么频繁了。 一只手轻轻抚摸他的后背,韩孺子吓了一跳,急步躲开,对皇后说:“别过来。” 皇后崔小君举着右手,迷惑地说:“是,陛下。陛下真的不需要帮助吗?” 韩孺子摇头,一紧张,打嗝又变得严重了,他一只手按在桌面上,闭上眼睛,更加专心地逆呼吸,努力追寻体内的气息走向,打嗝越来越少,偶尔还会再来一次。 他睁开眼睛,看来皇后仍站在旁边,哈欠连天。 “抱歉。”韩孺子很是过意不去,“你肯定累坏了,呃,去睡*觉吧。” “陛下也休息吧。” “我……呃……要站一会,你先睡。” “是,陛下。”皇后走到床边,掀开被子的一角,轻轻钻进去,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韩孺子吹熄最后一根蜡烛,摸黑走向椅榻,搬走上面的几案,合身躺在上面,没有被褥和枕头,他也不在意。一片寂静当中,他觉得自己听到一声极轻微的叹息,那不是失望与遗憾,而是放松与释放。 年轻的皇后跟他一样紧张。 韩孺子有心事,睡得也不舒服,因此次日起得很早,蹑手蹑脚走到床边,借着朦胧的日光,与一双略显惶恐的大眼睛对上了。 皇后也没敢多睡。 两人对视片刻,韩孺子悄声说:“待会有人要进来催咱们起床,我得……呃……”打嗝没有完全停止。 皇后微微点头,往床里蹭了蹭。她睡得显然十分老实,被子几乎没怎么变化。 韩孺子躺进被窝,心里想着对东海王的承诺,发现打嗝又有要变严重的趋势。 敲门声响,“陛下,可以起床了。” 等到第二次敲门,韩孺子说:“进来。” 众多宫女鱼贯而入,皇帝与皇后再次进入行动木偶般的生活,穿衣,去不同的房间里沐浴,换新衣,熏香,打扮得整整齐齐,一块去给太后请安。 皇后在新婚第一日拜见太后,礼节还是很重的,慈顺宫的庭院里挤满了女官与执事太监,皇帝与皇后先在门外跪拜,皇帝留下,皇后单独进屋,接受太后的训导。 韩孺子希望皇后学到得越少越好。 人群中没有东海王的身影。 刚刚大婚的皇帝也要去听政,表示以万民为本。关东又有消息传来,战事跟预料得一样顺利,但是叛兵远未被肃清,齐国境内颇有几座城效忠齐王,坚守不下,最关键的是,首逆者齐王本人还没有落网,自从洛阳兵败之后,他一下子消失了,太傅崔宏分出大量兵力追查齐王下落,线索不少,全都无疾而终。 跟往常一样,韩孺子在勤政阁里没待太久,总共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里,他频繁听到一个陌生的名字——淳于枭,听上去不像是朝廷官吏,也不是地方豪杰,有几分像是齐王的军师,还有点法师的意思。 太监请皇帝起驾回宫时,韩孺子终于忍不住了,开口向宰相问道:“这个淳于枭……呃……是什么人?” 皇帝极少提问题,打着嗝说话更是前所未有,宰相一时有些发愣,簇拥皇帝的太监们也颇为紧张,直到听政阁内迟迟无人出来阻止,殷无害才一躬到地,颤声道:“淳于枭乃关东望气之士,就是他蛊惑齐王起事,实为谋逆之主。陛下放心,淳于枭绝不会逍遥法外太久。” 望气之士,韩孺子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不是很理解,但是没再多问。 皇后不在泰安宫,不知被带到哪去了,整个白天都没回来,韩孺子反倒安心,没别的事做,就一直运行逆呼吸法,压制打嗝的冲动。 下午,上官皇太妃来了,监督一群太监与宫女收拾新房,只有很短的时间能与皇帝私下交谈。 “好好对待皇后,以后她会很有用。” 韩孺子关心的不是“以后”,小声问:“那天到底是谁将纸条塞给我的?” 皇太妃不太想回答,寻思片刻才说:“张养浩,是罗焕章选定的人。” 解决一个疑惑,韩孺子又问道:“你说太后害了思帝,有证据吗?” 皇太妃正是为此而来,回答得很干脆,“有,左吉就是证据,陛下若能收服左吉,就能知晓真相。” (求收藏求推荐)
