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钥Ⅶ 柒钥Ⅶ
我追寻我所追寻的,却错过我不能错过的,就在那么一瞬间,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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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八十一章 动如参与商 11-16 09:45 船顺江而下,一路无波无澜颇为平缓,无瑕靠在小小的窗扇边等待着日落月明水起潮落。因为看不见,所以分不清黑夜白昼,他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更不知道与白炎有多远的距离,他安静的守着那方寸之地,小心翼翼的包裹着自己,如同当初被锁在长浩天中与狸猫搏杀的小小孩童一样,心怀希望等待着大门被拉开的那一刻。他知道终有一道光会从门的那一头照进脚下的黑暗之地,因为那个给予他光明的人会始终不移的等在那里! 从儿时初遇到之后种种,他从未想过自己会爱上一个身份背景皆为对立的人,是那个桀骜不驯肆意张扬的少年郎用最为纯粹的情感击碎了他心中的壁垒,自此之后,所有经历的坎坷与痛苦就算是遍体鳞伤他也从未悔过。 船棹漩起波浪,悠远的晨钟随风入耳,无瑕知道辰时已到,过不久船老大李老伯的孙女小凤仙会蹦蹦跳跳的带着早膳来敲门,他揉了揉有些泛红的眼睛,摸索着下了地。 船舱不大,他已经十分熟悉每一件物品的摆放位置,许是杨云骢的细心,所以就算地儿不充裕也依旧放了一张小小的桌子,上面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只是杨云骢不知道这些东西此刻的他都已经用不上。 无瑕在桌边坐下,探手摸到了小凤仙昨日给他的小泥人儿,他笑了笑,将泥人儿握入了手里。 李老伯与小凤仙相依为命,靠着这船努力营生,因为杨云骢出手阔绰,他们这次将无瑕送到之后便可买地置屋过上安稳的日子,所以一路上李老伯尽心尽力,给予了无瑕无微不至的照顾,然因那夜与杨云骢突破重围强行反冲内力无瑕的身子一直未曾恢复,他心知条件有限,从未向李老伯提出要求,身体每况愈下也只是默默承受。 船身“咚”的一声震了一下,似乎撞上了什么东西,无瑕侧耳倾听,却什么也没有听到。他站起身朝着舱门的方向走去,还未到门边就听得李老伯对着某处大声说话道:“对不住了大兄弟,风突然转向,是我没看好船尾撞到你们,你看看有没有损失,我赔。” 另一艘船上的人拉了桨,两船并行再次碰撞,有人跳上了甲板,紧接着是两个,三个,人很多,却始终没有回应。小凤仙的哭声骤然响起,无瑕面色一沉,拉开舱门大步跨了出去。 “无瑕哥哥——”小凤仙挣扎着朝无瑕伸出手,温热的粥碗哐当落下溅了一地。李老伯被人反剪双手推上前来,无瑕停步站定,对着来人说道:“姬无瑕人在此处,放了他祖孙二人,无瑕跟你们走。” 来人似是没料到他会如此配合,显得十分警惕,几个身形高大的壮汉围着他站了片刻之后才有一人小心翼翼的探出了手,无瑕双目虽盲,却似能够看到那人的动作一般,那人手还未到他便骤然回过了头去,那人惊得一跳,已经伸出的双手猛地又缩了回去。 “呵……”无瑕冷笑了一下,没有理睬他们,只将手里的泥人儿向着小凤仙说话的方向递了过去。 “凤仙乖,听爷爷的话,无瑕哥哥不能再陪你玩了,你和爷爷要多保重。” 李老伯朝前奔了一下,被人狠狠一拽压制在地,无瑕侧目看了看无法企及的天地,轻轻叹了口气。 白炎哪,这天地之大却没有无瑕的容身之地,你我之情义…… 怕是今生无法再续了! “无瑕哥哥——无瑕哥哥——” 小凤仙的哭声一直在身后响起,无瑕站在已经随帆远去的船头,默默低下了头去。 没有内力,他自保尚且不能,又怎能连累那无辜的祖孙二人,他能够接受命运的不公,却不能接受让旁人再为自己送命,就如搏击在惊涛骇浪里的小舟,他希望粉身碎骨的那一刻也能走得从从容容。 