【冰大原话】上架感言 & 特别感谢 《孺子帝》起点首发,作者:冰临神下 起点正版阅读链接:http://tieba.baidu.com/mo/q/checkurl?url=http%3A%2F%2Fwww.qidian.com%2FBook%2F1003242530.aspx&urlrefer=96a0d1c8fac2e0e9595a30a566b24b08 ----------------------------------------------------------------------------------------------------------------- 请到起点收藏,点击,订阅,投推荐票和月票,这是对作者最好的支持! 上架期间贴吧众筹活动:http://tieba.baidu.com/p/4477311859 5.1-5.3打赏、月票、红包活动规划:http://tieba.baidu.com/p/4505139828 贴吧五一当天更新说明:http://tieba.baidu.com/p/4517660985 《孺子帝》相关群:孺子帝月票群344496575,订阅付费用户可加入;冰临神下读者群481462,主要面向贴吧读者。 ================================================================ 《上架感言》 据说鲁迅喜欢扶植新人,捧出不少有名的作家,在那个年代,前辈名家的提携是一条不可或缺的捷径,几乎所有文学创作者都走过这条路。   在写作之路上筑关设卡的还有报刊杂志和出版社,新人想闯出名堂,必须过五关斩六将,将自己的作品用工整的字迹誊写好,将它像游戏币一样递送上去,然后心怀忐忑地等待结果,倾听游戏机里咔咔的响声,每一声都同时带来希望与绝望。   然后结果出来了,绝大多数时候只是浪费了一枚游戏币,新人要么重头再来,要么立誓从此不碰游戏机。   自有现代小说以来,到底有多少人倒在了新人之路上,大概永远也不会有统计数据了,太多的人只有一枚游戏币,投进“作家”这台机器里,制造出一刹那的梦想,然后笑着离开,终生不再触碰。   直至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当作家仍是一条漫长的闯关之路。   那是写作的黄金时代,门槛高,相应地质量也高,那也是梦想的黑铁时代,稍不合乎标准,就意味着作品永远没有读者,而制定标准的总是极少数人。   网络打破了旧关卡,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前辈名家的推荐变得毫无意义,报刊杂志持续走弱,出版社也不再是作家与读者之间的重要桥梁,著名奖项的颁布更是尴尬,除非爆出贿选丑闻,几乎不受关注,这让它们更像是一种行为艺术。   写作的道路摆在每一个新人面前,评判的权力直接归于读者。   这是梦想爆棚的年代,也是残酷收割的年代,每个人都可以将自己的作品发到网上,得到的回应不再是一封封冷硬的拒稿信,而是石沉大海。   网络太大了,大到没有可敲之门,人人可进,却没有现成的道路可走。   是的,这世上不会再有鲁迅那样的提携者了,不会再有一篇简短书评就能令某人声名鹊起的佳话,作家的冠冕已经蒙灰,写手如潮水一般涌来,众多读者沙里淘金,每个人的意见都比不上鲁迅,集中在一起,却比鲁迅的推荐更有价值。   这是我的第四本书,依旧是新人,依旧在海中弄潮,期待读者的评价,决定它最终是金是沙。   请给我一点支持。   感谢新书期的所有读者,你们勇于品尝,无论尝过之后感受如何,都是对我的莫大支持。   感谢那些喜欢本书并给予打赏、收藏、推荐和评论的读者,对《孺子帝》来说,你们是网络上的鲁迅。   特别感谢版主木子Jen,他对本书奉献良多。   特别感谢贴吧吧主海蓝珠,帮助本书凝聚众多人气。