身边的人在慢慢散去,随后有一道磨磨蹭蹭的步子靠近,无瑕半挑眉头,有些嘲讽的出声笑道:“连胁持都不敢亲自动手的人,似乎不配做我姬无瑕的对手。” 那人有些尴尬的嗯嗯了两声,开口回应道:“公子的好本事在下可是领教过了,顾及自身安全,还是不去亲自动手为好。” 无瑕眉头一蹙,似乎想到了什么,沉吟了片刻,问道:“当初出使大郑的是你么,文帝清算,莫非让你跑脱了。” 那人双瞳一震,心有余悸的点了点头,咂舌说道:“公子果然好记力,当初公子推余某下水令余某大病了一场,此事尚还记忆犹新。” “自讨苦吃,与人无尤,如今你又来做什么。” “我……”余翙羽一时语塞,有些恼怒,奈何无瑕就算盲了双目也依旧让他有胁迫之感,他挺了挺腰板,想到此刻的无瑕根本看不见,于是怏怏的又缩了回去:“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你在我手中,自是我要如何就如何。” “所以呢。”无瑕冷笑。 “我流落异国受尽了冷嘲热讽,自然是想要一个翻身的机会。” “无瑕怕是给不了你。” “不。”余翙羽有些贪婪的舔了舔唇舌:“你可以,只要我将你交给皇上,他定会将我加官进爵,让我重享荣华富贵——” “哦?”无瑕抬起头,紧紧盯向了余翙羽,一字一句道:“晋、文、帝!” “逃亡之时我曾在爹爹旧部手中看到过皇上追查你和孟白炎的密令。”他顿了一顿,若有所指的说道:“孟白炎可以死,但你无瑕公子必须活,你知道当时我的心里想到的是什么吗?我想到的是曾经在郑国大殿外看到的那一幕,那么多朝臣跪在殿前,只有你无瑕公子可以在人人畏惧的郑哲主面前有恃无恐!他亦如此,我们家皇上的心思是傻子也都知道了吧。” 余翙羽有些洋洋得意,无瑕却垂下眉眼,因他提及的另一个人而陷入了莫名的悲伤里。 那个明明伤他至深却也将疼痛刻入了他心底的名字涌上了心头,他捂住胸口喘息了一声,一种酸楚的感觉蔓延着朝着四肢百骸而去,他咳了一下,又咳了一下,突然间一发不可收拾。余翙羽瞬间懵了,想要去拉扯一把,却又害怕无瑕突然发难而不敢靠近,他束手无策的站在原处,眼睁睁看着无瑕在强撑之后倒地。 “来人,来人——快带他进去!全力赶往庆渝!”庆渝是当初助他脱逃的旧部所在地,只要到了那里,请大夫保住了姬无瑕的性命他就可前途一片光明! “他不能有事,绝对不能有事!”明明贪生怕死懦弱无能的他,却为着心底的那份欲望而躁动无比,他心有不甘的来回踱步,想起了临行时馨妃对自己说过的话。 “那药可以让他的内力在三个月内无法恢复,只要不强行突破,必定性命无忧,你一定要尽快将他交到晋文帝手中,千万不要节外生枝。” 是了,他定是在闯出皇宫的时候动用内力被药物反噬了,他是什么人,怎会像馨妃想的那样贪生怕死束手就擒,说到底还是性格使然,可千万不能让他死在了自己的手里! “快,快快!给我全速赶往庆渝,一时一刻都不要停!!” “喂~你站得那么高干什么?这见天的站在太阳底下晒,都快成黑炭了。” 檐角上被唤之人闻言回过了头来,一头干练的短发显得格外的精神奕奕,他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瓷般整齐而漂亮的牙齿,在阳光下灿烂的一笑,道:“站得高才能让无瑕一眼看到我啊,你说他见我头发没了会不会很惊讶,不过他是肯定不会嫌弃我的。”那人自顾自的说话,眉眼之间浮现出温柔的笑意,他摸了摸脑袋,又抚了抚颈间飞扬的红巾。 无瑕,你快回来啊,白炎在等着你!一直在等着你! 手指顺着红巾摸到了脸颊,想到脸上难看的兽头,他的笑容敛了几分。 “没关系,无瑕才不会在意这个呢。”他嘟囔着又紧了紧红巾,然后把腰间的水囊摘下喝了一口,自始至终他的双眼都未曾离开过广阔的江面。 “唉你说,这么多船只,会不会就已经有无瑕的在里面了?”川流的船只停停靠靠,有来有回,北堂川的人一直在渡口守着,依计算,从杨云骢传书到现在也差不多该到了。 南宫热河“嗯”了一声,飞身跃上屋檐,将手里的馒头递给了他。 “公子的船应该要到了,横竖不过这两天,你且再等一下。”南宫说完有些促狭的笑了:“瞧你那迫不及待的样,一会儿公子见你头发没了定要笑你,还有,脸上那难看的东西趁早让缠绵公子给你弄了去,有碍观容。” 白炎满不在乎的咬着馒头,仔仔细细的盯着南宫热河的脸,不怀好意的说道:“不若你也刺一个,咱俩一边一个,好赖不能少了兄弟的份。” 南宫热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得,这兄弟没得说。 他转头看向江面,看到了高举拳头的北堂川,还未说话,身边一道风声响过,白炎已经不见了踪迹。
第一章 蒹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 第一章 蒹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这时光,已经过去多久了?面前,是一片白茫茫的芦苇荡,随风而过,扬起白纱。 “主子,湖边风大,天气渐凉了,咱们是否该回去了。”凤凰湖畔,一衣着朴素的男子站在另一人身旁低声询问着。被询问的男子负手而立,沉凝的思绪被突如其来的话语拉回,眉间浮现出一丝落寞,臻首而望,那天地间曾经常伴身边之人已经不复,他将双手轻握,似乎想要抓住些什么,那心却因这难以言明的空洞而隐隐作痛起来。 “南宫,你说,此时此刻,他会在何处?是否也会凝望这天这地,这蒹葭一片!” 被唤南宫之人垂首将手一拱,淡然道:“臣不知!” 男子轻叹一声,嘴角勾起苦笑,俊朗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你不必时刻提醒我的身份,此时此刻,你我不是君臣,你只是见证了我生命中繁华落尽的同路人而已。” “皇上之意,臣不敢苟同,皇上登基不过短短数年,国泰民安,四方安定,又怎可用繁华落尽来形容这一场盛世烟花。” “天下……天下哪……”男子呢喃着将手中芦苇轻轻一荡,飞絮随风飘散,扬扬洒洒去了天边,他静静的望着,望着,竟一时之间有了错觉,仿佛那随风散去的,便是曾经深埋心底素衣朱砂的纤瘦人儿:“你我都知道,天下之争本非我所愿,在我心里,更宁愿与他相依相伴,做一对红尘之中的凡夫俗子,如同在那白马小镇,我是跑堂的小二哥,他是教孩子们写诗作画的教书先生,平平淡淡,过此一生……” “冥冥之中万物皆有定律,皇上知道很多事情强求不得,该得到的一定会得到,便如这天下,而不该得到的……” “朕不知,朕只知道,他走了,朕的心也一并没了。” 男子转身而去,南宫没有立刻跟随,而是望着那挺拔却寂寞无比的身影,继而转头望向了那苍茫的蒹葭。风吹过,将芦穗扬起,纷乱飘向远方,那片雪白如此耀目,便如同曾经一叶轻舟翩然而过烙下的那道身影。
第一千二百五十八章 腐草为萤 旧去新来又一年。 不管当下的光景如何,旧岁辞去的最后一天百姓们的生活都是充实而忙乱的。许久未曾热闹过的街头巷尾济济的全是人头,采买年货的人们在讨价还价的喧哗声中体会着唯一还留存的快乐,围绕着大人们讨要糖果的孩子们跳着,闹着,以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懵懂冲散着战乱之下的痛苦与残酷。 白炎静静的站在街头,透过熙熙攘攘的人流看向了不知名的某处,他的脸上依旧半黑半白,掩去了狰狞的青面兽头,曾经刮光的头发刚刚冒出青茬,显得与旁人有些格格不入,他的站姿挺拔,刀削斧凿般的面容中透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刚毅之气,着一身黑衣于漫天的白雪里,竟风华卓绝,令人十分的赏心悦目。 可是他的双眼却是在看着何处?那眸有星辰,却并不为自己停留! “你在看什么?”赵竫不太高兴。 