上架感言 《孺子帝》起点首发,作者:冰临神下 起点正版阅读链接:http://tieba.baidu.com/mo/q/checkurl?url=http%3A%2F%2Fwww.qidian.com%2FBook%2F1003242530.aspx&urlrefer=96a0d1c8fac2e0e9595a30a566b24b08 ------------------------------------------------ 《孺子帝》相关群:拔魔月票群344496575,订阅付费用户可加入;冰临神下读者群481462,主要面向贴吧读者。 请到起点收藏,点击,订阅,投推荐票和月票,这是对作者最好的支持! ================================================================   据说鲁迅喜欢扶植新人,捧出不少有名的作家,在那个年代,前辈名家的提携是一条不可或缺的捷径,几乎所有文学创作者都走过这条路。   在写作之路上筑关设卡的还有报刊杂志和出版社,新人想闯出名堂,必须过五关斩六将,将自己的作品用工整的字迹誊写好,将它像游戏币一样递送上去,然后心怀忐忑地等待结果,倾听游戏机里咔咔的响声,每一声都同时带来希望与绝望。   然后结果出来了,绝大多数时候只是浪费了一枚游戏币,新人要么重头再来,要么立誓从此不碰游戏机。   自有现代小说以来,到底有多少人倒在了新人之路上,大概永远也不会有统计数据了,太多的人只有一枚游戏币,投进“作家”这台机器里,制造出一刹那的梦想,然后笑着离开,终生不再触碰。   直至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当作家仍是一条漫长的闯关之路。   那是写作的黄金时代,门槛高,相应地质量也高,那也是梦想的黑铁时代,稍不合乎标准,就意味着作品永远没有读者,而制定标准的总是极少数人。   网络打破了旧关卡,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前辈名家的推荐变得毫无意义,报刊杂志持续走弱,出版社也不再是作家与读者之间的重要桥梁,著名奖项的颁布更是尴尬,除非爆出贿选丑闻,几乎不受关注,这让它们更像是一种行为艺术。   写作的道路摆在每一个新人面前,评判的权力直接归于读者。   这是梦想爆棚的年代,也是残酷收割的年代,每个人都可以将自己的作品发到网上,得到的回应不再是一封封冷硬的拒稿信,而是石沉大海。   网络太大了,大到没有可敲之门,人人可进,却没有现成的道路可走。   是的,这世上不会再有鲁迅那样的提携者了,不会再有一篇简短书评就能令某人声名鹊起的佳话,作家的冠冕已经蒙灰,写手如潮水一般涌来,众多读者沙里淘金,每个人的意见都比不上鲁迅,集中在一起,却比鲁迅的推荐更有价值。   这是我的第四本书,依旧是新人,依旧在海中弄潮,期待读者的评价,决定它最终是金是沙。   请给我一点支持。   感谢新书期的所有读者,你们勇于品尝,无论尝过之后感受如何,都是对我的莫大支持。   感谢那些喜欢本书并给予打赏、收藏、推荐和评论的读者,对《孺子帝》来说,你们是网络上的鲁讯。   特别感谢版主木子Jen,他对本书奉献良多。   特别感谢贴吧吧主海蓝珠,帮助本书凝聚众多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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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临神下〗精彩短文集锦 《死人经·相关一 武松》 初更时分,“武行者立在岭头上看时,见月从东边上来,照得岭上草木生辉。”   《水浒传》当中,这一场景最令我印象深刻,它是一幅充满象征意义的画面,正是以蜈蚣岭为界,武松的人生前后截然不同,他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抛掉从前的幻想与原则,成为一名真正的江湖人。   水浒诸好汉的形象与性格,大都出场即定型,从头至尾极少变化,唯有武松是个另类,有一个清晰可辨的转变过程,依稀就是一名从小痴迷蛊惑仔电影、对江湖充满热情的青年,守在江湖的门口却不被允许进入,最终发现一切皆虚,唯有手中的刀最为真实,于是将规矩踩在脚下,反而一步迈进了江湖的中心。   三次杀人,解释了一切。   初时的武松,一心想成为江湖人,可惜递上的却是一份不光彩的履历:他在家乡打伤了人,以为对方死了,结果那人只是昏迷,过后又活过来。   武松随口将这件事说给宋江,想必也随口说给了柴进庄上诸人,全然不知这会给自己的名声带来多大的负面影响,柴进以孟尝君自居,所救助的人越是犯法横行,越显得他仗义疏财,杀人的武松与打架的武松,在他眼里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   柴大官人的眼光,就是江湖的眼光。   声名显赫者如宋江,初出江湖时尚且要将“杀阎婆惜”一事挂在嘴上,直到江州题了反诗,才算有了更光辉的履历,武松误以为自己杀人,怎能不惹人耻笑?   柴进对武松先恭后倨,其实与武二郎的“气性刚”无关,他的庄上惯常接纳亡命之徒,武松绝不是最刚烈者,他输在事迹上,比如投名状,别人送上一颗乃至数颗人头,他却只有将人打昏的一拳,差别相当于会捕猎的狼与发疯咬人的狗。   “身躯凛凛,相貌堂堂”的武松对“狼”的江湖一心向望。   跟所有江湖人一样,他喜欢吹牛,在众口相传的世界里,这是必须的基本素质之一,好比现在的网络名人,哪怕花钱买,也得存几个能逗人会心一笑的段子。   他也知道自己的事迹不佳,所以初见宋江时才会说“只一拳打得那厮昏沉”,想象武二郎当时的样子,脑子里得存着三五好友酒桌比斗的场景,“只一拳”就是他最值得炫耀的本事了,在正常的世界里,这足以使他鹤立鸡群,在江湖,不过是笑柄。   宋江比柴进有眼力,看出武松是真正的江湖人,是石头包裹的璞玉,他的热情接纳、十里相送,在这块石头上凿出了第一个孔眼。   武松希望融入江湖,但他也是普通人,遵守社会中的一般准则,所以,他的第一次杀人是为兄报仇。   同样是杀“淫嫂”的情节,武松的手段与另一位梁山好汉石秀几乎处处相反。   武松要证据,这证据是给街坊、给官方、给天下人看的,所以他要仔细探访,甚至一件小事也要人证物证俱全。石秀也要证据,却只是给义兄杨雄一个人看,潘公待他不薄,石秀从未想过要给这老儿一个交待。   武松要当众杀人,遍邀左邻右舍,不准不来,然后他记下口供,拔出刀来,“只一剜”,取出潘金莲心肝五脏,祭奠亡兄,然后又一刀割下妇人头,接着又去酒楼杀西门庆。石秀与杨雄将潘巧云与丫环骗到荒山野岭,暗中杀人,并无他人得见。   武松杀过人自来见官,石秀、杨雄望后山逃亡,径投梁山泊。   此时的武松,与真正的江湖人天差地别,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他守法 。   武松守法,而且知恩图报,知县让他当都头,他不能甩手就走,石秀对潘公毫无交待,更不在乎官府的看法,潘巧云死后,地方官只能猜测真相,就连不愿落草的杨志,丢了生辰纲也是甩手就跑,没回去向恩主说个明白。   武松主动提供了一切证据,事情在这里发生了有趣的转变,即使放在现在,仍有极深的教育意义。   武松的拿出的证据是“错误”的。   法律中的正义与普通人的想象有很大区别,武松执行了普通人的正义,杀死淫嫂与奸夫,除了西门庆的家人,满县称赞,但是在法律上,即使有一百个理由,主动杀人也是重罪。   知县是个懂法的人,与手下小吏将武松送上的供词稍作修改,于是主动杀人变成了争执中不慎杀人,带有正当防卫的性质。   守法却不会利用法律,向望江湖却不懂江湖规则,这时的武松就是如此尴尬,他第一次杀人,得来的名声仍然不如此前的打虎,十字坡张青听得姓名,问的是“莫不是景阳岗打虎的武都头?”   因此,发配孟州的路上,张青、孙二娘劝武松落草是不可能成功的,武松尚且记挂着两名押解公人的好处,这样的人如何混得了江湖?   在这种情况下,武松与张青喝酒时的场面不免有些喜感,书中写“两个又说些江湖上好汉的勾当,却是杀人放火的事”,关键是武松一样不沾,他杀嫂也不是江湖手段,却与真正的江湖人张青说得兴高采烈。   两个公人听到这些话,吓得呆住了,只是下拜,武松劝慰道:“我等江湖上好汉们说话,你休要吃惊,我们并不肯害为善的人。”   哈哈,每次读到这一段文字,我都忍不住要笑,此时的武松何其形象、何其真实、何其可爱?   也算在江湖上混迹过的人,武松还是显得那么稚嫩,张青刚刚说过孙二娘不分青红皂白地下迷药杀人,武松却说“我们并不肯害为善的人”,夫妻二人听在耳中该是何等心情?   