她带着人出来是来陪自己的,谁知到了这里,也不知看到了什么,那人居然停住脚步,就那么失神的望了过去,她顺着目光一并看去,却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人就已经收回了视线,低头一笑,说道:“没什么,许久没有这么热闹罢了,小姐要什么,大牛这就给你买去。” “我要你刚才看的东西!”赵竫跺了跺脚,有些生气,她直觉这人在看的是他所心悦的东西,或许存在于他不肯透露的记忆里,她很想知道这人的过往,因为她绝不相信这样一个男人只是碌碌无名的渔夫一名,可是任她如何追问,这人都不曾透露半分,在他的口里,他的确只是一个常年在水上讨生活的无名小子,不过是跟着哥哥们来阆中送鱼无意中碰到了自己,然而有些人骨子里天生有着一种暴戾之气,在某些特定的环境下由不得他藏敛于内,他若大有来历,必定包藏祸心,若他果真是块璞玉,那么无异于是让自己兄妹俩如虎添翼! “好,我买给你。”就在赵竫以为白炎会拒绝 的同时,白炎却应着走了开去。 那街道尽头有一处卖胭脂水粉的摊贩,小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脂粉盒,白炎走过去细细的挑选了两样,付了银两,走回了赵竫的身边。 “给你。”他的脸上很平静,那脂粉盒透着淡淡的香味,并不十分精美。赵竫皱了皱眉,抬起头紧紧盯向了他的眼睛。 “你看的是这个?” “不然呢。”白炎的回答淡然,一张脸上看不出任何破绽,见赵竫不接,他突然吐了口气,有些自嘲的笑了一笑,道:“我曾经送给过一个心爱的姑娘,只可惜姑娘的家人瞧不上我这个穷小子,逼她嫁给了别人,我在想,如果我早一点碰上小姐你,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赵竫听罢心头猛地触动了一下,看着那人落寞的眼神,恍惚间似又看到了他揣着胭脂盒满心欢喜的去见心爱之人的模样,她伸手拿过了那两个脂粉盒,轻轻拂去了盒盖上沾染的粉尘,然后扬了扬唇角,说道:“走吧。” 白炎点了点头,让开身子随着她的脚步一并朝前走去,在经过那个胭脂水粉的摊贩时,他的眼角微微一瞥,看向了旁边摆着的一个手工面具摊之处,那摊子上挂着无数不曾着墨的面具,却似又都画着无瑕的脸,有微笑的,生气的,威严的,孩子气的…… 那曾经镌刻在心底的一点一滴刹那间又回到了眼前,那个他用生命去爱恋着的人哪,纵相隔再远,也割舍不断! “你跟我来。”赵竫破天荒没有让他离去,而是带着他转过了西面的防守之处,进入了厢房里。那院内腥气冲天,地面染着污秽,白炎随着赵竫往里走,刚到了门口就听屋内传来惨叫,紧接着门被打开,周泉一脸凶恶的踏了出来。 “小姐?!”周泉很是吃惊,并非是因为看到了赵竫,而是看到了跟在赵竫身后的那人。 “你来做什么!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滚出去!”明知道小姐对这人不一般,可是怨恨难平,周泉想也不想的脱口便骂了过去,白炎没有说话,赵竫却杏眼一瞪一巴掌甩了过去:“***,大牛是本小姐的人,你有什么资格教训他!审了这么久还都还没有结果,你是想要皇上怪罪我们吗!” 周泉被那一巴掌甩得眼冒金星,心中愤恨却发作不得,只能捂着半面脸对着赵竫低头哈腰的说道:“属下不敢,只是那几个老东西实在嘴硬,无论怎样用刑他们都不肯说出其中隐情,属下,属下实在是……” “你跟我进来。”那话却是对着白炎说的,赵竫抬步走进屋内,白炎经过周泉身边时特意停顿了一下,一句话没说,却用眼神让周泉受到了一万点暴击,周泉脸色通红,是活生生给气的,在白炎随着赵竫进了屋子以后,他目露寒光狠狠回瞪了过去。 “我便不信,你一个打渔的能翻得动天!你既不知收敛,爷我就教教你什么叫做可死不可活!” 那屋内腥气更甚,比地牢里竟有过之而无不及,白炎紧了紧牙关,纵做好了心理准备,也依旧在帷幔掀开之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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