武松终于能与江湖人搭上话了,但他还是未得其门而入。   孟州牢营里,施恩拉拢武松这一段文字,必须与柴进庄上宋江的行为对比着观看,才有大意思。   论江湖手段,施恩也是个愣头青,手段笨拙得像是初经云雨的青涩少年。   送饭人已经将事情从头到尾备说一遍,连主人姓施名恩人称“金眼彪”都透露了,末了却说“小管营吩咐小人道:‘休要说知备细’。”施恩之猴急心态跃然纸上。   回过头再看宋江,喝酒、赠银、送行,无一刻倦怠、无一字相求,却将武松的心牢牢拢住。   施恩是管营公子,放在如今算是不大不小的官二代,没多少江湖经验,做人不说,尤其不会说话,先是让仆人透露实情,接着又故作矜持,求人帮忙,却说让他“将息三五个月”,这话在武松听来,无异于怀疑自己的本事,当然很不顺耳。   等到施恩同意武松举石墩证明实力,两人的交情也就止于此了,金眼彪只是一个小混混,成不了宋江,甚至当不得张青。   书中着力描写施恩之愣,最明显也是最有趣的对比发生父子之间。   说起快活林的生意,施恩极为直白,“小弟一者倚仗随身本事,二者捉着营里有八九十个弃命囚徒,去那里开着一个酒肉店,都分与众店家和赌坊、兑坊里,但有过路**之人到那里时,先要来参见小弟,然后许她去趁食……月终也有三二百两银子寻觅。”   这一番话格调极低,尽是**、银子的事,那一句“营里弃命囚徒”,在武松听来必定更为刺耳,原来施恩根本没将他当成江湖好汉看待。   都说官场也是江湖,老管营一开口就与儿子有云泥之别,说起同样的生意,老管营道:“愚男原在快活林中做些买卖,非为贪财好利,实是壮观孟州,增添豪杰气象。”   “壮观孟州增添豪杰气象”,将一件肮脏生意说得如此大气磅礴,老管营证明,官场才是更高级的江湖,宋江当小吏无所作为,在江湖中却混得风生水起,就是因为他那一套笼络人心的本事,放在官场里实在不值一提。   读懂这两番话的区别,差不多也就能看透一多半的日报文章了。   武松要去醉打蒋门神,这一回他没有杀人,其实连打人也不是重点,他隐约明白了江湖中名声的重要,他要扬名,所以一路喝酒,一路无所谓,非要将施恩等人镇住不可。   武松还是没有领悟行走江湖的窍门,在他身上,缺少亡命之徒的气质,与石秀、李奎这些人相比,他太谨慎了,勉强达到鲁智深的水平:先要挑事,然后再打。   官场与江湖,虽有共通之处,手段却截然不同,这很正常,强健者觉得力量最重要,聪明人觉得智慧最重要,人人都选自己的长处当标准,江湖人有刀剑,为官者掌法律,发生冲突的时候,当然各自要用最擅长的手段。   阳谷知县利用法律救了武松一命,张都监则要用同样的方法杀他。   武松不懂官场,就跟他不懂江湖一样,张都监将武松留在身边,大概是怕老管营看出破绽吧。   武松的“不懂”并非愚钝,他是个聪明人,也是个极有自制力的人,后者才是他处境不上不下的根源。   江湖中有太多不能宣之于口的规则,说出来就显得势利,会坏了交情,武松怀着理想,以至于无法看破这层窗户纸,他也没交到真正的知己,宋江、张青夫妇都不可能对他坦诚相待。   张都监的家宴上,武松生怕酒醉之后失了礼节,不敢痛饮,早早拜退,结果落入陷阱。   事发之后,施恩“慌忙入城和父亲商议”,果然还是老管营立刻看清真相,“眼见得是张团练替蒋门神报仇,买嘱张都监,却设出这条计策陷害武松。”   在老管营的指点下,武松勉强保住性命,他的梦想是江湖,虽然当过都头,对官场却只是远观,从未涉足,第一次接触,头破血流的是他。   官场固然黑暗,江湖也绝非光明,武松的梦想即将轰然坍塌。   官场的手段是法律,但是当法律不能完全达成目标时,张都监等人打算破坏规则,也要借助于刀剑。   江湖的手段是义气,施恩却只能做到一半,他不是鲁智深,没有那个本事,也没有那个胆量,做不到有始有终,更做不出野猪林飞铲救人的事迹。   武松只有一个人。   在飞云浦,武松杀死两名意欲害他的公差,开始他第二次杀人,他“提着朴刀,踌躇半晌,一个念头,竟奔回孟州城里来。”   一个念头,就是一个念头,武松在不自觉的情况下变成了江湖人。   他不想再要证据,那是官场的手段,与江湖何干?他不想当众杀人、沿途喝酒,那不过是虚名,在险恶的江湖里毫无意义。   一个念头,武松捅破了心里的那层窗户纸,即使如此,他仍然保留了几分从前的性格:自制而谨慎。   他永远也不会像李奎那样杀进仇人家里。   血溅鸳鸯楼一段写得极为细致,连更换衣裳、上墙跳墙、刀放何处这样的小事都不遗漏,通观《水浒传》,再无一处如此详尽。   为兄报仇时,武松只杀淫嫂与奸夫,连王婆都留给官府,十字坡酒店里,他坚决拒绝伤害押解公人,快活林中,他拳拳皆有分寸。   飞云浦的一个念头,让武松变了一个人,他杀马夫、杀女使、杀养娘玉兰、杀张都监夫人,等等,不问善恶、不多一言,他终于用上了江湖手段,画蛇添足的是,他在墙壁上血字书写:杀人者打虎武松也。   杀人留名后来成为许多江湖小说的桥段,其实在《水浒传》这部书里,留名绝非标准行为,武松此一举动显露出的更多是稚嫩,而不是凶狠。   多年前有一部专拍武松的电视剧,里面放大了养娘玉兰的情节,武松对她颇为心动,为了情节合理,只好安排玉兰自杀,而不是被武松杀死。   这一改动,让武松保留了更多从前的性格,也推迟甚至断绝了武松的江湖之路,大大减少了江湖的血腥气。   在张青的店里,武松换上了头陀的行头,从此不再是“打虎武松”,他拥有了更值一提的伟大事迹,即使放眼江湖也是出类拔萃。   初更时分,武行者来到蜈蚣上,将要进行他第三次杀人,象征他的彻底转变。   首先他的念头就跟从前不一样,“刀却自好,到我手里不曾发市,且把这个鸟先生试刀。”武松的谨慎没有了,这次杀人既不为报仇,也无关交情,他只想“试刀”。   其次打法也不同,再无各种挑衅,也没有安排退路,拿起石头砸门,一刀杀死道童,直奔道人,大战十数合,砍下人头。   直到杀人之后,武松才问明缘由,放妇人下山,搁在从前,武松会先问后动手。   武松是江湖人了,从此以后的故事便是江湖老套:惹事生非、不打不相识、落草为寇。   那个谨慎而自制、守法守规则、满怀梦想的武松消失在蜈蚣岭上。   相比蜈蚣岭之后的快意恩仇、行走江湖,我更怀念武松从前的稚嫩与爱吹牛,甚至觉得他就生活在我身边,举起屠刀的武松,与普通人再无瓜葛,也无法得到普通人的理解。   有意思的是,金圣叹在点评中往往胜赞武二郎,将其视为“天人”,唯独对于蜈蚣岭这一段觉得索然无味,“武松蜈蚣岭一段文字,意思暗与鲁达瓦官寺一段相对,亦是初得戒刀,另与喝彩一番耳,并不复关武松之事。”   所见不同吧,我在蜈蚣岭上看到两个鲜明的武松,一个死去,一个出生。   江湖人从来就没有想象中美妙,若干年之后,武松将领悟这一点,失掉一条臂,真正出家为僧。 (完)
《孺子帝》相关-冰大短篇《书生》 (部分新朋友可能没看过,特此转发。原文出自冰临神下的微博) 一 天刚蒙蒙亮,老夫人睁开双眼,等了一会才发现自己这是醒了,于是将每天固定要做的琐事想了一遍,然后开始查找是否还有计划外的安排,如果有的话,通常会是大事。 嗯,今天有一件。 老夫人叹了口气,为了这件事她已经等了整整十年,事到临头,却心生退意。犹豫只是暂时的,老夫人年过六旬,仍不肯向岁月低头,默默地与衰老、疾病斗争了至少五个年头,从来没让人发现她的记忆力正在衰退,这一回,她也不会轻易屈服。 “咳……咳……咳咳……” 足足十次绵长的呼吸之后,外屋才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今不如昔,想当初,丫环总是比主人先醒……”老夫人心里发出感慨,马上将这点不满压下去,不如意的事情太多,犯不着对一名丫环吹毛求疵。 小蛾推门进来,哈欠连天,用胖乎乎的双手揉搓眼睛,憨声憨气地说:“老夫人……” 若不是一起生活了五年,老夫人真会怀疑小蛾是个小子,她唇上的绒毛似乎比儿子的还要茂盛些。 “去叫少爷过来。”老夫人自己支撑着起身。 “这么早,少爷正睡懒觉还没起床呢。”小蛾习惯性地将自己心中的不满按在少爷身上。 “去。”老夫人知道该怎么与牢骚满腹的丫环打交道,稍稍加重语气,“这就去。” 小蛾嘟嘟囔囔地离开了,老夫人从容起床穿衣,儿子很听话,听到叫唤立刻就会来,传话的小蛾却要浪费许多时间,足够她做好准备。 “罗家的声誉不能毁在我的手里。”老夫人正襟危坐,她的记性越来越差,但是有一件事她到死也不会遗忘,“十年了,这份债一定要还。” 二 罗独君醒得只比母亲晚一点,穿好衣裳,盘膝坐在床上,闭眼回忆昨晚读过的典籍,捕捉当时曾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灵感碎片,将它们分门别类,没用的抛掉,或许有用的先放在一边,有几条他比较满意,待会要工工整整地写下来,如果兴致高涨,甚至可以形成一篇文章。 丫环小蛾在门外叫了一声少爷,含含糊糊地说了几句,罗独君没听清,仍然回了一声“好”,下床准备去见母亲。 罗独君选出一条自觉得不错的灵感,前往母亲卧室的几步路上,反番想了三遍,将它牢牢记住。 “孩儿拜见母亲。”罗独君恭恭敬敬地行礼。 母子二人相依为命,但是在礼节上从来不会敷衍,罗独君也不觉得尴尬,站在一边的丫环小蛾却觉得好笑,罗家一贫如洗,全靠接济勉强度日,规矩却不少,亲娘俩儿早晨见个面而已,也要装模作样一番。 小蛾咧嘴傻笑,突然想起自己也是这场装模作样的仪式的一部分,急忙上前一步,做出要扶起少爷的姿势,这个动作完全多余,少爷年纪轻轻,身体健康,用不着搀扶,可是按照老夫人的教导,她必须意思一下。 母子二人没有因为丫环的笨拙而失态,一个庄重地点头,一个恭谨地侧身站立。 “孩儿,你可记得十年前?”罗母问。 丫环小蛾忍不住又傻笑了一声,老夫人说话最爱拐弯抹角,总是先从不相干的小事说起,绕来绕去,无非是督促少爷用功读书。 “记得。”罗独君毫不犹豫地回道,同时微微躬身,在与母亲交谈的过程中,他还会频繁地做出这个动作。 “你父为官清廉,却遭奸人陷害,忧愤以病,临终时将孤儿寡母托付给谁?” “怀陵武大侠。” “你父与武大侠可有旧交?” “两人素昧平生。” “武大侠见到你父亲写下的书信之后是怎么做的?” “武大侠降阶相迎,待以贵宾之礼,当天即在武宅附近赁屋,安置母亲与我。” “然后呢?” “武家按月供给钱粮,十年间寒暑不辍,以至于今。” “十年前你只有九岁,如今已是堂堂男儿汉,武家的恩情,你可曾报得一星半点?” “未曾。” “嗯。”老夫人满意了,脸上仍无笑容,神情稍稍缓和了一些,“记得就好,去吧。” “是。”罗独君慢慢退向门口。 “罗、林两族在京为官者甚多,可有用得着的吗?”老夫人娘家姓林,很多年没有来往了。 答案就在罗独君心里,可他还是寻思了一会,然后说:“不济事。” 老夫人挥挥手。 三 小蛾在罗家待了五年,知道母子二人受武家接济,却不知道他们原是官宦人家,她将少爷送到院中,忍不住问:“少爷家里那么多人当官,当初为什么要投奔武家呢?” 罗独君笑了笑,丫环粗鄙,这些年来却多亏她操持家务,为老母分忧,算是忠仆,“世态炎凉如此。”说罢,进屋取了几件东西,离家而去。 “少爷,你不吃早饭吗?”小蛾大声喊道,见少爷不理睬,自去灶下生火做饭,锅里的米粥开始冒泡的时候,她想通了,“老夫人在吹牛,少爷不好意思说破。哪来的当官儿亲戚?这么多年我可一个也没见着。” 早饭是一碗粥和两样咸菜,小蛾用木盘托着送给老夫人,脸上、手上沾了不少烟灰,明知又会挨说,可实在懒得洗漱。 让小蛾意外的是,老夫人竟然哭过,脸上泪痕未干,见到她进屋,急忙抬手去擦。 小蛾慌忙地放下托盘,“老夫人,你别这样,我保证下回一定先洗手。” 老夫人摇摇头,心头憋闷,也就顾不得听者为谁了,“身怀千金之玉,困于一钱之厄,人生狼狈莫过于此。” 看着一脸茫然的小蛾,老夫人笑了一声,“好比你身上有一件宝贝,价值千金,可是衣食无着,偏偏差了几个钱,眼看就要饿死,是抱玉而亡,还是贱价而售?” “当然是卖了宝贝换粮食,我父母就是这么把我送到这里的嘛,当然,没换到多少粮食,只是省了我在家时的嚼裹儿。老夫人,咱们家里也有宝贝吗?现在正用得着,我听武家的刘伯说,下个月的钱粮能不能送来可难说,武家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心痛一阵阵袭来,老夫人险些又控制不住眼泪,“我的宝贝就是独君啊,原指望有一天他能出人头地,光耀罗氏门楣,谁想到武大侠偏在此时遭难,报恩之事不能再拖。可恨我母子二人根基未立,只有独君已经成年,总算能做点什么。” “嘿,我当是什么事,武大侠又不是第一次惹上官司。刘伯说不给钱粮,其实是在吓唬咱们,顶多两三个月,武大侠肯定能出来,到时候一高兴,说不定给咱家的钱粮还能多些。再说少爷就是一个书生,在衙门里也没有熟人,他能帮什么忙?无非去武家问一问,帮忙写点东西,还能怎么样?这不丢人,宝贝少爷还是老夫人的。” 老夫人叹息一声,“权、势、财、力皆可报恩,无权无势无财无力,就只能以身报恩,唉,当年若不是走投无路,我们母子绝不受他人滴水之恩。” “以身报恩?少爷又不是女儿身……哦,我明白了!”小蛾眼睛一亮,“少爷是要劫狱吗?可他还没有我力气大呢。” 老夫人摇摇头,倾诉的渴望已经消退,她不想再对丫环说什么了,于是端起粗瓷碗,小口吃粥,心却跟在儿子身上。 小蛾一点也不相信少爷真能帮到隔壁的武大侠,肚子里咕咕叫,只希望心情不好的老夫人今天能多剩一些粥,。 四 罗独君走出家门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计划,的确,现在的他无权无势无财无力,更没有飞檐走壁的本事,他所依仗的是头脑,他要证明自己十几年的书没有白读。 首先,他得见一面此刻正关在县衙牢里的武大侠。 罗独君专心攻读,相识者不多,但不意味着两耳不闻窗外事,在牢门口逡巡了一会,他径直走向看门的一位差人,从袖中取出一块小得不能再小的银子,递过去,说:“有劳公差,我要见犯人武尽。” 差人吃惊地看着书生,“你是谁?” “我是武尽的街坊,姓罗,名独君。” 差人又吃一惊,这些天来探监的人不少,直呼“武尽”其名的这还是第一个,他看了一眼银块,不用掂量就知道轻重,伸手推了回去,冷淡地说:“瞧你是个念书人,跟你说句实话:你来探望武大侠,我会转告给他,情意就算到了。你走吧,这里没你的事,来探望武大侠的人早就排上了队,等他出狱那天也轮不到你。” 罗独君再取出一小块银子,这是他的全部积蓄了,“烦请通报一声,就说罗独君有要事相见。” 差人不高兴了,皱眉道:“你这人怎么不开窍?跟你说了这里没你的事……武大侠昨晚跟几位好友夜饮至四更,估计现在正睡得香呢。” 罗独君将两小块银子塞到差人手里,固执地说:“无论如何请通报一声。” 差人嘴里啧啧作响,想了一会,说:“给你通报一声,武大侠要是还在睡觉,我可不能为你叫醒他。” 五 从牢房里走出来的不是差人,而是一名满脸狐疑的年轻人,看样子二十五六岁,身穿长衫,举手投足却不像是读书人,见到罗独君,露出笑容,拱手道:“罗公子怎么来了?” 罗独君认得此人,他是武尽的侄子,也是贴身跟班,名叫武渊,大家都称他“武三爷”或是“武三哥”。 罗独君抱拳还礼,“原来武兄在这里,那就好办了,请带我进去见武大侠。” 武渊笑道:“真是不巧,伯父这几日身体不适,罗公子的情意我们武家领了,请回。武家经过大风大浪,这点小难还能度过去,大树不倒,荫凉自然长存。罗公子明年要去京城参加科举了吧?伯父早就跟我说过这件事,到时候还要好好赍送公子呢。” 武渊觉得话已经说得够清楚了,罗独君却不识趣,摇头道:“武大侠这一次遇难与此前不同,众人熙来攘往,都在帮倒忙,照此下去,武大侠捱不到秋后。” 秋后是问斩的时候,武渊昨晚跟大家一块喝酒,觉还没睡够,心情不是太好,听到这句话,心中更是不满,抬手搭在罗独君肩上,推着他转身,指着街角的一群人,耐心地说:“看到了吗?那都是来求见武大侠的访客,有人已经等了整整三天了。” 罗独君早就看到了那群人,三五十位,年纪都不大,个个劲装打扮,旁若无人地大声交谈,周围的商贩都离他们远远的。 “我跟他们不一样,他们来害人,我是来救人的。” 武渊大笑数声,“罗公子多虑了,这些人都是各地豪侠,听说伯父有难,赶来效犬马之劳,何有害人之意?至于罗公子,我相信你有救人之心,可我们武家暂时还不需你的救人之力。” 武渊将两粒小银子交到罗独君手里,转身走进牢房,心中嘲笑读书人的死板。 罗独君看着手里物归原主的银子,抬头对武渊的背影大声说:“我就在这里等着,请务必转告武大侠,危在旦夕,再晚几天,只怕是神仙也没有回天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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